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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窦娥的性格与其悲剧的关系

2010-08-15史英新

关键词:贞节窦娥封建礼教

史英新

浅析窦娥的性格与其悲剧的关系

史英新

窦娥的性格具有矛盾性。对于自己的遭际,她虽然做过无力的反抗,但更多的是忍耐与顺从,认为自己是命该如此。窦娥恪守伦常,把封建伦理纲常作为信奉理念和行为准则,迷信守贞尽孝以修得美满来世,这是导致其泯灭自我,扭曲人性,从而酿成人生悲剧的直接因素。

《窦娥冤》;窦娥;悲剧;性格因素

探讨窦娥的悲剧,必涉及窦娥形象。关于窦娥形象又涉及两个问题:一是如何看待窦娥的反抗性格?一是如何看待窦娥的善良孝顺?学术界有下面几种观点:

王季思认为,窦娥的反抗代表了中国人民为了正义事业向当时的黑暗势力进行坚决斗争的英雄人物形象。宁宗一认为,窦娥对天地的控诉,实际上也是对现实的控诉,他对封建社会世界观念中最公正无私的事物——天地日月——都彻底加以否定,实质上就是对现实人间最高统治者的否定。这种对黑暗统治的彻底否定,这种觉醒了的意识,具有强大的进攻性的精神武器的力量。陈毓罴则认为王季思对窦娥的评价“显然过分美化了她”,他说:“窦娥的反抗是被现实的压力逼出来的,而且受了种种条件的限制,他头脑里的封建思想也在一定程度上束缚着她。”因而,“她自始至终并未达到自觉地为了正义事业而斗争的高度”(〈关于《窦娥冤》的评价问题〉)。杨栋不同意“反抗是窦娥性格的根本特征,也是贯穿该剧的主题”这个学术界的定论,他认为“窦娥不是什么反抗封建统治的英雄、勇士,而是一个命苦到不能再苦,而又善良到无可再善良的弱女子,是背着因袭的重担,喘息在封建社会深渊里的千百万中国劳动妇女的典型。苦难和善良是这个性格的低色。”张福德也认为窦娥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窦娥性格具有双重性:“甘受命运的摆布和对命运的抗争”,“尽孝和守节”。而这种复杂性格是由残酷的统治阶级、封建礼教的束缚和影响及客观情势的发展和窦娥自身性格特点等诸多因素造成的。她“既是封建礼教的接受者、传播者,又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这是戏剧作者的思想矛盾在窦娥形象塑造上的反映[1]。

笔者认为,在特定的历史环境和特定的文化底蕴下产生的窦娥的性格确实具有矛盾的一面,她虽然做过无力的反抗,但她性格中更多的是忍耐与顺从。面对自己的种种不幸,她认为自己是命该如此。比如她说:“莫不是八字儿该载着一世忧”,“莫不是前世里烧香不到头”。[2]对不幸,她是抱着忍耐再忍耐、逆来顺受的态度的,她不但在吃人的封建礼教中毫无觉醒,反而以始终格守“贞节”与“孝妇”自诩,以“前世注定”与“命运安排”不断慰籍自己的心灵。于是,不为今世而为来世成为她忍耐与顺从的原动力。这种忍耐与顺从将她慢慢推向死亡。因此,窦娥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而她的性格特点则是造成其悲剧的直接原因。

清代学者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中指出:“最有悲剧性质者,则如关汉卿之《窦娥冤》,剧中虽有恶人交构其间,而其蹈汤赴火者,仍出于其主人翁之意志。”造成窦娥悲剧的一个重要原因也“仍出于其主人翁之意志”,即窦娥的个人因素。窦娥恪守伦常,自觉把封建伦理纲常作为信奉理念和行为准则,迷信以守贞尽孝来修得美满来世,这是导致其泯灭自我,扭曲人性,酿成人生悲剧的最直接因素。

窦娥三岁丧母,七岁作童养媳,十七岁成婚,十九岁成了寡妇。“撇的俺婆妇每天都把空房守,端的个有谁问,有谁秋!”在封建礼教盛行的社会里,“母以子贵,妻以夫荣”,像窦娥这样一个无夫无子的年轻寡妇,在日常生活中无依无靠,更何况在中国历来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就为造成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特殊身世是造成窦娥悲剧的基础。

纵观《窦娥冤》[2]全剧,窦娥由于坚守贞节而导致了遭张驴儿陷害,由于对婆婆盲目尽孝而导致了蒙冤赴死。可以说,窦娥固守的“贞节”、“孝道”是导致其悲剧的直接原因。

宋元时代,节烈之风日盛一日,贞节牌坊随处可见。从童子的启蒙书到儒家经典,贞节教育无处不在。窦娥出生在一个读书人家庭,从小就接受了贞节教育。在她看来贞节比什么都重要,任何东西都无法改变和动摇她对这种道德的信仰。当有人要破坏这种道德时,她一反平日温顺的常态,变得怒不可遏。这在她与蔡婆婆的冲突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她认为孝顺与贞节是有机的统一体,当一方受害,二者就会“玉石俱焚”。

窦娥是一位孝顺媳妇,愿意一辈子侍候婆婆,愿意牺牲性命保护婆婆,甚至死后变成冤魂还请求其父窦天章善待婆婆,但她也宁愿一辈子守空房,以保持贞节。当她听到婆母屈从张驴儿父子的威逼时,立刻变了颜色,先是损,后是骂,词语十分激烈:“怪不得女大不中留,你如今六旬左右,可不道到中年万事休!旧恩爱一笔勾,新夫妻两意投,枉教人笑破口。”“这一个似卓氏般当垆涤器,这一个似孟光般举案齐眉,说来藏头盖脚多伶俐,道着难晓,做出才知。”在这里,她损蔡婆婆六十多岁还要改嫁,是不守贞节;不思往日夫妻恩爱另觅新欢,是不守妇道;她甚至违背孝道,骂蔡婆婆“可悲可耻”!在窦娥看来,名节比孝顺尤为重要。她死后化为冤鬼,对其父述说冤情时还说:“好刀不鞴双鞍,烈女不更二夫。”封建的贞节观已吞蚀了她的灵魂,这本身就具有浓重的悲剧色彩,即便是不遭冤杀,也必然是在封建礼教的重压下,凄凉孤苦的度过一生。

苦难向来是迷信滋生的温床,悲苦命运的无可解脱使窦娥产生了迷信信仰。窦娥把今生的苦难归结为前世的命定,又把对幸福生活的期冀寄托于虚妄的来世。为了“恪守修来世”的诺言,窦娥基于对封建伦理道德的认同,自觉选择了守贞、持孝。她以为这样做就是行善,就可以修得美好来世。剧作第一折以人物独白的形式交代了窦娥的身世:“我三岁上亡了母亲,七岁上离了父亲”,“俺父亲将我嫁与蔡婆婆为儿媳妇,改名窦娥”,“至十七岁与夫成亲,不幸丈夫亡化,可早三年光景,我今二十岁也”,“窦娥也,你这命好苦也呵!”窦娥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的遭际,不禁自怨自艾,对悲苦命运发出了感叹与疑惑。由此可以看出,窦娥是在对悲苦遭际无以解释的情况下,便觉得冥冥中有一种不可把握的力量主宰着自己的命运。正如英国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所说,“对命运的迷信,对天地鬼神等幻想的超自然力量的信仰,从来都是在人的能力达不到的时候产生的”。正是这种思想信仰使窦娥自责自己“前世里烧香不到头”,导致了今生的苦难,并把幸福生活的期冀寄托于虚妄的来世。前世、今生、来世,环环相扣,互为因果,成了窦娥的信仰逻辑和生活准则。为了修得来世的幸福,窦娥决心做到“我将这婆侍养,我将这服孝守,我言词须应口”。在她看来,这就是行善,是修来世的必由之路。

窦娥以实际行动实践着自己的诺言,自觉按照封建伦理道德规范行事,而封建伦理道德对窦娥的要求就是做一个贞妇、孝妇。为了守节,面对张驴儿的逼婚,她万辞不从,敢于见官;为了尽孝,她可以忍受“捱千般打拷,万种凌逼”,直打得“肉都飞,血淋漓”,甚至放弃自己的生命,而不愿让婆婆受一点点伤害。如果只把窦娥的救婆婆行为理解为孝心的表达,这未免太过简单了。对婆婆的孝心实质上更应纳入窦娥“修来世”的理想框架中,是窦娥以实际行动兑现自己承诺的一部分。

鬼神信仰在当时已非常流行,而且已经有一套完备的驱鬼的法术。窦娥临死之际,反复交代婆婆:“月一十五,有瀽不了的浆水饭,瀽半碗儿与我吃;烧不了的纸钱,与窦娥烧一陌儿。”窦娥在思想深处是对灵魂的信仰,她相信人死后将到另一个世界上生存,人在另一个世界上,仍要吃、穿、住、用,而这一切都来源于活着的人对死者的祭祀,即烧纸钱、供饭菜,否则,死者就要挨饿受穷。可见,当时对灵魂的信仰已非常普遍,并形成了稳定的祭祀仪式,而这也正是窦娥迷信思想的渊源。基于迷信思想,窦娥对虚幻的来世抱有幻想,所以虔诚地以“守贞”“持孝”去修得来世的幸福,甚至为了尽孝不惮于死。由此可见,迷信思想也是造成窦娥悲剧的重要原因。

综上所述,窦娥自身性格是导致其悲剧发生的直接原因,窦娥的特殊身世和她“守贞”“尽孝”的道德观念、“前世来生”的迷信思想是造成其悲剧的最直接原因,而社会因素应该是次要的、间接的。

[1]陈友冰.新时期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论述[M].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2006.

[2]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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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0)23-0120-02

史英新(1962-),女,烟台职业学院(山东烟台264000)基础部副教授。

2010-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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