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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咏怀诗》创作与接受考论3

2010-08-15董继兵咸宁学院人文学院湖北咸宁437100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0年10期
关键词:阮籍文选诗歌

董继兵(咸宁学院 人文学院,湖北 咸宁 437100)

阮籍《咏怀诗》创作与接受考论3

董继兵
(咸宁学院 人文学院,湖北 咸宁 437100)

阮籍是魏晋时期正始文学的重要代表作家,他的五言《咏怀诗》在文学史上具有很高的文学成就和丰富的接受内容。从作家创作和读者接受的两个角度,来审视和考察阮籍《咏怀诗》在历史上的实存状态及相关问题。

阮籍;《咏怀诗》;接受

魏晋时期著名文学家阮籍流存下来82首五言《咏怀诗》,在文学史上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和艺术成就,并为后代诗歌的发展提供了深刻启示和产生了深远影响,具有丰富的接受研究内容。本文结合传统的作家创作研究方式,着重从接受研究的视角来审视和考察阮籍《咏怀诗》,打破单一链条式的文学研究模式,从文学的生产——消费的动态过程,深入认识其发展全貌,并总结规律与特色,从而形成由“作家创作”和“读者接受”双线互补的研究新格局。

一、背景与创作

任何作家都是在特定的社会与文化环境中进行文学创作,研究和评论作家、作品不能忽视它所存在的特定背景,但作家与特定背景的关系又往往比较复杂,不是呈单一形态,因此,文学研究应该尽可能理清其历史线索,廓清并还原其历史面貌。

阮籍生活的魏晋时期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的著名乱世,民族的分裂,政局的动荡,连绵的战火,再加上天灾盛行,世人充满着种种苦难。生活在这时代的个人,注定要承受较大的痛苦。其中阮籍所属知识分子阶层的痛苦,较之其他阶层似乎更为沉重,因为他们感受到的痛苦不只是在身体上,更重要的是在心灵上。知识分子在社会中是属于一个善于编造理想的阶层,他们习惯以自己的想法和理想去改造、影响现实。但是历史和社会并不会按他们的主观意愿前进。如果说是“太平盛世”,理想与现实尚有几分弥合,但在乱世,理想与现实的距离就会急剧扩大,形成尖锐的对立。阮籍生活的魏晋之世就是这样一个乱世,由于阮籍的政治抱负与个人理想受到黑暗现实的压迫,理想实现的某些途径受阻,甚至失去任何实现的可能。他的身心就会感到极为压抑、焦虑、彷徨,这是阮籍特有的忧患之感。

阮籍出生在世代儒学的士族家庭,其父阮瑀是“建安七子”之一,当时著名的诗人、散文家。阮籍三岁时父亲病故,幼年丧父让他早年生活过得很凄苦,给他心灵带来某种失落与压抑。阮籍文思较早熟,史书载:“阮籍幼有奇才异质,八岁能属文。性恬静,兀然弹琴长啸,以此终日。”[1]阮籍少时已显露的良好文化素养,深受其族兄阮武赏识,《世说新语》中注引《陈留志》上写:“(阮籍)年总角,未知名,武见而伟之,以为胜己。”尽管阮籍少遭丧父之痛,但更磨砺和激发他要做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当然这应该归结于其时代的要求,在汉末由乱而治的社会背景和时代氛围中成长的阮籍,在精神面貌的主导方面显发出一种自信、乐观、进取的积极态度,其《咏怀诗》第十五首:“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诗书。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2]表达了早年阮籍是以儒家道德高尚的贤者为效法榜样的志趣。但后来政局日趋恶化,曹氏集团与司马集团的明争暗斗,司马父子的独断专权,这些都让本有极大政治热情的阮籍变得消极,表现出对老庄道家超世思想的向往与崇尚,《咏怀诗》第四十二首中阮籍自述:“王业须良辅,建功俟英雄。元凯康哉美,多士颂声隆。阴阳有舛错,日月不当融。天时有否泰,人事多盈冲。园绮遯南岳,伯阳隐西戎。保身念道真,宠耀焉足崇。人谁不善始,尠能克厥终。休哉上世士,万载垂清风。”本来是对“王业”抱有极大热情,期望着建功立业,却由于“天时否泰”、“人事盈冲”的政治剧变,使阮籍要以隐士为楷模,做“万载垂清风”之士。

阮籍更著称于世的是他那旷达纵放的行为方式和生活情趣,即所谓的“名士风度”。这也是他早期理想和价值目标的实现受阻而激愤之物。由于理想和现实的严重分裂、对立,他只能调整自己的行为方式以适应环境和平衡内心,从而表现出内在理想与外在自我形象相分裂的双重人格特征。被唐代李善称为“文多隐蔽”、“难以情测”的《咏怀诗》,也正是阮籍通过诗歌作品中的感性审美意象和艺术形象,来表达自己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从中反映出其丰富而复杂、同时又充满矛盾与冲突的情感世界。这些诗歌作品随感而发,随意抒写,正好发泄阮籍满腔的郁闷和表露其真情,并达到了他文学造诣的最高峰。

二、诗名与作品

诗的题目对于追寻诗歌意义极为重要。诗题作为揭示诗旨有案可稽的线索,对诗旨的生成起关键作用,因此成为文本意义生成的一种暗示。在《咏怀》总称阮籍所有诗作的前提下,读者最明显的疑问就是这些诗所“咏”何“怀”,会情不自禁地陷入对文外之义的思索。从史料得知,《咏怀》诗名很可能不是作者阮籍自命,这意味着八十余首《咏怀》原来并没有题目。明白这点的意义,是要让读者在诗歌接受时摆脱一见诗作即探求旨归的思维定势的影响。《咏怀》成为阮籍诗作的题目,应在齐梁时期或之前;并在唐代以前还另存他名,有史实可证。齐梁的钟嵘在其《诗品》中说:“《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发幽思。”[3]则此时《咏怀》之名已存。梁代萧统编纂的《文选》选其中十七首于“咏怀”卷中,也说明《咏怀》诗名的存在。但在唐代注《文选》中《咏怀》题名时写着“有《陈留》八十余篇”[4]。这条注释根据的应是臧荣绪《晋书》,阮籍的诗歌有一些或全部曾名为《陈留》。这些诗作有多种题目共存的现象,说明了这些诗歌最初并没有一个确定题目。《咏怀》能成为那八十余首诗的题目,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一题名的概括比较符合阅读者对诗歌的总体印象。因此,可以明确的是《咏怀诗》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组诗,从而在作品接受时不要把诗歌主旨完全纳入“咏怀”模式下解读。

阮籍作品编纂成集最早始于何时何人,现已不得而知。据《隋书·经籍志》中记载:“魏步兵校尉《阮籍集》十卷,梁十五卷,录一卷。”可以得知阮籍诗文合集在梁代有十五卷,到隋代只存十卷。唐代《旧唐书·经籍志》和《新唐书·艺文志》著录都是五卷,《文献通考·经籍考》著录却十卷,至《宋史·艺文志》著录也是十卷,但是否隋代所见之本已不可知。又《明史·艺文志》著录十三卷,极有可能是根据原书卷数标题,未见原本。据明代万历年间陈第编撰《世善堂书目》,他藏有十卷本《阮籍集》,但后亡佚。在通行明刻阮籍集中,以嘉靖年间陈德文、范钦《阮嗣宗集》二卷本最早,诗部分录自正德《汉魏诗集》。万历、天启年间汪士贤刊刻《汉魏诸名家集》,其中有《阮嗣宗集》二卷。又天启、崇祯年间张燮编刻《七十二家集》中有六卷本《阮步兵集》,其诗作大部分录自《古诗纪》。清代《增订四库简明目录》仅有“阮嗣宗集二卷”。在光绪三年滇南唐氏寿考堂刻《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光绪五年彭懋谦信述堂重刻《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光绪十八年长沙谢氏翰墨山房刻《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等本中,都题为《阮步兵集》,作一卷。还有光绪年间广雅书局刻、1958年中华书局重印严可均《全上古三代汉魏三国六朝文》本,题为《阮籍集》,作十三卷。1978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对阮籍诗文加以校勘出版,题为《阮籍集》,分上、下卷。1987年中华书局出版陈伯君《阮籍集校注》,对阮籍著述详加校勘注释,分上、下卷。

以上基本是有文字记载的阮籍作品的结集情况,说明在历代选集中,对阮籍作品都或多或少作了选录。至于留传到现在的占最初的多大部分已很难推测,但可窥其大概。《晋书·阮籍传》记有阮籍“作《咏怀》诗八十余篇,为世所重”[5],说明至少在唐代,人们已经在阅读八十余篇题名为《咏怀》的阮籍诗歌。较之今天所见到的阮籍诗歌,其中八十二首五言《咏怀》、十三首四言《咏怀》。从上可以推断,《晋书》所指《咏怀》八十余首,应是今天见到的五言《咏怀》。至于那十三首四言《咏怀》,《晋书》没有提及。阮籍五言《咏怀》诗基本上从唐代保留到了今天。可以看出,阮籍《咏怀诗》在后代的接受与流传当中还是保存得比较完好,后代读者特别是诗选家对阮籍作品也是相当重视与关注,这对《咏怀诗》在后世的广泛接受与流传起了非常重要的促进作用。

三、接受与流传

阮籍身处的魏晋时期,作者本人或由其他文人对作品进行抄录编集是当时文学传播的重要渠道,即使是贵为皇帝的曹丕也如此,《三国志·文帝纪》中记载:“初,帝好文学,以著述为务,自所勒成垂百篇。又使诸儒撰集经传,随类相从,凡千余篇,号曰《皇览》。”曹植在生前就将自己作品抄录结集,《前录自序》云:“余少而好赋,其所尚也,雅好慷慨,所著繁多。虽触类而作,然芜秽者众,故删定别撰,为‘前录’七十八篇。”[6]据统计,在《隋书·经籍志》中著录别集有四百三十七部,四千三百八十一卷,数量较大,这时期文人自编集子的比较少见,绝大部分诗人的集子都由同时或稍晚的人整理而成。前面已谈到阮籍《咏怀诗》曾另存他名,而且并非全在一个时间内所写,因此可推知,《咏怀诗》可能是阮籍自己收集平时所写的诗歌成集,更大的可能是阮籍死后,他的某位好友或后人因深感阮籍生平之事和述作之由,而将其作品收编成集。这都说明阮籍《咏怀诗》早期的流传主要是以别集为媒介,这也是《咏怀诗》接受与传播的开端。

梁代萧统《文选》是魏晋南北朝保存至今影响最大的一部诗文总集,其中收录有阮籍十七首《咏怀诗》。《文选》选录标准向来被认为是“崇雅”,入选作品都是选者和时尚所认定的古今名篇佳作,选录“必沉思翰藻,始名之为文,始以入选也”,主张要通过深沉构思,并显出语言词藻之美,这也是六朝文学观念的体现。萧统曾在《答湘东王求文集并诗苑英华》一文中鲜明地表明其文学主张与倾向,即“夫文典则累野,丽亦伤浮,能丽而不浮,典而不野,文质彬彬,有君子之致”。因此,“典雅”、“雅正”自然就是萧统《文选》选录作家作品的重要标准,同样也是它所收“阮嗣宗咏怀诗十七首”的总体风格。正是从萧统《文选》开始,阮籍《咏怀诗》开始受到世人的极大重视和关注,并且随着后世《文选》广为流传,《咏怀诗》的受众面大大增加,接受者也越来越多。

随后陈代徐陵编选的《玉台新咏》,虽与《文选》成书年代相差不远,两者形成的社会土壤与文化氛围也大致相同,但是徐陵与萧统的文学主张不同,两者的收录原则也大相径庭。徐陵的编选标准在《玉台新咏序》中就表明:“往世名篇,当今巧制,分诸麟阁,散在鸿都。不藉篇章,无由披览。于是燃脂螟写,弄笔晨书,撰录艳歌,凡为十卷。”[7]它一反《文选》“崇雅”标准,弃雅“扬艳”。徐陵还对艳体诗给予高度评价:“曾无忝于雅颂,亦靡滥于风人,泾渭之间,若斯而已。”将艳诗与正统文学相比,认为艳诗是另辟一途,与《文选》正统诗歌并无高下之别,只是双峰并峙、各擅其美。唐代刘肃《大唐新语》载:“梁简文为太子时,好作艳诗。境内化之,浸以成俗。晚年欲改作,追之不及,乃命徐陵为《玉台集》,以大其体。”似为应证,《玉台新咏》只收阮籍“咏怀之作”两首。

在唐代及之后出现的许多诗集和类书也纷纷收录阮籍《咏怀诗》,如唐代欧阳询《艺文类聚》就选录阮籍《咏怀诗》四言诗2首、五言诗17首,其中与《文选》相同的有8首,另选录在《文选》中没有的诗歌11首,尤其有2首四言《咏怀诗》,这对阮籍诗歌的保存和流传非常有意义。此外,唐代的《北堂书钞》、《初学记》,宋代的《太平御览》,明代冯惟讷的《诗纪》、陆时雍的《古诗镜》,清代王士禛的《古诗笺》、沈德潜的《古诗源》,这些都选录阮籍《咏怀诗》的部分作品,这对其在后世的流传与读者接受起了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所以说,历代诗歌选家普遍表示出对阮籍《咏怀诗》的特别钟爱与重视。

总之,从作家阮籍的创作看,《咏怀诗》是产生于一个特殊时代和伟大作家的产物;从历代接受者对《咏怀诗》的接受状况来说,它又是深受世人关注和重视的杰出之作。特别是《咏怀诗》本身也具有非常出色的艺术成就和深刻的艺术魅力,这也是其在后世中广泛流传与接受的最重要源泉。

[1](宋)李昉,等.太平御览:卷六○二引[M].北京:中华书局,1960.

[2]陈伯君.阮籍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7.

[3](清)何文焕.历代诗话[M].北京:中华书局,1981.

[4](梁)萧统.文选[M].北京:中华书局,1977.

[5](唐)房玄龄,等.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6]赵幼文.曹植集校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7](清)吴兆宜,等.玉台新咏笺注[M].北京:中华书局, 1985.

I207.2

A

1006-5342(2010)10-0060-02

2010207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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