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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魏晋玄学名士思想中之儒家底蕴——以家庭教育为视角

2010-08-15巴晓津

大连大学学报 2010年3期
关键词:底蕴阮籍嵇康

巴晓津

(福建师范大学 社会历史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试论魏晋玄学名士思想中之儒家底蕴
——以家庭教育为视角

巴晓津

(福建师范大学 社会历史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魏晋时期,玄学勃兴,但儒学仍然以社会底蕴的方式延续、传承。魏晋的玄学名士大都儒道兼综,他们不但不废儒学,而且具有深厚的儒家底蕴,尤其注重儒学中的礼学,并将其作为齐家、传家之家庭教育的主旨,及巩固家户门风的思想依据。即便是身为著名玄学家的嵇康、阮籍也不例外。

魏晋时期;玄学名士;儒家底蕴;家庭教育

魏晋时期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战乱频仍,社会动荡不安的时期,也是各民族间大迁徙、大融合的时期。这一时期的思想学术界也呈现多元化发展趋势,汉武帝时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大一统局面已不复存在,儒学的“独尊”地位受到严重冲击,而此时却是玄学勃兴、佛道风行。

然而,魏晋去汉不远,虽然当时玄风劲吹,但并不能真正动摇儒学的根基。由于汉到魏晋的以小农经济为基础、以家庭、家族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宗法制社会政治结构并没有改变,再加上儒学有利于维系和巩固封建政治统治,历代政府仍为各部经书设立学官,而且当时的世族地主也需要利用儒学来保持家户门风,齐家保家,加强家族凝聚力。所有这一切又都使得儒学即便在魏晋这样的乱世,在思想界老庄、佛道盛行的复杂环境下仍然能够得以延续和传承。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齐家之家庭教育方面,魏晋玄学名士的深厚儒家底蕴体现尤甚。

中国传统社会是以小农家庭为本位的宗法制社会。宗法制社会讲求的是以宗族血缘关系为基础,以伦理道德为中心的人与人之间的人伦关系。儒学作为一种以“孝”为核心的伦理政治学说,实际与魏晋的以小农经济为基础,以家庭、家族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宗法家长制社会政治结构有着天然的亲和力。而家庭教育作为培养家族子弟家学、家风,延续家业及家族传统,巩固家族力量之教育方式,向来受到普遍重视。特别是在魏晋名教不振和世族本位的社会背景下,家庭教育尤显重要。著名史学家陈寅恪先生就曾断言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士族,其家族门第得以成立并维持不坠,是以儒学及其赖以齐家之礼法为其根本。他指出:“盖自汉代学校制度废弛,博士传授之风气止息以后,学术中心移于家族,而家族复限于地域,故魏、晋、南北朝之学术、宗教皆与家族、地域两点不可分离。”[1]可见家庭教育对于思想学术及宗教等诸端之传承之至关重要性。

魏晋时期的玄学名士大都儒道兼综,外玄而内儒,以“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2]745(卷27)作为立身行事的基本准则,他们一方面研习老庄、倡言玄心,自我标榜,虚声激誉;另一方面又不废儒学,尤其注重儒学中的礼学,并将其作为家学、家教的思想根据,力求达到凝聚家族力量,巩固家户门风的作用。被毌丘俭赞曰“玄静守真,性入道奥 ”[3]1038(卷35)的河东闻喜裴秀就“儒学洽闻”,非常注重儒家的仁义孝悌,他“孝友著于乡党,高声闻于远近”[3]1038(卷35),其子即是“履行高整 ”[4]20(卷1)“深患时俗放荡 ,不尊儒术 ”[3]1044(卷35),强调维护儒家礼法 ,认为“礼制弗存 ,则无以为政矣 ”[3]1044(卷35),时局稍宁便“奏修国学 ,刻石写经 ”[3]1042(卷35)的裴頠 ,看来其家族以礼法齐家、传家无疑。“性好老庄”的玄学名士庾亮在自己的家族中却也能够做到“风格峻整,动由礼节,闺门之内不肃而成”[3]1915(卷73)。追溯其家学渊源:庾峻,在魏末名教衰微之时,仍“惧雅道陵迟,乃潜心儒典。属高贵乡公幸太学,问《尚书》义于峻,峻援引师说,发明经旨,申畅疑滞 ,对答详悉。”[3]1392(卷50)庾峻弟庾纯“博学有才义,为世儒宗”[3]1397(卷50)。而庾亮正是庾峻、庾纯的侄孙辈。由此我们不难推测,庾氏家庭教

育应以儒家大义为其宗旨。另一玄学名士钟会则更是“年四岁授孝经,七岁诵论语,八岁诵诗,十岁诵尚书,十一诵易,十二诵春秋左氏传、国语,十三诵周礼、礼记,十四诵成侯易记,十五便入太学问四方奇文异训。”[2]785(卷28)可见其家庭教育极重儒家之“孝”与“礼”的培养,而且注重从孩子幼年时就给予传授和灌输。不仅如此,即便是以任情废礼著称的竹林派玄学家嵇康、阮籍在教育自己的子侄时,也十分谨慎地遵照儒家礼法行事,他们不是要求儿子务必做到“不须作小小卑恭,当大谦裕;不须作小小廉耻,当全大让”的“忠臣烈士之节”[5]321(卷10),就是以“弗之许”的严厉口吻禁止子侄放达。

关于嵇康对其子的家庭教育,主要体现在他的《家诫》一文中。《家诫》①《家诫》一文的注引均参见鲁迅《鲁迅全集》第 9卷《嵇康集》,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3年版,第 124-128页。是一篇嵇康写给自己儿子的诫子书。在文中,嵇康情真意切,饱含良苦用心地对儿子进行循循善诱,淳淳教诲,他一边举例说明,一边指导儿子如何立志为人、如何与人社交、如何谨言慎行,如何自保避祸等多项做人准则。文章一开头,嵇康即开门见山地指出,做人要有志气“人无志,非人也”,他要求儿子要象君子那样“但君子用心,所欲准行,自当量其善者,必拟议而后动。若志之所之,则口与心誓,守死无二,耻躬不逮,期于必济。”又列举“若夫申胥之长吟,夷齐之全洁,展季之直信,苏武之守节”的事例,告诉儿子象申包胥、伯夷、叔齐、柳下惠及苏武那样保全贞洁、坚持信用、坚守节操的人都是志向坚定的典范,称他们“乃是守志之盛者耳”。接着他又叮嘱儿子对待自己的长官,要“但宜敬之而已矣”,做事要“宏行寡言,慎备自守”,“见是非而争不了,则仁而无武,于义无可,当远之也”;“若见窃语私议,便舍起”,做人要“非义不言,详静敬道”,并要求其做一名忠义之士,告诫他“不须作小小卑恭,当大谦裕;不须作小小廉耻,当全大让。若临朝让官,临义让生,若孔文举求代兄死:此忠臣烈士之节。”文章的最后嵇康还不忘嘱咐儿子要慎饮酒,指出如果有人给他劝酒,一定记住“见醉熏熏便止,慎不当至困醉,不能自裁也”。

应当看到,《家诫》一文通篇是嵇康教育儿子如何涉世做官的②参见侯外庐等《中国思想通史》第 3卷,人民出版社 1957年版,第 151页。侯外庐先生认为:“家诫一篇为嵇康入狱后所作,从内容上来看,对儿子的叮咛周至,要他涉历仕途,周慎谨饬,似是生活遭辱后的思想反映。”,而且文中他对儿子提出的各项要求和告诫也完全是按照儒家传统思想中的仁、义、礼、智、信的道德标准展开的,他不仅希望儿子有志气、有抱负,而且希望他能够成为儒家所称道的有忠义气节的君子。可以说,此文中的一字一句都流露出作为父亲的嵇康最自然、最真切的情感,体现出一个父亲的无微不至、谨小慎微和对于自己儿子的那份浓浓的、深厚的爱惜之情。因此我们认为《家诫》一文虽是嵇康写给儿子的,但从中折射出的却是他自己最真实、最深刻的思想内涵和品性为人。

作为父亲,嵇康自己虽然拒绝做官③参阅鲁迅《鲁迅全集》第 9卷《嵇康集》中《与山巨源绝交书》一文,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3年版。,但却教育儿子如何涉世做官;自己狂言讥俗,蔑视礼教,却要求儿子做人要有志气,要口心如一;做事要慎言、笃行,有礼有节,要注意回避关系到自身利害的一些是非,更要具备大忠大义的烈士之节。由此看来嵇康内心实际是不满意自己放荡不羁、拒绝做官行为的,说明他不仅非常注重儒家的修齐治平观念,而且认为只有涉世做官才是人生的正途,要不他怎么会如此费尽心力地教导孩子如何为人、如何做官呢?同时他也很懂得“夫风化者,自上而行下者也,自先而行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6]的道理。这也正如鲁迅先生在他的《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一文中讲到的:“嵇康是那么高傲的人,而他教子就要他这样庸碌。因此我们知道,嵇康自己对于他自己的举动也是不满足的。所以批评一个人的言行实在难,社会上对于儿子不象父亲,称为‘不肖’,以为是坏事,殊不知世上正有不愿意他的儿子象自己的父亲。试看阮籍嵇康,就是如此。这是,因为他们生于乱世,不得已,才有这样的行为,并非他们的本态。但又于此可见魏晋的破坏礼教者,实在是相信礼教到固执之极的。”[7]此论断确实一语中的、切中要害,深刻地揭示出嵇康在其放达不羁外表下掩盖的仍是一颗对于儒家学说执着、赤诚的心。

非常有意思的是,后来嵇康的儿子嵇绍果真不负父望,按照家父的教导,践行了修齐治平的儒家人生轨迹。嵇绍在《晋书》卷 89有传,并列在了《忠义传》的首篇。《嵇绍传》开篇即有 :“(绍 )十岁而孤 ,事母孝谨。”[3]2298(卷89)又“(绍)转豫章内史,以母忧,不之官。服阕,拜徐州刺史。”[3]2298(卷89)《世说新语 ·赏誉 》中云:“林下诸贤,各有儁才子……康子绍,清远雅正。”[4]115(卷4)《三国志 ·魏书 》21《王粲传 》裴注引晋诸公赞曰:“绍与山涛子简、弘农杨准同好友善,而绍最有忠正之情。以侍中从惠帝北伐成都王,王师败绩,百官皆走,惟绍独以身扞卫,遂死于帝侧。故累见褒崇,追赠太尉,谥曰忠穆公。”[2]607(卷21)如此看来嵇绍确实是在儒家传统思想的家庭教育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他的行为举止非常符合儒家名教的道德标准。他不仅孝敬母亲,在母忧期间辞官回家守孝服丧,又为人文雅正派,而且还是一个大义大勇的忠义之士。透过嵇绍的这些行为举止,我们应该不难推测这其实正是其父嵇康深厚儒家价值观对其产生的巨大影响,也正是嵇康儒家思想底蕴、儒家教育成果在他身上的真切体现。

关于阮籍,《世说新语·任诞》刘孝标注引《竹林七贤论》载:“诸阮前世皆儒学,善居室,唯咸一家尚道弃事 ,好酒而贫。”[4]190(卷5)《晋书·阮籍传》开篇云:“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也。父瑀 ,魏丞相掾 ,知名于世。”[3]1359(卷49)由此可知阮籍的父亲阮瑀在曹魏一代是曹操手下的僚属,且声名显赫。值得我们注意的是,阮瑀是东汉大儒蔡邕的弟子,“瑀少受学于蔡邕 ”[2]600(卷21),善作书檄 ,是著名的“建安七子 ”之一。他不仅文采飞扬,书记翩翩,而且深具儒家素养。据《三国志·魏书》注引《文士传》载,一次曹操大宴宾客,阮瑀抚琴而歌,歌曲中就有:“……士为知己死,女为悦者玩。恩义苟敷畅,他人焉能乱?”这样讲求知恩报恩的儒家思想的曲词,深得曹操欢心。而其师蔡邕在东汉灵帝熹平四年 (公元 175年),用隶书写成《周易》、《尚书 》、《鲁诗 》、《仪礼 》、《春秋 》和《公羊传 》、《论语》各经,刻于石上,称为熹平石经,也称“一字石经”,是中国古代刻于石碑上最早的官定儒家经本,曾立于当时洛阳城南的开阳门外太学讲堂前。作为硕儒的弟子,阮瑀的儒学功底自不待言。而且,据《晋书·阮籍传》中附《阮放传》载:“放字思度。祖略,齐郡太守。父顗,淮南内史。”阮放是阮籍的侄孙,从其传中追溯祖上源流,可知阮氏家族代有出仕做官之渊源,这与儒家所推崇的修齐治平之观念不谋而合,看来“诸阮前世皆儒学”是无疑的了。

出身于“前世皆儒学”的儒门世家,阮籍积极进取、想要建功立业的宏图大志其实早在其少年时代便已形成,在《咏怀诗》第 15首中他曾自述到:“昔年十四五,志向好读书。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8]265-266看来少年阮籍崇尚的是儒家典籍,希望具备儒家的道德修养,并将孔子弟子中以品德高尚著称的颜回和闵损作为自己学习的榜样,期盼自己和他们一样也可以成为有才能且道德高尚的人。

阮籍少年时的志向抱负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但不减,反而愈益明晰。《晋书·阮籍传》说“籍本有济世志”,实际对于出身于儒学世家,从小就受到儒家修齐治平教育和熏陶的阮籍来说,具有社会良知、社会担当和济世安邦之理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的这种思想在其文章和诗作中也多有流露。如《乐论》一文,通篇都是论述儒家礼乐文化的,其中还特别推崇礼乐刑政一体之治。关于《乐论》这篇文章,有学者①参阅陈伯君《阮籍集校注》,中华书局 1987年版,第 77页。就根据《三国志·魏志·高贵乡公髦记》中“甘露元年夏四月丙辰,帝幸太学,问诸儒……于是覆命讲礼记”一段考证:“疑此文乃阮籍为高贵乡公散骑常侍时奉命讲《礼记》(《乐记》为《礼记》之一篇)或与诸儒辩论之作。”笔者认为此说大体可信。能够讲解儒家经典《礼记》,可见阮籍儒学底蕴颇深。

在《乐论》中,阮籍开篇即以回答刘子问题的方式,引述孔子之语:“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8]77又纯熟地利用自身的儒家素养对所提问题进行一一注解,可见他对于儒家经典的谙熟程度,对于儒家礼乐文化、典章制度的注重及其深厚的儒家学养。而且《乐论》整篇文章都在强调儒家礼乐的教化作用,并将礼乐文化提到了很高的地位。在阮籍看来,通过儒家所提倡的仁、义、礼、乐传统就可以治国平天下。他说:“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合其体,得其性,则和;离其体,失其性,则乖。……故律吕协则阴阳和,音声适而万物类,男女不易其所,君臣不犯其位,四海同其观,九州一其节……天地合其德则万物合其生,刑赏不用而民自安矣。”[8]78-79

同样深厚的儒家底蕴,我们在阮籍的《咏怀诗》第 39首中也可以看到,他在诗中是这样表述的:“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狭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疆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8]321我们知道,儒家是特别强调节义道德和建功立业的。阮籍在诗中所提到的“志欲威八荒”、“临难不顾生”、“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和“气节故有常”实际都是儒家所倡导的志气、“忠 ”、“义 ”、“气节 ”和建功立业等道德素养的生动再现。而诗人所认可的忠于君王是千百世所认为光荣的,做正义的事会使美好的声誉彰明显著、名垂青史等思想更是儒家所称颂的优秀品德。看来阮籍内心深处并非如其表面之嗜酒荒放、不与世事般洒脱通达,其想要有所作为、有所建树的宏图大志无不体现出一个士人知识分子仍旧心系庙堂,以天下为己任的深厚儒家底蕴,与道家所推崇的消极无为、避世归隐的思想倾向截然不同。

此外,还有一点值得我们注意,在阮籍的本传、《阮咸传》和《世说新语·任诞》等诸篇章中都涉及到了阮籍以“汝不得复尔”、“弗之许”、“卿不得复尔”这样坚决不允许的态度,禁止其家族内的子侄们肆意放达的史料。自己发言玄远、任性旷达,却不允许子侄放达,这看似矛盾的一面,如果结合“是时竹林诸贤之风虽高,而礼教尚峻”[4]190(卷5)(值得注意的是此句实际点明了儒家礼法依然是当时社会之重要价值准则)的社会现实,以及阮籍儒学世家的家学传统和教育背景,我们不难判断阮籍的任性放达、嗜酒荒放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痛苦的选择,是在魏晋政权交替之际的特定社会背景下的不得已而为之。他的佯狂、醉酒其实只是其自保避害,保持家族实力的一种手段、方法。唐长孺先生曾指出的:“嵇阮在原则上并不反对儒家所规定的伦理秩序,只是反对虚伪的名教,他们理想中真率自然之人格仍然与封建道德不可分割。”[9]这一经典论断实际正是对于阮籍思想深层中儒家底蕴的最充分肯定。

根据史籍细考阮籍子侄们的发展道路,我们就会发现,他们虽放逸通达之风尚存,但最终无不走上仕宦之途①此段中有关阮籍子侄的仕宦情况均见房玄龄等《晋书》,中华书局 2003年版 ,卷 49《阮籍传 》。,且其中不乏列于显要之位、或清要之职之重要官吏,与其儒学世家家教中所强调的注重建功立业和现世事功的标准十分符合。阮籍之子,阮浑在太康中,为太子庶子。其侄阮咸,历仕散骑侍郎,后补始平太守。咸子阮瞻,东海王司马越之记室参军,永嘉中,又为太子舍人。咸子阮孚,初辟太傅府,迁骑兵属。避乱渡江后,任安东参军。后转丞相从事中郎。琅邪王裒为车骑将军,又以孚为长史。后又迁黄门侍郎、散骑常侍。转太子中庶子、左卫率、领屯骑校尉。明帝即位,又迁侍中。从平王敦,赐爵南安县侯。后转吏部尚书,领东海王师,称疾不拜。阮修,在王敦时为鸿胪卿。阮放,被辟为太学博士、太子中舍人、庶子。明帝时转黄门侍郎、迁吏部郎。死后,又追赠廷尉。其子阮晞之,为南顿太守。阮裕,弱冠辟太宰掾。大将军王敦命为主薄,甚被知遇。其三个儿子中,除阮傭早卒外,阮宁,为鄱阳太守。阮普,为骠骑谘议参军。而傭子阮歆之,为中领军。宁子阮腆,为秘书监。腆弟阮万龄及阮歆之子阮弥之,在元熙中,并列显位。于此阮籍家族成员之注重现世事功和热衷官场的儒家行止和思想底蕴即可窥见一斑。

余英时先生在论及有关魏晋思潮,特别是涉及到阮籍的思想旨趣时,就曾不只一次地反复强调:“嗣宗虽不守世俗所谓之礼法,而内心实深得礼意。”[10]329“细玩嗣宗之《大人先生传》及叔夜《与山巨源书》,则俨然仲长统之《乐志论》,因知其内心修养,积之有素,岂朝夕之间,因反抗一家一姓之政权,便遽能有此恬淡襟怀,而持以为出处进退之权衡哉?嗣宗与叔夜虽逍遥已久,不能遵世俗之礼法,然其本心则实未尝欲破坏群体之纲纪。”[10]386这些论断精准有力、入木三分,阮籍内心深处所蕴涵的深厚儒家底蕴昭然若揭。同时也为我们展现了,阮籍思想行止中看似矛盾重重背后的一贯坚持。

综上所述,我们看到魏晋玄学名士深厚的儒家底蕴在家教之儒学方面体现尤甚。他们在家族内部,不仅注重儒家的仁义孝悌,而且极重以礼齐家、以礼传家,这其实正是礼学在魏晋时期成为儒学中的显学、《孝经》地位日渐上升,魏晋士人普遍重家不重国,重孝不重忠,形成皇权衰微,士族势力膨胀局面的根本原因。钱穆先生在《略论魏晋南北朝学术文化与当时门第之关系》一文中关于中古世族社会具有共同之理想,“所希望于门第中人,上自贤父兄,下至佳子弟,不外两大要目:一则希望其能具孝友之内行,一则希望其能有经籍文史学业之修养。此两种希望,并合成为当时共同之家教。其前一项之表现,则成为家风,后一项之表现,则成为家学。”的论述更是揭示出儒学家庭教育在魏晋名士家学中的重要地位,且进一步点明了魏晋玄学名士对于族内成员儒家底蕴培育的注重和他们依靠儒学齐家、传家的文化特质。

[1]陈寅恪.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M].北京:三联书店,1954:17.

[2]陈寿.三国志[M].北京:中华书局,1982.

[3]房玄龄,等.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3.

[4]刘义庆.世说新语[M].诸子集成:第 8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

[5]戴明扬.嵇康集校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6]颜之推.颜氏家训[M].诸子集成:第 8册.北京:中华书局,1986:4.

[7]鲁迅.鲁迅散文集 [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5:242.

[8]陈伯君.阮籍集校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7.

[9]唐长孺.唐长孺社会文化史论丛[M].武昌:武汉大学出版社,2001:28.

[10]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 [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The Confucian Connotation in the Thought of theW ei-Jin Representatives of the Dark Learning——From the View of Family Education

BA Xiao-jin
(School of Sociology and History,Fujian Nor malUniversity,Fuzhou350007,China)

Although the Dark Learning began to prevail in theWei-Jin period,Confucianis m was still influential as an ideology.In fact,most representatives of the Dark Learning in the Wei and Jin Dynasties studied and followed both Confucianism and Taois m.They didn’t abandon Confucianis m at all.On the contrary,they gained the Confucian erudition,and paid particular attention to the ritesof Confucianism,so did the representative of theDarkLearning,such as Ruan Ji and Ji kang.

Wei-Jin period;representatives in the dark Learning;confucian connotation;family education

K235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1008-2395(2010)03-0012-04

2010-03-02

福建省教育厅社会科学研究项目 (JA09061S)“魏晋玄学代表人物的儒家素养研究”成果

巴晓津 (1978-)女,福建师范大学社会历史学院教师,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古代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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