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西思维差异在英汉句法上的体现

王 晴

(湖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武汉 430068)

语言是人类交际的工具,思维是人脑反映和认识客观现实的心理活动。语言的形成和发展与思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为了专递信息,交流情感,人类对语言的形成产生了需要,这一需要的本身就是一种思维活动,这一思维活动便是语言形成的动机和基础。语言的发展也受思维发展的影响。正如萨丕尔所说:“语言,作为一种结构来看,它的内面是思维的形式”。[1]当人类用语言表达时,很大程度上是在揭示思维的内容和形式。任何人的思维发展的程度或思维形式,制约着具体的语言表达方式和内容。同样的,思维也离不开语言,语言是思维的工具,思维的内容和方式要通过语言来外化。思维和语言是一个有机的统一体,语言与思维这种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的关系决定了两者中任何一方的变化必将引起另一方的相应变化。

中西方国家有着不同的地理环境、历史渊源、哲学观念、宗教信仰和认知心理,因而形成了不同的思维方式和表达思维内容和方式的语言。[2]本文将讨论中西思维方式差异在英汉这两种语言句法上的体现。

1 汉语整体思维下的意合句式VS英语个体二分思维下的形合句式

天人合一思想是贯穿整个中国文化的基本哲学思想,代表了中国人最基本的思维方式。该思想强调人与自然是一个和谐统一的整体,人是这个整体中的密不可分的一部分,若要了解某个部分,必须先从整体着手。这一思想决定了中国人善于从总体上把握和认识世界,认为世界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强调事物间的普遍联系和依存互动,讲求天人合一、情景合一、身心合—和知行合—的整体思维。与此相反,西方哲学强调天人分离,认为人与自然是主客二分,人与天是对立的。这一主导思想决定了西方人的局部具体的认知方式,习惯站在宇宙自然之外看待分析问题的个体思维方式。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必然导致英汉两种语言结构和形式上的差异。例如,虽然英汉句子的基本结构都是主谓宾结构,但是两种语言句子结构在形式的表现上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这种差异最基本的表现为汉语句子多为意合(parataxis),而英语句子多为形合(hypotaxis)。

形合是指词语和句子是通过语言形态变化和语言形式手段连接来表示结构关系,表达意义。而意合是指不借助语言形式手段而借助词语或句子所含意义的逻辑联系来实现它们之间的连接。英语重形合,语句各成分的相互结合常用适当的连接词语或各种语言连接手段,以表示其结构关系。汉语重意合,句中各成分之间或句子之间的结合多依靠语义的贯通,少用连接语,因此句法结构形式短小精悍。英语的重形合和汉语的重意合具体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1 汉语句子追求语义通达,不追求形式的严密完整;英语句子追求形式逻辑的严谨

1)欲盖弥彰。The more one tries to hide,the more one is exposed.

2)他昨天病了,没来开会。He didn't attend the meeting,as he was ill yesterday.

3)人不犯我,我不犯人。We will not attack until we are attacked.

比较以上四组英汉互译的例子可以发现,以上这些英语句子是通过连词、关系词把词语、分句连接起来表达意思的。英语作为一种形合的语言和西方民族重从个体探求整体、重分析、重形式的思维习惯是一致的。与英语不同的是,以上三句汉译句子中根本就没有出现关系词、连接词,而是靠词语的本身意义和语序实现意义相连,贯通。汉语句式的这种构建方式也与汉民族着眼整体、重悟性的思维模式是分不开的。

1.2 英语用榫合法构建句子;汉语用黏合法构建句子

英语形态语言的句式特点是空间搭架形式,即以主谓结构为主干,以谓语动词为中心,通过大量的形态手法等把句子各个成分层层搭架,呈现由中心向外扩展的空间图式。[3]汉语句意合的特点突出表现在按时间的先后顺序,通过动词的多个连用或事件的先后展开,呈现出流水型图式。[4]因此英语是用榫合法来构建句子。而汉语句子在构建时,无论是语素组合成词、词组合成句、分句组成复句,它们的结合不受形态成分的约束,倒是更多地受语义因素只要语义上配搭,合乎事理,就可以黏合在一起。

如下面这段话:

4)I headed off to college sure I was going to have advantage over those students who went to big engineering “factories”where they didn't care if you had values or were flexible.

我去上大学,确信自己将比那些上工程“工厂”学校的学生要有优势,在那儿,他们不在乎你是否有价值,或你是否灵活变通。

这个英语长句通过关系词这一语法衔接手段,层层拓展,不断地引出新信息,达到语义的完整表达。而从相应的汉译句中我们不难发现这样的段落组织形式是汉语根本无法还原的。

2 汉语整体模糊思维下的句法省略式构建VS英语个体分析思维下的句法完整构建

古代中国人把宇宙看作是混沌的整体,思维对象是模糊的,思维主体也是模糊的,以模糊的思维去认识模糊的整体,用模糊的方法和工具从整体上对事物进行认识,注重对事物质的判断,忽视对事物作量的分析,从而导致了“刻意求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注重直觉体悟,缺乏逻辑推理,往往带有朦胧、粗略、笼统甚至是猜测的成分。因此,中国人在构建一个语言表达时,不习惯于从一开始就精确地确定一个词或概念的所指,而是习惯于在一种动态过程中,在意义的网络中确定其意义[5]。也就是说,在汉语句法中一个词或概念的所指不是靠各成分之间的逻辑关系的分析得出,而是靠语境或语感去确定。西方人崇尚科学和理性,注重思维更精确活动的严格性、明确性和确定性,注重语言的逻辑性,精确性。比如:“你昨天去了没?”这句话,对于听话人而言无需指明去的具体地点,听话人可以通过这句话所在的语境做出判断。但是同样的意思如果用英语来表达,则一定要在语言表述中明确是去“there”还是去“the wedding ceremony” 。

3 汉语整体直觉型思维下的主题——评论式句式VS英语个体逻辑分析型思维下的主谓式句式

天人合一的传统哲学思想造就了中国人分析对待问题是重整体,重直觉,缺乏逻辑推理的思维方式。而西方人所秉承的人天分离这一思想,决定了西方人分析问题重分析重逻辑性,而不是凭借主体的直觉去判断的思维方式。这两种思维方式都被很清晰地映射到了各自的语言构建中。比如说当中国人和西方人同时被问到“What happened?” (“发生什么事了 ?”)。对于同样一个结果,西方人会说 “Mike dropped the ball.”,而中国人则会回答“球掉下来了。”

英语版本的回答是一个典型的主谓句式,通过这一句式清楚地指明了施动者,动作,受动者。而汉语的回答只是点出了事情的主题,至于动作的发出者我们无法从这个主题——评论式的句中读出。绝大多数的英语句式都含有主谓结构,这一句法特点的产生明显是受到他们习惯将客体与主体分开看待的二元分析思维的影响。哪怕这个句子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主语,他们也会用“it”来弥补。比如表达时间 “It is 8 o'clock.”。如果译成通达的中文,则又是一个直接点出主题的无主语句“八点了。”

4 汉语主体意识下的主动句VS英语客体意识下的被动句

中国人秉承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哲学思想,认为认识了人自身,也就认识了自然界或宇宙的根本意义,看待事物分析事物常常带有很强的主体意识。这种思维模式的语言上的直接体现就是汉语句子多以人做主语。相较于中国的人天合一思维,西方更推崇人天分离的思想,西方人在分析问题时强调二分法,对立分析,更多的时候体现的是客体意识。这种思维差异导致了英语句子的被动式构建远远多于汉语。

在汉语中,当不需要或无法明确具体的施动者时,汉语常常使用泛称句(以“有人”、“人们”开头的句子)来规避被动句的使用。而在英语中,除了少量的祈使句,英语句子必须有主语,当句子的主语是动作的受动者或没有明确的施动者时,只能通过被动句来表意。

5)It is generally accepted that no college or university can educate its students by the time they graduation.

人们普遍认为高校是不可能在毕业的时候教会他们的学生所有知识的。

此外,当汉语中出现了必须要表达被动概念的时候,汉语句子也更倾向于使用主动形式,而不是含“被”字的句式来呈现被动意义。

6)大部分问题已圆满解决,只剩下个别次要问题有待讨论。

Most of the problems have been settled satisfactorily.Only a few of secondary importance remain to be solved.

语言与思维关系密切,语言的句法特征能反映出各自语言背后的不同思维方式。中西方思维的差异引起的句法差异是个庞大而又复杂的课题。本文仅简略地从四个方面对比分析不同思维方式映射下的句法差异,作为抛砖引玉之用。

1 萨丕尔.语言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4:13.

2 曾剑平.从词语看英汉民族的思维差异[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2(5).

3 毕继万.汉英句子结构与思维方式刍议[G].胡文仲.文化与交际.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4.

4 鲁川.汉语语法的意合网络[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5 张卫中.母语的魔障[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1999.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