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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性缺失下的父权代言
——析《钢琴教师》中的母亲形象

2010-08-15刘燕

关键词:埃里父权男权

刘燕

男性缺失下的父权代言
——析《钢琴教师》中的母亲形象

刘燕

200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地利女作家耶利内克在其自传体小说《钢琴教师》中颠覆传统观念而把母亲塑造成为一个扭曲变态的人物,我们通过对这个已成为男性缺失下的父权代言的女性形象分析可以看出一直以强烈女性意识为写作立场的耶利内克已经把女性立场的视角转化为了一种内在的,对自我的不断询问、审视和否定。

《钢琴教师》;母亲;父权代言

在传统文本里 “母亲”一般都被定义为慈爱、坚忍、牺牲、贤德,而奥地利女作家耶利内克的小说《钢琴教师》却戳穿了这一永恒的神话。母亲被描绘为一位可恨的人物,成为“一致公认为是在国家生活和家庭生活中集中世纪异端裁判所的审讯官和下枪决命令者于一身的人物”[1]3。她惯用种种疯狂而变态的方式对他人进行窥探、压迫、控制、摧残,从而造就了自我与他人悲剧性的生命状态。

生育对每个女人来说都是一项神圣庄严的义务。女人总是会为自己的怀孕而感到喜悦,也会为即将拥有母亲的身份而感到骄傲。女主人公埃里卡的母亲也毫不例外地拥有这份甜蜜与期待。然而,生育过程的粗俗及痛苦打破了母亲曾经对生命诞生所怀有的美好幻想。作者在这也残酷地预示着:有时候母亲丰厚而富足的子宫并非安全可靠,它可能在孕育生命的同时也孕育着死亡,而后埃里卡的一生正好分毫不差地印证了这个预示。母亲相信自己的孩子是个天才,并且确信如果有良好的教育与监督,埃里卡一定会有所成就。于是,母亲精明计算着自己的投资与收益,把埃里卡当成实现自己进入上流社会的工具。从出生那一刻就为她选择了艺术家的职业。但令人失望的是,埃里卡在一次重要的钢琴考试中失败了,成为钢琴家的希望落空,沦落为一名普通的钢琴教师。极度的失望与愤怒使得母亲变得残忍而冷酷。母亲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埃里卡表现自己的任性、专横与恶毒。作者在对这样一个母亲进行塑造时,并没有简单表现其残忍,而是立体化地以一种“受虐式的奉献”[2]的描写来表现这一人物。母亲在生活中完全放弃、断绝了一切必要的交往和一切娱乐,在母女关系中承担了牺牲者的角色。正是这样的牺牲以及所谓教育、抚养的责任,引起了其专制的支配意志,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有权不给孩子任何独立地位。母亲为了保护埃里卡钢琴师的双手而操持一切的家务,“使她担忧的只是自己五花八门的财产……财产的主人最早和痛苦地学到的是:信赖虽然好,但监督更为恰当。妈妈的难题在于:为了使自己的财产不逃开,要尽可能使它固定在一个地方不动。”[1]5为此,母亲制定了严格的家庭安全措施和规则,尽显其操纵者的强势地位。在无微不至的监护下,埃里卡也就再没能离开过母亲的视线。在这里,作者也细腻而深层地展示了母亲的心理矛盾:她想让埃里卡成为高高在上、受人顶礼膜拜的艺术家,却又想让她永久地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她想让她支配别人,支配世界,可又想让她屈从自己;她鼓励埃里卡应当柔顺、温柔、自负、胆怯、安静,但不许她结交朋友,与人交往;她努力地让埃里卡缺乏自信,因为埃里卡只是因为母亲而存在的。但是,当埃里卡不能成为一个愿望中的优胜者、她引以为豪的天才时,她又会大失所望。

当然,埃里卡是一个有意识的人,有个性成长和个人空间的需求,这种合理的需求必然引发其对母亲压制行为的反抗。她希望摆脱母亲,获得自己独立的地位,然而在母亲看来,这却是忘恩负义的表现。于是她处心积虑地以自己的特权和权威,用各种手段来挫伤埃里卡妄图逃避的意志,而埃里卡在极端压制下所形成的“奴性”,最终都让她不得不屈服。“我现在必须回家。回家。每当有人在外面遇到埃里卡时,她几乎总是正走在回家的路上。”[1]6如果从女性心理学来对母亲这一人物进行解读,那么解释母亲专制行为的答案则是“嫉妒”。埃里卡年龄越大,母亲也就越不安。她日渐衰老,但埃里卡年轻的身体却愈渐成熟。女儿有很多机会成为真正的女人,而这种机会对年老色衰的母亲而言却只意味着过往的记忆。正是基于这种嫉妒,母亲总是让埃里卡一直呆在家里,监视她,专横地对待她,压抑她作为女人的天性。于是母亲便成为“对女儿衣着拥有无限权力的统治者。……母亲规定,你不能这样离开家。她担心埃里卡穿这样的衣裳在外面正好碰上陌生的男士。埃里卡自己也下决心从不穿这些衣裳。母亲的职责是鼓励这样的决心。”[1]8小说一开始就是以因埃里卡买了件新衣裳而引起母亲盛怒拉开故事序幕的。可见,在生活中,母亲把其全部的积怨都转向了这个拥有无限希望和可能的孩子。当然,母亲的嫉妒和自私更不会允许埃里卡享有自己的爱情与婚姻。她讨厌妄图帮助女儿反抗家庭压迫和影响她感情的男性,她对他们吹毛求疵,借口他们会让埃里卡做出错误决定,并对她有所伤害,而不允许她和异性随便接触,甚至于在她外出回来后要脱下衣服进行检查,有无男性动过的痕迹。“最终,在隶属母亲多年以后,她,埃里卡,绝不会再隶属一个男人。”[1]10

现代女权主义者认为,男权制度从来未使得男人强大有力过,男人须借助男权制度来支撑,恰是其软弱的表现,男权制度只是一个空洞的能指。因此,在很多女性文学作品中,作家多以男性的缺席来否定父权及父权家庭,但在《钢琴教师》中父亲缺席的意义却有很大改变。因为作者耶利内克在作品中传达的却是这样一个观念:男权制度下最大的受害者和最大的帮凶正是女性自己。正如耶利内克在访谈中所言:“妇女要是成了男人的帮凶,我就要加以鞭打。我作为女性并不认同她们是女人,处于劣势的女性一定要对那些男士进行琢磨,当心不要成了他们的牺牲品;当然也要了解他们的弱点,要是妇女出于恐惧而从公共场合退却,当然会以妖魔鬼怪的形象回归。”[3]

埃里卡出生之时,她的父亲被送进了一座疗养院。作者在这通过父亲的不在场而达到父权象征性的消失,这也才能为母亲的完全自主活动提供可能。在男权制度下,男性通过对经济和权力的控制而达成对女性人格的压抑。在过去的日子里,母亲一直为夫权所支配,受到了金钱和精神压迫的痛苦,这也导致了她后来所表现出的强烈施虐和占有的欲望。当她的身份由妻子上升到母亲和家长,最后在一个无父无夫的家庭里掌握父权体制所保留给她的权力时,母亲则完全行使了家长的威严并借助传统的手段来统治自己的家庭成员。在这里,传统观念已形成了一种潜意识支配着母亲的思想行为,最终表现为长期压抑下的变态释放。当然这种释放和补偿的对象就是自己的孩子。因此,母亲牢牢压制住埃里卡,剥夺其全部的幸福,让她对自己惟命是从。在母亲病态、残破、匮乏的世界里,母亲成功取得了权力。年轻时所受到的压迫都借此权力得到了暂时补偿,但这种补偿行为,事实上并没有消除母亲内在的心理阴影,反而再次演出施虐的历程——对自身和其他女性的压制行为。从作品中不难看出,母亲事实上已成为男性缺失下的父亲代言而重复着以前的男权模式。母亲压抑女儿的行为,不但使她能以施虐者的角色去替代原有的被压抑者的角色,同时也让其在压抑情绪中的不满及愤怒在此种父权代理人的身份中得以缓解。在这方面,母亲觉得满意。同时,在作品中可以明显看出母亲在金钱方面是处处提防,未曾放松,始终抱着病态的心理。她掌握家庭一切的收入,精明计算着每一次开销,不允许埃里卡有独立购买的权力。对于家里的亲戚和妄图接近埃里卡的男性也被其视为想要占便宜、有“经济图谋”的小人。严重的缺乏经济安全感所引发的对于再次被压迫的恐惧,导致母亲极度害怕权位和钱财的丧失,使她在长期的不安中引发了心理深层次的恐慌和精神的焦虑,也带来了极为疯狂的言行。可见,母亲的专制不仅仅纯粹因为妒忌心作祟,而是有着更深层的动机和心理因素。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扮演父权家长,使得母亲得以忘却她曾经作为女儿、妻子的身份,而对女儿埃里卡的压制则令她获得补偿性的暂时满足感。在耶利内克笔下,男权制度借助女性获得了“转换性”的体现。男性统治社会形态中的家庭生活和母亲的传统道德观念,都已成为用来压制女性的手段。对于扮演男性家长的病态母亲这一独特形象的塑造,其深意正是在于:既然女性也可以作为男权制度的体现者,那么对女性悲剧根源的探寻难道可以回避女性自身吗?作品的成功很大意义上也正是由于作者这种源自于其女性独特经验的自省式叙述,以女性在身份上的转移与家长权力的获得方式来进行强势论述,无疑表现出很多女性作家无法具有的彻底性和深刻性。

[1]埃尔夫丽德·耶利内克.钢琴教师[M].宁瑛,郑华汉,译.北京:北京十月出版社,2005.

[2]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陶铁柱,译.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4:469.

[3]袁志英.试读耶利内克[J].德国研究,2005(2).

I106.4

A

1673-1999(2010)12-0111-02

刘燕,女,1982年2月生,汉族,曲靖师范学院(云南曲靖655011)人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讲师,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硕士,主要从事外国文学研究。

2010-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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