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城市文学中的上海怀旧情结
2010-08-15喻述君
喻述君
(湖南城市学院中文系,湖南益阳413000)
当代城市文学中的上海怀旧情结
喻述君
(湖南城市学院中文系,湖南益阳413000)
在当代城市文学中,上海的文化怀旧是一个独特的典型,体现出上海作为国际大都市的一种文化个性。上海怀旧情结从根本上来说,实际上体现出在经济高速发展的物质文明背景下,城市居民的文化精神的缺失和迷茫。
城市文学;上海怀旧;反思
上海既具有城市文学传统,又具有当下最充分的现代城市品格。最受到话语关注的上海,不但使新型城市文学的孕育和诞生具有极大的可能性,而且理应成为反映当下城市化进程的文学作品的创作温床。但是,上海的城市文学作品并没有相应地涌现出一股现实关切和未来展望的潮流,相反却触发了很多向后看、向内看的怀旧主题,并且在上海的城市文学作品中呈现一种强有力的蔓延之势。在这股怀旧风潮中,关于上海的怀旧是很独特的。其他城市的怀旧所呈现出的更多的是一种多纬度、多观察角度、多研究层面的怀旧,而上海怀旧则是倾向于选择一种非常狭窄的走向——追忆“旧上海”即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的城市文明。
一、上海怀旧的叙事空间与叙事主题
当代上海怀旧的文本基本上都倾向于打造出一个精致的贵族化的上海,使这个上海有着繁华、富足、迷人的情调,这种精致扎根于怀旧空间的选择与营造之中,追寻那段消逝已久的历史中的繁华景象,给人一种时光倒流之感。这些充满怀旧色彩的老上海的公共空间,激起的不是人们对老上海历史的迷恋,而是对三四十年代旧上海的向往。比较经典的场景有洋人及官僚富商们的公寓和豪宅,咖啡馆、西餐厅和大酒店、名人的故居、舞厅、夜总会、俱乐部等休闲场所,高档商店及旧日繁华的马路。作家对现代都市的物质文明几乎都持肯定的态度。在程乃珊看来,所谓的“蓝屋”族代表着上海的高贵、财富、修养和品位,以其立体感、体积感、质量感、修饰性,昭示着家庭的身份和尊严,以外观造型上的形式美、风格美表示内部生活的豪华舒适。可以说,“蓝屋”是“有根底的”“富裕生活的广告牌”,昭示着华贵气度和优裕的生活。它是上流社会高高在上向平民显示自己优越的物证,却又不容一般平民接近,矜持地保持着它的高贵和神秘。在《摩登上海》中,李欧梵描绘了承载上海现代文明与物质文明的外滩建筑、百货大楼、咖啡馆、舞厅、公园和跑马场来增强空间感。[1]这些叙述空间不仅代表了怀旧人物的消费水平,也体现出其高雅不俗的文化品位,更满足了当代城市中产阶级对未来生活的种种心理幻想。
上海怀旧文本通篇弥漫着一种温馨忧伤的中产阶级情调,不仅表现为对上层阶级贵族生活和中产阶级文化品位的一次寻根之旅,同时还可以看作是当下新生的中产阶级构筑自我身份的一个过程,以及普通大众在“上海怀旧”中所寄托的一份贵族化想象的努力。旧日显赫的大资产阶级的生活形态,经历了解放后几十年的消磨,早已不再是一种外在的呈现,而是显得极其的内化,反而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城市民间逻辑。在现如今抵御宏大叙事的写作背景下,作家正在以一种独特的个体经验来书写上海的日常生活。《上海的风花雪月》中的郭婉莹,拥有炫目的俗世背景。历史巨变后,她失去了一切。但她没有抱怨,而是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并在苦难的洗礼中完善了自己的人生。看似柔弱的郭家小姐,在时代巨变中反能坚守生命的尊严和洁净的精神,使灵魂在苦难中升华,也以自己的人格魅力鼓舞、感动所有人。即使后来贫困潦倒,还不忘用铁丝烘烤蛋糕,始终保持自己的优雅、美丽,坚持她喜欢的精致、有趣味的生活。不论是现实题材还是历史题材,作家都以自己对旧上海中等阶层的生活与精神遗存为基础,在描述他们昔日的美好时光时,主要是从其高雅的文化品位来打造,而不仅仅从物质财富的多寡来凸显。怀旧人物穿法国西装,开进口汽车,打高尔夫,住花园洋房,买密丝佛陀,说一口流利的英文,曾经历过如此繁华的名媛即使落难依然优雅如故,流露出的是骨子里的贵族本性。于是,曾经那些虽然困顿但不失精致的中等阶层的生活方式,旧日的显赫在资本家后裔心中所唤起的微妙自尊,等等,一一进入作家文本中,唤起的是读者的羡慕。
中产阶级曾经活色生香的生活让怀旧人物及其后代无限骄傲、无限留恋,并对现实生活中的粗糙不满。陈丹燕在其作品里也表现出对过去的精致生活心生向往,对变革时期新上海没有保留住曾经的优雅品位抱憾不已。除此之外,文本中的上海怀旧情结还引起了普罗大众对老上海的精致生活充满仰慕,加入追忆者行列。中产阶级及贵族的闲适生活在平民之间达成了共识,一些真实粗粝的东西被消解了。在消解旧上海尖锐的阶级冲突与社会困境的同时,对当今被排斥在中产阶级生活之外的弱势人群,人们获得了勇气,并从这些温和的描述中得到了安慰。
二、对上海怀旧情结的审视与反思
上海怀旧文本更多关注的是中产阶级的文化消费的需要,并且为了迎合时尚的需要而把怀旧的重心集中到了“繁华老上海”的一面,而忽视了处于下层的、边缘的群体的需要。上海租界的殖民历史反而成为其炫耀的旗帜。事实上,即使在最为繁华的年代,也可以说并存着三个不同的“上海”:一个十里洋场的“上海”,一个是狭窄弯曲的弄堂里所谓小市民的“上海”,还有一个是苏州河两岸的工人区、棚户区的底层“上海”。而在今天散文类的怀旧文本中,这些历史的真实被有意识地过滤了。凡是繁华、豪华的传奇必定给以不厌其烦的详细渲染和铺陈,而悲苦飘零、破落动荡则被刻意忽略或是一笔带过。怀旧的笔触对准的是外滩、霞飞路、静安寺路,是舞厅、夜总会、花园洋房别墅、富人俱乐部、名人故居,而不会是苏州河两岸污浊不堪的棚户区,也很少涉及市南、市北弯弯曲曲的小弄堂里的贫民生活,也没有描写石库门里“七十二家房客”式的拥挤生活。[2]即使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上海也呈现多元化和复杂化的特性,是关于“精致化”的想象无法简单囊括的。在散文类的怀旧文本中,我们看到的是被“重振上海雄风”的需要所切割了的上海,在怀旧想象的时空上精心剪辑和拼接了老上海贵族化的生活空间来与90年代以来的现代化成功的想象相联接,重新确立上海的经济文化中心地位,这使上海的城市文化身份无论在价值观、文化观还是社会阶层的呈现上都显出单一化的局限。
另一方面,90年代以来的上海怀旧文本着意从对西方文化的追寻中去拼凑这座城市“起源”的神话,并用一系列统计和符号,如建筑、消费时尚、娱乐、文学风格等,来检查上海是否符合一般现代国际大都市的形象。于是,在用各种话语方式所营造的时光倒流中,人们情不自禁地陷入了对欧洲或是西方殖民文化的怀旧神话中而不能自拔。而在向西方文化的膜拜致敬中,旧上海的另一面,即当初左翼文化所强烈批判的一面,却被剔除在历史想象的画面之外。在这个刻意制作的温馨光环中,上海的价值与辉煌在于它与欧洲母体原型之间那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人们通过对上海这一符号的消费性想象来消费西方,享受西方情调,上海成了西方现代文化的一个复制品、一个抽象的符号。
[1]朱崇科.重构与想象:上海的现代性——评李欧梵《上海摩登——一种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J].浙江学刊,2003(1).
[2]王晓明.从淮海路到梅家村[J].文学评论,2002(3).
责任编辑 叶利荣 yelirong@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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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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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395(2010)02-0115-02
2010201220
喻述君(1966—),男,湖南宁乡人,副教授,主要从事城市文学与城市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