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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洁”与“卫生”:中国近现代健康观念转变

2010-08-15

海南开放大学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清洁防疫卫生

曹 然

(伦敦大学国王学院,英国伦敦)

“清洁”与“卫生”:中国近现代健康观念转变

曹 然

(伦敦大学国王学院,英国伦敦)

进入近代以来,中国逐步接受西方的卫生和医学方法,建立了自己的卫生行政系统。从19世纪后期到民国时期,我国公共卫生和健康观念也发生了较大改变。文章尝试从“清洁”“卫生”两个概念的发展和联系,浅析蕴涵在其中的中国近现代健康思想和医学模式的转变。

卫生;清洁;医学史;健康观

1948年,世界卫生组织(WHO)提出了“健康”概念的新定义:“健康是身体上、精神上和社会适应上的完好状态,而不仅仅是没有疾病和虚弱。”这说明,随着科学技术进步、社会发展,人类对“健康”的定义发生了很大变化。传统观念认为健康就是身体没有病痛,现在这已宣告结束了。19世纪全面进入工业时代后,人类能够更好的改造环境、改善生活条件,同时自然和社会环境也日趋复杂,人类认识到只有同时具备身体健康、心理健康和良好的社会适应能力,才是真正的健康。这个目标使得包括医学及其下属卫生学在内的多个学科努力克服以往局限,发展到了新阶段。

卫生学(Hygiene)作为预防医学的一个分支学科,“阐述环境因素对人体健康影响的规律,提出改善和利用环境因素的卫生要求的理论根据和措施的原则,以达到预防疾病,促进健康,提高生命质量的目的。”①仲来福主编:《卫生学》,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79年4月,第1页。我国古代很早便认识到人体健康与环境的联系,有了“卫生”一词,但仅指个人养生、“有病就医”。随着社会进步和健康观念发展,近现代卫生概念除了明确以预防思想看待人的健康生活与环境的相关性,也指出了国家和社会对卫生事务的责任,并倡导人在生理和心理(物质和精神)层面的全面卫生观。

“清洁”与健康的关系显而易见,因此“清洁”与“卫生”素来关系密切,“清洁”起着帮助“卫生”达到预防疾病目的的重要作用,不少人将二者作为近义词甚至同义词。但近代之前的中国,“清洁”多数是个别行为,不被普遍认为与保健有系统关联。近代卫生对环境的重要性的强调,才给“清洁”与“健康”的关系以科学性根据,并逐渐囊括了社会、心理等从前未涉及的内容。本文尝试从“卫生”“清洁”的发展看近现代中国健康观和医学模式转变。

一 传统视野中的“卫生”与“清洁”

“卫生”一词,若按字面解释,意为“保卫生命”、“护卫生命”,概念非常宽泛:为了保护生命免遭伤害的行为,如养生就医、防救灾患、平息暴乱等行为均可包括在内。“卫生”最早见于《庄子·庚桑楚第二十三》:“若趎之闻大道,譬犹饮药以加病也,趎愿闻卫生之经而已矣。”②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599页。郭象的《庄子注》将“卫生”诠释为:“防卫其生,令合道也。”③冯天瑜:《侨词来归与近代中日文化互动——以“卫生”“物理”“小说”为例》,《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1期。这里“卫生”是维护生命、保持健康之意。

此后,也出现了一些养生专著及医书,如《孙思邈卫生歌》,《卫生宝鉴》、《卫生易简方》、《卫生鸿宝》等,其中“卫生”有时指养生,有时和“医疗”含义接近。如“医能卫人之生,故天下不可无医”①彭蕴章:《彭文敬公全集·归朴庵丛稿》卷六《慎疾刍言序》,同治七年刊本,第14a页。;“余谓人之所甚重者,生也;卫生之资所甚急者,药也。”②唐慎微:《证类本草·重修证类本草序》,四库全书本。转引自余新忠:《晚清“卫生”概念演变探略》,“西学与清代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2006年8月。古代的“卫生”一词,的确大多与身体健康方面有关。

许多著作蕴含了古老朴素的卫生预防思想。《易经》曾说:“君子以思患而豫(同预)防之。”③仲来福主编:《卫生学》,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79年4月,第2页。《黄帝内经》则主张在阴阳五行思想指导下,以“天人相应”的“摄生”理论,主动调动人体自身的各种抗病能力去适应自然,保持精神和身体上的健康。如《黄帝内经·素问·四气调神大论》:“夏三月,此谓善秀,天地气交,万物华实,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志无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④陈全功:《〈黄帝内经〉在世界医学史上的地位》,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5年3月,第197页。可见,古时卫生观念已不仅包括对物质身体的保养和治疗,还包括对体内精神和“气”的护卫——所谓肉体卫生和心理卫生。但由于生产力非常低下,萌芽中的卫生学仅限于个体养生和医疗。

根据《汉语大词典》,“清洁”古往今来有五种含义:1.清白、洁净无尘;2.清廉;3.清除;4.清楚明白;5.清爽。⑤汉语大词典编委会、汉语大词典编纂处:《汉语大词典》,第五册,北京: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0年。汉代刘向《说苑·尊贤》中有:“将谓桓公清洁乎?”⑥同上。阮籍《清思赋》中有:“沐消渊以淑密兮,体清洁而靡讥。”⑦同上。这里“清洁”的确是洁净、不染疾病之意。宋代以后,对清洁和疾病的关系也有人论述。但南开大学医疗社会史学者余新忠认为,在古代“洁净”之意只是“清洁”的用法之一,不是常用义项,如《韩非子·外储说左下》中“辩察于辞,清洁于货,习人情,夷吾不如弦商,请立以为大理”⑧同上。,这里的“清洁”则是清廉的意义,这种用法的常见程度高于“洁净”含义。他认为,作为保健行为的“清洁”不是普遍举动,只是个别事例。古代“清洁”并没有现代这样强烈的健康象征意义和疾病预防作用,它“重避不重防”,也不存在整体的、专门的防疫举措,更没有国家政府的职责。

二 近现代的转变:作为国家和社会行为的“卫生”与“清洁”

明治年间,日本大批学者政客出洋考察欧美政治社会制度,其中就有日本近代卫生事业开创者长与专斋。回国后他倡议部门借用《庄子》中的“卫生”,改名为“卫生局”。之后,日本在译介西方医学及保健知识时,广泛使用“卫生”一词。近代意义上的卫生概念,确实首先出自日本。

随着晚清官员学者考察日本和欧美,西学知识不断传入,近代卫生观念开始在中国萌芽。19世纪70年代开始,英国传教士、益智书会干事傅兰雅(John Fryer)陆续翻译出版了《儒门医学》《化学卫生论》,后来又翻译了更为科学系统的西方卫生学著作:《居宅卫生论》《孩童卫生编》《幼童卫生编》和《初学卫生编》⑨王扬宗:《傅兰雅与近代中国的科学启蒙》,北京: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62-64页、132页。。1883年嘉约翰翻译的《卫生要旨》出版。这些译著已经明显区别于传统“卫生”“清洁”观念:以医学、化学、生物学等近代科学知识为指导和基础,努力营造良好的居住环境,还突出了国家和社会在卫生问题中的责任,并借用传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路,将卫生问题由个人私事拓展为国家和社会的重要公共行为。

如《卫生要旨》云:“乡邑之法,亦不外由近及远,推己及人而已。清积秽以肃观瞻,免发毒染,一也;禁病猪坏牛,认真严罚,以免生病,二也;引导山泉,以饮以濯,免井水苦鹹杂质之弊,三也;设医局以重民命,四也;挑清粪溺,祛除病毒,以免传染,五也;所司责成乡正、保正,六也。……”(10)传达了这样的思想:清洁工作对于卫生保健相当关键,可以从源头上控制疫病,它与疾疫的关系有了近代科学根据。而且“卫生”的近代化,最重要的是建立整个国家的卫生行政系统,令“卫生”“清洁”举措的实施成为政府施政的要务。

晚清的上海、天津等大城市自身环境问题日益突出,街头垃圾随意倾倒,粪桶任意放置,河水污浊不堪,臭不可闻。有关卫生问题的讨论开始出现,如清洁水源、城市道路和粪秽的处置等。鸦片战争后租界兴起,“华界”与“租界”卫生状况的强烈对比引发了有识之士的思考,直接刺激了近代卫生意识的萌芽产生。有人称赞租界西方卫生机制下的良好环境:“逐日另有夫役,沿街打扫龌龊污泥等类……此外各家马桶每日倾倒有人,东厕尿沟皆有定所,故界内居民虽酷暑天从无污秽致病之事。”①《申报》(第4册),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4年影印版,第439页。郑观应也曾指出:“余见外国租界街道宽阔平整而洁净,一入中国地界内则污秽不堪,非牛溲马勃即垃圾臭泥,甚至老幼随处可以便溺。”②郑观应:《郑观应集》(上册),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663页。

1862年,上海县署创办清道局,后又由各种“善堂”③晚清民间社会慈善机构,经费来源于官方调拨库银与士绅捐款,开展恤寡、赡老、办义学、施衣、施米、施诊给药、施棺、掩埋等慈善项目。清末,这些组织除办各项义举外,还广泛参与社会活动,有清道、筑路、造桥、修建祠庙,举办团防等。1800年后,地方士绅创办慈善事业之风渐盛,团体数增多,特别是上海开埠以后数量激增。果育堂成立于道光年间,同仁辅元堂成立于咸丰五年。可参考上海民政志编纂委员会编:《上海民政志》,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0年7月,第11章第1节。如同仁辅元堂、果育堂等负责清扫事宜。清道局设立后,“一时大街僻巷均极洁净,居民便之”④《申报》(第54册),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4年影印版,第512页。。后上海、天津、南京等地“华界”市政当局仿照租界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1897年,上海南市区马路工程局效法租界,为道路设置垃圾箱。⑤资料来源:http://www.shtong.gov.cn/node2/node4/node2249/nanshi/node44697/node44699/node63233/userobject1ai30586.html,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网页,南市区志,第26编,第1章,第2节。1898年南市区马路工程善后局颁布《善后章程》中,第5至第11款涉及到公共卫生的管理,规定居民必须在固定时间内将生活垃圾堆放在指定地点,等候专人收倒,“臭物及有气味触鼻者不准拖掷门外”⑥《申报》(第58册),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4年影印版,第110页。,不准任意大小便等。清洁工作日益超越了个体,成为政府有意识有系统地主持行为。

《申报》作为当时的前沿媒体,一向对先进卫生理念十分关注,对普及近代卫生观念起了很大作用。例如对香港港英当局对1895年鼠疫的快速有效反应,《申报》详细介绍了香港防疫专门机构“洁净局”的防疫章程等内容⑦张中华:《〈申报〉载1894年香港疫情及应对措施摘要》,《北京档案史料》2003年第3期,北京:新华出版社,2003年,第221—227页。。同时,伴随着各地医学院校纷纷成立,清末新政设立巡警部、民政部卫生司及各地卫生局、形成了国家卫生机制,以及救国救亡的危机感,欧美的成功经验,都促使国人卫生保健观念向近代化靠拢。

19世纪末20世纪初全国疫情多发。防疫工作规模之大、所需人力物力之多,决定了它需要国家力量强制性介入,以科学系统的方式改善环境、规范公众行为和医疗预防办法使之合乎近代清洁卫生标准,保障社会安定和人民生活。1904年9月的《东方杂志》一则言论认为,最可行的预防瘟疫的办法有,“一曰设传染病院。……一曰行隔离之法。……一曰扫除法”。其中“扫除法”既有清洁的内容,更与消毒有关,“东西各国之遇有患疫而死也,则凡患者之所用,无一不加以消毒之药水而消灭之,甚则且投之于火。凡患者之所居,无处不用石灰水等洒濯之,甚则举其房屋亦投之以火。此非不知吝惜也,生命与财产,其轻重固自有别也。”⑧《东方杂志》第1卷第7期,1904年9月4日。在不断学习西方科学的过程中,清洁、检疫、隔离、消毒等应对疫病的举措已逐渐成为中国社会主流的防疫观念。

1906年清政府设立民政部卫生司,1910年又另设京师临时防疫事务局,防止东北鼠疫传入关内,但是,我国卫生行政整体水平仍然很低。1910年冬东北鼠疫爆发后,剑桥医学博士伍连德被任命为中国防疫全权总医官,从组织管理、措施实施、医疗救护、防疫检疫等方面采取了科学的管理和防疫措施,不到四个月便扑灭了这场严重的鼠疫。这是中国第一次以科学的防疫理念有效遏制了疫情的蔓延。伍连德认为,中国当前政权分散而不统一,卫生行政人员业务素质不高,政府不重视,并且重治疗、轻预防,“我国医学与防疫一道,素欠讲究,浸至蔓延,死亡无算”⑨《滨江医院开办礼单》(1912年),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馆藏档案,六七九/21296。转引自林宇梅:《伍连德科学防疫思想及其实践》,《民国档案》2004年第4期。。于是主张严格推行疫病调查、卫生教育、预防接种、消毒隔离、交通控制等办法。

1911年4月,为总结鼠疫防治经验,清政府召开万国鼠疫研究会,来自中、日、英、美、俄、德、法、意、荷、奥、墨共十一个国家的医学专家参加了会议,研究了鼠疫的起源、传播与防治措施,交流了各国防疫的经验和成果,并在鼠疫的研究上达成了多项共识。这是我国医学史上史无前例的,与传统卫生观念相比,近代卫生更具外向性、主动性、社会性和科学性,利用科学知识和社会与国家的力量去改造外在生存环境,使之更为适合人的健康需要。

1912年,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在哈尔滨设立了中国史上第一个专门防疫机构:东三省防疫事务总管理处。卫生防疫的地位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后来,国民政府卫生部陆续发布了《传染病预防条例》《种痘条例》《传染病预防之清洁及消毒方法》《污染物扫除条例》《海港检疫章程》《医师甄别办法》《全国卫生行政组织系统大纲》《捐资兴办卫生事业褒奖条例》①见张在同、咸日金编:《民国医药卫生法规选编(1912-1948)》,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1990年11月。等多达几十部卫生法规,涉及检疫、治疗、防疫与日常卫生、组织、人员及奖惩等多个方面,为卫生事业规定了基本框架、规则及具体做法,使得医疗卫生人才培养、基础医疗设施建设逐渐步入正轨。这可以说是民国公共卫生事业最突出之处。

三 不仅关注生理,也关注心理

如果说当时的“卫生”“清洁”观念还停留在物质上的身体层面,那么1934年国民政府发起的“新生活运动”则使卫生观念更进一步,关注身体与精神的全面卫生。在共产党日益发展壮大、日本侵华威胁中国存亡的大环境下,蒋介石在南昌发动了新生活运动。“涤除我国民不合时代不适环境之习性,使趋向于合时代与环境之生活。”②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训练委员会编:《新生活运动要义》,1940年4月,第7页。“新运的最大目的,是要衣食住行合乎礼义廉耻,用整齐、清洁、简单、朴素、迅速、确实等六大原则来养成生活军事化(不屈不挠),生产化(鞠躬尽瘁),合理化(亲爱精诚)。”③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训练委员会编:《新生活运动要义》,1940年4月,第4页。

当时社会卫生状况虽比晚清有所改善,但仍不尽如人意。灾荒频繁、疫情时有发生,以当时全国总人口4亿,疫病造成死亡人数每年达到600万之多④吕季子:《新生活运动与卫生问题》,《新运导报》,1937年第2期。转引自孙语圣:《新生活运动再审视——从卫生防疫角度》,《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3期。。从南京国民政府30年代初对南京、上海、北平、青岛等8大城市人口死因的⑤国民政府主计处统计局:《中华民国统计提要》,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项调查统计中可知,赤痢、天花、霍乱、猩红热等13种疫病所造成的死亡率达229.2‰27。而且民众仍然积习不良,如当年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对南昌服务业的调查,发现浴池“因其洗濯之水不常换,轮流不绝,致池水污浊,毒菌满布”⑥《南昌市浴堂业调查报告》,《新生活运动促进总会会刊》,1934第4期。转引自孙语圣《新生活运动再审视——从卫生防疫角度》。,有梅毒、疥疮等病菌,且饮食卫生极其恶劣,阴沟等地方污浊不堪,传播各种疾病。

时局紧迫,单纯物质上的“卫生”“清洁”已经不够,促使人们关注它们能够催生的心理因素和精神力量。当时“九一八事变”早已发生,国家存亡迫在眉睫,民族危机意识日益强烈。新生活运动期望通过整肃国民生活习惯、全面改进生活状况来进行全民精神总动员,重塑国民体魄的同时也重塑国民精神,如蒋介石所说,有了强健的身体和强健的体魄,“就可验一切强国的本领”,“自然可以保卫国家,发扬民族,使我们国家和民族能够永远适存于世界,不再受外国人的侵略压迫,或遭受任何的轻视和欺侮。”⑦蒋介石:《力行新生活运动》,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训练委员会编:《新生活运动要义》,1940年4月,第44页。国民政府期望培养国民的现代性,从衣食住行入手使国民养成生活上合乎“现代规范”的习性,进而在心理上也达到“卫生”“清洁”、强健有力、精神抖擞,并能团结一致、互相友爱、勇往直前,以抵御外敌。

新生活运动相比晚清的国家卫生行政,是一次国家力量更强、实施更系统、推行范围更广的国家行为。它的确给更多民众灌输了更现代的卫生意识,进行了大规模的防疫接种,公共场所清洁、消毒、整肃,卫生知识讲学普及,除灭四害、消毒水源,以及医疗队深入军队和穷乡僻壤,开展义务医疗救治和卫生普及等。虽然不少人认为其实际效果有限,至于要“重塑”精神更是难以实现,1934年3月19日天津《大公报》社论说,“盖私人生活最需改革者,为中上社会,而一般乡民所最需要者,应为‘救生运动’,尚谈不到新生活运动”⑧参考孙语圣:《新生活运动再审视——从卫生防疫角度》。。

的确,社会精神文明进化的基础还是经济力。但“新运”毕竟对卫生环境起了一定的改善作用,对国民做了一次精神动员。这是一次引入身体和心理全面健康卫生观念的尝试。随着社会的发展,不论西方还是东方国家,都认识到了单纯物质上的、为了保全生命的“健康”“卫生”“清洁”的局限性。为了增进幸福,“全面的健康”“整体的健康”逐渐成为人们的追求目标。

四 整体健康:从生物医学到生物—社会—心理医学

当代对人类基因的解读研究发现,大多数疾病是环境因素与基因相互作用的结果。卫生学从保持物质层面的“卫生”“清洁”以维护健康,到身体与心理全面卫生保健,对整个医学模式向预防为主的方向发展,并关注影响健康的身体、自然环境、社会心理因素等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医学模式是对人体观、健康观、疾病观等重要医学观念的总体概括,反映某一历史阶段医学发展的水平、特征、趋向与目标,从古至今经历了医巫混杂的神灵医学模式、经验医学发展时期的自然哲学医学模式、实验医学发展时期的生物医学模式、现代医学的生物—心理—社会医学模式①李志平、刘武顺、张福利:《医学史》,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4年12月,第94页。。

生物医学模式自西方文艺复兴后实验科学建立开始,研究着眼点是生物机体和人体的生物性,强调结构与功能的统一原则,客观性原则和认识手段的物化。但是随着工业化社会的发展,尤其是进入20世纪后,其局限性逐渐暴露。

首先,人们认识到一种疾病的产生、流行、预防和治疗等,已不再是单纯生物医学范围内能解决的问题,更主要为人们的经济生活水平、营养状况、生活方式和条件等社会因素所决定。而生物医学模式把人孤立出来研究,认为疾病完全可以用肉体本身的变量来说明。

其次,生物医学模式侧重于从线性关系探讨疾病的原因,而忽略了因果网络的作用。随着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仅从生物学角度来分析疾病防治与健康水平的改善是片面的,必须重视社会、心理、行为等因素的影响。

再次,它忽视社会、心理因素对健康的影响。工业化现代社会中,传染病、营养缺乏症等已不再是危害人民健康的主要疾病,代之的是与心理、社会因素有关疾病的显著增加。如吸烟、酗酒、心理不良、环境污染、辐射、免疫缺陷、性行为混乱等导致的心血管病、癌症、艾滋病、白血病等已成为威胁人类健康的主要因素。美国20世纪80年代的统计数据表明,民众由于生活方式及行为导致的疾病占总数48.9%②同上,第97页。,余下为生物性因素、环境因素、保健制度因素导致。

怎样才能达到全面整体的健康呢?医学模式与人的健康观念相互影响,不断发生着变化。健康已不再局限于肉体没有病痛,而是包括生活方式、环境、卫生学、生物学和医疗保健四种因素的良好状态。基于此,就有了世界卫生组织对健康的新定义:同时拥有身体健康、心理健康和良好的社会适应能力。因此维护健康不再是医生的专职,而是需要医生、政治家、各界学者、劳资双方、教育工作者等全体通力合作的事业。为了更透彻深入地理解疾病的决定因素,进行合理的预防和治疗,新的医学模式必须考虑到病人、环境和社会——于是生物—心理—社会模式便应运而生了。

新医学模式能够在社会综合环境下考察影响健康的因素,把研究重点放在生物,心理和社会因素与健康发展的相互作用上,应当能对人类生活质量作出令人瞩目的贡献。

结 语

现在,世界卫生组织动员世界各国开展全球性的增进健康的群众性社会运动。全面健康的概念在大多数国家已经得到理解和接受。回顾工业革命以来的全球发展历程,回顾鸦片战争以来我国走向近代化、现代化的伟大而艰辛的历程,人类的卫生观念、健康观念、医学观念随着时代不断进步。但如今,我们尚未做到“人人享有卫生保健”,全球许多地区还没有解决基本物质层面的卫生清洁问题,更毋须谈“全面的、整体的健康观”。因此,如何更好地运用新的卫生和医学模式改善全球人类生存状况、解决健康难题,仍然值得深思。

(责任编辑:王 珏)

R-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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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9743(2010)04-0053-05

2010-11-01

曹然(1986-),女,汉族,吉林长春人。伦敦大学国王学院历史系2010级欧洲现代史在读硕士。主要研究方向:欧洲现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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