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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新时期文学本质研究的立场和方法的思考

2010-08-15李培锋

关键词:立场范式本质

李培锋

关于新时期文学本质研究的立场和方法的思考

李培锋

改革开放以来,关于文学本质的研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对于何为文学本质的争论仍在广泛的领域内进行着,没有形成一个一致性的认同。认为这与研究活动本身的立场和方法有关。反思文学本质研究的立场与方法,认为必须坚守文学作为人文学科的学科立场,突破一元思维模式的局限,最大限度地实现开放式的对话,并在研究过程中,不仅关注马克思、恩格斯原著中的陈述,还应关注现实之变。

文学本质研究;学科立场;一元思维;对话;元典回归;现实

对于文学本质的探讨,一直是文学理论界的一大热点。最近三十年来,中国社会的现实状况发生了巨大变化,文学理论研究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关于文学的本质问题仍然没有形成一个一致性的认同,争论在广泛的领域内依旧进行着。反思有关争论,便涉及研究的立场和方法问题。在对文学本质的研究过程中,必须坚守文学作为人文学科的学科立场,进而联系思想史背景对此作出具体的理论规约与表述。以一元思维模式研究文学本质显然是不科学的,必须突破这种思维模式的局限,最大限度地实现开放式的对话研究。研究过程中,只采取回归马克思主义元典的办法是远远不够的,所关注的不应该仅仅是马、恩原著中的陈述,还应关注现实之变,要避免形成教条主义和形而上学的研究态度和方法。

一、学科立场与思想史背景

进入新时期以来,文学本质研究的话语转型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对文学本质的理论表述是规约“文学何为”的一种显性标示,因此在文学本质研究过程中,研究者必须首先要明确坚守何种学科立场。对文学本质的研究,研究者应该坚守的是文学作为人文学科的学科立场。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社会政治环境的宽松,文学从政党实践的捆绑中逐渐解脱下来。文学从“泛”、“杂”中回归到文学自身的这种举动是必要的,但是文学并不是以回归到自身的“纯”为根本旨归,即“回归”不是文学发挥功能的落脚点。事实上,“纯文学”以及“纯文学理论”的概念和现实存在的合法性都是值得怀疑的[1]。文学本质研究必须审视文学作为人文科学的逻辑何在,文学作为人文科学的真正意义是什么,等等。“如果说自然和社会科学以客体为对象,则人文科学以主体性的人为对象,这是有关人文对象与科学对象相区分的最基本的哲学表述。”[2]由此看来,以技术手段如形式主义、结构主义的方法研究文学,当然有可取的一面,但是在文学本质研究过程中则是必应抛弃的。在人文科学对象的如此规定下,文学本质研究要走的显然不应该是技术分析路线,最终的研究所彰显的亦不是技术理性的光芒,而应是人文价值关怀。文学所创造的是“意义的世界”,而非一种“涵义的世界”,原因在于“意义”相对“涵义”超出了逻辑的概念,呈现出审美直观的特征。进一步说,人文科学的学科立场使得这种审美并不仅限于外在形式,而是回归到主体性的人,从而显示出人文科学的内在意向性。

研究文学本质,以文学自身观照之犹如井底之蛙,研究者需要做的是给文学以足够定义自己的空间。从文学到人文科学,此其一方面。如果进而将文学置于更广阔的背景之下,那无疑便是思想史的宏观背景。实际上,文学本质研究的思想史背景是不容忽视的。“思想史具有祛魅冷静并重返源初问题的效用”,而且,“思想史超越特人文-社会科学经验事实的普遍性内在线索”[3],会使我们领悟到狭隘的流行文学观念所遮蔽的文学的更深广的意义。杰姆逊(Fredric Jameson)在其演讲集《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自序中对“理论”有如下分析:“再次回顾历史,几乎完全可能把本世纪六十年代涌现的叫做‘理论’的东西,看成是后现代社会本身形成过程的一部分。只要稍微注意一下新理论的内容和形式,这个假设便可以证明。”[4]“理论”的诞生实则是社会本身形成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理论并不能脱离社会环境的制约而呈现出一种自主发展的姿态。将文学抽象加以研究而忽略不同时段文学存在的时代精神状况的做法,最终得出的理论表述必是空洞并无现实意义的。新时期以来,中国现实状况的变化是一个不争的事实,社会的各个方面以及由此引发的时代精神状况的改变不能不成为研究“文学何为”以及“文学本质何为”考虑的因素,从不同维度给予文学本质的多角度观照,是思想史可以提供给研究者的宝贵资源。

无论是人文科学的学科立场,还是思想史背景考虑,都体现出了文学本质研究的外转倾向。在某一对象的学术研究中,由外向内转常常是容易的,但是回归之后的外转却常常是艰难的。然而,学科疆界的严格控制恰恰是拘囿思维实现创新的痼疾所在,只有打破僵硬的学科规定,才能打开文学本质研究的广阔视界,从而实现对于文学本质的真正定位。

二、一元思维模式与对话

新时期以来,关于文学本质的探讨,可以归结为两大类:一是审美中心论;二是意识形态论。当然,具体到每一种类里还存在着诸多差别。关于审美论,有研究者将其分为三种表现形式:第一种倾向于将审美理解为文学的单一本质;第二种是将审美理解为文学区别于其他意识形态如哲学、道德、宗教等的特殊本质,称文学为审美意识形态;第三种认为文学的意识形态本质、认识本质及其他本质统一于文学的审美本质中。三种倾向基于一个共同的思路——文学之为文学的因素就在于审美,因而都有审美主义的审美一元论倾向[5]。意识形态之说又有意识形态性和意识形态形式的区别,但不管怎么样,都指出了文学与意识形态在一定程度上的不可脱离的关系。因此,在这里就出现一个问题:是以一元思维模式来思考文学本质问题,还是要冲破这种一元思维模式的拘囿?

一元思维范式,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都长期影响着人们的思维。如中国《易经》中的所谓“象”、老庄哲学的所谓“道”、孔子所谓的“仁”与孟子所倡导的“气”,西方柏拉图所钟情的“理念”、黑格尔高举的“绝对理念”,笛卡尔崇尚的“理性”,等等。这种思维的共同之处就是:事先“悬置一个理性的概念,认同概念的内涵,再在具体的行为处事过程中演化这个概念。”[6]这种思维尽管会通过各种方式实现概念的演化,但是其在出发的时刻,就已注定它们所关注的仅仅是这个所谓的“内核”。正如有研究者所言:“当一切思想和观念都必须合乎某个预设的价值规范或合法性根据时,不言而喻,丰富多样的现象必定会被简单化地纳入某种先在的解释模式中。”[6]这种一元思维范式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排他性。关于文学本质是在审美还是在于意识形态这种争论,使得双方总有充足的理由指责对方的致病缺陷,又都无法否定对方具有的充分合理性。正如黑格尔所言:“这种冲突中对立的双方各有它那一方面的辩护理由,而同时每一方拿来作为自己所坚持的那种目的和性格的真正内容的却只能是同样有辩护理由的对方否定掉或破坏掉。”[7]文学研究的审美本质和意识形态本质,在这种似乎是循环不已的相互“去合法性”的攻击中,都以正端自居的方式渴望或想象着实现自我的权威理想和一劳永逸品格。

因此,在文学本质研究过程中,一元思维模式是必须摆脱的。既然“‘寻找方法’并不采取反对相反事物进行调和的形式”,那么为了寻求“一种统一的在场理论”[8],对话则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对话是对一元思维范式的一种彻底逃离,它隶属于一种二元甚或是多元的思维范式。矛盾双方所谓的同一性不是一种为追求统一而达到的统一,而是在对立转化中达到的同一,在这种统一中有一种张力蕴含。对话机制所试图追求的正是这样一种张力。在这种追求中,它显示出各方对待同一的不同。在这一点上,乔纳森·卡勒在文学本质的研究中对于对话的追求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例证。卡勒没有以解构者的姿态来批判关于文学本质的诉求,也没有因此将文学的本质给予固定,而是在列出文学本质的五种视角(文学是语言的“突出”,文学是语言的综合,文学是虚构,文学是审美对象,文学是互文性的或者自反性的建构)的同时,以一种开放的姿态指出视角中的哪一种都无法成功地将另一种全部包含进去,任何人都可以从一种视角开始,但最终还要为另一种视角留出余地[9]。他相信以纯粹对立的方式研究文学本质,必会使理论失去其本身的趣味和力量。因此,我们无需排除任何一种有助于我们理解文学本质的观点,研究只有在吸收了相反的观点之后才可能走向多元。

三、元典回归与现实之变

在探讨文学本质的过程中,关于“文学是否是一种意识形态”的问题,无论是赞同者还是反对者,均采取了选择回归马、恩经典著作的行动,无一不援引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那段关于“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经典表述,以及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关于“意识形态”的解释。那么,如何评价这样一种选择抑或可以称为策略的举动?笔者认为,必须予以辩证地分析,不能一味地赞同。回归元典,追寻问题的源起,不失为问题研究的一种方法,但是仅限于此是远远不够的,那只是解决了问题的一个方面,并且因此产生的弊端之一就是易于陷入教条主义和形而上学的境地。同时,对于经典表述的解读,有时也会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情况。

检视“意识形态”这个概念,它也不止源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之中,从特拉西的提出到齐泽克关于意识形态的论述,意识形态的阐释经历了多个发展阶段,被赋予了众多的涵义,正如美国学者格尔茨所说:“‘意识形态’这个词彻底已被意识形态化了,这是现代知识史上的一个小讽刺。”[10]在当下,现实之变的表现之一就是意识形态的泛化。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意识形态的这种变化,更多不是在经典层面上发生的,而是在回归到特拉西意义之后的泛化。意识形态作为“观念”成为一种价值态度、情感倾向,甚至是某种趣味流露,它已经从总体性的特征更多地滑向了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实则体现元典意义上的意识形态总体性特征,本来就是值得怀疑的,原因在于其中关键的要素——一般性——的表述,正如阿尔都塞所说的只是一种“说话方式”而已:“说明任何事物都是在特定过程的具体结构内产生的,但是为了弄懂发生了什么事,你就需要借助那种最低限度的并不存在的一般性,否则就不可能发现和理解确实存在的事物。”[11]现实之变的表现之二,就是文化研究开始正视意识形态,这与其说这是向文学作为政治的工具性论调的简单回归,不如说是向文学表征性的腹地进行深度开掘的研究举动。

这里还需要提一下“范式转型”的问题。“范式”的概念和理论是美国著名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Thomas Kunn)提出的,他在《科学革命的结构》(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中进行了系统的阐述。“范式”,指常规科学所赖以运作的理论基础和实践规范,是从事某一科学的研究者群体所共同遵从的世界观和行为方式。托马斯指出:“范式是一个成熟的科学共同体在某段时间内所接纳的研究方法、问题领域和解题标准的源头活水。因此,接受新范式,常常需要重新定义相应的科学。有些老问题移交给别一门科学去研究或被宣布为完全‘不科学’的问题。以前不存在的或认为无足轻重的问题,随着新范式的出现,可能会成为能导致重大科学成就的基本问题。”[12]尽管他所涉及的是常规科学,但是这种“范式转型”引致的结果同样适用于作为人文科学的文学研究。因此,现实之变,必然会影响文学本质研究的“新范式”的出现。

在研究文学本质的过程中,研究者更多的是应该在发扬马、恩等在研究问题时所运用的科学方法,而不是仅仅以追求回归元典为理论旨归。在面对现实之变时,马克思主义文艺学的深刻性、科学性,显然也不是用来排斥其他理论深刻性和合理性的依据和法宝。只有真正地以科学的方法论观念作为指导,才有可能不但在视野上而且在技术上实现文学本质研究面貌的改变,从而揭开文学在更多维度的真实状态。

四、结语

不可否认,新时期以来关于文学本质的研究取得了很大的进展,研究话语的多元性趋向已经在表明这一点。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在文学本质研究方面,我们就可以由此做一种一劳永逸的打算。我们迫切需要采取的行动,是对研究状况从立场到方法进行反思,从而使文学本质研究更具有佛克马意义上的有效性:新的理论陈述符合对象的经验事实,符合体现时代要求的总体性理论,使陈述的合理性建立在某种一致性的基础上[13]。

[1]陶东风,李松岳.从社会理论视角看文学的自主性:兼谈“纯文学”问题[J].花城,2002(1).

[2]尤西林.人文科学导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51.

[3]尤西林.“美学热”与后文革意识形态的重建[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1).

[4]杰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M].唐小兵,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6.

[5]陈吉猛.新时期文学理论的审美主义倾向论略[J].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3).

[6]周宪.文化表征与文化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346.

[7]黑格尔.美学:第3卷下[M].朱光潜,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286.

[8]弗雷德里克·詹姆逊.马克思主义与形式[M].钱佼汝,译.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5:176.

[9]乔纳森·卡勒.文学理论入门[M].李平,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8:19-36.

[10]克利福德·格尔茨.文化的解释[M].韩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231.

[11]陈越.哲学与政治:阿尔都塞读本[G].长春:吉林出版社,2003:220.

[12]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M].金吾伦,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95.

[13]杜沃·佛克马.认识论问题[G]//马克·昂热诺,等.问题与观点.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0:437-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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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6

A

1673-1999(2010)15-0097-03

李培锋(1984-),男,山东临清人,山东大学(山东济南250100)文艺美学研究中心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文艺学、美学。

2010-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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