两汉官学与私学对经学发展的影响
2010-08-15李小瑞
李小瑞
(湘潭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两汉官学与私学对经学发展的影响
李小瑞
(湘潭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 湘潭 411105)
通过两汉的两种教育模式——官学与私学的产生发展情况及其各自的特点,分析了在两汉时期它们对经学的发展的影响与作用。
两汉;官学;私学;经学
汉朝统治者从秦“焚书炕儒”“禁私学,以吏为师”的禁学政策中吸取经验教训,变强权禁学为官方引导,其为政治服务的目的一样,而手段不同,效果也大为不同。汉朝统治者确立了儒家经学的官学地位,规定了一套以“经”选官用人的标准,将经学官学化、制度化,来引导民间的思想、学术活动。同时巧妙充分地利用私学的蒙学及私学教学的灵活性、广泛性、普遍性的特点为其提供可用之人。
一、汉代的官学
两汉教育从教学内容划分,可分为传授儒家经学为主体的普通教育和传授其他学科门类为主的技术教育两大类;从办学途径划分,可分为官学和私学两大类。
汉代官学分为中央和地方两种。中央官学主要是太学,至于专为皇亲国戚、贵族子弟等少数人开设的官邸学和在东汉末期才创立的传授其他门类学科的鸿都门学,它们都是教学面小,受教人数少的特殊学校。而地方官学按地方行政建制——郡、县、乡、聚设立。王莽执政时依次确立为学、校、痒、序四类,但整个两汉时期地方官学的设立并无相关制度性的规定,基本由各地自行操办。
1.官学开始的标志
汉武帝实施独尊儒术的直接政治产物就是太学的兴办。元朔五年(前124年),汉武帝下诏:“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坏乐崩,朕甚闵焉。故详延天下方闻之士,咸荐诸朝。其令礼官劝学,讲议洽闻,举遗兴礼,以为天下先。太常其议予博士弟子,崇乡党之化,以厉贤材焉。”[1]122大多数学者认为汉武帝置博士弟子五十人,标志着汉代太学的开端。
2.中央官学
汉武帝设置博士弟子员五十人,一般是按两方面要求来招生。一是“太常择民年十八以上仪状端正者,补博士弟子”[1]2666。即由太常把关选录博士弟子,可以说除了年龄的限制,选录条件是相当宽松的,当然名额相当有限。然而因其受交通条件等因素限制不可能去全国各地招生,所以太常直选的对象一般限于京师范围内。二是“郡国县官有好文学,敬长上,肃政教,顺乡里,出入不悖,所闻,令相长丞上属所二千石。二千石谨察可者,常与计偕,诣太常,得受业如弟子”。[1]2666这就需要由各地郡国举荐,地方选送生员的条件就相对具体多了。随着太学规模的扩大,生员数量不断增加。到东汉时,生员上万,没有了正式的太学生名额限制,入学条件放宽。所以,各地有志求学的士人都可以自行赴京受业于太学。但是东汉后期这种盲目扩大招生的太学已流于形式,教学质量已无法得到保证。
太学作为汉武帝文教政策的直接产物,是汉代的最高学府,起着引导和规范全国学术文化、政治思想的重要作用,那么太学教师博士的选录任用自然受到相当大的重视。只有经官方确认考察过的符合统治阶级意志的经学学派的儒家经师才有资格被选作太学博士。汉代太学博士的人数也多有变动,毛礼锐先生在其著作《中国古代教育史》中就提到“太学的博士逐渐增加到十五人。武帝时七人,宣帝在石渠阁论经以后增为十四人,元帝时增加为十五人。这十五个博士包括‘鲁诗’、‘齐诗’、‘韩诗’、‘欧阳书’、‘大夏侯书’、‘小夏侯书’、‘大戴礼’、‘小戴礼’、‘施氏易’、‘孟氏易’、‘梁邱易’、‘京氏易’、‘严氏公羊’、‘颜氏公羊’、‘梁春秋’”[2]。
汉人传经,有严格的师法和家法,所以太学博士基本上是专经传授。而郑玄“遂造太学受业,师事京兆第五元先,始通《京氏易》《公羊春秋》《三统历》《九章算术》。又从东郡张恭祖受《周官》《礼记》《左氏春秋》《韩诗》”[3]。由此看来 ,太学学生不只学一经,他们在完成专经研习的基础上可以学习其他几经。
3.地方官学
汉武帝独尊儒术,设置五经博士,兴办太学之后,遂将这一举措推广到天下郡国。东汉时涌现出一批兴办学校的地方官员,使得办学领域扩展到尚未开化的边地,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社会教化,为中华文化的传播作出了贡献。但是由于汉代朝廷对地方办学没有制度性的具体规定和官方性的督办措施,尽管王莽执政时依次确立了学、校、庠、序四类,但他仅执政16年,地方官学的推行程度可想而知。地方官学的师资力量有限,教学效果有限,各地学校的发展也不平衡,加之汉代地方官学的主要功能是移风易俗,推进当地教化,学生的出路也没有切实保证,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学生入学的积极性。所以尽管地方官学有“官学”之名,却不受官方重视,全由地方官员和民间个人的意愿组织。在一定程度上也承担起了社会教化和学生启蒙教育的工作。
4.官学特点
汉代官学的实质就是儒家教育,而儒家教育的内容即为经学,这是不争的事实。同时儒家思想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其所追求的基本目标。“治国、平天下”这一落脚点就注定了儒学不可能脱离社会政治。自然,作为儒学教育的官学,从汉武帝创立太学之日起就是一种维护其政治统治的工具。及至王莽新政时,大力扶持由刘歆一手操办起来的古文经学并设置古文经博士、扩大生员,就是因为古文经学中可以提供为其政治服务的“依据”,即圣贤之言。因为儒家教育被统治者利用,为政治服务,加上汉代独尊儒术之初崇尚以经书施用于吏事,更助长了治学联系政治的风气。太学生干预政治活动愈演愈烈,经过两次党锢之祸,宦官为了培养自己的知识分子,创立了鸿都门学[4]。由此可见,无论是汉武帝独尊儒术设置五经博士,创立太学,还是王莽当政时大力扶持古文经学并扩大生员人数,还是纯政治动机的鸿都门学的创立,官学都与政治统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另外,作为官方引导的官学在教学内容、思想文化等方面对民间的私学和文化取向都起着引导作用。
二、汉代的私学
私学是相对于官学而得名的,凡不由政府提供教育经费和校舍,不负责教学管理和学生安排的教学活动均属于私学。汉代统治者吸取了秦代禁学的失败教训,深刻地了解到社会政治生活,尤其民间的学术活动是难以禁止的。只要注重其内容实质,符合封建专制统治的利益,则无需在形式上过多苛求,只需在大方向上引导即可。何况私学不仅可以节省官方办学的投入,还可以解决官学不能满足大多数人学习需求的矛盾;既可以通过引导来培养治国强国的人才,又可以扩大社会教化,改善民风。因此,私学在汉代更加得以繁荣发展。
1.汉代私学的基本情况
汉代私学分两个层次:一个是基础教育的小学教育,另一个则是类似官学教育的专经研习。其中小学教学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蒙学,一般称“书馆”,教师称“书师”,学生学习的是字书,目的在识字。第二阶段学习《论语》《孝经》,接受封建的道德教育。小学结业后,学生即可在社会上谋些职业了,要想继续深造就必须入太学或师从私家经师,专攻一经或数经。
当时官学招纳生员非常有限,并且兴废无常,而官学中又偏重中央的太学,地方官学往往有名无实。另外,偏远地方的学生由于路途遥远,去官学就学多有不便,所以在官学中就学机会不足。而私学的特点是办学形式多样,采用“有教无类”的办学方针,学生没有地域、身份的限制,教学内容、形式、时间等都相对自由。加上官学缺乏蒙学这一类的基础教育机构,因此儿童、青年多数就学于私学,使得私学在数量上大大超过了官学。
私学的办学者成分很复杂,既可以是不求功名的儒家经师,也可以是离职或在职的知识官员。因此大体可分为官僚士大夫和民间士人两大类。有相当多在仕途不得志的汉代经师大儒或罢官还家的官员就从事私人讲学,进行专经的传授。同时由于汉代的今古文之争,没有被立为博士的古文经学家们也是以私学来传授古文经学。这些因素都大大促进了私学的发展,使得私学不仅在数量上而且从质量上也可以与官学相媲美。
2.私学的特点
私学因其植根于民间,而且教学活动机动灵活,显示出了极强的生命力。秦焚书禁学以来,秦汉动乱之际及汉初太学创办之前,私学都以其极强的生命力为中华民族学术文化、思想火花、科学知识的保存与传承作出了重大贡献。另外,汉代在科学、文化上的成就是辉煌的,例如蔡伦发明造纸术,张衡制成浑天仪和用以观察地震和风向的地动仪和候风仪,淳于意从脉理上研究人体各部……因为汉代兴办官学,无论是中央太学还是地方官学都是以讲授经学为主,尽管在东汉末期有以传授文学艺术的鸿都门学的出现,但其出现时间晚、存在时间短、办学规模小,不能大范围地提供两汉的社会科学教育,所以这些经学以外的其他门类学科,如天文、数学、历史、法律、文学、医药等方面知识的传授,就大都由私学来完成[5]。因此,汉代私学教育以其涉及范围广、教学内容庞杂、技艺传授灵活有效等特点为促进科学技术的进步作出了相当大的贡献,弥补了官学仅为传授经学的不足。但是私学的教学方法、教学内容完全因教师的个人素质、兴趣爱好、学术风格而异,如果学生仅师从一家,容易见识面窄,造成一定的知识局限性。
三、官学、私学对经学发展的影响
官学的号召性与私学的广泛性在汉代得到完美的结合,官学与私学作为汉朝统治者的统治工具与手段,不仅推动了两汉教育和文化事业的繁荣发展,而且对作为两汉官学与私学主要教学内容的经学也产生了深远影响。
1.官学对经学发展的影响
汉武帝设置博士员、立经学为官学,才从真正意义上将经学与现实政治联系了起来,使经学意识形态化、制度化。汉初,黄老无为之学已经无法应对日益突显的社会矛盾,诸侯国割据以及此起彼伏的叛乱等也给中央集权的国家政治带来了极大威胁,这就呼唤一种新的学术能为官所用,以利于中央集权的统治。“《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1]1918这是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最早的明确说法,也是董仲舒在《天人三策》中的重要观点。在这里,董仲舒提出要独尊的不是孔子授徒讲学传播的学术文化,而是“六艺之科孔子之术”,即独尊《诗》《礼》《书》《乐》《易》《春秋》六经及孔子儒学解释六经的方法[6]。这样,推崇了经由孔子修定了的上古六经,也就有了经书文本上的依据,使得汉王朝统治下的“独尊儒术”师出有名。也正是经书文本的依据,为董仲舒提出“天人合一”“君权神授”暗合政治统治的学术思想提供了经学温床,也圆了孔子有帝王之德,无帝王之位的千年梦。从这一点上讲,推崇儒家经学的大臣公孙弘、董仲舒等人,以及设置五经博士,立儒学为官学的汉武帝,不仅在一定程度上收拢了“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的学术,再次使得“学在官府”,而且真正做到了“经为官用”。然而要使儒家经学真正成为官学,成为时代精神的代表,孔子六经纯理论的学术文化是远远无法满足的。于是传统的儒家经学在这里经过统治者的创造加工,披上了政治外衣,却与正统经学的学术文化思想越来越远了。所以,从汉武帝设置五经博士,立经学为官学的教学内容开始,经学就走上了一条为政治所用的不归路。事物总是一分为二的,正是因为“学而优则仕”的官学引导,才使得经学研究得以开枝散叶,繁荣发展,给经做传注的学者越来越多。然而,官学固然为经学扩大了研究土壤,奠定了其在中国学术史上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其为政治所用、官方化、制度化的特点同时也为经学的发展方向做出了标准与规定,这就约束了经学学术发展的广度与深度。
2.私学对经学发展的影响
首先,私学的两个阶段“蒙学”和“诵经”为经学发展奠定了基础教育工作,这是经学的普及和推广所不可或缺的。这种与官学保持一定距离,受政治影响相对较少的教育方式,有利于保持知识分子的文化自觉和人格独立,并且在这种民间私学中也容易激发和保持异端思想。不在官学设专经博士的其他经的经师学者们,不被官学承认的古文经学者们等,这些凡得不到从政或任博士机会的汉代经师大儒们就会去从事私人讲学,这就为经学自身的发展与超越提供了客观条件。另一方面,私学因其植根于民间,其教学内容不会受到严格限制,经学可以相对摆脱政治影响,从而使与官立经学相异的经学思潮可以得到充分发展,这样就冲破了官学对经学学术发展的禁锢。其次,因为私学与官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以及其植根于民间的特性,使得它与现实社会政治又存在一定的距离,尽管曾经遭遇“党锢之祸”等打击,但通常不会直接受到政治纷争的影响,所以即使在一些社会动荡混乱的局面下,也仍然维持了一定的教学规模,因而更为经学的生命力得以保持延续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再次,在汉代的今古文经学之争中,今文经常居于主导地位,古文经学得不到官学地位,便只好转战私学战场,从而使得私学传授经学的,主要是古文经学派的经师。由此,私学也就为古文经学派的继续发展、壮大,进而与今文经学派展开斗争提供了客观有利的环境。正是由于私学与官学的不断碰撞磨合以及今古文经学的长期斗争使得两大学派互相取长补短,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各自的片面化。由此可见经学的这种多样性发展以及经学自身的发展与超越,与私学教育是密不可分的。
3.官、私学互动对经学发展的影响
汉代太学、地方官学和私学的学者、教师,都是可以互相流通的。如“魏应于太学结业后,先是任济阴王文学,即地方官学教官,后辞职,教授生徒于山泽中,成了私学教师,明帝时又被选为博士,执教太学。”[7]由此可见,各类学校之间尽管尚未建立起衔接关系,但在尊崇儒学,推进教化的共同内容与目标下,其人员还是相互沟通的。这种由人员互动而带来的思想、观点的沟通,也就使得官学与私学之间形成了交互的影响,由此为官、私之间的经学学术思想的碰撞、摩擦、交融提供了一个平台。而最初提出“独尊儒术”并将经学官方化的董仲舒等人,他们本身就是经学研究有相当成就的经学大儒。也就是说官学化了的经学,本来就出自私学的研究;而代表官方活动性质的经学思潮在私家学者的思想指导下,更容易做到文化下放,部分消解官民对立。这种官学化、制度化了的经学,也就通过双重引导,成为了民间社会的指导思想,促进了文化阶层的自觉接受。而私学与官场保持了一定距离,又便于保持相对独立的学术见解和自由开放的文化氛围。当然,自汉武帝推行读经入仕的政策以来,多数学生把读书求学作为走上仕途的敲门砖,私学作为两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就无法摆脱其政治附庸的角色。从根本上来说,汉代的官学和私学只是在不同的层面上直接或间接地为政治统治服务,同时也一直在相互碰撞、摩擦、融合,共同推动经学的繁荣发展。
[1] 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0.
[2] 毛礼锐.中国古代教育史[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302.
[3] 范晔.后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0:810.
[4] 孙家洲.中国古代思想史[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06:294-298.
[5] 姜广辉.中国经学思想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413.
[6] 皮锡瑞.经学历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4:27.
[7] 俞启定.中国教育制度通史[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0:396.
Influence of Public School and Private School on Development of Study of Confucian Classics in H an Dynasty
L I Xiaorui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 411105,China)
The influence of public school and private school on development of study of Confucian classics in Han Dynasty was analyzed,from the aspectsof the origin,development and charactersof the two modelsof education.
Han Dynasty;public school;private school;study of Confucian classics
K 203
A
1008-9225(2010)01-0091-04
2009-08-27
李小瑞(1984-),女,山西朔州人,湘潭大学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张耀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