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作品中“雕像”的神话诗学主题初探
2010-08-15周雪梅
周雪梅
(哈尔滨师范大学斯拉夫语学院,哈尔滨150080)
普希金作品中“雕像”的神话诗学主题初探
周雪梅
(哈尔滨师范大学斯拉夫语学院,哈尔滨150080)
雕像主题贯穿于普希金一生的创作中,其晚期作品表现得更加丰满和突出。以普希金的戏剧《石客》、叙事诗《铜骑士》和童话《金鸡的故事》为例,分析其中的雕像形象及其在诗人创作中的意义。
普希金;雕像形象;石客;铜骑士;金鸡
普希金(1799—1837)是俄罗斯文学永恒的经典。一个多世纪以来,普希金及其作品成为了文学研究关注的对象,从俄罗斯本土到西方、乃至中国,阅读普希金、研究普希金是一股热潮也是一种时尚。俄国伟大的批评家、杰出的普希金研究家别林斯基曾说:“普希金不是随着生命的消失而停留在原有的水平上,而是要在社会的自觉中继续发展下去的那些永远活着和运动的现象之一。”因此,如果我们以发展的角度去研读普希金的作品,就会发现它们不仅仅是一种历史文献,而且参与着我们当代的生活。经典的力量亦在于此。用卢那察尔斯基的话来说:“普希金永远成为了人类文化的一部分。”
普希金的创作是俄罗斯文学史上的一个丰碑,我们不得不惊叹普希金敏锐的洞察力和高度的前瞻性,他在自己的作品中不止一次地塑造了那些诸如纪念碑、半身像、墓碑、雕像、圣像等“雕塑”。如《皇村的回忆》中的“殿堂、大门、立柱”、“一尊尊崇拜的偶像”;《鲍里斯·戈都诺夫》中的尼姆法的石像;《题征服者的半身雕像》;《维苏威喷发了,冒出滚滚浓烟……》中的圣像,等等。这一主题贯穿于普希金一生的创作,尤其在晚期,形象更加丰满、更具代表性。早在20世纪70年代,著名文论家罗曼·雅各布森就已经发现了普希金创作中这一独特现象,艾米施坦也曾将歌德《浮士德》与《铜骑士》进行比较,但目前国内研究较少。本文将对叙事诗《铜骑士》、戏剧《石客》和童话《金鸡的故事》中彼得大帝的“铜骑士”、骑士团统领的墓碑即“石客”和“金鸡”这三个“雕像”形象进行比较,从“雕像”的原型、复活的“雕像”、消失的“雕像”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无论《铜骑士》、《石客》还是《金鸡的故事》,在普希金创作之前都存在这样或那样的原型:“铜骑士”即是圣彼得堡的创建者彼得一世,他是罗曼诺夫主朝中最有毅力、最有才能,但也是最残忍的一个沙皇。为纪念彼得一世,叶卡捷琳娜二世邀请法国著名雕塑大师凡尔孔奈在彼得堡涅瓦河边的参政院广场上树起了一座宏伟壮观的纪念碑——“铜骑士”,即叙事诗《铜骑士》的主人公。唐璜传说是西方文学中的一个重要母题,近400年来,唐璜以塞维亚的浪子的形象被无数的名家写进入作品,莫里哀的戏剧《唐璜》、莫扎特的歌剧《唐璜》以及英国诗人拜伦的长诗《唐璜》和霍夫曼的小说《唐璜》等。但在普希金的《石客》中,尽管唐璜依然风流倜傥,但他已不是剧中的主角,他出场的理由仅仅是为其行为负责——接受真正的主角“石客”的惩罚和报复。普希金的《金鸡的故事》取材美国作家华盛顿·欧文的讽刺笑话集《阿尔罕伯拉》,其中的“金鸡”是我们在现实中难以找到实物的特殊的“雕像”。在俄罗斯民俗中,传说把金属制的公鸡放在屋顶能够辟邪。
在这三部作品中,普希金都借助了“雕像”的神话因素:脱离其静止的状态。如“铜骑士”追赶一无所有的叶甫盖尼并致使这个可怜的人精神崩溃,最后死在荒岛上;“石客”——骑士团统领的雕像在看到唐璜和安娜夫人在其墓前攀谈之后,“似乎……在发怒”并且开口说着“应召而来”杀死了唐璜;“金鸡”是帮助国王守望边疆的神器,发现敌情时它“浑身抖动,拍着翅膀,转向出事的那个方向……喔喔地叫”。多年来尽职尽责,结果达顿国王因贪恋美色、不守承诺,而遭到了金鸡的惩罚,坠车身亡。当没有生命的“雕像”复活的时刻,即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人的死期,无生命的“雕像”显示出威力,而活人成了尸体,或者说是成了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雕像”。洪水中失去亲人的叶甫盖尼还未来得及平复胸中的悲怆,失魂落魄地流落街头时,“半人半马”的“铜骑士”却“在隆隆震响的通衢大道上,奔马的蹄声有如雷吼……浑身沐浴着溶溶的月光,把手伸向辽远的高处,快马的蹄声洪钟般鸣响……”;当“石客”应约而来,熟稔于上流社会做派的唐璜却在发抖;即使达顿国王戎马一生,也只被“金鸡”啄了一下就一命归阴。“铜骑士”是彼得一世的化身、“石客”是骑兵团统领对安娜夫人的守护者、“金鸡”是星占家检验达顿国王是否诚信的面具。这些决不是简单的偷梁换柱的游戏,其背后隐含着极其深刻的哲学意蕴:其实那些并不为我们所关注的事物正在参与、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复活的雕像与现实生活中的人是一一对应且相互对立的:“铜骑士”中的叶甫盖尼,“石客”中的唐璜,“金鸡”中的达顿国王便是一一对应。当“雕像”复活时,它们便开始参与、影响现实生活,甚至带来厄运,体现了相互对立,也许这也是称它们为“致命的雕像”的一个原因。
如果说,一个故事最精彩的部分,往往是高潮,而不是结局的话,普希金的创作却将高潮和结局这两者做到了完美地结合。综观这三部作品,结局都是在高潮时戛然而止,高潮即是结局。《铜骑士》中,“铜骑士”先于叶甫盖尼淡出读者的视线,在结尾部分,作者对“铜骑士”只字未提,只是通过对叶甫盖尼的感受的描述,我们感觉到“铜骑士”的存在,而且威严依然不减。……无论他走到什么地方,/总会听到那位铜骑士/在背后追赶,蹄声是那么响亮。……他的脸上总要表现出/惊慌的神色。他总是急忙/举起手来紧贴自己的胸口,/仿佛要抚平自己的创伤,/……不敢抬起惶乱的双眼,/悄悄地从边上溜掉,《石客》中“雕像”与“唐璜”一同倒下。《金鸡的故事》中,达顿国王死后,金鸡也不知所踪:金鸡一直飞下高杆,/它在马车上下降,/落在国王头顶上,/拍着翅膀,啄他的头,/然后飞旋而去……其实,任何事物的存在及灭亡都有其一定的规律及合理性。三部作品中“雕像”形象的消失亦是如此。“铜骑士”的消失是恢复其原本的庄严,回归到彼得一世的功绩的载体的层面。“石客”本来就是修道院中的墓碑,他只是骑士团统帅的替身,不具有存在的实体,即使能够开口说话,终究不免要与“唐璜”一起倒下,长眠地下。“金鸡”是占星家的法器(或面具),它的职责是为其主人(或可以称其为本身)服务,惩戒世人,因此也要消失,这本身由童话的特点决定的。
可以看出,普希金是将艺术与文学完美结合的天才。至今,普希金的雕像象征学仍然影响着俄罗斯文学,如白银时代和后现代主义。诚然,我们无法在《铜骑士》中体会凡尔孔奈的雕像,只能把它作为诗人的非现实神话来感知。引用一位法国诗人的解释:诗学创作是不生长在任何花园的花朵。普希金创作中的雕像也不可能在雕刻艺术中找到。
[1]卢那察尔斯基.论文学[M].蒋璐,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2]卢永选编.普希金文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
[3]卢永选编.普希金文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
[4]Роман Якобсон,Статуя в поэтической мифологии Пушкина, Работы по поэтике, 1987, Москва Прогресс,151.
[5]刘久明.唐璜传说与《塞维亚的荡子》[J].外国文学研究,2006,(3).
[6]金亚娜.《青铜骑士》的象征和象征主义意蕴[J].国外文学,2005,(1).
[7]刘文飞.阅读普希金[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8][美]米·爱普施坦.铜骑士与小金鱼[J].李志强,译.俄罗斯文艺,2009,(1).
[9]张铁夫,等.普希金的生活与创作(修订本)[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责任编辑:朱 岚)
I1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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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7836(2010)02-0123-02
2009-12-06
周雪梅(1984-),女,黑龙江兰西人,2007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