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微暗的火》中的两个容器意象解读

2010-09-02陈沿西

关键词:纳博科容器隐喻

陈沿西

《微暗的火》中的两个容器意象解读

陈沿西

从认知隐喻理论角度分析纳博科夫小说《微暗的火》的主人公谢德所写长诗中的“身体”和“家庭”两个“容器意象”。主要根据Mark Johnson描述的容器图示隐喻蕴涵,分析了“身体”和“家庭”对于谢德的意义。

《微暗的火》;谢德的诗歌;容器意象;身体;家庭;隐喻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 1899-1977),出生于俄国的美国作家,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先行者。纳博科夫于1962年出版的小说《微暗的火》,因其新颖独特的结构、扑朔迷离的意义、多重叙事、文字游戏等鲜明的后现代主义小说特征,至今仍然颇受文学评论家们的关注。该小说有前言,又有一首与小说同名的999行的长诗,还有评注和索引。国内外已有许多学者对这部小说的写作手法和技巧进行了研究,下面,借助空间意象容器图示理论,谈谈这首长诗中的两个容器隐喻。

一、关于容器意象图示

意象图式结构(image-schematic structure)是认知的一种来源模式,通过从具体域到抽象域的隐喻投射可以充分表达抽象概念。“形式空间化假设要求从物理空间到认知空间(conceptual space)的隐喻投射,通过这种投射,空间结构被移植到概念结构之上。更确切地说,意象图式被投射到相应的抽象组合(configurations)上。简言之,形式空间化假设认为我们是通过意象图式加隐喻投射来理解概念结构的。”[1]275容器意象图示是Lakoff所论述的七类意象图示之一。在认知事物的过程中,人们总是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把感知对象分为“有界”和“无界”。任何“有界”的事物都可以被看作容器,包括实体、动作、行为、语言、状态、思想等。就结构而言,容器图示包括内部、界限和外部。Johnson认为容器图示至少有以下五个隐喻蕴涵[2]22:1)作为陆标的容器向处于其中的动体提供保护;2)处于容器之中的动体受容器的限制和束缚;3)处于容器中的动体的位置相对固定;4)容器可以遮挡或彰显处于其中的动体;5)包容关系可以传递,如

X在Y里,Z在X里,则Z也在Y里。

二、小说诗歌中的两个隐喻

在小说《微暗的火》中,谢德是一位61岁的美国著名诗人,也是华兹史密斯学院的一名教授。谢德是小说的叙述者之一,是长诗《微暗的火》的作者。该诗不论是内容、形式,还是风格、技巧,都与金波特所著的前言、评论、索引大相径庭。该诗长达999行,采用传统作诗法——英雄双韵体——写成。诗歌分为四章,第一章166行,第二章和第三章都有334行,最后一章165行。金波特曾在前言中提到“这首诗只剩下一行没写(那就是第1000行),它想必跟第一行雷同,想必也就使全诗完成结构上的对称。”诗歌的第一章和第四章长度基本相同,第二与第三章长度完全一样。第一章和第二章构成全诗的一半,后面两章恰好是诗歌的另一半,这体现了“谢德的组合才能有敏锐而和谐的平衡感”[3]3。

谢德在这首诗歌中,记录了自己平淡普通的家庭生活。他回忆了自己的童年、成长的经历、姑妈莫德,记录了与妻子希碧尔长达四十年的幸福婚姻生活,还有相貌丑陋、性格孤僻的女儿及其自杀悲剧等。在对一切看似家常话题的描述中,如家居、房屋周围的环境等,谢德试图探讨的却是十分深刻的哲学问题:生存与死亡、死亡后的世界。

(一)身体是容器

处于容器中的动体位置相对固定,处于容器之中的动体受容器的限制和束缚。“我们经历了将身体视为容器和容器里的东西的过程”[4]190。

在诗歌《微暗的火》中,谢德的身体或者说他那具有生命的肉体是容器隐喻,从动体的移动路径能投射出诗人的心智活动。谢德的身体是容器,谢德的灵魂则是动体,身体之外或者有形的世界就是动体移动的陆标。

“As to make chair and bed exactly stand

Upon that snow,out in that crystal land!”[5]33

图1Out的意向图示

谢德在诗篇一开头就表达了自己渴望走出有限的世界,生活在“外面晶莹明澈的大地上”,或者是“活在那映出的苍穹,展翅翱翔”[3]19。Out描述的是物理空间里的运动方向,从容器内冲向容器外(图1),而这里明显是超越了物理空间,描述了抽象的概念,“通过隐喻投射覆盖抽象的认知域,来定位各种心智活动”[6]65。谢德作为一名颇有名气和声望的作家,身体与灵魂却不属于同一个容器。灵与肉的分裂充分反映了谢德内心的矛盾和疑问,这一疑问即是他自己终身所追求的关于生命的终极问题。

“Space is a swarming in the eyes;and time,

A singing in the ears.In this hive I’m

Locked up.”[5]40

图2In的意向图示

处于容器中的动体的位置相对固定,处于容器之中的动体受容器的限制和束缚。“空间是目中密集的蜂群,时间是耳中营营的歌声”[3]29。眼睛和耳朵指代身体,而时间和空间的结合则是人生的真实存在。谢德给牢牢地锁在时间和空间所编织起来的生命体容器中,丝毫动弹不得。所以,谢德喟叹:“生活是个在黑暗中胡乱涂写的信息”[3]30越是冲不出坚固的容器,谢德越是渴望理解生命之外的世界,即死后的世界(hereafter world)。因此,他穷极一生探索死后的生活,甚至到来世预备学院(Institute of Preparation for the Hereafter)讲授谈论死亡的课程。谢德渴望走出自己的身体容器,找到永生、冥府生活的意义。一次,谢德心脏病突发,昏死过去,在晕厥期间,头脑里面出现了奇特的幻象。他觉得自己因此而成功地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看到了死后的世界。

“I knew—but I did know that I had crossed

The border.Everything I loved was lost

But no aorta could report regret.”[5]59

然而,谢德眼中所出现的幻觉后来被自己证实是虚假的梦魇,自己并没有踏过那超越生命的界限,于是他领悟到自己所追求的,不过是“对位的论题……不在于文本,而在于结构;不在于梦幻,而在于颠倒混乱的巧合,不在于肤浅的胡扯,而在于整套感性”[3]58。至此,谢德一生所探讨的话题终于有了答案,从此他再不期望冲出自己身体这一容器的界限和束缚。因此,诗歌第四章的文字中再也没有前三章的狂乱迷惑了,取而代之的是宁静安详的基调和叙述。谢德最终也找到了自我,寻求到了生命的意义:“我觉得唯有/通过我的艺术,结合欢悦的心情/我才能理解生存,至少能理解/我的生存微小的一部分。”[3]66

(二)家庭是容器

作为陆标的容器向处于其中的动体提供保护。家庭是容器,这是容器图示的样本隐喻[4]190。诗歌《微暗的火》中多次提到房屋的布置格局、家庭成员等。家庭对于谢德而言是一个容器,而他本人以及他的家人则是容器中的动体。家庭的内外部界限十分明显,家庭是谢德及其家人的庇护所。谢德十分看重自己的家,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远远地望见他的房子,“从湖泊那里我辨认得出我们的门廊”[3]21。室内的布置、家具和物品等都清晰可见,灯盏、碗碟、后院、秋千、座椅、电视天线等等,都是诗歌所描写的具体意象。家庭作为一个容器,为谢德和他的女儿提供了保护。谢德女儿因为患有先天的斜视眼病而不被她的同学所接受,家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每每出去碰壁后或一次又一次被拒绝后,她返回家中都会得到最真切和细微的关爱,家庭这个作为陆标的容器向处于其中的动体提供了最温暖的保护。

“他是我的宝贝儿:性情乖戾,阴郁孤僻——

可他还是我的宝贝儿。你想必记得那些

近乎平静的晚上,我们在搓麻将玩

或者她试穿你那件皮大衣,这使她

近乎迷人;连镜子都在微笑,

灯光仁慈宽厚,影儿都在微笑。”[3]36

只有在家中,女儿的容貌才不会被嘲笑、被批评,只有家中的“镜子”才会对女儿“微笑”。家庭对于谢德女儿而言才是真正充满爱的地方,可以给予她安全和保护的地方。对于谢德而言,这里也是给予家人关怀的地方。即使在女儿自杀后,谢德仍然认为女儿在自己的家中,女儿的灵魂还不时在家的周围出现。“树荫那边好像在轻柔摆动/我小女儿那架秋千的幽灵”[3]21。家庭这一容器,不仅向处于其中的动体如谢德、谢德女儿提供保护,更是一个充满爱的整合体,一个明显区别于外部的容器。谢德在诗歌中所描述的家是一个不受外部事物影响的密闭的容器,有保护家人的功能,它也是连结家人的容器,家里有保持原状的谢德父母的房间、姑妈的房间,家里有女儿留下的灵魂,还有谢德和妻子希尔碧共同生活了四十年的点点滴滴。

“至少已有

四千次我俩的脑袋揉皱了你那枕头

四万次那座落地钟奏出类似

威斯敏斯特大笨钟的粗乐声。

报出我俩共同享用的时辰。还会有多少

免费赠送的年历将使厨房那扇门增辉?”[3]32

“枕头”、“落地钟”、“年历”、“厨房门”这些意象无不传递着家庭的和睦与温暖。家庭这一容器是谢德全家的庇护所。因此,在诗中谢德对家庭的描写、家人的叙述占据了大部分的篇幅。当谢德在外受到质疑,或者无法解释生与死的疑问时,当他疾呼“帮助我,威尔!微暗的火”来乞求获得创作的灵感时,他选择了家,选择了爱人希尔碧。“我一边穿衣,一边穿堂过室/漫步闲荡在家中,押韵吟诗。”[3]64家庭也最终成为了谢德的缪斯。“这三间屋当年把你我她连结在一起/如今形成一个三折屏或一出三幕剧/其中绘制描述的事件将会永世长存。”[3]37

意象图示是理解隐喻的关键。“因为当一个概念被映射到另一个概念,特别是从具体域向抽象域映射时,意象图示在其间发挥着关键作用,这就为我们能理解抽象概念提供了主要依据。”[4]177家庭这一容器意象投射到抽象域,充分表达了庇护的蕴含和爱与整体的抽象概念。家庭是谢德身心的归属,是谢德心灵的港湾,也是谢德作为一位诗人灵感的来源。这也进一步表明谢德和评论作者金波特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文本叙述者。谢德是幸福并找寻到自我价值的诗人,而金波特则是充满“孤独感和异化感”的思想流亡者[7]。同一本小说之中,两个不同叙述者之间的鲜明对比,正体现了小说的张力和戏剧性。

三、结束语

在小说《微暗的火》中,同名长诗是一个完整独立的文本。诗歌《微暗的火》看似朴实无华,却反映了深刻的哲学道理。在海德格尔看来,“艺术的本质是诗,诗的本质是真理之创建”[8]58。诗歌本身是所有外延和内涵的结合体,诗的张力就是诗歌中各种意义的统一体。通过分析诗歌《微暗的火》中家庭和身体这两个容器隐喻,可以更好地理解诗人谢德的思想旅程和人生感悟。没有人能超越现实,生活在超自然的世界里,但诗人能通过家庭和艺术寻找到真正的自我。谢德的这一思想,体现了纳博科夫对于文学纯粹艺术性的追求。纳博科夫曾说“艺术的魅力可以存在于故事的骨骼里,思想的精髓里”[9]5。由此可见,诗人谢德(Shade,意即阴影)人如其名,是作者纳博科夫多重影子中最重要的一员。诗歌《微暗的火》外表结构平衡、朴实和谐,同时富于智慧哲理。

[1]Lakoff George.Women,Fire and Dangerous Things[M]. 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

[2]Johnson Mark.The Body in the Mind[M].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

[3]纳博科夫.微暗的火[M].梅绍武,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9.

[4]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

[5]Nabokov V.Pale fire[M].New York:First Vintage International Ed.1989.

[6]蓝纯.认知语言学与隐喻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

[7]陈沿西.“文化霸权”之下“他者”的命运:《微暗的火》的后殖民主义解读[J].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5(3).

[8]海德格尔.林中路[M].孙周兴,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

[9]纳博科夫.文学讲稿[M].申慧辉,等译.上海:三联书店,2005.

book=134,ebook=554

I106.4

A

1673-1999(2010)23-0134-03

陈沿西(1982-),女,四川广安人,硕士,四川理工学院(四川自贡643000)外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2010-08-22

2009年四川理工学院科研基金资助项目“纳博科夫小说的认知隐喻研究”(wkl-0906)。

猜你喜欢

纳博科容器隐喻
Different Containers不同的容器
成长是主动选择并负责:《摆渡人》中的隐喻给我们的启示
《活的隐喻》
难以置信的事情
《洛丽塔》与纳博科夫的“文学性”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国内首次结集出版
取米
对《象的失踪》中隐喻的解读
德里达论隐喻与摹拟
薇拉必须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