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修未密 后出转精
——评荆贵生主编的《古代汉语》3
2010-08-15王宏佳咸宁学院人文学院湖北咸宁437005
王宏佳(咸宁学院 人文学院,湖北 咸宁 437005)
前修未密 后出转精
——评荆贵生主编的《古代汉语》3
王宏佳
(咸宁学院 人文学院,湖北 咸宁 437005)
笔者执教古代汉语课程十年有余,其间用过不同版本的古代汉语教材。有申小龙、宋永培主编的《新文化古代汉语》(广西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有沈祥源主编的《古代汉语》(武汉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有王力先生主编的《古代汉语》(中华书局,1999年版);有郭锡良等编写的《古代汉语》(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最近几年我们使用的是荆贵生主编的《古代汉语》,我们认为,荆编教材是一部较好的教材,也是一部值得向广大师生和语言文字爱好者推荐的教材。
一、荆贵生先生主编教材的问世具有时代的必然性
王力先生的《古代汉语》自20世纪60年代初期出版以来,在古代汉语课程教学上功不可没,成为古代汉语权威教材。王力先生过世以后,由于不可能再对原教材作过多修正,几十年时间内古代汉语教学与研究中产生的新观点和新理论不能及时地反映在教材中,众多专家、学者和教师开始觉得单一教材已经不能满足教学的需要,纷纷编写各自需要的教材。目前全国古代汉语教材的数量,有人估计,约在一百种左右,但这些教材良莠不齐,很多是为了评职晋级而编写的,往往是一版之后,再无后响。在以往的全国古代汉语研讨会上,专家和学者们一致呼吁,集中高校的教学力量,编写一部质量较高的适应时代要求的古代汉语教材。
河南师范大学荆贵生先生从事古代汉语教学与研究工作数十年,成果丰硕,其学术地位亦为学界所认可。关键时刻,荆先生担起了领头羊的重任,一呼百应,团结41所高校的48位教师,立志要编写一部适应时代要求的古代汉语教材。大家凭借各自多年的教学实践经验,集思广益,最终编写出了这部《古代汉语》,并于1995年由黄河出版社出版。可以说,荆先生主编教材的问世具有时代的必然性。
二、荆贵生先生主编教材的问世是前修未密,后出转精的体现
(一)编写人员阵容强大
编写教材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单纯依靠个人或少数几个人的力量,难度非常大,也很难保证教材的质量。编写这部教材的48位教师,来自全国各地,涉及41所高校,阵容强大,前所未见。有学者批评荆先生教材编写人员很杂,而且有不少是专科学校的教师。但正如大家所认同的,名牌大学不一定出精品,名声不响的大学也不一定尽出次品。事实上,这些老师基本上都是各高校一线教学人员,有着丰富的古代汉语教学与研究经验,非常熟悉古代汉语教学的基本内容和基本要求,也非常了解当前古代汉语教学的问题与症结所在。在荆先生的统筹安排下,他们的分工非常细致,针对各自的编写任务,一方面凭借教学实践经验,在编写内容中融入自己在教学与研究中获得的教学心得与独到见解;另一方面参考和吸收已有成果,把最新最科学的研究成果渗透到教材中来,精雕细琢,出色地完成了各自的任务。
对于参考和吸收已有成果问题,有些人刻意攻击荆先生[1],罗列教材某些内容,说这些内容与王力先生或别的先生主编的教材雷同,认定为抄袭。我们撇开所见略同不论,对于某一篇经典文选,各家主编教材都有入选,在注释时,不可避免地要出现“雷同”,因为,有些词目的解释已经是公众认可的,若因为害怕“雷同”,而刻意改头换面,既可能违背客观实际,也显得虚伪。在常识部分的论述中,有个别编写人员,部分段落存在较明显化用他人内容的痕迹,但只要是变换了说法,就不宜认定为抄袭。对于一部教材而言,百分之百另起炉灶是不可能的,不参考和吸收他人已有成果也是不可能的。王力先生在其主编古代汉语《序》中指出:“我们编写小组虽然只有九个人,但是这一本书的编成,则有千百人的劳动在内。”[2]这话是极其客观而又坦率的。
(二)格式和体例有所创新
王力先生主编的古代汉语教材开创了文选、通论和常用词三分的格局,在教材中重点讲解一部分常用词,这是有道理的,因为语言的诸要素中,发展变化最快的是词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学习古代汉语,主要是学习与现代汉语有差异的古代汉语词汇。荆先生的教材共分为十个单元,每个单元由文选、常识(相当于王力先生教材中的通论部分)和练习三部分组成,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以王力先生教材为代表的文选、通论和常用词三分的格局。荆先生在其主编教材中删除常用词,同时增设练习,有其合理之处。学习古代汉语固然主要是学习古代汉语的词汇,但由于现行权威工具书较多,教材中没必要再像一部词典那样对部分词语作细致的解释。而增设的练习可以帮助学生通过练习,加深他们对古代汉语理论知识的理解和记忆。特别值得说明的是,荆先生不光在每节常识之后设置练习,而且还出版了一本专书《古代汉语练习与测评》与教材配套。这本书为教材中四十五个练习题编写了参考答案,并为复习和应试编写了测评,在测评中还特别考虑到部分学生考研的事实,专门编写了试题。用心之深,由此可见一斑。我们在教学中,也明显地感受到那种上课讲一讲,课后学生看一看的教学模式的不足。学生缺少练手的机会,额外布置作业,又比较占用课堂时间。以前我们使用申小龙、宋永培先生的教材,就十分喜爱他们编写的练习册。虽然这本《古代汉语练习与测评》不属于本套教材,但我们宁可相信,它已经成为教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从文选来看,荆先生摒弃了以往编录单一的今注文选的做法,而是把文选细分为今注、古注、标点和白文四类。古注文选统一使用影印件,我们在教学中,非常真切地感受到在古代汉语教材中增加古注文选的必要,而荆先生做到了这一点。增加古注文选的好处,用最通俗的话来说,叫作: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以往大部分教材由于没有古注文选,学生看到的都是改头换面以后的今注文选,很多学生连古籍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虽然各高校图书馆馆藏有古籍,但相当多的学生都不愿意去翻阅),更别说古代汉语的教学目标是要培养学生阅读古籍的能力了。教师为了增加学生对古籍的感性认识,不得不另行复印材料发给学生,费力又不讨好。
(三)内容有所拓宽
首先表现在文选的取材有所拓宽。教材精选了甲骨文11篇,金文6篇,大篆1篇,小篆1篇,周易1篇,尚书1篇。在讲授文字部分时,教师一般会讲到部分字的早期形体,但是,学生一般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完整的由甲骨文、金文等古老文字连缀而成的篇章。对中国早期文字,虽然心向往之,但由于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很难真正对中国早期文字有真切的感受。教材选择的这些篇章,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以往教材所带来的缺憾。
荆先生在教材前言中指出:“拓宽内容还表现在增加了应用文言文。”[3]教材精选了17篇反映社会生活各个方面的应用文言文,如贺人成婚,贺友母寿,借资经营商业,等等。一方面,这些篇章的选入,改变了以往仅仅从经史子集等正统文献中选择范文的做法,通过这些应用文言文,学生能够更加贴近古人的社会生活,无形中增加了学生了解古人、学习文言文的兴趣。另一方面,虽然学习古代汉语的目的并非为了写作文言文,但不可否认的是,文言文,特别是应用型的文言文,还时不时地出现在现代生活中。荆先生指出:“用文言写应用文,在知识分子中是常有的事,特别是在海外华侨和港澳台胞中,还是习以为常的。”[4]即便是就内地来说,现代公文中的介绍信、碑记铭文、请柬、悼文等等,无不可以看到文言字词、文言句式的影子。荆先生选编的应用文言文,起到了以点带面的作用。通过学习应用文言文,有助于学生进一步了解和掌握现代应用文的正确写法和用法。
(四)修订和再版及时
荆先生的教材1995年由黄河出版社出第一版,1997年作了首次修订,2005年作了第二次修订,并改由全国优秀出版社武汉大学出版社出版,2008年作了第三次修订。在短短的14年里,根据广大教师和学者们反馈的意见,及时作了三次修订,并改由优秀出版社出版,这是难能可贵的。据我们所知,市面上可见的一些教材,错讹颇多,但编写者一仍其旧,丝毫无修订和再版之意。与他们相比较,可以说,荆先生是负责任的。我们相信,随着读者的增多,以及更多的意见反馈给荆先生,荆先生的教材不排除再次进行修订和再版的可能,这是一种求真务实的态度。
正是基于以上的分析,我们认为,荆先生主编的教材,是“前修未密,后出转精”的体现。说“前修未密”,丝毫不是要诋毁前人教材的价值和贡献,而是说每个时代的教材都不可避免地有着时代的局限性和不足之处;说“后出转精”,是因为荆先生主编的教材,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修正了前人的某些不足之处,并且更加适合现时代的需求,成为同类教材中的佼佼者。“后出转精”并非盲目鼓吹,因为后人总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之上,“后出转精”,既有可能,也是必然。荆先生主编的教材,在历史的必然中实现了这种可能。
三、不足和建议
前文我们说荆先生主编的教材是“后出转精”的体现,但是“转精”并不等于这部教材就是完美无缺的了。这里谈几点我们的粗浅看法,供荆先生参考。
这部教材2006年4月第3版第2次印刷时,在每单元后设置了语言文字学文选。精选了《康熙字典序》、《说文解字叙》、《马氏文通序》等内容。传统教材一般在文选中不会选用这方面的文章,荆先生这么做,使得教材增色不少。一方面扩大了学生的知识面,为学生了解这些语言文字学方面的古籍打开了一扇窗户;另方面又减轻了教师课堂教学的烦恼和劳动强度。上课时提到这些古籍,不用再说一些干巴巴、不着边际的话,学生通过文选对这些古籍有了比较清晰的感性认识;同时,教师也不用为了介绍这些古籍,自己费心费力地去准备材料。这本是好事。可惜的是,教材在2009年7月第2版第2次印刷时删除了语言文字学文选,据主编本人说,是为了节省篇幅,从而降低教材价格,言外之意是,读者嫌教材贵了。我们认为,删掉太可惜,若要达到节省篇幅、降低价格的目的,可行的做法是,尽可能删除部分附录。前面我们谈到荆先生主编的教材不设常用词部分,是考虑到现行权威工具书较多,不必再把教材当成半部工具书,而这部教材的附录材料可谓面面俱到。无形之中,又把教材当成工具书了。
教材在解释“六十而耳顺”之“耳顺”时认为:“郑玄《注》:‘闻其言而知其微旨。’意即:一听别人的话,就知道他的用意了。”显然,教材是默认了传统经师的说法,这和大多数教材基本一致。我们认为,教材对“耳顺”的理解显然还不够准确。胡适之先生曾对“六十而耳顺”作了解释,他说:“从来经师对于耳顺的解释都不十分确切的。我想,还是容忍的意思。古人说的逆耳之言,到了六十岁,听起人家的话来已有容忍的涵养,再也没有‘逆耳’的了。还是这个意思比较接近些。”[5]适之先生所言极是。说老夫子六十岁能够“一听别人的话,就知道他的用意了”,是经不起推敲的,老夫子何其聪明,犯不着到六十岁才有这能耐吧?如果我们的理解正确,建议教材在修订时能及时更正。
教材在解释“谏而不入,则莫之继也”的“之”时认为:“第三人称代词活用为第二人称代词,您。”在解释“不入,则子继之”的“之”时认为:“第三人称代词活用为第一人称代词,我。”“之”可作代词不错。“之”经常出现在谓语动词后,相当于“他”或“她”或“它”,说它是第三人称代词也不错。但教材说是第三人称代词忽而活用为第二人称代词,忽而活用为第一人称代词,值得商榷。首先教材编写者忘记了“之”的代词身份,代词的特点在于它可以指代任何人或物,把“之”视为第三人称代词,是因为“之”经常相当于“他”或“她”或“它”,但这丝毫不是说,“之”就不能指代“我”了;其次即便是在现代汉语中,人称代词有时候也会出现指代对象需根据具体语境而定的情况。比如,A对B说:“人家都登门谢罪了,你总不能不原谅人家吧?”这里的“你”,有可能是指“你”,也有可能是指“我”,我们认为这是一种虚指现象。说话者假设对方是自己,也就是说,假如你是我,你该怎么做,如果你怎么做,那我也只能怎么做,这就直接导致句中的“你”虚指“你”,而实指“我”。最后,“活用”在古代汉语中是有特定含义的,一说到“活用”,往往是指实词活用,即甲类词临时活用为乙类词。教材在这里也提“活用”,很容易造成表述的不一致和概念的模糊,因为第一人称代词、第二人称代词和第三人称代词,都是人称代词,并未涉及到不同的词类,也就无所谓活用了。类似的现象还有“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中的“乃”,教材解释为:“第二人称代词活用为第三人称代词,他们。”
没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我们衷心祝愿,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荆先生的教材能够越编越好。
[1]吕友仁,王永安.略谈荆贵生主编《古代汉语》的抄袭方式与无知妄改[J].黄淮学刊,1998,(4).
[2]王力.古代汉语[M].北京:中华书局,1999.
[3]荆贵生.古代汉语[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6.
[4]荆贵生.古代汉语[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9.
[5]胡颂平.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3.
1006-5342(2010)10-0194-03
2010209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