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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白毛女》的创作与传播

2010-08-15谷鹏

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0年4期
关键词:白毛仙姑喜儿

谷鹏

(苏州大学 凤凰传媒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0)

歌剧《白毛女》的创作与传播

谷鹏

(苏州大学 凤凰传媒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0)

本文以1940年代的歌剧《白毛女》为研究对象,突破传统政治化研究模式的局限,在尽可能回到历史现场的基础上,从文学创作与文学传播的角度,呈现歌剧《白毛女》的创作、改编和修改历程中人性、政治性和阶级性之间的摩擦和置换,跟踪其1940年代在解放区的传播轨迹,探究当时主流媒体及时跟进报道的缘由,以揭示解放区文艺政策演变的复杂内涵。

白毛女;文学生产;文学传播;主流媒体

在20世纪,《白毛女》既是文学经典文本,也是文学艺术传播神话。自1945年诞生以来,歌剧《白毛女》成为演出场次最多、感动人数最多、媒体报道最多的戏剧之一。在歌剧《白毛女》的生产过程中,延安时期的文艺政策对“白毛仙姑”这个民间传说进行了有目的地重新建构,在受众接受和主流媒体传播方面发挥了“文化领导权”的重要作用。

一、歌剧《白毛女》前史

“毛女”传说以奇特的文化内涵散见于我国浩如烟海的野史之中。从西汉刘向《列仙传·卷下·毛女》的最早记载,到当下各地不时传出“女野人”的消息,多种色彩(黑、黄、绿、紫、白)的毛女在民间有着广泛的传播基础。在地域空间上,古代文献有关“毛女”的传说,除了我国还有外国的相关记载,“日本国之东约三千里,限以大山外,有毛人国,面体俱生毛,约半寸许,殆若猪然,而语言形体则人也。往见倭国使,人言毛人与其国不通,间尝犯边,有生获者,乃得其状貌如此。[1]毛人或毛女有着人类共同性的传播特点,这使得不同国别的民众为接收他国“毛女”传说铺设了容易产生共鸣的基调。这些民间传说中的“毛女”有着隐居山野、能够穿越时空、身世奇特等特征,其传播寓意中隐含着人们对女性性别观念的思考、生命意识的追思和人生价值的考量。它与正史相互弥补共同构成中华民族的文化传承教义。当然,在不同时期,出于不同目的的需要,野史中的相关文学元素进入正统文人的创作视野,经过有目的地加工后成为正史的有机组成部分。

与汉代相比,唐代关于“毛女”的传播内容发生一定改变,“毛女”不再隐逸山野而是被逼回归尘世,如《太平广记》卷六十三的《集异记》,唐代民间的“毛女”传说显示了我国文化哲学中的“出世”与“入世”纠葛,“出世”尽管很难实现,但内在的执著没有轻易放弃。这种坚持延续到了宋元的有关“毛女”传说,如杨维桢的《毛女》。到明清时期,“毛女”的传播内涵发生了较大变化,其重点转向“毛女”如何由凡至仙、如何又由仙归凡,并对这种转变进行价值判断,如陈尚生《簪雪楼杂说》所载的“毛女”传说和张潮辑录《虞初新志》卷九收录陈鼎的《毛女传》,这些记载基本都带有清初文人傲诞逃禅之习[2]和愤世嫉俗情绪。

我国古代文献中的“毛女”传说,一方面呈现了浪漫的传奇色彩,另一方面隐含着民众和文人对生命永恒的企盼、对超凡脱俗情绪的追求和对女性命运的关注。这与我国长期农业文明的生存状态、儒释道等宗教信仰之间有着必然关联,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传统的民间伦理道德。正是上述这些环节为“毛女”传播奠定了代代相传的基础。当然,在不同历史阶段,统治阶层对于民间传说的利用有不同的侧重,特别是在特殊的历史发展阶段,民间传说可以成为调动基层民众的精神元素。

“白毛女”(另一说为:白毛仙姑)作为一个民间传说,在1930年代流传于我国河北省西部[3]135,据说是“有真人真事为依据的。”[4]而现有不同版本“白毛女”传说的文字记载,大多是相关文化人在事后的回忆,内容也各有侧重。

《白毛女》故事发生在河北省阜平县黄家沟,当时黄世仁的父亲黄大德还活着,父子对喜儿都有心思,双方争风吃醋,生了仇恨。父子两个都争着使唤喜儿,使喜儿接近自己。一次为了争着使唤喜儿,父亲用烟杆打儿子,儿子正在用菜刀切梨,顺手用刀一挡,不偏不倚,一刀砍在父亲的颈子上,断了气。喜儿只身逃往山林……母子私下商量,要嫁祸于喜儿,说喜儿谋害黄大德。[5]

另一传说,说的是一个地主,前两房妻妾都不生养儿子,他又娶了第三房。一年后,这第三房生的还是女孩。地主大怒,就将母女赶出了家门。从此,这女子带着女儿,住山洞、吃野果,长时间不食人间烟火,满头长发都变白了。开始躲在深山不敢出来,后来为了活命和养活女儿,逢年过节就到庙里偷贡献。有一次被上香的人撞见,奉为“白毛仙姑”,香火盛极一时。八路军来后,才把她从山洞里解救出来。[6]

还有一种传说,一个地主是借口老婆不能生儿育女而奸污了年轻的丫头,许诺若生了男孩就纳丫头为妾,可是降生的恰恰是个女孩,便将她赶出门去,她只好钻进山里靠吃山枣活着,并把孩子养大,因为不吃盐长了一身白毛,后来八路军从那里经过时把她救出,她的头发也渐渐变黑,结了婚,还当上了某地的福利部长。[7]

再有一种说法,有一个农民的女孩子遭到地主的侮辱逃到深山里去了,在山里吃野果、偷贡品过活了好几年,头发都变白了,最后解放军到了把她救了出来。每个人在述说的时候都加进了很多自己的想像和描述,以至许多细节都活灵活现的,有人甚至肯定说还亲眼见过这位“白毛仙姑”,此刻还在某县某区当妇女主任……等。[8]

以上所引内容,虽然未必就是“白毛仙姑”传说的原貌,但基本可以看出故事流传过程中群众口头创作与口头传播的特点,“故事的讲述又引发听众讲述自己所知道的版本,细节互为补充,时间不久,一个故事的新的变体就可能产生了”。[9]与20世纪之前“毛女”传说相比较,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毛女”出现明显的不同,她被生活所逼逃逸山林,而不是向往长生不老;她是因为生活条件恶劣导致头发变白,而不是传统的浪漫的白发飘飘。更为重要的是1930年代的“毛女”传说中出现了一个与时代特征紧密关联的“八路军”元素。这两种变化汇集于一个非常有传播价值的焦点:民众。1930年代的民众在淳朴的民间伦理道德感知中,对这个身世凄惨的“毛女”非常同情,希望她不再遭受欺辱,从不幸中走出来并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怎么改变这种悲惨状态,无疑“八路军”是最好的依赖。这个民间传说中蕴涵的传播价值和道德判断成为随后60多年来“白毛女”持续传播的核心。

二、歌剧《白毛女》的创作

1944年4月,“西北战地服务团”(西站团)奉调回到延安。作为“鲁艺”院长的周扬见到“西站团”的编剧邵子南,很自然地问了一句“最近在忙点啥?”邵子南说:“搞了一个戏曲剧本,想请周扬同志指教”,周扬说:“好呀,拿来看看呀!”[10]听完邵子南的讲述,周扬十分兴奋,“三年逃到山沟里,头发都白了,很有浪漫色彩啊,可以写个歌剧嘛”。[3]137在邵子南向周扬汇报“白毛仙姑”故事后不久,这个民间传说从另一个途径也传到了延安。

1944年10月1日,在山西应县宣传部工作的林漫(即:李满天)交给交通员一卷书稿,委托他到延安之后转交给周扬,这就是小说《白毛女人》的手稿。由于原始材料的缺失,邵子南和林漫对此民间传说作了怎样的艺术提炼,无法确切了解,但其之间“也仅是个别情节的差异,其中心思想、基本特点和主要情节还是一致的”[11]5。当然,这个传说也有可能通过其他途径传到延安[12]。一个民间传说以不同的艺术形式和途径传到延安并不奇怪,但值得关注的是:为什么一些文化人相继对这个民间传说产生了艺术再加工的叙述欲望?

“白毛仙姑”这一叙事源头蕴涵着各种叙事的可能。即使在解放区的文化圈层中,《白毛女》也应该有着不同的写作方式和写作内容:“才开始,会有人觉得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神怪’故事,另外有人说倒可以作为一个‘破除迷信’的题材来写。”[11]5所以,如果让赵树理来创作《白毛女》,很可能会写出一部“破除迷信”的作品,或者会注意到故事中隐含的爱情线索,写成另一部《小二黑结婚》。当然,由于“白毛仙姑”的传说中蕴涵着爱情元素,因此将之处理成“革命+恋爱”的作品也很有可能,在当时的延安文学中已经有了这样的先例,如李季的长篇诗作《王贵与李香香》。也许在“五四”作家的笔下,《白毛女》还可能被处理成一个发生在“喜儿”与“黄世仁”之间的情爱纠葛。或者是西方文学中诸如“王子与灰姑娘模式”、“痴心女子负心汉模式”、“诱奸模式”,当然还有曹禺《雷雨》式的“命运模式”[13]等。

既然这个民间传说已经传到了延安,并得到了周扬的认可,结合当时抗日战争结束的现状,处于历史十字路口的延安,急需要如《兄妹开荒》那样的文艺作品来宣传解放区政权的合法性,同时号召下层民众为建设新社会投入更大的革命激情。因此对于这个民间传说的改编就势在必行了,改编的重点是要从“白毛仙姑”中“借用”创作元素,以实现解放区文艺政策和解放区民众双重“满足”的诉求。

由于邵子南前期已经对“白毛仙姑”传说做了资料和创作上的准备,周扬便把创作新歌剧《白毛女》的任务交给了他。周扬同时还搭起了具体的创作班子,他从这个的传说中看到了一种新的东西,虽然是什么还不能准确表达,但多年的艺术创作经历和他的政治身份让他敏锐地发现了其中有值得追求的内容。

1944年9月下旬,邵子南执笔的歌剧《白毛女》初稿完成。周扬在彩排后给出的意见是“无论是从立意还是从艺术形式还是从表演格调,《白毛仙姑》都缺乏新意,没有走出旧剧的窠臼。他对剧组强调:要赋予新歌剧新的主题,体现劳动人民的反抗意识,以鼓舞人民的斗志,去争取抗战的最后胜利。”[14]这个意见其实就彻底否定了邵子南的这次创作。同样是对“白毛仙姑”这个民间传说的借用,邵子南在自己创作的歌剧《白毛女》中呈现的是他诗人的话语表达方式,但周扬所期待的“借用”寓意直指解放区当时的文艺政策,他希望借用“白毛仙姑”这个传说的原型,创作出符合解放区当时政治、经济、军事等诸多方面的新作品,并期待这个作品能够在随后的传播中引导解放区民众以更大的热情投入到革命战争中去,早日实现民族独立的政治目标。而邵子南在创作中没有增添当时文艺政策期待的“新内容”,这是创作没有受到认可的关键因素。

邵子南《白毛女》剧本的失败及其公开宣布退出,并没有使周扬妥协,相反他认为《白毛女》应该坚持下去,这与他的政治敏锐有着密切联系。①1945年初,张庚根据周扬的意见成立新的创作剧组,同时剧组还成立了党支部。由于在“白毛仙姑”的传说中同时存在政治(革命意识形态的)与民间的两种话语,二者之间的完美统一才能实现《白毛女》的时代价值,这其中最关键的是主题的选择。此时,周扬多年来熟练运用马列主义的政治敏感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他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高度和从延安政权建构意识形态的角度,发掘出了具有重大政治价值和现实意义的新主题:“旧社会把人变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这个主题一方面满足了文艺政策时代性的要求,另一方面又满足了延安民众接收这个作品时的民间伦理审美要求,二者之间的完美结合使得歌剧《白毛女》在诞生后产生了极强的传播效应。

三、歌剧《白毛女》的传播

1945年4月,剧组为党的“七大”代表首演歌剧《白毛女》,观众主要是来自全国的527名正式代表、908名列席代表以及延安各机关的首长,包括毛主席、朱德、刘少奇、周恩来、陈毅、叶剑英等。演出结束时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许多领导人一起走进后台,与演职员们握手表示祝贺。[14]歌剧《白毛女》首场演出得到肯定,在周扬及其创作组的意料之中,同时也在意料之外。首演后的第二天,中央办公厅就向剧组传达了三点意见:第一,《白毛女》主题好,是一个好戏,而且非常合时宜。第二,艺术上是成功的,情节真实,音乐有民族风格。第三,黄世仁罪大恶极,应该枪毙。[15]以中共中央的名义对一部文学作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出具体评价和指示,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十分少见。这种现象显示了政治权力机构并不满足于像验收人那样为创作的成败盖棺定论,还要求以主人公的身份进入文本,对结局和意义作出具体指导[3]150,这典型地体现了党在延安时期就对“文化领导权”的重视。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历来注重从社会发展规律中深挖其根本矛盾,结合有力的媒介宣传,扮演“舆论领袖”的角色,以通俗的“中国作风”的文艺作品,主导文化领导权,“普及和提高”那些可以为共产党试图掌握国家命运的占人口大多数的社会基础力量。从这个角度来说,1945年4月诞生并在解放区广为流传的歌剧《白毛女》,正是表达了特定时期民心民意的时代情绪,顺应了历史需求并预示了历史的发展趋势。

历来人们对文艺作品的评价就有多种声音,《白毛女》也不例外,自它诞生之日起,就有众多的热议和非议。所有这些议论都在一定程度上完善、丰富和发展了“白毛女”的传承。1946年3月,贺敬之在文中所述,“每幕重排时,许多专家及同学都提供了很多好的意见,修正了剧本及排演。特别应该指出的,是许多老百姓和学校的勤务员、炊事员常常热心地来看排演,他们提出许多好意见,甚至许多细微的地方,他们也发表了意见。”[11]5-6从贺敬之的这段话语中,我们发现普通民众的观点在很大程度上丰满了《白毛女》的传播效应。

在解放区里,那些已经翻身解放的老百姓要求对黄世仁进行枪毙,这一点与中共中央书记处送来的意见不谋而合,可见在解放区,无论是高层领导还是平民百姓,都对如何处理“地主”有共同的价值取向。

除此之外,普通民众还对白毛女与大春之间的“革命与爱情”也发生了争执。鲁艺文艺工作者安插和设计的王大春与喜儿的爱情线索,完全是创作者的文学想像和艺术再创造。这种出于表达民间“花好月圆”、“英雄美人”、“有情人终成眷属”等传统理想的设计,可谓一举三得:首先符合了当时解放区文艺政策“普及与提高”的要求,其次释放了这些有着“五四”启蒙精神的鲁艺文艺工作者关于“人的价值”的“五四情结”,再次符合了民间百姓观看“新歌剧”时的民间传统的接受心理。出与上述这些目的,创作组一方面凸现“阶级斗争”的主题,以符合“政治标准”的要求;另一方面也尽可能对“白毛仙姑”这个民间传说中的“人性”不断“提高”,在符合“艺术标准”的基础上,实现“政治标准”的目的。因此,在歌剧《白毛女》的创作中,人性、政治性、阶级性之间发生着激烈的摩擦和置换。

然而,即便是解放区中运用娴熟的爱情书写也逐渐受到解放区文艺政策“政治标准”的排挤。在歌剧《白毛女》的创作过程中,原本设计的戏剧尾声是喜儿与王大春婚后的幸福生活。但这出戏在最后的总排时还是被周扬否决了,而是将之改为开黄世仁的斗争大会。周扬认为:“恋爱是旧的秧歌最普遍的主题,调情几乎是它的的本质特色。恋爱的鼓吹,色情露骨的描写,在爱情得不到正当满足的封建社会里,往往达到对于封建秩序、封建道德的猛烈的抗议和破坏……在新的农村条件下,封建的基础已被摧毁,人民的生活充满了斗争的内容。恋爱退到了生活中极不重要的地位,新的秧歌是有比恋爱千百倍重要、千百倍有意义的主题的。”[16]周扬认为“爱情”的情节不足以表现当前政治意义的主题,更不能产生预设的政治宣传效应。可见在“政治”与“民间”的碰撞与交融之中,解放区文艺政策发挥着“文化领导权”的重要作用。

歌剧《白毛女》因主题异常“适合时宜”,“内容与形式”的革新完全符合解放区文艺政策的眼球,所以这出戏在建构解放区意识形态方面发挥了重要的政治宣传作用,解放区的基层民众和部队官兵也被成功“说服”。

关于歌剧《白毛女》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传播,主流媒体这个重要环节同样需要密切关注。我国传媒所有权的本质属性决定了其话语霸权的绝对地位。在不同时空《白毛女》的传播过程中,主流媒体对其侧重点不同的报道,一方面在凸显了文艺政策中的媒介管理体制;另一方面也从媒体自身传播的角度丰富了《白毛女》的传播价值。

1940年代,歌剧《白毛女》的传播现象得到当时《解放日报》的关注。1945年7月17日,《解放日报》在副刊推出“书面座谈”专栏,号召读者对《白毛女》展开“具体的创作思想上的论争和作品的检讨”②。7月21日,专栏刊登署名“季纯”的文章《〈白毛女〉的时代性》。这篇文章对歌剧《白毛女》的情节安排和悲剧发生的发生方式[17]进行了强烈的质疑。一周后的第3期《书面座谈》上发表了署名“解清”的批评文章 《谈谈批评的方法——谈 〈《白毛女》的时代性〉》,直接将季纯的文章定性为“主观公式主义”,并逐一批驳了季纯的种种质疑,最后盖棺论定地提醒季纯和读者:《白毛女》不是不可以批评,但“在批评它时,要足够估计它的好处,才是公允的”。[18]该文发表后,作者“解清”便是编辑黎辛的消息很快传开。“报社编辑的稿子,那时往往被认为是代表报社的意见,既然报社发表意见了,对《白毛女》有不同意见的人就不再写稿参加‘书面座谈’了。”[19]《解放日报》这次关注草草收场,固然有一定的局限性,但这种关注却丰富了《白毛女》传播的外延和内涵,并成为1949年后国家主流媒体以文化领导权的方式若隐若现地持续关注并丰富《白毛女》传播的另一种模式。

如果说,当初《解放日报》还想通过“书面座谈”的方式对其进行理性辨别的话,那么在随后的解放战争中,《人民日报》③成为宣传党的事业的新的生长点。《人民日报》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成功运用“白毛女”这一意象,激励民众参与到“为喜儿报仇”的解放战中去。《人民日报》在选择性地报道歌剧《白毛女》的作品中,尽管也有从艺术创作上的评论,但其篇幅的核心依然是强化民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参与解放战争以彻底解放自身的传播效应:“它向我们提出了一个当前中国急需解决的土地问题;杨白劳的死和喜儿的遭难,都是由于农民没有土地和民主政权的结果。……它对于今天的群众运动是有推动意义的。”[20]这种选题策划体现了《人民日报》典型的报道策略:牢牢把握不同时代的主旋律,使得文艺传播成为新兴的政治军事力量中不可缺失的一个环节,“同时也依靠这一逐渐体制化的权力机构,建立起新的话语领域和范式,规定制约新的文化生产”。[21]

就1940年代歌剧 《白毛女》的创作与传播而言,知识分子话语、权力话语和民间话语这三种权力对“白毛仙姑”这个民间传说不同元素的“借用”,体现了三者不同的“满足目的”,但解放区的文艺政策最成功取得了最终的“文化领导权”,并借助主流媒体的平台有效地获取了倾向性明显的传播效应,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了共和国成立后有关电影《白毛女》、芭蕾舞剧《白毛女》的生产与传播。

注释:

① 周扬知道毛主席历来喜欢这种浪漫主义的神异描写,“就在《讲话》前夕,毛还曾与周扬等人谈到《聊斋志异》,对席 方平在地狱中被锯成两半的残酷细节赞赏有加。对传统文化赋予马列主义的解释,同时又保留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色。周扬深知毛的浪漫主义喜好,所以他才会理直气壮地告诉大家,《白毛女》应该坚持创作下去。”景凯旋:《一个革命话语的产生》,《随笔》2009年第2期,第26页。

② 刊载于1945年7月17日《解放日报》的编者按“书面座谈”。

③1946年5月15日,中国共产党晋冀鲁豫边区机关报《人民日报》创刊,先后在河北邯郸、武安出版发行。1948年6月15日,晋冀鲁豫《人民日报》与晋察冀解放区的《晋察冀日报》合并,改为中共中央华北局机关报《人民日报》,在河北石家庄出版发行。

[1]地理门·东夷[M]//(明)王圻.稗史汇编:卷十四.影印本.山东:齐鲁书社,1987.

[2]王立,孟丽娟.染及俗气难为仙——毛女传说的历史演变及其性别文化内蕴[J].聊城大学学报,2004(1):6-10.

[3]刘震,孟远.歌剧《白毛女》在延安的诞生[M]//陈平原.现代中国:第六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135.

[4]瞿维.实践《讲话》的成果 人民智慧的结晶——纪念歌剧〈白毛女〉诞生50周年[J],文艺理论与批评, 1995(4):4-10.

[5]周而复.谈〈白毛女〉的剧本及演出[M]//新的起点.北京:群众出版社,1949: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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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袁成亮,袁翠.从歌剧到舞剧《白毛女》的变迁[J].党史纵横,2005(6):28-32.

[15]张庚.回忆《讲话》前后“鲁艺”的戏剧活动[A].文化启示录.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2:152.

[16]周扬.表现新的群众的时代——看了春节秧歌以后[N].解放日报,1944-03-21.

[17]季纯.《白毛女》的时代性[N].解放日报,1945-07-21.

[18]解清.谈谈批评的方法——谈《白毛女》的时代性[N].解放日报,1945-08-01.

[19]黎辛.喜儿又扎上红头绳——兼述延安时期《白毛女》书面座谈[N].文艺报,1995-07-14.

[20]刘备耕.《白毛女》剧作和演出[N].人民日报,1946-09-22.

[21]唐小兵.再解读:大众文艺与意识形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4.

[编辑:徐永生]

I207.33

A

1671-4806(2010)04-0106-05

2010-04-28

国家教育部2009年项目(09YJC86019)

谷鹏(1977- )男,江苏建湖人,讲师,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媒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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