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文性与习语的翻译——《德伯家的苔丝》及其中译本的个案研究
2010-08-15孙演玉
孙演玉
(河南城建学院外语系,河南平顶山467044)
在英国文学史上,托马斯·哈代的长篇小说《德伯家的苔丝》是一部经典佳作。整部小说文笔优美流畅,人物刻画真实感人,景物描写栩栩如生,且风格多样,句式复杂,引证典故颇多。要将这样一部艺术价值极高的文学名著译为中文,并使译作忠实原作内容,保持原作色彩,再现原作神韵,具有与原作同等的艺术价值,确非易事。王佐良先生曾说:“翻译里最大的困难是什么呢?就是两种文化的不同。在一种文化里头有一些不言而喻的东西,在另外一种文化里头却要费很大力气去加以解释。”[1](P10)笔者认为习语的翻译可纳入这一困难之例。众所周知,习语作为语言的精华,具有鲜明的民族文化特征,因此,在习语的翻译过程中要求译者兼顾语言与文化两方面的差异,尽可能保留其民族文化特征。对于习语的翻译方法,译界许多学者做过众多研究并得出许多精辟的见解,本文不想在此讨论同一论题,也不敢对其妄加评论,笔者只想从互文性的角度对《苔丝》的三个中译本,即被西方文学界誉为“哈专家”的张谷若翻译的《德伯家的苔丝》(以下简称张译)、孙致礼所译的《苔丝》(以下简称孙译)以及王忠祥和聂珍钊所译的《德伯家的苔丝》(以下简称王译)中有关习语的翻译结合原著做一对比性研究,从而说明互文性对习语翻译的借鉴意义。
一、习语与互文性
习语 (idiom)是语言发展的结晶,是语言使用者长期以来习用的,形式简洁而意思精辟的定型词组或短句。习语范围很广,通常包括成语、谚语、格言、俗语、典故和俚语,汉语中还包括歇后语。习语中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信息,包含着大量的文化特征和文化背景,有着鲜明的形象和比喻,带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地域色彩。习语本身通常是各种修辞手段的集中表现,是语言的精华和核心。习语的翻译要处理语言和文化的矛盾,不仅要尽可能保持原文习语的形象比喻、丰富联想、修辞效果,还要尽可能保持其民族、地域特色,这样才能达到最佳程度的信息传递。习语翻译的好坏对整个译文的质量有直接的影响。因此,如何处理习语是翻译中的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法国后结构主义文艺批评家朱莉亚·克里斯蒂瓦 (Julia Kristeva)提出了一个“互文性”概念,可以用来在更广泛的意义上为习语的翻译找到一个较好的解决方法。
互文性概念的原型启发大概来源于索绪尔的结构主义语言学,在巴赫金那里有一些并不特别清晰的提法,由克里斯蒂瓦进一步将它系统表述为一个包含了说话者 (写作者)、受话者和外部语篇等相互联系在内的三维的互文性空间,再进一步表述为水平互文和垂直互文等概念。[2](P84)水平性互文强调的是发话人如何根据别人的话语组织自己的话语以便更好地与别人展开对话,而垂直性互文强调的是一个语篇“充满了其他语篇的片断”,人们在企图理解该语篇时必须具备一定的关于这些其他语篇的知识[3](P127)互文性 (Intertextuality)无论作为一种创作原理或阅读方式,都有重大的意义。它倾向于把整个文学史在作品的主题和形式上连为一体,从而丰富和加深对文学的认识。在翻译中,互文性反映两种文化和文学传统的继承关系与转换关系,因此可区分为共时性互文(Synchronic与intersexuality)(即一文本和另外的文本在同一时期的对应关系),历时性互文 (Diachronic intertextuality)(即某一作品在本族文学史上的坐标地位)和转换性互文(Translational intertextuality) (即通过翻译发生转换的互文关系)。[2](P233)
二、互文性对翻译的影响
就翻译而言,互文性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翻译的理解和表达过程中。
1.互文性与理解
正如互文 (Intertextuality)一词本身所指出的,互文性是指一个文本与其他文本之间的相互影响与联系,而与一个文本有关的其他文本就是互文 (Intertext)。要想解读一部作品,首先得对该作品中出现的与以前的其他文学与非文学文本有关的典故、套用等进行发掘与研究,从而获得对该作品的正确释义。[4]尤其是文学作品中,作者常常会引用一些典故为其作品增添艺术魅力。因此了解并研究这些典故会直接影响译者准确地把握作者的创作意图,并透彻地理解原作。否则,只凭表面意义,则难免会掉入陷阱。互文性主要来自五个方面:源于希腊罗马神话、《圣经》、历史传奇、文学名著或名著中的人物和童谣。
2.互文性与表达
理解是表达的前提,不能正确理解,就谈不上确切表达。表达是理解的结果,但理解正确并不意味着必然能表达的准确。翻译是一个再创作的过程,即正确地理解原文并创造性地用译文再现原文的过程。谈到互文性对翻译中表达过程的影响,坦率地说,译文表达的精粗、文野、高下取决于译者的文学修养,译者对互文性知识的把握有助于他在译文中的表达。但在某些情形中,译者有时难以再现其原有的艺术特色。通常的做法是直译加注释。
三、互文性与《苔丝》中习语的翻译
任何一部原文作品总是浸润在该民族的文学、历史、哲学、宗教、传统、习俗、传说等等构成的文化体系之中,同时又与世界上别的民族文化有着相互影响、借鉴、交融等等千丝万缕的联系,总会跟前人和同时代思想或话语发生种种直接或间接的文字的因缘。《苔丝》这部著作当然也不另外,其中的好多典故就来自《圣经》。现在让我们从苔丝的三个中译本的对比分析中看一下互文性对习语翻译的借鉴意义:
例1:“Yes;and we'll all claim kin!said Abraham brightly from under the bedstead.And we'll all go and see her when Tess has gone to live with her;and we'll ride in her coach and wear black clothes!”[5](P52)
张译:“对呀,咱们都去认本家去!”亚伯拉罕在床沿底下兴高采烈地说“等到苔丝去了,住在她家里,咱们都看她去;那时候,咱们就能坐她的大马车,就能穿黑衣裳了!”[6](P44)
孙译:“对呀,咱们都去认亲吧!”亚伯拉罕从床沿底下兴高采烈地说,“等苔丝住到她家里,咱们都去看她,还能坐上她的马车,穿上黑礼服。[7](P14)
王译:“对,我们都认本家去!”亚伯拉罕在床沿下自作聪明地说,“等苔丝去了,住在那儿,我们就都去看她。我们还会坐上她的大马车,穿上黑礼服呀!”[8](P28)
析:句中的“穿上黑衣服”与英国的风俗习惯存在互文指涉。笔者认为应该采取直译加注的方法。否则,中国读者就很难理解亚伯拉罕所说的这句话的内涵,甚至可能产生误解。所以张译本这样做比较好。通过译者的注释,读者可以了解哈代所处的那个时代人们的社会传统和风俗习惯,对于文章的理解可以更深一步。
例 2:“Three Leah's to get one Rachel,”he whispered.[5](P172)
张译:“三个利亚都为的是一个拉结呀,”[6](P219)他打着喳喳说。
孙译: “三个利亚,讨的一个拉结。”克莱尔小声说道。[7](P98)
据《圣经·旧约·创世纪》第二十九章,雅各为了娶意中人拉结为妻,不得不先娶拉结的姐姐利亚。王译:娶三个利亚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拉结呀![8](P181)
这是安玑·克莱说的一句话,与《圣经》里的一个典故存在互文指涉。克莱在帮助其他三个女孩渡河以后,当提出要帮助苔丝过河的时候,她拒绝了。因此他用了《圣经》里面的典故对其进行劝说以此表明对她的爱慕之情。事实上,这则典故表明,他真正想要帮助的人是苔丝而不是其他的三个女孩。《圣经》中的典故在西方广为流传,但对于中国读者来说,是比较陌生的。以上三个译本都不同程度地注释指明了典故的来源,让读者了解了克莱说这番话的用心。
例3:And,as in the legend,it had resulted that her Cyprian image had suddenly appeared upon his altar,whereby the fire of the priest had been well nigh extinguished.[5](P449)
张译:而且结果倒仿佛那个传说的故事,她那塞浦路斯[6](P423)一般的像忽然在他的祭坛上出现,僧侣的火都差不多弄灭了。
孙译:结果就像传说里的故事一样,她那塞浦路斯女神一般的形象突然出现在他的祭坛上,差一点扑灭了他这位牧师那火一般的热情。[7](P250)
王译:现在倒有些像传说中的那个故事,她那爱神一样的形象突然出现在他的祭坛上,那位牧师祭坛上的圣火都快要因此接近熄灭了。[8](P381)
在第六章苔丝发现亚历克从一个放荡公子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虔诚的福音教徒。但是苔丝的出现扑灭了他所有的宗教的热诚,苔丝的美貌使他又动了凡心。这里作者将苔丝比作“Cyprian”,这个词语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人物存在互文指涉,两位译者都将其直译为“塞浦路斯”,然而对于对希腊神话不熟悉的中国读者来说,很难理解其中的寓意。因此,张谷若在页尾加注这样既可以解除读者的疑惑,又达到忠实传译的目的。孙致礼在“塞浦路斯”后面加上了“女神”二字以说明她的身份;王译采取了意译的方法,译为“爱神”且没有加注。这样处理意思没错,但是这样易使人感到迷惑不解,且令“塞浦路斯”这一典故的丰富内涵损失不少。笔者认为张孙二人的译法较好。
囿于篇幅本文只举三例,但由此可看出,根据互文性理论对习语中的典故采取直译传达出原文特有的文化形象,然后加注解释,既不歪曲原文形象又可以使读者了解原文的文化背景,促进文化交流,从而缩小文化差异对习语翻译造成的困难。我们由此也可看出对习语的翻译,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如果是在一般日常用语中,为产生通俗易懂的效果,最好使用译人语系统中常用的地道的表达方式,而在象《苔丝》这样有长久存在价值的文学作品中,因整个译作的异域氛围是由具体的异域形象组成,而习语中的民族形象和文化特色尤有画龙点睛之妙用,因而应保留一定的原文的表达方式.这样有利于反映原作的精神,介绍外国文化,使中国读者能通过语言了解外部世界。
四、结语
翻译可以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最好的,只有较好的翻译或如译界所公认的:翻译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选择的艺术。[9]互文性理论对习语的翻译有着不可忽视的借鉴意义,将其引入翻译批评领域,不仅为翻译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而且为多元化的大理论背景增添了一种新的元素,从而使翻译理论与实践走向更为广阔的天地。正确处理好翻译中的互文现象,不仅要求译者具有丰富的跨文化知识,而且能够识别文中的互文现象,利用这一理论,尽量使译作忠实原作内容,保持原作色彩,再现原作神韵,具有与原作同等的艺术价值。
[1]杨自俭,刘学云.翻译新论 [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1994.
[2]王宏印.文学翻译批评概论 [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
[3]辛斌.批评语言学:理论与应用 [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
[4]赵静.互文性语翻译 [J].山东外语教学,1999,(4):39.
[5]Hardy,Thomas.Tess of the d'Urberville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Press,1994.
[6]托马斯·哈代著.张谷若译.德伯家的苔丝 [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
[7]托马斯·哈代著.孙致礼,唐慧心译.苔丝 [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0.
[8]托马斯·哈代著.王忠祥,聂珍钊译.苔丝 [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
[9]顾毅.从语篇互文性角度看原作与译作间的关系 [J].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4):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