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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的无所不在到销声匿迹
——对叔本华意志的否定思想的解读及评析

2010-08-15王建志

关键词:叔本华尼采表象

王建志

(山东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山东济南250014)

意志的无所不在到销声匿迹
——对叔本华意志的否定思想的解读及评析

王建志

(山东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山东济南250014)

表象;意志;否定;无

叔本华是以唯意志主义的代表出现在西方哲学的舞台上的,意志的否定的思想在其哲学中具有核心地位,也是他的整个哲学思想的归宿,他对世界是什么的追问到意志的否定是他的整个哲学思想的表达。本文的目的就是以叔本华哲学世界是什么开始到否定意志而走进“无”为线索对叔本华的哲学进行解读,深刻的把握叔本华的思想,并指出叔本华思想中存在的问题。

尼采认为哲学家的思想与其本人的性格是分不开的,叔本华也不例外,叔本华生于但泽(今波兰格但斯克)一个银行家家庭,从小孤僻、傲慢,有精神病气质,终身未娶。H.G.伊恩肯普教授是德国著名的叔本华专家,他在他专门为中国读者撰写的论述叔本华思想的文章《叔本华的哲学思维方式》中记载了叔本华的一件往事:“叔本华在23岁的时候拜访了已经年迈的诗人维兰特,维兰特劝他不要只学习哲学,说哲学不是一门可靠的专业。叔本华不想同意这一说法,他回答说:‘生活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我已决定用对它的思考来度过此生’”[1]。叔本华在他的简短的回答中一方面体现出他的性格中消极的一面,同时也展露出他的哲学的初衷,后来在他的著作《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叔本华明确的表达了他自己的哲学观:“真正的哲学家是从观察世界产生的;冒牌哲学家则相反,他的疑难是从一本书中,从一个现成的体系中产生的[2],“哲学不能从寻找一个目的或者有效因出发,不问世界的来由,不问为何有此世界,而只问世界是什么”,“哲学将是世界在抽象概念中的一个完整的复制,好比明镜的反映作用是的”[2],“因此,哲学必须是关于整个世界的本质的一个抽象陈述,既关于世界的全部,又关于其一切部分。”[2]

叔本华的哲学起点是对“世界是什么”进行追问,认为世界的一面是表象,另一面是意志。叔本华认为世界是我的表象,而当叔本华想为这梦和蜃楼般的表象世界寻找意义并得出世界是我的意志的时候,却走进了意志的深渊,意志的本质的、无目的、无尽的追求带给人的只能是痛苦和无聊,在人生苦海的路口,要么是肯定意志,并承受意志带来的邪恶和痛苦,要么否定意志,寻得解脱,叔本华选择了否定的一面。

为什么叔本华到最后否定了作为表象世界的意义和本质的意志?

笔者认为可以从叔本华对自己哲学初衷的背叛这个角度进行分析,叔本华从追问“世界是什么”走向了“追问人的意义和人该怎么做”,也就是说,叔本华要为这个世界寻找形而上的价值,在下面分析中同时也隐微的表达出:“世界”是以凸显——隐退而出现在叔本华哲学思想中的。

叔本华非常赞同培根对于哲学任务的看法:“培根就早已为哲学规定了这个任务,他是这样说的:‘最忠实的复述着这世界自己的声音,世界规定了多少,就恰如其分的说出多少;不是别的而只是这世界的阴影和反映,不加上一点自己的东西,而仅仅只是复述和回声;只有这,才是真的哲学’。不过,我们是在培根还不能想到的更广泛的意义中承认这一点的。”[2]叔本华指的这一点就是“哲学将是在抽象概念中的一个完整的复制,好比明镜中的反映作用似得。”[2]叔本华的哲学思想是从寻求世界是什么开始的,“‘世界是我的表象’:这是一个真理,是对于任何一个生活着和认识着的生物都有效的真理;不过只有人能够将它纳入反省的抽象的意识罢了。并且,要是人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在他那儿就出现了哲学的思考”[2],但是叔本华在得出世界是我的表象的结论的同时,隐含的表达出:这个世界只是相对于人的世界,只是相对于人才成其为世界。叔本华认为表象世界的根据律最简单的一个构成形态是时间。然而“如同在时间上,每一瞬只是在它吞灭了前一瞬,它的‘父亲’之后,随即同样迅速地又被吞灭而有其存在一样;如同过去和将来(不计他们内容上的后果)只是想任何一个梦那么虚无一样”,“我们也将在根据律所有其他形态中再看到同样的虚无;并且察知和时间一样,空间也是如此;和空间一样,那既是在空间又在时间中的一切也是如此。”[2]至此,叔本华把世界真实的摆在自己面前,既然世界是我的表象,表象世界是虚无,那么这个表象世界还有其存在的意义吗?假如这个表象的世界是无意义的,那么相对于这表象世界的人岂不是也是虚无和无意义的吗?叔本华的选择是肯定作为表象的世界有其存在的意义,他要为这个表象的世界寻找一个意义,在此,叔本华其实却是为相对于这表象世界存在的人寻找意义。在后来他自己描述:“我们要知道那些表象的意义,我们要问这世界除了是表象之外,是否就再没什么了;如果真是这样,这世界在我面前掠过,就必然和无实质的梦一样,就和幽灵般的海市蜃楼一样,不值得我们一顾了;我们就要问世界除了是表象之外,是否还有什么,如果有,那又是什么。”[2]叔本华的回答是世界是我的意志,世界的意志和我意志是同一个意志。叔本华彷佛看到了希望:在这虚无的必然的表象世界中,人还有其主动性,人是有意志的。然而,叔本华的希望还是破灭了:“除了无尽的全体外,没有什么能让意志满足”[3],在叔本华看来,假如人生是意志的肯定,那么人生将是无尽的邪恶和痛苦,意志本身无所谓痛苦和幸福,痛苦只是存在于表象界,作为意志的客体化的人只能围绕着意志转,意志得不到满足,人就会痛苦,就算得到了一时的满足,随之而来的就会是无聊,欲求和挣扎是人的全部本质,而痛苦和无聊是人生的最后两种成分。在人生的苦海中如何寻得岸,这个岸又在何处,叔本华说:这个岸在就是意志的否定。意志的肯定是无边的痛苦,如果要彻底的解脱就是意志的否定,到达清心寡欲无企无求的境界,不可动摇的安宁,寂灭中的极乐。叔本华从追问世界是什么转向了追问世界的意义,相对于表象世界的人的意义,如前面所述,“世界”是以凸显——隐退而出现在叔本华哲学思想中的。“世界”是如何隐退的,意志是如何销声匿迹的,“我”是如何成为空空的“我”,最后连“我”也消失了,这些问题将通过下文对“认识如何能够否定意志”这个问题的分析变得逐渐明晰。

作为清净剂的认识能够实现意志对自己的否定吗?

要对这个问题进行回答,首先要对叔本华关于斯多亚派伦理学的分析和作为清净剂的认识的具体所指进行阐释就是必要的,叔本华在《伦理学》的根本问题中驳斥了康德的所谓实践理性有其实际存在的地方,反对康德把实践理性当作一切美德的源泉,“实践理性的出现完全不同于,无赖于行为的伦理价值;理性的行为和美德的行为完全是回事;理性既可以和元凶勾结,也可以和美德懿行伙同行事。”[2]叔本华基于这种思想对斯多亚学派的伦理学做过评述,认为斯多亚派伦理学的渊源在于斯多亚学派认识到人的理性可以完全解脱人生的痛苦和折磨,适当合理的运用理性应该使人解脱这一切,使他不可能为这一切所伤害。叔本华不同意这种观点:“如果说用这种方式就能达到什么完美的境界,如果说正确使用理性就真能使我们摆脱人生的一切重负和一切痛苦而导致极乐,那就差的太远了”,“那就是说,人的肉身上的痛苦是不可能用一些命题、定理和逻辑推论,就可在哲学的谈话中把它去掉的”,“即是说这种伦理学的理想,斯多亚派的智者,即令是在这种伦理的陈述中也绝不能获得生命或内在的、诗意的真理。这个智者仍然是一个木雕的,僵硬的,四肢拼凑起来的假人;人们既不知道拿它怎么办,他也不知道怀着满腔智慧往哪里去。他那种完全的宁静、自足、极乐恰好和人生的本质相矛盾,不能使我们对之有什么直观的表象。”[2]叔本华反对通过理性的指引可以获得人生的幸福和宁静的观点的,那么这种作为清净剂的认识就不是一种理性的认识,在叔本华看来理性的认识是属于表象的,而不属于意志,那么我们就要探求叔本华所说的作为清净剂的认识的具体所指,让我们感到欣慰的是,这个认识还是有迹可寻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第四篇的副标题是“在达成自我认识时,生命意志的肯定和否定”,并且叔本华在第四篇的开头引用了昂可敌·杜博龙在《邬布涅伽研究》中一句话:“在认识已经出现,情欲就会隐退”[2],在叔本华看来作为清净剂的认识一经出现,意志就会销声匿迹。叔本华指出了这种认识的具体所指:“已不再是那些被认识了的个质——这世界又反映意志——从理念体会中生长起来的认识成为意志的清净剂,意志就这样自愿取消自己。”[2]叔本华所指的这种认识就是对理念的认识,叔本华同时也对理性的抽象的认识和理念的认识做了比较:“叔本华认为自在的意志本身在现象之外固然是自由的,甚至可以说是万能的;但是这意志在它个别的,为认识所照明的那些现象中,亦即在人和动物之中,却是由动机决定的;而对这些动机,每一个别的性格总是以同样的方式做出有规律而必然的反映”[2],“可是当人抛弃了在根据律之下对个别事物之为个别事物的全部认识,而借理念的被认识以看透个体化原理时,……这时作为自在之物的意志专有的自由就有真正出现的可能了,由于意志自由的这一出现,现象就进入自我否定这一词所标志着的某种自相矛盾了,最后现象的本质自身也自行取消了”[2],至此,作为清净剂的认识的具体所指叔本华就做了明确的回答,由上分析,叔本华不同意斯多亚学派的伦理学,而“我”要从这个人生苦海中解脱就要到达意志的否定,这就需要作为清净剂的认识获得超越个体化原理的认识,而这种认识是从理念的体会中生长起来的,叔本华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三篇中关于如何认识理念做了论述,他认为概念是抽象的,是从推理来的,人只要有理性就有概念,而“理念则相反,尽管可做概念的适当代表来下定义,却始终是直观的,并且理念虽然代表着无数的个别事物,却一贯是确定的;它绝不能被个体认识,而只能被那超然于一切欲求,一切个性而上升为认识的纯粹主体的人所认识”,[2]叔本华认为从两种东西出发可以获得直观的认识理念,“从这种认识出发的有艺术,和艺术一样,还有哲学”[2],然而在第三篇的结尾,叔本华却否定了艺术获得直观的认识理念的恒久性,艺术的天才只能获得暂时的超脱,却不能获得永久的超脱,只有超越个体化原理的直观认识才能获得永久的神圣性,在叔本华看来对于理念的认识是纯粹的直观才能实现的,到此,叔本华所谓的清净剂的认识变成了“我”的纯粹直观,而要获得彻底的解脱就要否定意志,意志的否定也必然否定作为意志的客体化的表象世界,表象世界的虚无在确立了“我”的同时,“我”也成为了虚无,因为表象只是相对于“我”存在,世界的隐退将使“我”无处立身,于是叔本华说:“对于那些意志已经倒戈而否定了它自己的人们,则我们这个如此非常真实的世界,包括所有的恒星和银河系在内,也就是——无。”[2]

意志的否定剩下的就不是意志了吗?

叔本华的回答是:“[在超脱世界的人们,]意志已是消失了,剩下来的只是那认识”[2],叔本华借印度的智慧表达了这一思想,这里指的是《吠陀》中核心部分《邬波尼煞昙》中表达的“这就是你”(梵文是Tat tvam asi,也可以翻译成“独一之彼”)这一智慧,“在《奥义书》中表达为‘梵我同一’,而‘梵我同一’的含义就是作为宇宙的终极原因的“梵”与作为人的本质的“自我”是同一的,也就是‘独一之彼’。”[4]在《唱赞奥义书》中,乌达勒格·阿垄尼对其弟子时的讲辞中表达的思想就是:宇宙的万有包括芸芸众生都是无分别的,在此为彼,在彼为此,此即是彼,万物一体,“梵我同一”才是终极的实在,“梵我同一”也就是叔本华认为的否定意志获得解脱的“无”,叔本华于是声称他的哲学与佛教的教义和信念“无比的一致。”[5],然而在这“无我”的境界中,意志则销声匿迹了,叔本华做出了表述:“随着意志的取消,意志的整个现象也取消了;末了,这些现象的普遍形式时间和空间,最后的基本形式主体和可以也都取消了,没有意志,没有表象,没有世界。”[2]

对叔本华的思想我们又该做何所思呢?

康德认为实践理性是美德的一切源泉,叔本华不同意这一点,同时他也反对斯多亚学派把理性当作人生获幸福和宁静的途径,认为理念的纯粹直观的、超越了个体化原理的认识是人从痛苦的世界中获得解脱的途径。叔本华要求自己的哲学去忠实的复述着这世界自己的声音,世界规定了多少,就恰如其分的说出多少,然而叔本华却走向了追问世界的意义和人生该如何解脱,人的突兀和世界的消失未免让人觉得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且不说叔本华的思想从追问世界走向了回答人该任何解脱,假如说叔本华就是只是复述这世界的声音,那么他自己去阐释伦理学的基本观点的意义又何在?这个问题也就是叔本华思想中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叔本华可以反驳说:你们对于哲学的要求太高了,用理性获得真正的幸福,正是我反对的啊。既然这样,艺术存在的意义又何在?意志否定的这解脱的途径本身的意义又何在?叔本华当然也可以反驳说:这正是我要讲的真实的世界啊。

尼采曾经评价说叔本华把真实的世界摆在了我们面前,然而叔本华把这真实的梦幻般的世界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却说:“要在自己的经历中碰到一个圣者诚然是罕有的事,……[我们就应该知道]无是悬在一切美德和神圣性后面的最后鹄的,我们[不应该]怕它如同孩子怕黑暗一样;我们应该取出我们对于无所有的那种阴森森的印象,而不是回避它,如印度人那样用神话和意义空洞的自居,例如归于梵天,或像佛教徒那样进入涅槃来回避它,我们却是坦白的承认:在彻底取消意志之后所剩下来的,那些通身还是意志的人们当然就是无。”[2]叔本华的意思是说:我把这真实的世界展露在你们面前,你们也不要害怕,圣人是极为个别的,你们不要学习佛教徒那样归于梵天,你们只要理解了否定的意志是“无”就可以了。我们不禁要沉重的问:那么“我”将何去何从啊?

沉重的使命落在了尼采的身上,“悲观主义的叔本华实际上是贯穿尼采一生的生存和思想背景,或者毋宁说是他一生都在努力挣脱的粘网”[6],然而“尼采一方面揭露剖析一切虚无主义,另一方面也仍是虚无主义,只是因充分自觉和对价值的故意张扬而在终结的意义上完成了虚无主义—形而上学。”[6]尼采曾经把自己比喻为炸弹,可以说要为未来的哲学炸开一条道路,未来的道路将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这将取决于后来的哲学家怎么解读尼采,海德格尔是深刻的体会到尼采所肩负的使命的,在海德格尔看来,按照价值来思考的本身就是虚无主义了,这一评价也适应于叔本华,海德格尔的思想正是要为游离在虚无中的人寻找家园,然而列维纳斯评价海德格尔的思想:“对他而言,恶永远意味着缺陷,即缺失,存在的匮乏,也就是虚无。我们却试图向恶即缺失这一观点提出质疑。难道存在除了其局限和虚无之外就别无缺陷了吗?”[7]列维纳斯在《存在与存在者》中认为“存在的诘问‘何为存在’从来就没有答案……如果说哲学不仅仅是这个诘问,那是因为,它可以让我们超越格诘问,而不是去回答它。超越存在之诘问,所得到的并非一个真理,而是善。”[7]

[1] H.G.伊恩肯普.叔本华哲学思维的方式[J]1王路译1

[2] 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M]1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

[3] 汤用彤.叔本华天才哲学述评.留美学生月报[J]1赵建永译.19211

[4] 余其彦.“Tat tvam asi”如何能为道德奠基[J]1学术论坛,20061

[5] 贝霍夫斯基著.刘金宗译.叔本华[J]1中国社会科学, 19871

[6] 王恒.虚无主义:尼采与海德格尔[J]1南京社会科学, 20001

[7] 埃马纽埃尔·列维纳斯.存在与存在者[M]1吴蕙仪译.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1

From the w ill’s Omn ipresence to D isappear——the Interp retation and Analysis of Schopenhauer’s Negative Thoughtof the Will

WANG Jian2zhi
(Shandong NormalUniversity,Postgraduate of School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Jinan Shahdong 250014,China)

appearance;will;negation;futility

Schopenhauer appears in the Western philosophy stage as the rep resentative of voluntarism.The will’s negative thought is at the core of his p hilosophy,which is also the final destination of his philo sophical thought.. what the world is and the negation of the willare the exp ressionsofhiswhole philosophy.The purpose of thispaper is to interp ret the ph ilosophy of Schopenhauer from what the world is to the negation of the will to enter futility as the clue,to grasp Schopenhauer’s thoughtdeep ly,and to pointout the p roblem thatexists in his thought.

B 516141

A

167322804(2010)0220008204

2009206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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