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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商阶层与民族主义的地方化书写
——以清末民初修建个碧石铁路的绅商为例

2010-08-15吴兴帜

红河学院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乡民民族主义铁路

吴兴帜

(云南民族大学,昆明650031)

绅商阶层与民族主义的地方化书写
——以清末民初修建个碧石铁路的绅商为例

吴兴帜

(云南民族大学,昆明650031)

以西方为叙事主导的民族主义话语,主导着现代民族国家的建构,使得民族国家的历史在西方学者眼中不仅具有世界的同一性,而且表现为发展中的单一性。中国清末民国时期的社会结构存在多重性,绅商阶层作为国家权力在乡民社会中的递延,承担着维护社会秩序、捍卫地方权益的使命,当西方殖民行为在中国衍生出民族主义运动时,乡绅阶层的“裂变”特性,使他们在乡民社会书写了另类的民族主义历史。

绅商;民族主义;个碧石铁路;乡民社会

中国传统的乡民社会却处在无政府状态下的有序格局,混乱局面很少出现,其功归属于县级以下的地方组织填补了官府机构与乡村农民之间的权力真空。杜赞奇认为清末的国家权力是通过文化网络来传达到地方的,这一文化网络包括官僚组织(hierarchical organization)和非正式互相关联网(networks of informal relations)。诸如商业团体、经纪人、庙会组织、宗教及象征性资源等。而清末时期“乡绅社会”模式取代了旧有的“官僚体系”和“科举制度”,作为国家与乡村社会的中介[1]3。绅商即乡绅与商人,就是在王朝权力缺失的空间里起到上达王权,下至乡民的连接作用。晚清时期,作为乡民社会的领头人,他们在与王权的接触中,初步理解了西方“他者”的行为是一个对大清帝国的殖民与入侵行为,但是其仍然只是阈限于乡土社会,出于乡土社会与自身的利益考虑,而自发或者被动的自觉行动起来,维护乡土社会的利益,在乡土社会历史上书写了一幅独具特色的民族主义史诗。

1 民族主义西方叙事

对于现代民族国家的世界体系来说,民族(nation)、民族主义(nationalism)以及民族国家(nationstate)是三位一体范畴,无论是西方民族国家建立与扩展,还是非西方殖民地国家的民族主义运动,均是围绕了“政治”而开展。厄内斯特·盖尔纳认为民族主义首先是一条政治原则,他认为政治的和民族的单位应该是一致的[2]1。对于此观点,埃里克·霍布斯鲍姆也给予认同,他认为民族主义亦即“政治单位与民族单位是全等的”,“民族”的建立跟当代基于特定领土而创生的主权国家(modern territorial state)是息息相关的,若我们不将领土主权国家跟“民族”或“民族性”放在一起讨论,所谓的“民族国家”将变得毫无意义……民族主义早于民族的建立。并不是民族创造了国家和民族主义,而是国家和民族主义创造了民族[3]9。民族(nation)是什么?这在现代民族国家的建构中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Nation的形成与“国家”(state)的关系尽管非常的密切,但是二者的存在着区别。从18世纪后半叶开始,经由启蒙时代的思想家和法国大革命的宣传家的如椽大笔,nation一词事实上和“人民”(peuple, Volk)和“公民”(citoyen)这类字眼一起携手走入现代西方政治语汇之中。换言之,nation指涉的是一种理想化的“人民全体”或“公民全体”的概念。在此意义上,它和“国家”是非常不同的东西:nation是(理想化)人民群体,而“国家”是这个人民群体自我实现的目标或工具[4]16。在1884年之前,“民族”的意义是指“聚居在一省、一国或一帝国境内的人群”;有时也意指“外国人”。不过,到了1884年,民族则意谓“辖设中央政府且享有最高政权的国家或政体”;或“该国所辖的领土及子民,两相结合成一整体”。在《西班牙皇家学院辞典》中,“民族”一词的最新说明要到1925年才出现,意谓“拥有共同族群根源的人群,他们说着共通的语言,承袭相同的文化传承”[3]14-15。根据《欧美图解百科全书》的定义,“民族”意谓“统辖于同一政府之下的、一国人民的集称”[5]。所以,现代西方国家的民族(nation),指涉的是一个“人群共同体”、“全体子民”或者“公民”。民族-民族国家在某种意义是“公民国家”,而非现在人们常说的“单一民族国家”。

民族、民族国家以及民族主义这些社会思潮和社会运动,最初都是源于西方社会,作为西方主控叙事,民族作为政治表达而言,欧洲的案例和范式本身无形之中成为某种话语权力,人们颇感惊异的是,在世界史范围内,特别是经过传媒的作用,使人在记忆中得到了这样的印象:民族主义(nationalis m)是欧洲赠送给世界其他社会的一个礼物,因为它完全属于欧洲政治历史的产物[6]。其他社会无例外地都成为这一“礼赠”的受予者,他们在编织自己的现代历史时都必须将它视作一个价值圭臬[7]。在民族主义的“现代生产”过程中,欧洲中心和殖民主义对这个“话语规则”的制定和实施起到了重要的历史作用。欧洲中心成了建构这个“话语规则”历史知识的主要提供者。“在第三世界所产生的历史知识里,欧洲的主控性质——作为所有历史的主语,无不在理论上产生深远的影响。”[2]16-17

当西方殖民者在非西方进行殖民扩张时,同时也成了非西方世界模仿对象,充当了历史的不自觉工具,客观上在东方大地造成了一场社会变革。铺设铁路,创建银行,开设电报、开办厂矿,强化贸易……所有这些便利西方掠夺和控制的手段,也正如兴办学校,出版报刊、灌输西方思想意识和接受东方国家留学生的行为一样,产生了西方殖民者未曾料到的结果,走向了他们愿望的反面。铁路使原来彼此分散的人群联结起来,促成了民族团结的实现。电报不仅是国内各地加强了联系,也使不同的民族彼此连接起来。而经济贸易关系不仅是殖民地与宗主国、也是殖民地与殖民地之间建立了联系。在西方的坚船利炮和精神文明的打击和压力下,东方国家也不同程度了实行了一定的军事改革、教育改革和其他经济、政治、社会改革。所有这些又都带动了一批产业的出现,培养了新的社会阶级。殖民主义促使东方各民族起而对列强进行反抗;西方思想和意识的引进和传播,给他们提供了民族主义和民主主义的思想武器。一批接受了西方教育的新式知识分子和一个从事商业和工业的社会阶层涌现出来,将欧洲的思想意识和本土的精神传统结合起来,发起发对西方统治和掠夺的民族主义运动,民族主义就从西方传到了东方,从欧洲现象变成了世界现象[2]16-17。在厄内斯特·盖尔纳看来,西方成为非西方殖民地世界模仿对象。而帕尔塔·查特吉认为,西方殖民活动在非西方殖民地世界产生了一种“衍生的话语”,即东方民族主义从“文化”上重新武装这个民族,要改造它的文化。尝试复兴民族文化,使其既适应进步的需要,同时也保留其独特

2 绅商与晚清路权的维护

性。而这个尝试存在着深层次的矛盾:“它对被模仿对象既模仿又敌对”。它模仿,因为它接受了外国文化所设定的价值观。但它也拒绝,“事实上,有两种拒绝,而两者又自相矛盾的,拒绝外国入侵者和统治者,却以他们的标准模仿和超越他们;也拒绝祖先的方式,他们既被视作进步的阻碍,又被作为民族认同的标记。”[8]此类学者都强调殖民地人们的民族主义发展的特点,并开始关注殖民地民族主义发展的异质性。

作为一个王朝政权,大清王朝与安东尼·吉登斯所谓的“传统国家”颇为相似,他认为传统国家,特别是大型传统国家,都拥有众多的“初位聚落边陲”与“次位聚落边陲”(初位聚落边陲是指,国家向外扩张至先前事实上并无居民或只有部落共同体居住的地域;次位聚落边陲指位于国家的版图之内,只是由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造成了这些地区人口稀少。)……在对帝国进行征服的过程中,本土居民一般只要交纳了他们应该交纳的赋税或者是已经呈奉了必要的贡物,就能保有先前的行为模式,甚至很大程度上不会触及他们已经建立的行政体系。统治集团缺乏左右其臣民日常生活的固定手段。所以,传统国家在本质上时裂变的,其国家机器可以维持的行政权威非常有限,传统国家有边陲而无国界,其体系整合的水平相对有限[9]。云南作为大清王朝的边缘,正是出于这样的境地,但其独特的社会情况也提供了一个西方主控叙事的“民族主义”范式的另类。

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认为民族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即民族是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并且,它是被想象为本质上有限的,同时也是享有主权的共同体[4]6。而这一想象能成为可能的基础是资本主义、印刷科技与人类语言宿命的多样性这三者的重合。从其论述分析可以看出,进行想象的人都是“精英”,无论是殖民地的还是宗主国的。在西方世界,这些精英分子是指政治精英,无论是美洲殖民地的统治者,还是欧洲王朝政权的统治者。晚清王朝在面对西方的坚船利炮而失败的同时,也意识到西方的优势在于其“器物”上,进而掀起了一场所谓的“洋务运动”,模仿殖民者发展工商业,“师夷长技以制夷”,使得19世纪末以来,中国的新式印刷事业蓬勃兴起,各类期刊报纸如雨后春笋般相继涌现;这些刊物以其惊人的流通规模,为中国的“民族的想像”提供了类似安德森所称之“大规模印刷企业”的物质基础。①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在政体上也想发展西方式的现代国家,因此在1898年以康有为、梁启超为首的一批现代知识分子在光绪帝的支持下进行“维新变法”,企图建立现代国家模式立宪政权。变法失败后,维新派与革命派进行了长达十年的论战,从而加速了中国现代民族国家与民族主义发展的历史。那么在晚清时期,面对着西方的入侵和国家的危亡,中国的政治精英分子寻找的是一条构建现代民族国家的发展道路,是属于形而上的层面,那么作为连接国家权力与乡民社会的“地方精英”——绅商阶层,他们在形而下的层面又是如何与政治精英互动,发展出独具特色的维权斗争。

西方国家对中国掠夺的重要手段是资本输入,而铁路的修筑成了他们首选的方式。自甲午战争后,帝国主义在中国铁路运输中居于垄断地。1911年中国共有铁路9600多公里,帝国主义直接经营和控制经营的占8900公里,为总长度的93.1%,中国能够自主的铁路为700公里,只占6.9%[10]。铁路的修筑,给乡民社会的直接冲击就是土地、山林霸占和物产资源的流失。所以从西方殖民者开始在中国尝试修筑的开始,就遇到乡民的极力阻挠。1874-1876年,英美尝试着在上海与吴淞之间修筑吴松铁路,在铁路勘察、修筑的过程中,村民在乡绅的带领下,“叠次拔去木桩”,以有碍水流,给以阻挠,当铁路营业时,人们要求归还铁路用地,捣毁吴淞铁道公司的办事处所,最后迫使清王朝不得不买断铁路,立即拆毁[11]29-31。中法战争以后,西方殖民者以条约的形式,获得了在中国修筑铁路的权力,中日甲午战争后,开始大规模的修筑铁路,但是他们的筑路行为,均遭到了乡民的抵抗。如俄国与英国在山西掠夺路、况权益时,遭到人们的激烈反抗,地方乡绅警告山西地方当局和清政府:“外人……假铁路以侵地,假矿务以夺利”,为了阻止外国势力侵入山西,宁可停办山西路况。美国在投资粤汉铁路时,沿路人们不断抵抗,他们在粤北勘测线路时,当地群众“聚众为难”,从而迫使合兴公司不敢贸然勘测整个粤汉铁路线路等[11]86-87。在人们反对殖民者修筑铁路的同时,一些商人开始修筑着手自办铁路,其中包括旅美粤人陈宜禧1904年拟修筑的新宁铁路;浙江商人李厚祐1904年拟修筑杭州至江干的铁路;张振勋1905年请求修筑广厦铁路;1907年山东商人想在烟台与潍县之间修筑铁路等,都因为殖民者的阻挠,而夭折。殖民者对铁路修筑权的掠夺也使得地方政府在1903-1907年先后15个省建立了铁路公司,以“及时筹筑铁路、以自保权利”,其中在1905年云南创立了“滇蜀铁路总公司”[11]140-145。绅商在“抵抗与模仿”的矛盾心情中,掀起了维护权益的运动。

3 “寸轨”:绅商阶层的民族主义运动

法国殖民者从1903年开始在滇南修建滇越铁路,而一直想从滇西修筑“滇缅铁路”的英国不断的开始向清政府施加压力,要求加快修筑铁路。以陈荣昌为首的云南绅商阶层认为“主权丧失、力谋补救”,并在云贵总督丁振铎的支持下,1905年成立了“滇蜀铁路总公司”,准备修筑从昆明到四川叙永的“滇蜀铁路”。“滇越铁路”于1910年通车,深深震撼了云南地方绅商。滇越铁路在其勘测与修建的过程中,一直受到沿途乡民、绅商的抵抗,但是鉴于清政府的软弱和法国的强势,最终一条465公里长铁路还是穿行于滇南的山水之间。滇越铁路从“东线”的山区穿越,处于技术、营运的考虑,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放弃了"西线"那片矿产富足的地带。个旧的锡矿一直都是他们掠夺的目标,从而使得在滇越铁路主线修筑完成后,期望展修一条支线,从蒙自、个旧到建水地区。而此时滇越铁路沿线的乡民、绅商已经意识到法国修筑铁路是对中国的侵略,严重的危害了国家主权,因为还在滇越铁路修筑的期间,即1908年4月,由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同盟会决定在河口发动起义,由黄克强指挥,革命党苦战四五个月,最终失败,但是这些政治精英们所倡导的民族国家建立的政治纲领,已经在铁路沿线开始传播,为沿线的社会意识转变推波助澜。

个碧石铁路位于云南省红河州境内,个指个旧市,碧是碧色寨,石是石屏县。由于时局变化和经费紧张,铁路分三段建成。个碧石铁路的修建时间是在辛亥革命之后、五四运动前的1915年,全线通车在21年后的1936年,由于轨间距离为60厘米,所以又称为“寸轨”铁路。滇越铁路从1909年开始分区段通车,现代的交通运输工具,很快就体现出其比传统的马帮、帆船的优势。1909年,个旧锡矿出口4282吨,到1910年滇越铁路全线通车后,锡矿出口达6195吨[12]。个旧锡矿的对外出口的增加,一方面刺激了个旧锡矿业发展,使得传统的马帮运输无法满足从个旧矿区到蒙自碧色寨的运输需求,另一方面,个旧、蒙自一带的绅商深感法国要修筑碧色寨至个旧的铁路支线,将加剧法国殖民者对锡矿的掠夺。所以,个旧绅商刘新元、郭步程、黄士运等于1910年底上书云贵总督,请求修筑个碧石铁路。将抽取滇蜀铁路的锡、炭股款退还,作修个碧(个旧——碧色寨)铁路的股本,后由于政权更替,被终止。1912年,个旧绅商再度商议,确定再筹资修建个碧铁路。1913年,个碧铁路股份有限公司在蒙自成立,分别由云南行政公署以滇蜀铁路公司为代表与个碧铁路股东代表组成,(初属官商合办,后由于官股撤资,后纯属商办)修筑个旧至碧色寨的铁路,后建水、石屏的矿商股东提出愿意延长抽股时间,多负担股本,要求将铁路延至建水、石屏。经工程师和股东们的商议,最后决定将铁路修成6寸轨,原因基于以下两个方面——主观方面,当时正值我国近代民族主义运动发展时期,地方乡绅民族意识浓厚,不愿让个碧石铁路与滇越铁路接轨、畅通,以免被法国人侵吞了运输权和管理权。客观方面来看,第一、个旧一带地形复杂,海拔超过2000米,当时设计个碧段的专家曾测算过,米轨最大坡度为30‰,转弯半径最小100米,而6寸轨最大坡度可到40‰,转弯半径可小到50米。相比之下,修米轨不仅耗费时间和资金,且增加技术上的难度。第二、修筑个碧石铁路主要出于对大锡生产和出口考虑,因物资运输量不大,所以没有修米轨的必要。第三、修成6寸轨可节约资金和成本,正如法国工程师尼复礼士所言“该路的作用不过是县于县之间的交通运输,采用6寸轨以可以运输自如,并可以省料款十分之四”②。个碧石铁路修建过程中,个碧段1915年5月5日开工修建,1921年11月9日通车,筑路工程师为法国人尼复礼士。鸡(鸡街)、临(建水)段1921年动工, 1928年11月通车,筑路工程师为福建人萨福均。他主张目前修6寸轨,但建成米轨路基。将来收回滇越铁路路权时,便于改轨通车与滇越铁路连成一线。事实证明这些都是具有远见卓识的建议,既科学合理,又为将来社会、经济发展,铁路的变化做出了预见性的判断。临屏段1930年动工,筑路工程师为浙江吴澄远及李庆余,1936年10月10日竣工通车。历经21年的修建,个碧石铁路终于全线通车。

个碧石铁路的修建,是乡民社会的精英——绅商与政治精英在民族主义浪潮中互动的产物。作为乡民社会的精英分子,很早就接触到外来社会思潮,意识到国家主权的丧失。以“主权丧失,力谋补救”为由上书清政府,要求自己修建铁路[13]。国家权力话语首先由政治精英组织传达到地方,再由地方精英——绅商传达给乡民社会。个碧石铁路的全部资金都是由个、蒙、临、屏的厂商及各界人士集资而来,没有借过外债,也不欢迎外国人投资[14]。为了防止股权流入外国人之手,特在股票上注明,本股票不得出售或转卖给非中国人。建设过程中由于时局动荡,资金严重不足,铁路建设一度停滞。个碧石铁路公司银行通过发行股票及汇兑、借、贷等银行业务,通过以营补建的方式恢复了铁路的建设。从这方面来看,在帝国主义入侵之时,民族主义运动成为“现代化”的动力,地方社会充当了实现民族建构的手段或工具,也为国家政权的建立奠定了基础。20世纪时中国“国家政权建设”的过程是在民族主义以及“现代化”的招牌下进行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要求“现代化”的压力亦来自帝国主义方面[1]2。个碧石铁路的建设在中国近代民族主义运动的大背景下发生,而近代民族主义运动中民族国家的建立是与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几乎同步的。国家通过行政机制、传媒的宣传和爱国精英的煽动将此种民族主义思想传播到地方,地方社会精英即绅商阶层又将民族主义思想介绍给乡民社会,产生强大的基层民族主义运动。同时,地方民族主义运动的发生和发展提供了民族国家作为统治阶层的正统性,稳固了国家政权,推进了民族国家的建立。

绅商阶层,作为乡民社会一个特殊的利益集团,在面对外来侵略时候,他们以维护主权、反对侵略的名义,修筑铁路。但是在其内部结构中又存在着地域集团的利益分歧,从而使得民族主义成为一种策略与工具,以达到彼此间的利益均衡。这点反应在个碧石铁路的路线选择上尤为明显。个碧石铁路最早的路线是滇蜀铁路公司派美国工程师多莱勘测设计,线路自碧色寨沿长桥海、雨过铺、鸡街、红寨后山直达个旧。里程短、坡度缓,但是线路不经过蒙自县城而遭到蒙自绅商周伯斋等人的反对,坚持铁路经过蒙自县城,致使铁路绕了11公里左右的路程,从碧色寨、蒙自、十里铺、雨过铺、江水地进入鸡街、乍甸、泗水庄、十窝铺抵达个旧,多绕出11公里。又鸡街至个旧的路线,应由鸡街东面出发,经过草里苑直趋个旧,此线是董事范柞延等会同工程师助定,比较平稳,人称为董事线,因占用的民田很多,大多数是周家所有,周柏斋协理遂授意工程师另由泗水庄、乍甸方面勘测,即今日的路线,此线坡度陡急,弯线复杂,遂道多长而且曲,行车最为危险③。

绅商阶层的“裂变”特性——既要维护国家的主权,反对侵略,又要考虑绅商集团自身以及内部不同派别的利益,使得他们在国家危亡之时,能融入主流的民族主义浪潮中,维护国家独立,捍卫民族尊严,但是涉及内部事务的时候,他们又为各自的集团谋取利益,从而使得民族主义大旗成为了绅商阶层的工具。民族主义是近代世界最重要的历史现象,因为以民族的名义、以民族国家的想象,以民族主义的力量推翻了世界上任何代表封建制度、封建政治的王朝、贵族专制。民族的历史在西方学者眼中不仅具有世界的同一性,而且表现为发展中的单一性。杜赞奇认为中国和印度的历史是“复线的历史”,也叫“复杂的历史”,即像中国、印度这样复杂的文明体制即使在近代民族主义的发生、发展和影响下,它们的延续和变化也是沿着分叉的方向扩散到时间与空间中。绅商阶层作为中国国家权力的文化网络,他们在乡民社会中扮演中权力的代表者和秩序的维护者,在西方殖民行为进入乡民社会的时候,绅商在与政治精英的互动中书写地方民族主义的历史。

注释:

①据统计,由1900至1918年间,在中国国内与国外各地区出版的定期刊物约达七八百种之多,见丁守和主编,《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第一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说明”,第1页;据另一项外国人所作统计,1890年时有通俗期刊15种,1898年,增至60种,至1913年时已暴涨至487种,见Charlotte Beahan,"Feminism and Nationalis m in the ChineseWomen"s Press,1902-1911,"Modern China,Vol. 1,No.4(Oct.1975),p.379.

②佘计权.滇南民办小铁路风雨八十年[Z].写于2000年,私人资料,未出版。

③参阅杨霈洲:个碧石铁路的起因经过和结果,蒙自文史资料选辑·第一辑,1996年,第119页;张星桥:修筑个碧铁路史,云南文史集粹·六,云南省政协文史委员会编,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526.

[1][美]杜赞奇.文化、权利与国家:1900—1942年的华北农村[M].王福明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3.

[2][英]厄内斯特·盖尔纳.民族与民族主义[M].韩红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2:1.

[3][英]埃里克·霍布斯鲍姆.民族与民族主义[M].李金梅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9.

[4][美]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M].吴睿人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5:16.

[5]Enciclopedia Universal Ilustrada Europeo-Americana(Barcelona 1907-1934),vol.37,P.854-867.

[6]Chatterjee,P.TheNation and Its Fragments.New Dehi;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9,P.4.

[7]Rappaport,J.The Politics of Memory:Native historical in the Colombian Andes.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0,P1.

[8][印度]帕尔塔·查特吉.族主义思想与殖民地世界--一种衍生的话语?[M].范慕尤,杨曦译,译林出版社, 2007:2.

[9][英]安东尼·吉登斯.民族-国家与暴力[M].胡宗泽赵力涛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60-63.

[10]董少辉.论近代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J].黑龙江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3.4.

[11]宓汝成.帝国主义与中国铁路:1847-1949[M].北京:经济管理出版社,2007:29-31.

[12]蒙自文史资料编辑委员会.蒙自文史资料选辑·第一辑[Z].1996:22.

[13]个旧市志编纂委员会.个旧市志[Z].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8:209.

[14]张载福.个碧石铁路的历史和现状[A].个旧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个旧市文史资料选集第七辑[Z]. 1987:41.

[15][美]杜赞奇.从民族国家拯救历史[M].王宪明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3.

[责任编辑 自正发]

Gentleman&Businessman Class and LocalW riting of Nationalism——Taking the Gentleman&Businessman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d the Beginn ing Republic of China who Built the Gebishi Ra ilway as Example

WU Xing-zhi
(Yunnan University ofNationalities,Kunming 650031,China)

The nationalis m discourse of theWest has been dominating the Construction ofmorden nation-state, which make the history of nation-state hasworldwild identity and unity of development from theWest point of view. Social structure wasmultiplicity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d the Beginning Republic of China,Gentleman&Business man class as the representation of the national power in peasant society was charged with mission such as protecting social order and safeguarding local benefit.W ith the fission properties Gentleman&Business man classwrote the alternative nationalis m history in Peasant Societywhen theWest colonial action derived nationalistic movement in China.

Gentleman&Businessman;Nationalism;Gebishi Railway;Peasant Society

book=8,ebook=176

C913

A

1008-9128(2010)04-0009-05

2010-06-21

教育部青年项目(09XJC850013)

吴兴帜(1975-),男,安徽合肥人,云南民族大学讲师,博士,主要从事文化人类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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