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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美学视角关照下的一诗多译

2010-08-15姜智慧

关键词:译者原文译文

姜智慧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接受美学视角关照下的一诗多译

姜智慧

(杭州电子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 310018)

传统翻译观要求原文与译文在内容,风格以及形式上一一对等,忽视了译者在解读原作过程中的能动参与作用。而接受美学的翻译观则认为:在翻译过程中,译者首先是原文读者,然后才是译者,译者对原文的期待视野影响着译文的生成,不同的译者因期待视野的差异会生成不同的译文。本文拟从接受美学的视角来探讨诗歌翻译中一诗多译的现象。

接受美学;读者期待视野;译者

鲁迅曾说:看人生是因为作者而不同,看作品又是因为读者而不同。尽管我们可能都读过《荒原》,但我们阅读的不可能是同一首诗。这是因为我们在读诗的同时,都在用我们各自不同的审美理想和欣赏习惯阅读我们自己创造的那首诗。文学作品没有客观的永恒不变的涵义或意义,同一部文学作品在不同读者的理解和解释中,往往表现出多样的审美价值。接受美学突破了传统的作者中心论和文本中心论,肯定读者在文艺实践中的中心地位和能动作用,认为文本意义的最终实现,依赖于读者对文本的解读和接受。[1]近年来,一些学者尝试着将接受美学应用于翻译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传统翻译观要求原文与译文在内容,风格以及形式上一一对等,忽视了译者在解读原作过程中的能动参与作用。而接受美学的翻译观则认为:我们所翻译的源语文本事实上是译者在与原文交流对话过程中自身头脑里所产生的一个近似原文的虚拟文本。在翻译过程中,译者首先是原文读者,然后才是译者。在对原文的阐释理解过程中,译者必然会受到自身审美理想以及本民族历史和社会文化等因素的制约而渗入某些自发的抑或潜意识的主观因素,对未定性的原文文本加以具体化,然后再将这一具体化了的原文文本见诸于自己的译文。诗歌翻译也是同样的道理,不同的译者在解读同一首诗时,不免要受各自文化素养、个性气质、审美标准及生活经验的影响,因而便产生出不同的译本。本文将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探讨诗歌翻译中一诗多译的现象。

一、接受美学理论

接受美学(Reception)诞生于上世纪60年代末期的联邦德国,其主要理论代表是姚斯(Jauss)和伊瑟尔(Iser)。接受美学是西方目前流行的一种文学理论,是以现象学和阐释学为理论基石,以读者的接受反映为轴心的理论体系。它对文本与作为接受者的读者二者之间的关系作了精辟的阐述。它认为:“一部文学作品,并不是一个自身孤立,向每一时代的每一读者均提供同样观点的客体。它不是一尊纪念碑,形而上学地展示其超时代的本质。它更多的象一部管弦乐谱,在其演奏中不断获得读者新的反响,使文本从词的物质形态中解放出来,成为一种当代得以存在”。[2]接受美学的精髓就是认为文学作品具有未定和具体化的特性,而使文本得到确定和具体化的过程的主体便是读者。[3]任何一个读者,在其阅读一部文学作品前,都处在一种先在理解和先在知识的状态,即读者原先的多种经验、趣味、素养、理想等结合而成的一种对文学作品的潜在的审美期待,这就是接受理论所说的文学的期待视野(horizon of expectation)。[4]任何一部文学作品呈现在读者面前时,都会唤起读者的期待视野,而读者又带着这种期待进入阅读过程,以在阅读中改变、修正或者实现这种期待。文学作品诞生之后,留下了许多空白处以及想象的空间,填补这些空白的任务自然地留给了读者。而不同的读者因期待视野的差异又将这些空白赋予不同的具体化。在翻译过程中,作为原作读者的译者,首先要对原文进行解读,在解读的过程中自然融入自己的期待视野,进而将其体现在译文中,不同译者因各自期待视野的差异便产生了不同的译文。

二、读者反映与诗歌翻译

诗歌是文学文本中的一种特殊样式,是通过有节奏、韵律的语言反映生活,抒发情感的一种文体。诗歌的语言形象生动,言简意赅而又含义隽永,它不同于其他文学作品的语言,其句法往往打破常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与节奏都是一种表情达意的方式,在有限的篇幅中包孕深广的生活内容和异常丰富的内涵,从而收到以少胜多,以约博总,寓万里于尺幅的艺术效果。诗歌语言所表现的是一种虚构的语境,其中需要读者填补的空白更多。在诗词鉴赏中,读者根据自身的理解进行再造想象,可以补充诗人有意留下的空白,还原诗歌的场景,获得更高的审美享受。贾岛的《访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明明是三番问答,至少要六句才能完成对话,作者采用答话包孕问话的方法,精简为二十个字。这就如电影里蒙太奇手法,一个意象接一个意象,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镜头之间留下大量的空白,让我们的读者根据生活的逻辑、经验的积累、自身的修养去补充完善。所以不同读者对同一首诗的理解千差万别,即使是同一读者对同一首诗在不同的时刻也会有不同的解读,这样就给诗歌翻译增加了难度。

诗歌的特殊性决定了诗歌翻译的特殊性。诗歌翻译是一种创造性的活动,诗歌译者采用的文学艺术手段,具有鲜明的主体性和创造性。在翻译过程中,译者既是原作艺术美的欣赏和接受者,同时又是它的表现者。从欣赏到表现,有一个重要环节,即译者的审美再创造,或者叫心灵的再创造,情感形式的再创造。这种再创造的关键是要抓住蕴含在原作中作者的思想感情,在此基础上选用最佳的词句结构和表现手法,用精美的语言将其再现出来。因此,译者的文化素养、生活经验以及审美习惯都会影响译文的生成,下面笔者将从这些方面分别来探讨诗歌翻译中的一诗多译现象。

三、译例分析

(一)译者的文化素养及文化意识对译作的影响

诗歌是历史文化中的瑰宝,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中西诗歌的文化差异往往体现不同甚至对峙的深层内涵,从而使诗歌翻译难上加难。作为诗歌译者,必须了解两种文化,深刻理解其中的差异。然而,不同译者因其文化素养与文化意识的差异,往往在翻译中对同一文化意象进行不同的解读,这样就产生了截然不同的译文。例如,唐代诗人李白的诗《送孟浩然之广陵》中的诗句“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烟花”一词,就有多种翻译:Ezra pound和The White Pony分别译为the smoke flowers和the smoking flowers,而许渊冲则译为in spring green with willows and red with flowers。“烟花三月下扬州”中的“三月”是送别的时令,正是春光明媚,百花争艳的季节,而此时的柳枝正吐新芽,而据科学研究发现,柳叶在光合作用中,能释放出一种气体,在空气中形成缥缈的雾气,如同烟雾,所以经常说“烟柳”。诗人用“烟花”修饰“三月”,不仅传神地描绘出烟雾迷蒙、繁花似锦的阳春特色,也使人联想到处在开元盛世的扬州,那花团锦簇、绣户珠帘、繁荣太平的景象。“烟花三月下扬州”这清丽明快的诗句,正表达了诗人内心的愉快与向往。三种译文中对“烟花”一词的理解有所不同,前两者为外国人,其译文是原文字面意思的机械直译,没有传达出“阳春三月”的信息,甚至可能会引起费解:smoke flowers究竟为何物?而许渊冲则对原文的“烟花三月”进行了准确而艺术性的阐释,向读者展现了一副花红柳绿的春天盛景。又如王翰《凉州词》中的诗句“醉卧沙场君莫笑”中“沙场”一词也有不同的译文:Witter Bynner将其译为the sand,而许渊冲则译为the battle ground。“沙场’原意为“平沙旷野”,常用来指战场,这里“沙”的意象已经淡化,不应直译。Witter Bynner是外国人,不熟悉中国古典文学中有些词的特殊含义,所以无法译出“沙场”的确切含义。由此看出译者对文化掌握的程度会影响译文的生成。

作为一名译者,还应该具有敏感的文化意识,从译文读者的角度来考虑译文的被接受程度,将原文中的文化因素充分传达给译文读者。如唐朝诗仙李白的《江上咏》:“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李白在诗中运用“西北流”喻指功名富贵如云若水,绝不可能与日月同辉,与江河永流。他的这一比喻是根据我国的地貌特征和河流的流向来创作的。我国地形特征是西高东低,因此长江、黄河等重要河流的流向都是由西向东,故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虞美人》)的著名诗句。英、美国家的地理位置与地形特点不同于中国,而且河流的流向可能正好相反。美国女诗人Amy Lowell对“西北流”采用直译法,对于不了解中国国情的英、美读者就可能不解其深层的内涵。另一位译者Fletcher深谙其中之道,将“西北流”巧妙地作了变通,用flow backward(倒流)避开了东西方河流流向之异,艺术地再现了原诗句中“西北流”所包含的“不可能”之义,这样也让译文读者了解了其文化内涵,可谓一举两得。

(二)译者自身生活经验及情感态度对译作的影响

译作的生成在很大程度上受译者主观情感态度的影响。不同的译者因为各自生活经验的差别而对人生的不同的体验与人生态度都会体现在其译作之中。如Walter Savage Landor为自己75岁生日写的诗作On His Seventy-Fifth Birthday曾引出了许多种不同的翻译,这些译作都是译者各自不同情感体验以及人生观的折射。

译文1: 生与死

我和谁都不争,

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

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

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

我也准备走了。(杨绛译)[5]

译文2: 哲人暮赋

回首往昔,挣扎无已,

伤痕累累,徒然无益,

道之我求,艺之我趋,

心已无悔,死当无惜,

怀藏欣宜,吾将安然离去。(断歌译)[6]

原作是诗人自身情感的体现,诗意不难理解,但对其解释却丰富多样。笔者见到这首诗的译本一共有十来种,对其标题的翻译还有“剧终”,“终曲”等不同的版本。读罢原诗,译者会与原作者产生一种情感上的共鸣,遥想自己七十五岁时对生活、对人生的感受,同时又会将诗歌中的情景与自身的生活经验相结合,所以他欣赏的并不完全是原诗,而是在原诗的基础上根据自身的感受而创作的那首诗。每种译文都或多或少地带有译者自身对人生的解读,都是译者自身情感和人生观念的折射。译文(1)基本是原作的“忠实”翻译,但这并不说明译作没有注入译者的情感,也许译者与原作者在情感体验上达到了某种程度的一致。译文(2)可以说是在原作基础上再创造的典型例子。原文中的fire,hands等意象在译文中都被省去,而译文中的一些体现内心感受的词句在原文中也不复存在,这完全可以被视为译者自己内心的表达。不同译者的情感还体现在标题的翻译上,原标题的译文最忠实的翻译应该是“题七十五岁生日”,而译文1的“生与死”和译文2的“哲人暮赋”都是译者在对原文理解的基础上根据自身的情感体验而创作的标题。原文的第一句 I strove with none,for none was with my strife.以及原文最后两句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It sinks;and I am ready depart.的二种译文更是译者各自人生观的真实再现:杨绛的译文“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体现的是一种豁达与超脱,乐观积极的人生观,而断歌的译文“回首往昔,挣扎无已,伤痕累累,徒然无益”,“心已无悔,死当无惜,怀藏欣宜,吾将安然离去。”则表现出悲观、叹息与无奈的情绪。

(三)译者的风格以及审美习惯对译文的影响

唐诗语言凝炼、意蕴丰富,生动而模糊,诗人竭力构造和渲染的诗化的意境正蕴藏在模糊的意境之中。身处不同生活背景中的译者,由于各自审美习惯的差异,便产生了对这一模糊性各自不同的理解,以及对原文不同风格的阐述与表达,因而就产生了风格迥异的译文。如静夜思(李白)有如下两种译本:

译文1: A Tranquil Night

Abed,I see a silver light,

I wonder if it’s frost aground.

Looking up,Ifind the moon bright,

Bowing,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

(许渊冲译)[7]417

译文2: Nostalgia

A splash of white on my bedroomfloor.Hoarfrost?I rise my eyes to the moon,the same moon.As scenes long past come to mind,my eyes fall again on the splash of white,and my heart aches for home.

(翁显良译)[7]419

两个译本折射出两个译者各自不同的翻译风格和审美习惯。翁显良先生是散体译诗的大手笔。他认为汉诗英译要保持中国古典诗歌的本色:这本色,一不在于词藻,二不在于典故,三不在于形式。而是在于意象以及加强其艺术效果的节奏。只要能再现原作的意象,不一定模仿其章法句法字法。[8]他认为,翻译中国古典诗歌,不能不体会古代中国文士的思想情感。倘若只看字面,依样画葫芦,但求形似,恐难产生与原作相似的艺术效果。翁将标题译为Nostalgia,突出了主题“思”,表达了原文所要传达的内涵,他将这首唐诗绝句译成了散文体,摒弃了与原文形式的对等,立足于一种意境的营造和渲染,译出了原文所隐含的精细微妙之处,使画面更鲜明,从而突显主题—my heart aches for home,使读者仿佛有种“身临其境”的意境美。

许渊冲先生是“三美”理论的提出者,主张诗歌翻译要追求音美、形美、意美,三者之中,意美是第一位的,主张意美的传达要兼顾音美与形美。许先生认为:自由诗体的译文即使能百分之百地传达原文的“意美”,即深邃的意境和强烈的感情,也决无表现古典诗词“无容置疑”的“魅力”,无法使人爱不忍释,百读不厌。[9]他主张在传达原诗歌意境与内容的同时,一定不能丢失原文本优美的形式,否则中国古典诗歌的韵味将丧失殆尽。许将标题翻译为A Tranquil Night,使原诗寓情于景的美感在译者的诗题里得到了很好的诠释;译文押abab的韵脚,符合英文格律诗的要求,体现了译文的韵律美,而且保持了原民族的文化特征,达到了与原诗形和音的美感功能对等。为了使诗文押韵,许文采用了倒装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可见译者为追求译文与原文形式对等的良苦用心。译文并没有因为再现原文的形式美而损害其意义的传达,而是用工整对仗的句式含蓄而深刻地再现了原诗的意境,最后一句Bowing,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将诗人思乡的情感刻画得淋漓尽致。二种译文风格迥异,却各有千秋,很难判别孰好孰坏,恰恰是译者不同审美风格的再现。

四、结语

接受美学与翻译研究的结合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主观能动作用提到了非常重要的地位,认为译文的生成除了与原文以及原文作者紧密联系外,还与译者对原文的理解密切相关。诗歌用凝练的语言留给读者很多想象的空白,怎样填补这些空白从某种程度上说依赖于译者的期待视野。由以上译例分析可以看出,任何一首诗歌译文的产生,都与译者的文化涵养、审美情趣、情感态度等因素密切相关。译者作为原文的读者,能动地参与对原文的再创造,从而使诗歌的解读过程不可避免地留下译者独特个性创造力的痕迹。另外,译者在翻译时还会考虑译文读者的接受水平与欣赏程度,这些因素都会导致一诗多译现象的产生。

[1] 王志敏,周亚娟.从接受美学理论看《春晓》的四种译文[J].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08,19(2):79-83.

[2] 姚斯.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26.

[3] 王文斌.论译者在文学翻译中主体作用的必然性[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2):55-57.

[4] 张宝红.汉英诗歌翻译与比较研究[M].武汉:中国地质大学出版社,2003:85.

[5] 杨绛.生与死[EB/OL].[2007-12-27].http://www.zftrans.com/bbs/simple/index.php?t4772-10.html.

[6] 断歌.哲人暮赋[EB/OL].[2003-05-12].http://www.kaiyuan.de/forum/viewthread.php?tid=31030.

[7] 冯庆华.实用翻译教程[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517-519.

[8] 翁显良.本色与变相——汉诗英译琐议之三[C]//《中国翻译》编辑部.诗词翻译的艺术.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6:285-286.

[9] 许渊冲.翻译的艺术[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4:83.

On the Production of Multi-versions of the Same Poem from the Reception Perspective

JIANG Zhi-hui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Hangzhou Dianzi University,Hangzhou Zhejiang310018,China)

The traditional translation theory emphasizes the equivalence between the source text and the target text,neglecting the participation of the translator and the target text readers.The Reception points out that the translator,as the reader of the source text,produces different versions of the same text due to their different horizons of expectation.The paper discusses the possible reasons of why there exist various versions of the same poe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ception.

Reception;reader’s horizon of expectation;translator

H315.9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B文章编号:

1001-9146(2010)01-0052-05

2009-11-17

2009年浙江省高校优秀青年教师资助项目(GK090210008)

姜智慧(1975-),女,湖南安乡人,讲师,翻译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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