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祛伪与存真:莫言历史小说的解构策略

2010-08-15

关键词:解构莫言民间

李 国

(南开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071)

祛伪与存真:莫言历史小说的解构策略

李 国

(南开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071)

莫言的小说颠覆了传统的“文学—历史观”,实践了一种解构的叙事策略。在他的小说中,时间与空间已非线性式按部就班的发展模式,而演化了虚构故事的背景;以往所彰显出来的王者视野与庄重风格解构成了民间视角与轻佻叙事;近乎“神化”的英雄被拉下神坛,转而由流淌着自然人性的草莽、土匪等人取代。通过以上解构策略,莫言的历史小说实现了历史的祛伪目的,形成了新时期以来历史存真的新认识。

莫言;历史小说;解构策略

自“语言转向”兴起之后,作为叙事的历史一直以来就存在着真伪之辩,而文学与历史的连带关系又成了不争的焦点所在。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以莫言的《红高粱》为代表,中国文坛上出现了一批以历史为主要题材的小说,这类历史小说不同于以往的“红色经典历史小说”,如《红旗谱》、《创业史》等,也不同于中国传统的“历史演义小说”,如《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它们只是在主要事件、人物塑造上与历史相关,其呈现的历史面貌、叙述手法与我们熟知的历史和常见的历史小说大相径庭。这一类“新历史小说”的创作者对历史的看法、对历史的态度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历史小说家,对民间的热切关注则成了作家们创作的素材所在,作家们在大踏步地后退中找到历史言说的真相。正如有学者所说,“80年代中期以来作家以自己的历史观念和话语方式对某些事件的从新陈说或再度书写,其目的在于改写、解构或颠覆被既往的话语赋予了特定价值和意义的历史叙述”。[1](P325)

颠覆历史是新历史主义文本的表象之一,它是手段而非目的,也就是说颠覆历史本身不是为了创造历史,而是为了重新认识历史。新历史主义作为一种文化诗学,它具有政治学的属性,它所具有的政治性“并不是在现实界去颠覆现存的社会制度,而是在文化思想领域对社会制度所依存的政治思想原则加以质疑”。[2](P405)新历史主义这一文本特征在莫言小说中表现尤为突出,他以解构的策略实现了从对历史神话的迷恋转向到对历史予以世俗化的重构。

一、对时空观念的解构

正史的元叙事方法要求以开阔的空间视野和时间视野来书写历史,讲究的是“考信”、“实录”。力求在这种大开大阖的历史视野中,营造出一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感觉。它尽力突出的是其壮观的历史场面和磅礴的叙事策略,同时在字里行间中也往往暗含着褒贬倾向和劝惩意义,这成了历史隐喻性的表现,从而达到资治之“鉴”的目的。所以说,时间的线性发展、空间的一维变化,是传统历史题材小说创作中最为明显的特点。这种叙事策略在“十七年文学”历史题材创作中得到了更具体的表现。比如说《红旗谱》,在出版后就被公认为“农民革命斗争的壮丽史诗”。《红旗谱》所获得的较大的思想深度和所意识到的历史内容,恰恰表现在典型环境的精心营造和典型人物的成功塑造。作品通过对宏大历史时空的展示,表达出对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农村社会的动荡和变迁的理解和思考。梁斌在细致描写两家农民三代史的同时,将人物性格放在20世纪我国农民运动史的宏伟架构中加以展示,显得有理有据。特别是承上启下的第二代代表人物朱老忠,作者从“社会关系的总和”的高度既写出其脱胎于旧时代农民起义英雄的旧性格,又写出其滋生于新时代无产阶级英雄的新性格,并且清晰地描绘出其性格由前至后的移动过程,成功地展现出了农民运动的历史脉络。这也正是“十七年文学”历史题材创作的基本特点,讲究的是时间的延续和空间的广阔,所截取的必定是导引历史方向的那段时间,所选取的空间也必定要突出时代的特征,有着无限的广阔性。《创业史》的农村合作化题材,《敌后武工队》的地下党战争题材莫不如此。

但是在莫言的小说里,我们会发现这种宏大的史诗性叙述已经荡然无存,以往的时空理念已经被舍弃,取而代之的却是“做减法”的创作法则。从历史与创作主体的关系来看,莫言从历史对主体的“自然”压抑进入了主体对历史的“自由”解构状态中,他在打破了以往貌似连贯实则虚假的历史叙事前提下,“过去”在回溯中显示出了新的意义,或者说对传递给它的遭受压抑和歪曲之后的支离破碎的意义进行了整合与重构。反映到文本中便是采用了简化历史的独特叙事,时间本身的精确性愈发模糊,空间的平面化转变成了立体化,以此来完成他对历史原生状态的还原。通过对民间蛮荒与古朴的描绘,莫言试图站在现代人理性的立场去反观历史,用幻化的奇妙感觉来还原历史的本来面貌。如在《红高粱家族》中,莫言舍弃了抗日战场中双方敌对势力的正面冲突,时间上选取的是几次没有目的的抗日战争,截取的空间也仅仅限于高密东北乡的民间战场,用“我爷爷”和“我奶奶”田地的“野合”来渲染战争中人性的真实,通过三股抗日力量的对比重新对抗日队伍进行定位。抗日中的“正规部队”本来就是具有正义感和先进性的首选力量,是多年来我们进行正统教育和爱国教育的基本出发点。但是莫言却看出了它的虚构性以及它对人类历史的遮蔽。面对胶平日寇的大肆烧杀,荒山土匪揭竿而起,成了抗日的最主要的力量,而以冷支队、江小脚为首的正规部队则按兵不动,完全消解了其所具有的正义和崇高。尤其是战后对余占鳌的偷袭,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利益的争夺和个人的仇杀。此外,莫言也将叙述空间放置到民间的社团组织及其成员构成上,以此来完成对“小历史”的关注。在《高粱殡》中,一个最有意思的团队就是铁板会,这是挂着抗日的旗帜组建起来的民间抗日队伍,但是在爷爷的眼里,它是“装神弄鬼”如同邪教一样的组织。铁板会相信神灵相助,讲究上通天心,下合民意,在这样的团队组织中,铁板会的成员并不全是由抗日农民组成,还包括既恨国民党又恨共产党的五乱子之流。在作品中,莫言对他进行了较为细致的刻画。在他的思想里,没有国家、没有阶级、没有党派,充斥脑际的是成王成寇的信念。他一直鼓励余司令在实力强大后要攻打国民党、共产党和日本鬼子从而实现对高密东北乡的一统天下。这样莫言在对以往历史进行叙述时,舍弃了历史本身的政治性和阶级性,用缩减的但却愈显丰富的时间和空间来实现历史的叙述,使原本发生在历史上的轰轰烈烈的大事件成了传奇故事发生的背景。

莫言并没有像传统一维观念下正史般的故事叙述那样,将这样的抗战历史写成敌我双方的正面接触,也摒弃了以往的各种利益集团在演义历史的简单化。他用多维的视角,全方位的将历史进行了新的阐释,也就更凸现出了历史生成的多种可能性。抗日战争是一个国家与国家的战争,但同时也是一个全民族的战争,这就显示出战争的复杂性和丰富性。如果按照以往的历史叙述策略来描写这段历史,必然会形成一个宏大的,能够鼓舞每一个读者的阅读期待。但是莫言并没有这样做,时间的断裂和空间的有限是他叙述历史的主要策略,抗战时间的延续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段抗战时间中所发生的什么事件。《红高粱家族》向我们展示的正是那段充满硝烟的历史中,日寇几次袭击高密东北乡村落的战争。与《红岩》、《林海雪原》等作品相比较,故事截取的时间层面和空间层面明显的缩小,但是宏大叙述的舍弃并没有简化了抗日战争本身的复杂性,相反,在这种“做减法”的叙述过程中,发生在高密东北乡的那段抗战历史在莫言的笔下却愈显神秘和丰富。求小而取其深邃,这正是对正史所要求的时空维度的颠覆。正如王岳川先生所言:“用心物交融的观念对抗机械观的物质理念,主张到时间的流逝中去体验历史的深邃”[3](P158)。

二、对王者视野和庄重风格的解构

王者视野和庄重风格是正史要求的“纪要体”写作标准。以王者视野观历史,则历史显示出其波澜壮阔的一面,此谓之正史,也就是说将关注的视角放在国家大事诸如政权、制度、革命、战争、政变等等相关的大事件和大问题。追溯以往,与历史题材相关的作品将大部分的笔墨都用在了这方面的描绘。如《红旗谱》中,阶级斗争构成了全书的灵魂和基点:两户农民和一户地主构成了壁垒分明的两个阵营,所有的人物都分属于这两个尖锐对立的阶级,人们的所有言行也都打上了所属阶级的烙印,书中的一切活动都围绕阶级斗争来展开。为了表现阶级斗争的主题,作者可以说是煞费苦心,推翻了许多形而下的设计。据他自己说,“原来结构这部小说的时候,是没有严志和这个家族的,因为在中篇小说中写朱老忠的三个儿子都牺牲了,读者有意见”,所以“就把朱老忠一家分成了两家,安排运涛在大革命中死去,大贵在高蠡暴动中死去,二贵在抗日战争中死去”[4](P16),因为在作者看来,只有这样,才能反映中国革命的全过程,才能表现“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革命精神。正是由于这样的视野,才能营造出这样的庄重风格。透过这种风格,我们不得不对历史肃然起敬,因为这样的叙事都是以一种关系国家、民族命运的方式对历史进行大而全式的描述。多年的正统教育和爱国教育让我们一旦接触到这样的“红色作品”便也热血沸腾、昭昭明志。

新历史主义小说家们则力图回避这种叙述的视角,他们在建构历史的过程中更主要的是将目光集中到对民间历史的发掘上,将庄重的风格幻化成对民间俗文化的追忆,试图透过民间历史资源的多维挖掘来诠释历史的真实面貌。这样他们便可以充分利用民间的资源完成自我对历史的“个人书写”,从而抛弃以往的对历史的“公共记忆”。正如莫言在他的作品中所说:“历史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堆传奇故事,越是久远的历史距离真相越远,距离文学越近……历史上的人物、事件在民间口头上流传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传奇化的过程。每一个传说者,为了感染他的听众,都在不自觉地添油加醋,再到后来,麻雀变成了凤凰,野兔变成了麒麟。”[5](P241)这种民间写作的历史便是与正史相对的“野史”,在以往的历史小说中是竭力回避的,但在新历史小说这里却可以津津乐道。他们只对历史记载中的零散插曲、逸事趣闻、偶然事件、异样事物等诸多带有传奇色彩的方面感兴趣。所以说王者视野在莫言作品中变成作者的民间视野,完成了驰骋在民间大地上的任意书写;民俗、民意、民众生活方式所释放出来的气息强烈的冲击了以往作品中所独具的庄重风格。《红高粱》中,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能喝酒最能爱的高密东北乡无疑成了莫言小说存活的载体。活跃在民间的英杰们使得以往的历史更加丰富和生趣,而这些英杰们的命运变迁则已经完全取代了以往的作品中的正史记录。众声的喧哗成了构成民间的全部资源,这是对民间文化的真实描述,也是莫言民间理念的具体表述。《檀香刑》中莫言比别人更精细、更冷静地写出了刑罚的全过程,而刑罚的发展则可以看作是历史演变中一段零散的插曲,刑罚实施的过程也是对庄重风格的最好冲击。同时莫言更将赵甲这个刽子手的内心的独特世界写的活灵活现,形成了一种被批评者称之为“刽子手哲学”的文化。当杀人成了一种表演,一种娱乐,一种针对活人的恰当警戒,盛大的行刑和死亡的场面则被赋予了一定的意义。可以说杀人成了一种艺术,具有了一定的观赏价值,这便也引来了包括统治阶级在内的看客们,这些看客也就成了这门艺术的真正消费者。于是,杀人渐渐超越了刑罚的范畴,开始带有了表演的审美意味,但这种审美已经失掉了庄重的美学风格。

刑罚的描写并不是开始于莫言,几千年以来的专制社会下,统治阶级为了维护其既得利益,动用刑罚便是他们政治生活中主要的态势。但是自古及今,能将刑罚描写的这么细致和冷静的,也只有莫言一人。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有这样的倾向呢?用他自己的话说“酷刑实际上成为了老百姓的隆重戏剧,执行者和受刑者都是这个独特舞台上的演员。因为《檀香刑》的写作受到了家乡戏剧的影响,小说的主人公又是一个戏班的班主。所以我在写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是在写戏,甚至是在看戏。戏里的酷刑,只是一种虚拟。”[6](P43)我们可以看出正是莫言将关注的视点转移到了民间的丰富资源上,这才会有对酷刑的如此细致描绘和对历史遗漏的细致补充。《丰乳肥臀》中描写的是上官家族的历史命运,并且与中国的百年历史紧密相连。透过这个家族的命运和对高密东北乡这个自我虚构的地方的描写,作者传达着他的历史观念。他说“我认为小说家笔下的历史是来自民间的传奇化了的历史,这是象征的历史而不是真实的历史,这是打上了我的个性烙印的历史而不是教科书中的历史。但我认为这样的历史才更加逼近历史的真实。因为我站在跨越阶级的高度用同情和悲悯的眼光来关注历史进程中的人和人的命运。”[7](P64)

我们可以这样说,以往的“纪要体”叙事在莫言这里变成了对以余占鳌、孙丙为代表的民间英杰及以上官家族为代表的家族命运的琐碎历史的书写。国家大事诸如政变、灾难、庆典等活动并没有出现在莫言的作品中,正史般的话语也失掉了生存的空间,国家的概念也得到了完全的消解。相反,祖父辈的传奇故事、家族中的传奇命运、故乡中的乡情民俗、历史中的轶事趣闻却成了莫言文本所关注的焦点。余占鳌可以是抗日的民族英雄,但同时他也是高密东北乡令人恐惧的土匪头子,而庄重风格在他的小说中则解构成为对民间的狂欢抒唱。民间的猫腔小调、律法刑罚、乡野趣谈都囊括在莫言的作品中,从而形成了一种流畅通俗的文体特点。大而滂沱的气势在莫言这里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正是对民间的密切关注,莫言传达出了他对正统历史的深度怀疑,在他的历史观念里,民间虽然不能成为主流历史的关注焦点,但却是主流历史不能掩盖的历史构成部分,也正是民间因素的存在,历史才会丰富多彩。

三、对英雄神化的解构

“红色经典”下的历史人物以近乎“神性”的标准被神化,这是正史塑造英雄人物形象的政治手法。在这些无所不能的英雄们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理想的光环。对英雄的关照,是旧历史小说中塑造人物的唯一取向。能够引领历史发展潮流的也只能是这些在关键时刻起到最主要作用的英雄们,他们的决策和言行关系着历史的发展脉络。贯穿于战争小说中的英雄主义始终是作家挥之不去的情结。英雄人物的叙事、英雄意识的高扬,不仅对一个国家与民族的精、气、神起到了一种代言的作用;而且通过对沙场上血与火的对峙和直白的书写,也可以表现出了战争的正义与非正义。《林海雪原》中的少剑波,在敌我数目悬殊的情况之下,果断采用了剿匪歼敌的新战法,根据东北森林的特殊地形,率领小分队进山,边侦边打,侦打结合。在茫茫雪海中,他们成了雪中的精灵,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少剑波、杨子荣、刘勋仓等英雄人物在战争中显示出了超常的敏感和智慧,在每次战争的关节点上都能指挥若定,宛若劳苦大众的救世主、革命历史的创造者。在这样的书写中,英雄的所言所行便构成了故事发展的基本脉络。自古以来对于英雄的理解总是建构在宏大的叙事中,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凸现出英雄的气概。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到统治阶级通过对英雄人物的认可来实现贯彻统治意图的目的。英雄身份的确立更能给普通大众树立一个完美的榜样,使他们成为国家意志的形象代言人。

这种视“时世造英雄、英雄创历史”的观点在莫言这里得到了彻底的颠覆。莫言认为:“历史是人写的,英雄是人造的。人对现实的不满就怀念过去,人对自己不满便是崇拜祖先……事实上,我们的祖先和我们差不多,那些昔日的英雄和辉煌大多是我们的理想。”[5](P242)就这样英雄的光环被无情地瓦解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将英雄“神圣光环”卸载掉的“人性关怀”。在《金发婴儿》中,孙天球无比坚定的革命意志最终抵不过那渔家少女雕像的胴体诱惑,在执勤站岗的时间里偷偷的溜走,只为了能够近距离的接触到这个让他心里充满无限遐想的少女雕像。在一次次的欲望诱惑下,理想中的大坝轰然倒塌,竟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表现出了一种变态的近乎残忍的心理趋向。他扼死了妻子所生的、长的不像自己的金发婴儿,英雄的崇高和神圣顷刻之间瓦解的全无踪迹,留下的只是读者对昔日英雄的串串问号。在《苍蝇·门牙》中,虽然是以“反击右倾翻案风”为其背景,但是严重的政治主题下却始终洋溢着调侃的笔调。堂堂一团之长,在我们想来就应该是威风八面,盛气凌人,但竟在我站岗的时候带着我月下偷瓜,当被老农逮个正着的时候却用抓反革命分子这样的革命理由欺骗了对革命无比忠诚的老农。莫言在此以调侃的方式试图还原和平年代里革命战士的真实面目。在消解掉以往英雄头上普照的光环的同时,使我们想到相对于个体而言,“英雄”也不过如此,他们身上所呈现出来的钢铁纪律和坚强意志带有很大的偶然性,但是正是这些偶然的因素让英雄们的欲望和要求显示得更加充分和丰满。和平年代里的士兵们在幻想通过战争来实现自己英雄梦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化解了国家、社会对他们的纪律要求和责任使命。《我们的七叔》中的七叔,自称曾是淮海战役上的常备夫,为革命曾冲锋陷阵、流血掉肉,每逢国家的节日就要穿上军装,带上徽章游行于村子里,用乡亲们的崇拜眼光来填充自己内心的失落情怀。但事实上解放前他本是黄维兵团机枪班的班长,是一个阻碍我解放军解放淮海战争中的反动军官。这样莫言塑造了一个带有骗子和小丑特点式的“英雄人物”,用七叔那充满喜剧性的言行,构成了莫言特有的解构力量。

莫言并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他的军营生活都是在和平年代中度过的,所以用文学在对“革命”进行诠释的时候,“革命”只是一般意义上故事发生的背景。而革命年代下的“英雄”也充斥着七情六欲,也可以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面行使自己的权力,其间所表现的英雄主义也仅仅是个人欲望的最大满足。小说中的“历史人物”在当今与人们的心理和情感有着相通的地方,也就勾起人们对这些“历史人物”的理解和尊重。将传统的题材写出了现代意识,就提升了文学的品味。现代意识最重要的就是作家内心关注人的苦难、关注人的生存状态。但是我们的传统文化却忽略了这些问题,总是试图通过一种大而全面的叙述理念指导我们文学的创作。莫言的小说就是透过人性来叙述历史,以人性为一个切入点,将人间的善恶真假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但是在表现人性的时候,并不是抽象的随意演绎,而是与具体的社会历史环境相联系,这样,莫言小说里就有了浓厚的文化、历史意蕴。也正如莫言在谈到《透明的红萝卜》时说:“我这篇小说,反映的是‘文化大革命’期间的一段农村生活。刚开始我并没想到写这段生活。我想,‘文化大革命’期间的农村是那样黑暗,要是正面去描写这些东西,难度是很大的。但是我的人物和故事又只有放在‘文化大革命’这个特定的时期里才合适。那怎么办呢?我只好写的时候,有意识的淡化政治背景,让人知道是那个年代就够了。我觉得写痛苦年代的作品,要是还象刚粉碎四人帮那样写的泪迹斑斑,甚至血泪斑斑,已经没有多大的意思了。”[8](P202)我们从他的话中可以看出来:莫言在处理文学与历史,人物、故事与历史的时候,总是先有人物和故事,然后才去为他们寻找一个适当的时代环境。他注重的不是历史对人的必然性的制约和投影,而是人物活动的完满自足,历史只是人物活动的一个框架,故事则是历史得以流传的无限演绎。

[1]王又平.新时期文学转型中的小说创作潮流[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2]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3]王岳川.后殖民主义与新历史主义[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

[4]梁 斌.漫谈《红旗谱》的创作[J].人民文学,1956,(6).

[5]莫 言.超越故乡[A].会唱歌的墙[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

[6]莫 言.小说的气味[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3.

[7]莫 言.什么气味最美好[M].海口:南海出版社,2002.

[8]莫 言.有追求才有特色[J].中国作家,1985,(2).

Eliminate the False and Retain the True:Deconstruction Strategy of Mo Yan’s Historical Novels

LI Guo
(School of Literature,Nankai University,Tianjin300071,China)

Mo Yan’s novels overthrow the traditional"view about literary and history",and practise a way of deconstruction strategy.In his novels,time and space are not developed as usual,and now are evolved as the background of fiction story;the previous value by the king and the serious style are deconstructed in the folk view of trivial history pictures;the heroes are pulled down,and replaced by the natural humanity of bandits.Through those deconstruction strategies,Mo Yan’s historical novels achieve the purpose of eliminating the false and retaining the true in the following of new period.

Mo Yan;historical novels;deconstruction strategy

I206.7

ADOI10.3969/j.issn.1671-1653.2010.03.015

1671-1653(2010)03-0072-05

2010-08-06

李 国(1981-),男,山东日照人,南开大学文学院2009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思潮与作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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