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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现实的个人”的出场路径

2010-08-15李霞王益仁

重庆开放大学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出发点利己主义唯物主义

李霞,王益仁

(华侨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福建泉州362021)

马克思“现实的个人”的出场路径

李霞,王益仁

(华侨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福建泉州362021)

无论是从总体性的“人的类本质”出发去阐明现实人的生活状况,还是以“利己主义的人”为出发点去论述总体性的社会现实状况,这两个出发点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抽象的,都不是彻底现实的东西,所以,马克思在由此出发去阐述历史、证实历史观的道路上遇到了理论难题。而正是把“人的类本质”所内蕴的辩证法和“利己主义的人”所内蕴的唯物论内在地结合在一起,马克思得出了“现实的个人”的结论,建立起了一个既是辩证的又是唯物的新的出发点,从而开启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大门。

马克思;现实的个人;人的类本质;利己主义的人;历史唯物主义

费尔巴哈在哲学史上的最大贡献就是突破了黑格尔唯心主义的藩篱,力图以作为自然存在物的人为出发点去解决德国唯心主义长期争论不休的思维和存在的关系问题。被费尔巴哈当作理论起点的是人的类本质,人的类本质的异化生成了神的本质,神则是人的本质。哲学的任务就消除宗教异化,即把神的本质还原为人的本质,把思维和存在统一到自然存在的人身上来。费尔巴哈力图从生物学角度去解释人,把人归结为一种高级生物,具有明显的形而上学特征,因而,未能彻底解决思维与存在的关系问题。首先,他离开人的社会性、历史性来审视人以及人的认识活动。费尔巴哈对人的理解看似比较具体、丰富,认为人是人和自然的统一、肉体和精神的统一、感性和理性的统一以及个体与类的统一等。但细微观察,费尔巴哈对人的观念是相当贫乏和抽象的,他所说的人是撇开了一切社会关系、历史联系的生物学意义上的人。在他看来,皇宫中的人所想的之所以与茅屋中的人所想的不同,[1]205是因为“茅屋的低矮的天棚好像在压迫着我们的脑。我们在户外和在室内判若两人,狭窄的地方压迫着心和头,宽阔的地方舒展它们。”[1]205其次,按费尔巴哈的理解,人在客体面前只能是一个消极的、直观的主体,不可能是一个能动的、实践的主体。马克思曾经指出:“费尔巴哈哲学的主要缺点在于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是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观方面去理解。”[2]54在历史观的问题上,费尔巴哈更是将所谓人心固有的、永恒的宗教感情看作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动力,企图用宗教的变迁来说明历史的发展。这恰如恩格斯所言:“费尔巴哈作为一个哲学家,也停留在半路上,他下半截是唯物主义者,上半截是唯心主义者。”[3]237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虽然受到了费尔巴哈思想的影响,但马克思聚焦于物质生产领域。因而,马克思对人的类本质的规定和费尔巴哈的纯粹物种性的规定性有着质的差异。马克思把人的类本质规定为物质生产劳动,人类的一种“自由自觉的活动”。然而,人的这种“自由自觉的活动”却在私有制下发生了异化,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的异化最终导致了人的异化。“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4]可见,马克思通过异化劳动找到了理解人与自然、思维与存在、自由与必然等全部对立中的钥匙。

马克思把改造对象世界的生产劳动规定为人的类本质,不但用人的“自由自觉的活动”去解释宗教、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而且用人的类本质的异化及其扬弃去理解全部社会历史,解释私有财产的形成和消灭,把全部人类历史理解为劳动的异化和扬弃的辩证运动过程。由此,马克思在人类劳动中找到了黑格尔辩证法的根基,赋予了黑格尔那空洞的、干瘪的神秘主义辩证法以鲜活的生命力。但是,马克思把人的类本质作为理论的出发点的同时,却把人的类本质看作一种先验性的存在,因此,人的类本质也就成了抽象的东西。人的类本质在马克思看来是一种整体性、先验性、理想性、一成不变的东西,不仅是人的原初性本质,还是作为人的理想而存在的一种目标。历史向未来的发展,就成了人类向这种原初的东西的复归了。而作为一种理想性的存在的人的类本质在一定意义上也就是和现实存在的个体不同的存在,是一种完全超越了个体的存在。由此,这种类本质的活动的目的也就只不过是为了实现类本质而已,与个体的现实存在毫无任何关系。换言之,人的生产劳动在这一时期的马克思这里首先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证实人的类本质,只是由于劳动的异化,才导致劳动本身成了维持个人生活的手段。也就是说,人的类本质成为了来自自然之外的一种理想性的东西。这样一来,马克思以人的类本质作为出发点去解决历史观的基本问题时,便不能说明劳动何以异化。马克思本人已经意识到并困惑于这一问题,力求找寻一种崭新的能彻底解决这一难题的方式。他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曾经谈到“考察分工和交换是很有意思的”,然而,此时的马克思并没有意识到分工是私有财产出现的根本原因。这一难题的解决要求马克思继续探究另一种新的、不同于人的类本质的、能解决历史观问题的出发点,而这个出发点必须能阐明劳动是出于人的生存需要的道理。

由于遭遇到上述理论难题,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的论证方式发生了变革,他暂时搁置对异化劳动理论的阐述而转向将法国唯物主义牵引向辩证法这一重大论域。

经过对法国唯物主义学说的悉心探究,对于物质利益在人类生活中所起的作用,马克思有了新的看法,“正是自然的必然性、人的特性、利益把市民社会的成员彼此连接起来……他们不是神类的利己主义者,而是利己主义的人。”[5]显而易见,马克思承袭了法国唯物主义思想,这表明他的论述方向发生了变化,试图从法国唯物主义传统出发,对自己的共产主义理论展开更为现实的论证。这时,作为出发点的不再是“类本质”,而是马克思所讲的“利己主义的人”。但是,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从“利己主义的人”出发,主要强调物质利益在社会历史变迁中的基础性作用,虽然已经完全超出法国唯物主义者的视域,但却没有鲜明地把自己的立足点和法国唯物主义的出发点完全区分开。因此,在以“利己主义的人”为出发点阐述共产主义理论的路上,马克思也不可避免地遭遇到了法国唯物主义曾经遭遇的难题。

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人的类本质”到《神圣家族》中以“利己主义的人”为理论出发点,存在一种方向的根本性转换。就前者而言,马克思是从总体性的“人的类本质”开始去阐明现实人的生活状况,依后者而论,马克思则是以“利己主义的人”为出发点去论述总体性的社会现实状况。前者延续了视历史为矛盾运动过程的辩证法传统,后者承袭了以自然存在为出发点的唯物主义传统。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两种既对立又互补的出发点,二者各有其自身的真理性因素,任何一方不可完全取代另一方。但是,这两个出发点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抽象的,都不是彻底现实的东西,所以导致由此出发去阐述历史、证实历史观的基本问题的两种方式都是不可能成功的,必然要陷入理论困境。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不难看出,这两种出发点是相反相成的。或许,把这两种出发点结合起来,也就是说,把“人的类本质”这一出发点所内蕴的辩证法和“利己主义的人”所内蕴的唯物论内在地结合在一起,从而建立一个既是辩证的又是唯物的新的出发点,就能解决历史观的基本问题。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开始了把唯心的辩证法改造成唯物的辩证法,往旧唯物主义中引入辩证法的工作。“从前的一切旧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因此,和唯物主义相反,能动的方面却被唯心主义抽象地发展了,当然,唯心主义是不知道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2]54在这里,马克思既对以前一切旧唯物主义的受动性、直观性进行了批判,又对唯心主义抽象发展人的主观能动性进行了批判。这表明,马克思已经发现了旧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缺陷。作为对唯心主义辩证法和旧唯物主义综合批判的结果,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提出了“现实的个人”这一概念。“现实的个人”是对“人的类本质”和“利己主义的人”的扬弃与结合,也就是对辩证法和唯物论的结合。当马克思以“现实的个人”作为历史研究的出发点时,他就已经完全掌握了理解人类历史进程的钥匙。

“现实的个人”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2]72可见,“现实的个人”不是任何人任意“想象中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这就体现了“现实的个人”的唯物性,而“现实的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的“现实的个人”,不仅体现了“现实的个人”的唯物性,也体现了“现实的个人”的物质主体性,且这个活动主体是在“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受制主体,但也正是因为活动的界限、前提和条件的规定性本身给活动主体留下了更为广泛的开拓空间,即发挥能动性的未知空间。这表明“现实的个人”是一个在一定物质条件下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有能动性的现实中的个人。因此,“现实的个人”作为活动的主体既不是唯心主义所理解的那样是纯粹能动的(在一定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又不是像旧唯物主义所理解的那样是纯粹受动的。“现实的个人”要对其受动条件进行能动地改造,这种改造是并且也只能是一种在实践中才能得以理解的“感性人的活动”。这就是说,“现实的个人”能够能动地选择适合自己的存在形式,并且通过自身的活动去实现它。这种活动是一种主、客体之间相互规定、相互创造的辩证的历史运动,是一种受客体限定的主体不断打破客体的限定,能动地实现自己的历史活动。

在“现实的个人”从事实践活动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要和自然、他人发生关系,“一方面是自然关系,另一方面是社会关系……”[2]83。这两种关系通过分工而相互联系起来,也正是由于分工导致大多数作为历史活动主体的“现实的个人”成为“偶然的个人”或“抽象的个人”。由此可见,马克思用分工理论(生产力与交往形式的相互中介)合理地、现实地揭示了矛盾对立中的历史发展,为异化劳动理论提供了一个完全现实的基础。至此,作为历史辩证法的异化劳动理论就完全奠基于唯物主义之上了。“共产主义所创造的存在状况,正是这样一种现实基础,它使一切不依赖于个人而存在的状况不可能发生”[2]122,它使每个人都获得了全面而自由的发展的条件,它使得以往的那些“偶然的个人”、“抽象的个人”真正成为“完全的个人”、“有个性的个人”。

马克思坚持从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出发去考察历史,“一切历史的前提是人,但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中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只要描绘出这个能动的生产过程,历史就不再像那些本身还是抽象的经验论者所认为的那样,是一些僵死的事实的汇集,也不再像唯心主义者所认为的那样,是想象的主体的想象活动。”[2]83由此可见,“现实的个人”是对旧唯物主义那种抽象个人和唯心主义辩证法那种总体性存在的结合与扬弃。马克思以“现实的个人”作为研究历史问题的出发点,首先肯定了旧唯物主义把作为自然存在物的个体作为出发点,用个人的活动去说明历史的起源的本体论立场;然后批判了旧唯物主义把人们之间的所有社会关系看作是任意发生的和由个人支配的唯心主义观点,在马克思看来,历史是“现实的个人”的各种关系的演变史,即生产关系的演变史;最后批判了唯心主义辩证法从总体性的存在物出发,把“意识看作有生命的个人”的唯心主义观点,认为“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社会结构和国家总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活过程中产生的”[2]71,用个人之间的受物质生产状况所制约的交往活动去说明社会、社会历史。

从“人的类本质”到“利己主义的人”再到“现实的个人”,马克思终于破解了人类历史进程的秘密,开启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大门。

[1]路德维希·费尔巴哈.费尔巴哈哲学选集(上卷)[M].北京:商务出版社,1984.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

(责任编辑 玫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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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6382(2010)03-0045-04

2010-05-08

李霞(1978-),女,河南鹿邑人,华侨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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