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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中国通俗文学思潮的几点思考

2010-08-15胡冬汶

昌吉学院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合法性界定人性

胡冬汶

(昌吉学院中文系 新疆 昌吉 831100)

关于中国通俗文学思潮的几点思考

胡冬汶

(昌吉学院中文系 新疆 昌吉 831100)

通俗文学是20世纪中国文学重要组成部分,对其的深入认知是认识20世纪中国文学的必然要求,本文对通俗文学的界定、通俗文学的合法性以及通俗文学的生命诸问题进行思考,认为雅俗文学之间没有分明的界线,应该充分认识通俗文学的合理性意义并给予其合法的地位认可,通俗文学的生命力将伴随人类存在的始终。

通俗文学;合法性地位;文学生命

回望20世纪中国文学的百年历史,我们看到,通俗文学以鸳鸯蝴蝶派小说作为发端,经历五四前的蓬勃发展,在五四新文学的批评与排斥下退居边缘但却在市民世界中扎根,在20、30年代继续发展,也在抗日的炮火中经受考验,参加到抗战文学的洪流中去,在1949年新中国建立后到改革开放以前,由于文学一体化的诉求与政治性的的筛选,通俗文学被打击和禁绝,当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进入改革开放发展轨道后,在港台通俗文学浪潮的带动下,通俗文学又恢复了它的生机,呈现出多样性发展的面貌,并在今天继续描画着独特的文学风景。

可以说,通俗文学在20世纪中国文学中是现实的文学存在,是其重要组成部分。在这一百年的文学发展进程中,虽然新文学占据着主导地位,然而处于边缘地带的通俗文学也走过了它曲折坎坷的道路。从梁启超在20世纪初发起小说革命带动起通俗文学的勃兴以来,它面对过正统文学界异样的眼光,经历了主流文学对它的压抑以及打击,甚至在大陆被清出文学家园。但作为中国传统文学的延续和发展,它以中国传统的文化精神作为价值标准,以传统的美学意识作为审美标准,在时代的前进中寻求着自身前进的道路,自成系列,拥有大量的作家作品以及庞大的读者群,成为不可忽略也不能回避的文学事实。当我们审视20世纪中国文学时,对于通俗文学的考察与分析是不可或缺的。在本文中,笔者就通俗文学的界定,20世纪中国通俗文学的合法性地位以及通俗文学的生命等问题阐述自己的思考,希图通过这一思考深化对通俗文学以及20世纪中国文学的认识与理解。

一、通俗文学的界定问题

什么是通俗文学,是经常引起讨论的课题,也是个难以明确回答的问题,学术界对这一概念的界说目前还是比较含混的,至今尚无明晰答案。从理论层面讲,通常可以从文学题材、文学内容、文学形式、文学语言、文学风格、文学功用、文学接受等不同方面来界定通俗文学。理论上我们可以去分析,但着落在具体文学作品的认定上却着实不容易。对于大雅大俗的作品或雅俗分明的作品,我们是比较容易作出区分与界定,但对于雅俗兼具的或偏于雅或偏于俗的文学作品则难以作出精准的界定。

在王万森主编的《新时期文学》中,试图在新文学的图景中给出这样一个文学界基本能认同的对于通俗文学的概括:“适合文化层次较低的读者阅读,明白易懂,流传较快的文学样式。多取材于群众关心和熟悉的现实生活,也可以是历史故事的演义,通过加工制作,寄予群众比较容易理解和接受的思想感情,在题材、主题、情节、人物、心理及其他表现方法上,都带有明显的复制性和模式化特征。种类较多,如言情、侦探、冒险、传奇、黑幕、科学幻想、武打、历史演义等。有些因追求商业效应、迎合低级趣味而流于庸俗,但也有一些寓教于乐,通俗地宣传一些基本的伦理规范和人生哲理。”[1]在这一表述中,对于通俗文学界定的考察角度较全面,也可以之考察文学作品的雅或俗,不过也存在不足,如它谈到通俗文学作品适合文化层次较低的读者阅读,而实际上很多通俗文学作品也很受文化层次较高读者的喜爱,甚至成为专业研究者所喜欢阅读把玩的作品,如张爱玲就极喜欢阅读通俗作品。显然以读者的文化层次的高低作为描述通俗文学的特定要素是不够严谨的。范伯群作为通俗文学的研究者将20世纪通俗文学大致界定为:“中国近现代通俗文学是指以清末明初大都市工商经济发展为基础得以滋长繁荣的,在内容上以传统心理机制为核心的,在形式上继承中国古代小说传统为模式的文人创作或经文人加工再创造的作品;在功能上侧重于趣味性、娱乐性、知识性和可读性,但也顾及‘寓教于乐’的惩恶扬善效应;基于符合民族欣赏习惯的优势,形成以广大市民层为主的读者群,是一种被他们视为精神消费的,也必然会反映他们的社会化价值观的商品性文学。”[2]这个界定是比较中肯的,对于20世纪中国通俗文学的描述也是较为严谨准确的,笔者较认同于这一界定。

可以说当我们去考察某篇文学作品是否是通俗文学,主要可以从这样三个方面入手,即它是否与世俗沟通,是否浅显易懂,是否有娱乐消遣功能。当然这样的三个角度并不能作为完全的衡量尺度去考察一切作品,它的衡量效用力是有限度的。究其根本就在于我们没有普遍认可的对于通俗文学概念的界定,笔者以为,尽管学术界的研究者们不断在努力试图给出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概念界定,但普遍性的大家都能认可的并且能以之辨别界定文学作品雅俗的概念是不可能得出的,我们只能得出比较被广泛接受和认可的对于通俗文学的界定。同时,这样的概念内涵也只能对分析大多数通俗文学作品有效,而不能区分界定一切文学作品的雅俗。因为文学的雅与俗虽然在东西方文学史上都是古老的话题,也存在雅俗文学的纷争,尤其是在中国文学传统中,雅俗的对立是很鲜明的,但雅与俗之间实际不存在一条清晰的界限把文学划分为两个世界,既然不存在这样一条线,我们就不能得出所谓的对于这条线的清晰准确的概念界定。

二、通俗文学的合法性地位问题

通俗文学虽命运多舛,但在中西方的文学历史流程里都绵延不绝,它是现实的存在,以各种形式和面貌存在,在不同时代,都有不可忽视的发行量,传播的范围广,拥有较多数量的读者,甚至读者数量远远超过雅文学的爱好者。这本就是不该忽略的文学事实,是应予以正视的,其合理性是我们应承认的,并应当给予其相应的地位。

然而通俗文学在中国文学发展历史中虽是不可抹杀的存在,但在中国古代由于雅俗文学的对立分野,致使通俗文学的社会地位与文学史地位低下。虽然中国古典文学的许多雅文学作品及问题类型来源于民间的俗文学,但当精英文人吸取了民间文学的养料与精华使得自身文学作品独具面貌与成就时,往往就变得以正统自居,居高临下傲视俗文学,这时候俗文学就受到歧视和冷落,甚至是已成正统的主流文学打击的对象,难以迈进文学史的门槛,多被拒绝于文学大雅之堂的门外,以至于有人说通俗文学是文学的不登大雅之堂的母亲。在中国近现代以及当代历史中,通俗文学的命运与它在古代时期是相似的,也被认为是不入流的文学作品,代表着堕落的精神、金钱的沉迷与不良的消遣娱乐。而且在多种文学史叙述中,并不将通俗文学纳入考察与叙述的视野,将它摒弃在文学研究的家园之外,而且文学界的对于通俗文学的态度往往受制于主流文化话语以及国家权力意志,这也使通俗文学在社会上存在的合理性、合法性被压抑和打击。在近现代以及当代中国的历史上,通俗文学不仅从文学的层面上被批评、否定,而且在社会现实生存层面,通俗文学也遭遇主流力量的强制性力量的压抑,甚至于被打击和清除,生存与发展受到极度压抑。

可以说通俗文学的合理性与合法性在文学史与社会主导意识形态力量两个范畴都未得到应有的认识与认可。直到20世纪80年代之后,通俗文学的合理性与合法性才日渐被认可,通俗文学在中国大陆才又取得生存权,得以恢复和发展,而文学研究界才给予通俗文学以更多的关注,更多发掘通俗文学的艺术、文化和社会价值,给予它文学家园合法成员的席位。

不过我们还应该注意到,时至今日,大众文化已在中国普遍铺开,消费主义大行其道,各种欲望都在寻找着满足,而没有太沉重的道德包袱。就是在这一社会文化现实下,在很多人的意识里,阅读通俗文学作品总不宜昭之于众,总不如阅读雅文学、纯文学作品那么堂而皇之,通俗文学的存在总有那么点羞于见人的味道。比如大学校园的租书店里,女生看言情小说,男生看武侠小说,都是通俗文学作品,远不如说看名著那么有底气和理直气壮。这其实还是反映了社会意识中对通俗文学的偏见。我们当然承认通俗文学有它低劣、糟粕的一面,但它还具备好的价值的一面,我们不能无视这有价值的一面,而应是立足于文学的世界,冷静审视通俗文学,给予它必要的批评和部分的否定,但也要给予它以应得的认可与肯定,既要承认其社会性存在价值,也要认可并捍卫其文学史的合法性地位。

三、人性存在的真实风景与通俗文学的恒久生命

通俗文学的生命是短暂的,这样的结论好像也有其合理处,毕竟有些通俗文学作品粗制滥造,思想性与艺术性都不高,只能满足读者一时的放松消遣的娱乐欲求,保鲜期一过,就烟消云散,化做历史的烟尘。但是换个角度思考,通俗文学的生命又是恒久的,即不同的时空,总会有通俗文学的存在,虽然有来自于内部的拙劣的腐蚀和来自于外部的强力的压抑,但通俗文学不会彻底消失,它们总会被创作或制造出来;而且有的通俗文学作品因为其思想性与艺术性都有闪光性和高超卓越之处,因此也会获得长久的生命力。

支撑通俗文学恒久生命的因素很多,比如商品经济的使然,大众文化的驱动,大众的娱乐欲求,通俗文学作品自身的魅力等。笔者在这里就通俗文学生命体现的不可缺少的接受主体角度进行思考,认为人性的面貌是多样性的,人性的需求是多样性的,而这都具有恒久性,那么通俗文学作为满足人类需求的现实存在,也就获得了长久的生命力。

人性自然有其崇高、美好、善良、真挚等等正性内容,这是人类永恒的灵性之光,也是人类对自身的理想性要求与提升文明的目标。然而自有人类以来,人性中也同时存在着邪恶、丑陋、虚假、兽性等等负性内容,这也是人类自身拔除扫荡不了的黑暗魔影。可以说人性永远是复杂的,就是简化去看待人性,也是正与反的组合,而绝不能是完全的正或反。那么在文学中我们要求对于人性和人的生存现实的真实全面反映,而不仅仅是过滤或提纯过的表现。而对于人性的快适与满足来说,正性的要求呼吁着满足,而负性的欲求也在呼喊着慰安,这是同时共存并在的。我们难以把人性的负性欲求完全压抑消灭掉,来成就一个正性的纯化的人性实现与满足;同样也不可能把人性的正性需求完全扫荡清除,以成就一个负性的完全的人性的实现与满足。这是我们要正视的人性风景,它的全部的善恶美丑我们都得接受和面对。笔者以为,若不从学理角度去看,而是立足于鲜活的存在体验,可以说,文明的进步与提升的确可以促进人性的进步或使人性表现出更多的正性内容,但技术的进步、文明的提升不可能使人性纯化,人性永不可能被改造成单面风景,它恒久是多面的复杂景象。就象米兰·昆德拉所说:“我们中间没有一个超人,强大得足以完全逃避媚俗。无论我们如何鄙视它,媚俗都是人类境况的一个组成部分。”[3]人类的媚俗如此,人性的其他全部正性与负性内容都是人的组成部分,这是人类的命运。所以当人类在雅文学中获得满足与精神愉悦的同时,也必然向通俗文学要求着满足与娱乐。

可以说,在包括国家文艺政策的制定、文艺观念的确立,文艺的具体创作实践,读者的阅读以至文学批评实践等内容复杂多样的文学系统中,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对通俗文学满足人性或高尚堂皇或卑下低级需要欲求功能与作用的压抑排斥甚至是摒弃拒绝。然而人性的要求被满足是不可能被根本压抑摧毁的,比如人对娱乐消遣放松的要求就不可能被完全消灭。当代中国,进入新时期后,随着国家政策的改变,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带来商品经济的发达,西方思想的潮水般涌入,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内容在变化,大众文化席卷而来。在这样的政治经济文化背景中,人的主体权利中消遣、放松和娱乐性的内容的合理合法性被逐渐认可,国人被压抑的娱乐需要和冲动不可遏制的迸发出来,人们开始重视并追逐物质享受,不再以物质享乐为耻,这包括对于文学产品的消费,而且这一消费行为更大层面上也是为着快感、愉悦甚至是官能性的消费欲望的满足,而与文学的崇高性、神圣性无关。而且普通大众的文学消费的目标物直接指向了通俗文学,由港台欧美涌入的以及大陆自己创造的通俗文学成为拥有读者数量最众的文学存在。

在文学的接受史上,我们可以观察到一个普遍现象,就是总有一部分少数派读者从精英的立场去阅读接受文学,更多关注重视文学的有补于世、有益于人一面的思想价值和意义,也就是注重文学的认识、批判、干预社会,教育教化,精神陶冶、净化和提升的作用,某种程度仍视文学为经国之大业,自然对通俗文学持忽视、排斥、压抑的态度和观念。而对于大多数的一般读者而言,更多是在消遣、放松、娱乐的层面上展开阅读活动,既不为意义探询、价值思考,也不为关注文学的发展,而是为了闲暇时光的放松和娱乐,是将文学阅读当作一种日常生活中的娱乐消遣的途径和方式,而非关注家国大事、进行思考、干预社会的个体存在方式,自然更易被通俗文学的娱乐性内容和精神取悦,获得轻松的满足。这个普遍现象也证明着人性欲求的多面和复杂,而接受主体的这一本质决定着通俗文学恒久的生命。

总之,通俗文学是一个现实存在,从过去以至将来都是,当我们面对20世纪中国文学时,必然不能绕过通俗文学,对于通俗文学的认识是把握20世纪中国文学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从这一认识出发,了解通俗文学的界定,充分认识肯定通俗文学的合理性与合法性,以及通俗文学生命的恒久性,对于关注中国文学的学习者和研究者而言,都是必须和必要的。

[1]王万森.新时期文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69-70.

[2]范伯群.中国近现代通俗作家评传丛书总序[M].南京:南京出版社,1994:1-2.

[3]艾晓明编译.小说的智慧[M].吉林:时代文艺出版社,1992:15.

(责任编辑:陆遐)

I206

A

1617-6469(2010)04-0061-04

2010-07-01

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发展规划课题(09CZW061);石河子大学哲学社会科学发展规划课题(RWSK08-Z20)

张书群(1972-),男,河南确山人,石河子大学文学艺术学院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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