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遗忘的踪迹
——王弼文学批评理论范式的文论史地位

2010-08-15王成

温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0年1期
关键词:王弼儒道文论

王成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济南250014)

遗忘的踪迹
——王弼文学批评理论范式的文论史地位

王成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济南250014)

王弼以哲学家的致思在经书注解中建构了自己的文学批评理论体系,这种隐匿在哲学玄学本体论下的文学批评理论范式,对当时乃至后世的文学批评理论具有思维指向的功效。然而,王弼的文论史地位几乎是缺失的,其文学批评理论范式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甚至于被遗忘。因此,对王弼文学批评理论范式的研究在当前仍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王弼;文学;批评理论范式;文论史

王弼是汉魏时期重要的思想家,以《老子注》、《周易注》、《论语注》建立了自己的玄学体系,从而在哲学领域获得了相应的地位。王弼注书诠释天理人事,哲学意蕴浓厚,但在以“象数”为基础的《周易注》中也闪烁着某些独到的文学思想,如“立象以尽意”、“得意忘言”等。王弼的贡献绝不仅局限于哲学与文学领域,其独特的注书方式更是对一些文学批评理论独具匠心的运用。然而,这些文学批评理论范式往往隐藏在哲学、文学思想的背后,作为哲学意义彰显的工具,甚至被当作历史视阈中的匆匆过客而被遗忘。从王弼文学批评理论的踪迹不难发现,其文学批评理论的概括性、典型性、传承性与当下性,都有理由让学者们重新审视其文论史地位。

一、王弼文论史地位的缺失

王弼在文论史上的地位与其在哲学史上的地位相比较而言是微不足道的,当下的文论史教材的编订也大多忽视了王弼的理论贡献,如张少康《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敏泽《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李壮鹰、李春青《中国古代文论教程》等,都没有专节介绍王弼,或者只是仅仅在绪言中简略提到而已。纵观整个中国古代文论史的发展脉络,人们对王弼文学批评理论的遗忘似乎成为一种共识;历史的、时代的、个体的因素,甚至是惯例性的因素,都足以促成王弼文论史地位的缺失。

先秦形成了中国古代思想文化百家争鸣的局面,而汉代在思想文化领域“定于一尊”与“罢黜百家”的专制策略,以及“思想大于形式”的学术氛围,直接造成了其学术研究的经学化,学者们往往沉迷于玩味经书义理,对于阐释经书的批评理论本身缺乏兴趣。“汉代经学的风行,尊经师、尊注疏,在传播和发扬中国早期文化方面,自有一定的积极的意义,但它的最大的消极影响,是依经树则,从而逐渐扼杀了学术思想的自由,与秦之焚书几乎成为异曲同工。”[1]汉魏时期王弼文学批评理论也逃脱不了时代的束缚,人们大多关注他对《老子》、《周易》、《论语》义理的阐发,而忽视了他的文学批评理论。作为玄学的开山鼻祖,王弼援道入儒、融汇儒道、玄心洞见,在形上层面思索天理人事,形成了“贵无”的哲学玄学本体论;而王弼提出的“辨名析理”、“崇本息末”、“以无为本”及“圣人”观等,成就了他在哲学史、思想史上的地位。“王弼在向先秦儒道子学回归的旗帜下,将中国文化带入了儒道内在融合的时代。”[2]但哲学史、思想史上的光芒也掩盖了王弼在文学尤其是在文论史上的地位。汉魏时期出现了关于文学的分类之法,如曹丕的“八体”说,刘勰的“十类”说,但他们对纯文学与非文学的界定仍然十分模糊,而《老子》、《周易》更是被当作哲学甚至数术之作。因此,王弼注解的只能算“哲学”文本,这种所谓的“正本清源”的思维方式制约了历代学者们对王弼文学批评理论的认识与研究。此外,汉魏时期儒、道、佛、玄等思想并存,形成了人们想象思维中各种分离的镜像世界,王弼哲学玄学本体论的理论背景使其无法成为当下乃至后世的主流思想,更何况是隐匿在哲学背后的文学批评理论。“玄学与王朝的关系不像经学思想那样与之结为一体,而是始终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抗拒。因此,玄学围绕着如何处理生成与本体、言象与本义、名教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不断的分化与发展。”[3]57-58王弼文论史地位的缺失是多种因素综合的结果。当下对王弼的研究不仅承袭了人们的思维惯性:突出其哲学史、思想史地位,淡化其对文学、文论史的影响,最终走进某种误区——深度遗忘。由于研究者的遗忘与研究的不透彻,对王弼文学批评理论的研究在当下仍然具有十分广阔的空间与维度。

二、王弼文学批评理论范式的隐现

关于王弼文学批评理论的研究,学者们大多将其定义为“取象”、“取义”说。如“从象数来讲,王弼发展了有关《易传》的象数说,总结了爻变为主的象数说,并对泛滥于汉易的互体、卦变、五行等说进行了严厉的批判。从义理来讲,他认为卦总有其主旨,以其主旨为宗旨来表达道德价值和社会人生理想等的《周易》义理。”[3]87-88或者从方法论上总结为“崇本息末”的哲学工具论;或者只是探讨其哲学体系的方法论构成,而不是从文学批评的角度加以观照。如对《周易注》的方法论看法,“从思想实质来看,和他解释《老子》所用的‘崇本息末’的方法是完全一致的,都是着眼于解决本体与现象的关系。”[4]事实上,这些研究并没有完全触及到王弼文学批评理论的实质,哲学家的理论致思使王弼文学批评理论更具有本体论色彩,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些固定的理论范式。

王弼的哲学家身份使其理论致思具有在形上层面形成某种元范式的维度,从而对当时乃至后世的文学批评理论具有思维指向与深度影响的功效。一是对政教理论范式的继承体现了当时主流理论的影响与时代的烙印。王弼并没有完全离弃儒家道德意识的本体价值,对人性观、“圣人”观及人格理想的点评仍然走的是“内圣外王”的儒学路径。“处首居下,应民所求,合其所愿,故大得民也。”(《周易略例·卦略》)“近修治言语,千里远应。”(《周易略例·明爻通变》)这种对理想人格与理想社会的诉求是当时学者们文学理论批评的价值核心。王弼文学批评理论体现了儒家价值理论的维度,是文学与政治相亲和的必然结果。二是义理阐发理论范式是王弼最为明显的一种现象学式的批评理论。从文本的表层来看,王弼的理论贡献就是对《老子》、《周易》、《论语》的义理阐发,这与汉代注解经书的价值取向无异。从现象进入本质,采取观物取象的方法论以诠释天理人事,从这一层面上讲,王弼的义理阐发理论范式自然成为其文学批评理论体系的显论,也与汉魏时期的学术思潮不谋而合。三是历史理论范式是王弼文学批评理论的集中体现,也是其哲学玄学本体论的内在要求。这里所指的“历史”不仅仅是一个时间概念,而且具有本源性的意蕴。历史理论范式就是将本源与表象放在历史视阈中进行传承,即继承一以贯之的本体与本源,变通形下表象层,使其文学批评理论在历史长河中获得历史沉淀效果。例如,王弼确立“无”的理论高标,“崇无”的理论致思贯穿其整个理论体系;但王弼的“无”并不是绝对的空虚与没有,而是在历史视阈中得以传承的本体与本源,“有”经过历史的洗礼也可以上升为“无”。王弼的玄学体系并没有否定儒家的某些价值取向,他认为,儒家的“圣”与“王”、“修”与“治”、“善”与“道”等价值标准都是历史传承下来的本体,是需要坚守的理论内核。因此,在王弼的注经体系中不难发现,他往往游走在儒道之间,融汇儒道之“理”而又彰显一种矛盾张力,这便是王弼历史理论范式的具体隐现。四是隐喻理论范式也是王弼文学批评理论体系的深度模式。无论是观物取象取义,还是触类而思,都深藏着某种“隐喻”特性,王弼文学批评理论在神话原型思维、语言学维度、心理学层面都体现了一种隐喻理论范式。如“立象尽意”就暗示了对神话原型思维的转换与意义的开启;“得意忘言”在语言哲学层面隐喻了某些深远的事理与神思;“以无为本”的理论内核,以及自然观、人论在深层次上体现了王弼与《老子》、《周易》、《论语》作者心灵的交媾。五是误读理论范式是王弼文学批评理论体系的批评策略。王弼文学力图融合儒道,但王弼的努力不是简单的援道入儒,而是富有创造性的批评阅读,在某种程度上是对《老子》、《周易》、《论语》甚至是对儒道价值体系作了有意曲解,以求自身理论体系的适时性与完善性。如在“圣人”观上,道家以冷静淡漠的大智者为理想人格形象,追求“圣人无情”的人生境界;而王弼“以为圣人茂于人者神明也,同于人者五情也。”(何劭《王弼传》)王弼并没有完全走向清谈的玄学之风,而是对儒道理想人格作了某种误读与发挥,将其建构成适合汉魏时期的人格典型。“王弼善于寻找儒道两家思想的共同点加以调和,同时也大胆地进行重解。通过其思想与智慧的运用,融合了儒道两家思想,重新确立了新的人格范式与情性伦理,从而使六朝文论有了新的形而上之精神意蕴。”[5]王弼文学批评理论体系中的“本”与“无”也不是纯粹道家的“本”与“无”,王弼的“道”并非纯粹道家的“道”,而是一种经历史传承下来的本体,因而儒家的仁、义、礼、智、信进入到王弼的“道”也不足为奇了。与此相应,王弼的“通变”观在“通”与“变”的传承中也彰显了这种“道”与“无”思想,而不是纯粹的时序之变与空间转换。

政教理论范式、义理阐发理论范式、历史理论范式、隐喻理论范式和误读理论范式构成了王弼文学批评理论体系的几个层面,以范式对其文学批评理论的把握显然更能突显王弼哲学家的致思与理论深度。以上五种范式也只是对王弼文学批评理论研究的初次尝试,只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显然,对隐匿在哲学光环下的王弼文学批评理论范式的深入研究在当前仍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三、王弼文学批评理论范式的传承

王弼以哲学家的致思建构了自己的文学批评理论体系,在当时时代氛围与学术领域中却并没有得到足够的认同与关注,但这种理论范式却具有很强的概括性、典型性与传承性,为厘清中国古代文论的发展脉络提供了思维指向与理论维度。应该说,王弼在中国古代文论史的坐标体系中占有一席之地。

政教理论范式与义理阐发理论范式是中国文论与政治紧密结合的产物,也是主流意识的集中体现。王弼文学批评理论在形上层面建构了某种固定的可以生发的元范式,从“诗言志”到“原道、宗经、征圣”,再到“文以载道”、“经世致用”,都体现了中国古代文学批评理论对政教理论范式与义理阐发理论范式的运用。历史理论范式主要通过文论史上的“通变”观得以传承。刘勰《通变》就体现了对王弼通“本”变“末”理论的继承,即将“道”(包括儒、道、禅宗等)本体作为具有穿越性的本源意识进行历史传承,而对“道”的形下现象层进行调和通变。后代的文学批评理论对其也多有继承与发挥,如“拟议变化”的明清诗学。在中国文论史上,隐喻理论范式与主流意识形态的流变密切相关,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缘情”说、志怪小说的出现及戏剧文学的兴起等,都在隐形层面冲击着主流意识形态,而隐喻理论就是对这些文本解读的一种十分重要的文学批评理论范式。王弼在《老子注》、《周易注》、《论语注》中对隐喻理论范式作了一次集中运用与大胆尝试,为后世树立了文学批评理论体系典范。误读理论范式是一种批评策略。汉魏时期对《诗经》、《楚辞》的解读,宋明理学心学的形成,杜诗的阐释学维度等,都体现了对误读理论范式的具体运用。纵观中国古代文论史,王弼文学批评理论并不是形只影单,其在历史视阈中得到了一定传承与彰显。因此,在习惯于对各种文学批评理论的自觉运用之时,也不要忽视王弼在哲理层面的开拓与尝试。王弼在中国古代文论史上的地位有待于进一步商榷。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与趋同,王弼在被戴上哲学家的光环时,却总也得不到文学家与文论家的认同。思维的定向与惯性往往束缚了人们对问题研究的广度与深度。为此,王弼文学批评理论范式理应得到足够的重视与关注,这正是本文研究的意义之所在。

[1]敏泽.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3:93.

[2]王晓毅.王弼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335.

[3]尹锡珉.王弼易学解经体例探源[M].成都:巴蜀书社,2006.

[4]余敦康.何晏、王弼方法论思想辨析[J].哲学研究,1986(12):42-49.

[5]袁济喜.王弼的阐释智慧与六朝文论[J].江海学刊,2006(1):179-186.

[责任编辑:汪德宁]

Forgetting Trace—the Status of Literary Theory History of WANG Bi's Literary Criticism Model

WANG Cheng
(Literature School,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 Jinan, 250014, China)

WANG Bi has established his own literary criticism system with a philosopher's way of thinking in the Confucian classics illustration. This kind of criticism model under the philosophy metaphysics ontology sets up the theory standard and the thought direction for then and later generation. However, WANG Bi nearly holds no position in literary theory history, and his criticism model has not been attached enough importance to, and even at the edge of being forgotten. Therefore, making a research on his literary criticism model at present still has very important practical significance.

WANG Bi; Literature; Criticism model; Literary theory history

book=1,ebook=35

B235.2

A

1671-4326(2010)01-0062-03

2009-06-30

王成(1982—),男,湖北汉川人,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

猜你喜欢

王弼儒道文论
中国乐派形成的思想传统中儒道释的特殊阐发与贡献
“自然之性”与“性命之常”——王弼人性论的二重向度
“主体性”视角下的王弼“本无”思想研究
圣王与革命——由“汤武革命”看宋儒道统论中的“排荀”
从隐匿到重现:中国新时期西方文论知识资源的流变
王弼崇本息末思想辨析
王弼“崇本息末”思想的再认识
“古代文论现代转换”的回顾与审视
“老孔同源”与儒道互通——宋翔凤解《老子》思想的文化审视
从文论医评《内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