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英译及其他
2010-08-15王莹
王 莹
“山寨”英译及其他
王 莹
(长沙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南长沙410004)
简要介绍“山寨”一词的新涵义,从我国的音译历史、音译词对文化身份的构建作用以及音译词的语义涵盖面三个方面阐述了“山寨”音译的合理性,分析了在文化输出的过程中,音译词对抵制英语文化霸权的积极作用,以期对统一“山寨”一词的译名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
山寨;音译;译名
“山寨”,2008年的词汇新宠儿。这个词从走红至今,一直在不同的领域活跃着,已经成功地闯入了大众的话语和精神文化生活视野。各大媒体关于“山寨”现象的报道更是层出不穷。如此火暴的一个词汇,在翻译成英语时却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甚至令人感到困惑。
一、关于“山寨”一词
“山寨”本身是一个富有浓厚乡间气息的词汇。在《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中,“山寨”一词有两种解释:一是在山林中设有防守的栅栏的地方;二是有寨子的山区村庄。这个看似平凡的词语,在两年前走红网络,并成为2008年十大流行用语之一。当然,此“山寨”非彼“山寨”,在类似“山寨手机”“山寨春晚”等词语中的“山寨”已不能再用前文词典中的意思来解释了。这个词的意义已悄然发生变化,具有了新的涵义。
(一)“山寨”新涵义的由来
“山寨”一词源于广东话,指不受官方管辖的地方。最开始,这一词语用于“山寨手机”中,指那些仿造知名品牌的手机;接着,该词的使用范围渐渐扩大,被运用到除手机以外的其他产品,如“山寨MP3”“山寨歌曲”等;到后来,“山寨”有了更深刻的涵义,似乎已扩展到了上层建筑层面,或指一种草根精神,或指一种草根文化或草根政治[1]。如今,忽如一夜春风来,“山寨”之花遍地开,“山寨方便面”“山寨主义”“山寨周杰伦”等由“山寨”构成的词汇无孔不入。不难看出,“山寨”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防身地或村庄了,它已经具有了全新的涵义。
(二)“山寨”作为新词语的条件
语言中的词语不是凭空产生的。任何词的形成都要具备两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一个是人们对客观事物的认识及与此有关的思维活动,一个是以本民族的语言符号系统为内容的语言要素[2]。人们的认识和思维活动是词形成的前提条件,人们通过思维活动认识客观世界,发现新现象,从而创造新词汇。“山寨”一词新涵义的产生及扩展过程就是人们思维和认知不断发展的过程。从“山寨手机”开始,人们对“山寨”的认识就是“非专业性的,仿造性的”,进而推及到更广的层面来描述其他的仿真现象。在日益频繁的使用过程中,“山寨”一词所包含的新义项逐渐被人们所认可,“山寨”一词也由言语成分转为语言成分。此外,一个新词语的规范标准有四点,即填充性原则、明晰性原则、经济性原则和互补性原则,只要突出体现其中某一条原则,这个新词语便可成立[3]。显然,“山寨”一词符合经济性原则。人们说“山寨手机”,而不说“非专业化仿真手机”,因为前者表达起来更省时,语言更精练;人们用“山寨周杰伦”来代替表达“模仿周杰伦的人”,这样的表达更方便,信息传递的效率也更高。综上所述,“山寨”已具备成为一个新词语的条件了。
二、关于“山寨”的翻译
赛珍珠在翻译《水浒传》时,把书中的“山寨”译为“lair”,这无可厚非。但如今,“山寨”成为了一个具有全新意义的新词汇,对于它的翻译应如何做好呢?首先,我们来看一些关于“山寨”翻译的实例。将“山寨经济”一词输入几大较有影响力的翻译网站,CN KI翻译助手译为“village economy”,而google则译成“cottage economy”。不难看出,网站是将“山寨”初始意义的翻译移植到现在的新词汇中,进行简单的词汇组合。这样的译文治标不治本,很难让人真正理解词组的内涵意义。我们再看一些主流英语媒体在报道“山寨”现象时,对于“山寨”一词的翻译。新华网2009年12月刊登了一篇名为“Copycat Spring Festival Gala gets gov’t approval”①http://news.xinhuanet.com/english/2009-12/21/content-12681308.htm。的文章,标题“山寨春节晚会”中“山寨”一词采用的是copycat一词。这个单词在《英汉大辞典》中有两种解释:(创造性的)模仿者、仿效者;专门抄袭他人作业的学生。从以上解释看来,copycat是一个带有贬义色彩的词,而新华网的这篇文章主要是讲述山寨春晚与央视春晚的不同,以及体现山寨春晚为百姓展现草根文化的特点。就此看来,标题中采用copycat一词,与文章表现内容似乎有些不相称。另外,在CNN的报道中有这样的表达:“China’s‘bandit phones’making big scores”②http://edition.cnn.com/2009/TECH/07/29/china.fake.phones/index.html?iref=allsearch。。其中的“bandit phones”指的是“山寨手机”,而bandit的原意为“土匪”,这样的翻译似乎有些过于牵强。有时, knock-off,pirated,fake等词也用来翻译“山寨”。
以上的这些关于“山寨”的翻译都不尽如人意,要么感情色彩不符,要么以偏概全,很难表达出该词的内涵。但是,随着“山寨”现象的日益流行,“山寨”文化的输出势在必行。朱自清先生曾说过:“名是拿来表示实的,要是名不确当,他那所表示的实也跟着不确当;译出来的东西的意义自然是模糊影响,不可印持了。那么还能有甚么价值同效力呢?”[4]因此,统一“山寨”一词的译名是十分有必要的。“山寨”作为新词汇,有着较广的涵义,如何统一其译名呢?怎样的译名才能以不变应万变呢?笔者认为,最好的选择是音译,即shanzhai。其实,在维基百科英文版中已经收录了“shanzhai”一词,并且出现了该词的衍生词“shanzhaiism”(山寨主义)。汉语中有大量的音译外来词,如粉丝(fans)、拜拜(bye-bye)、脱口秀(talk show)等;同时,一部分具有我国民族特色的词也通过音译进入了英语语言的流通领域,如Fuwa(福娃),taijiquan(太极拳)等。“山寨”同样源于本土,是我国语言文化的象征,在译介这个流行词汇时,我们完全可以采用音译的方法,既表达方便高效,又丰富了音译汉语词的词汇。
三、“山寨”音译的合理性分析
“山寨”一词的翻译林林总总,笔者认为音译最佳。下面从我国的音译历史、音译词对文化身份的构建功能以及音译词丰富语义的角度,分析音译“山寨”的合理性和可行性。
(一)音译“山寨”——与我国音译历史一脉相承
我国的翻译历史源远流长,从西汉的佛经翻译开始到现在,长达两千年之久,期间不仅涌现了一批批优秀的译家与译作,同时也产生了一些深邃的翻译方法和翻译理论。音译作为一种翻译方法,历来为众多名家所推崇。
我国翻译史上的音译,最早可以追溯到孔子的“名从主人,物从中国”的思想。在后来的翻译活动中,主张采用音译的实践者也很多。佛经翻译时期,名僧玄奘提出了“五不翻”原则。玄奘所谓的“不翻”,就是用音译。音译即不翻之翻[5]34。在漫长的译经活动中,少数民族译者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形成了他们自己的翻译方法和理论。谈及翻译方法,藏族译者提到了采用音译的方法,“翻译地方、动物、花卉、草木等名称”“可以在所译名称前冠上‘地方’或‘花’等,表明是哪一种事物的名称,而保留梵文的原样”[5]44-45(即音译)。明末清初,为了救国,有识之士开始重视学习引进西方先进技术,徐光启阐述的“翻译—会通—超胜”的思想更是激发了翻译西学的热情。因此,围绕西方著作的译材问题和译法问题所展开的讨论也轰轰烈烈地进行着。其中,也有不少学者就音译展开了讨论。章士钊明文提出音译的好处所在,“愚之主张音译,特谓比较而善之方”,“若取音译,则定名时与界义无关涉……苟音译之说,学者采之。一名既立,无论学之领域,扩充至于何地;皆可永守勿更”[6]。后来,在我国的翻译实践中亦有不少学者就音译展开讨论,如朱自清、周作人等。由此可见,音译在我国漫长的翻译历史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并且取得了不错的实践效果。所以,音译“山寨”是我们吸取前辈理论精髓的一种表现,也是对我国音译传统习惯的一种继承和发扬。
(二)音译“山寨”——言出自我,构建自我
传统的翻译观认为翻译是字句之间的对等转换,但20世纪90年代翻译研究领域出现了“文化的转向”。正如谢天振教授所言,“翻译首先是一项跨文化活动,其本质是把一种语言已表达出来的信息传达到另一种语言中去”[7]。可以说,翻译的本质是传递文化。以传递历史传统为例,老子《道德经》的翻译译本不同,其传达的意义就大不相同。试看“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翻译。西方学者韦烈(Arthur Waley)的译文是:The way that can be told is not the unvarying way。R.B.Blackney的译文是:There are ways but the way is wncharted; There are names that can be named are not the eternal name。西方的译者大都把“道”字译成“way”,显然,这样的译文可谓是望文生义,对中国古典作品中的字句不求甚解所致。中国学者的译文与此不同,如辜正坤译文为:Tao that is utterable is not the eternal Tao;又如,汪榕培的译文是 Tao can be defined as“Tao”,But it is not the eternal Tao。可见,中国学者在翻译“道”时,采用的是音译法。“道”是老子哲学的专用名词和中心范畴。它可指万物的本体本原;或指世界或事物的本质;也可以指事物运动变化之过程;或政治原则,道德规范;等等。所以,语义丰富的“道”在英语语言中很难找到一个完全对等的词语。“Way”的翻译太过于简单化,“道”字所包含的多层涵义均未体现出来。而中国译者所采用的音译“Tao”则可以不变应万变,有效地传递中国本土文化。后殖民理论大师之一的霍米·巴巴在其作品《文化的定位》中提出了杂合性(hybridity)的概念[8]。在后殖民语境中,“杂合”是殖民地对殖民文化霸权地位的一种颠覆策略。事实上,杂合并非在殖民活动中或后殖民过程中才出现,只要有文化的交流,就会有杂合的存在[9]。唐玄奘提出的“五不翻”其实就是佛教翻译中的“杂合”。因此,在翻译含有“山寨”一词的词汇时,采用音译杂合是完全可行的。例如,“山寨经济”译成“shanzhai economy”,“山寨产品”译成“shanzhai products”。这样两种语言的混合其实象征了两种不同语言意识的相遇,是本土文化与他者文化的碰撞,利人利己。杂合翻译,即音译“山寨”,一方面,可以扩展音译汉语词的词汇层面,丰富译入语的内容。在译入语中产生语言上和文化上的张力,能给译入语注入新鲜的“血液”。另一方面,就我们自身而言,采用音译杂合翻译“山寨”,可以争取话语权,用自己地道的表达来构建自我的文化身份。“山寨”一词暗含着中国人民的自我意识、非主流意识的不断增强,大众心理趋向通俗化、平民化。只有shanzhai这样的翻译才能映射出当前我们的语言国情,才能便于西方读者了解这种异质文化。
(三)音译“山寨”——语义丰富,包罗万象
一个音译词虽然什么也没具体说,但什么涵义却都包括了,这就是音译词特有的语义涵盖量[10]。“山寨”作为一个新词语,它的语义可以是褒义的,也可以是贬义的。例如,“山寨手机”“山寨方便面”中的“山寨”一词带有贬义色彩,有“盗版”“假冒”“仿制”等负面意思;而“山寨文化”“山寨春晚”等词中的“山寨”一词,不再是指商业领域的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现象,它指的是一种草根阶层或普通百姓的原创精神,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创新,我们不能将其全盘否定,因此,从这一层面看来,“山寨”一词又具有积极的意义。所以,对于这样一个词汇,在英语中很难找到一个与其意义完全对等的词来翻译,其丰富的内涵意义自然不是任何意译所能表述的。所以,音译是最佳的选择。音译“山寨”既可以确切地传达原词的信息,也可以使读者产生有利于理解语义的联想,从而使读者一目了然。
四、从音译“山寨”说开去
随着经济、科技的进步与发展,“经济全球化”“科学无国界”的现象日益突出,“文化全球化”的进程也不甘落后。“文化全球化”并非指文化的一体化或单一化,而指的是打破文化封锁的状态,各民族文化通过交流、融合、互渗和互补,不断突破本民族文化的地域和模式的局限性而走向世界,不断超越本民族文化的国界并在人类的评判和取舍中获得文化的认同,不断将本民族地区文化区域的资源转变为人类共享、共有的资源[11]。中西文化的交流可以说是文化全球化的重头戏,而这两种文化的交流首先体现的就是语言间的交流与互动。众所周知,汉语是世界上使用人数最多的语言,英语是世界上使用范围最广的语言。所以,中英文之间的转换是文化交流不可或缺的部分。而在这其中,翻译的作用举足轻重。回顾过去,站在文化“输入”的立场上,我们不难发现,经过翻译传递到我国的西方文化举不胜举,西方的英语文化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丰富的文化资源。但是,文化的传播应该是双向的。季羡林先生曾说过:“‘全盘西化’不行,不能只有经线,没有纬线。文化交流,既要拿来主义,又要送去主义。”[12]季老所言的“送去主义”指的就是中国文化的“输出”。站在中国文化“输出”的立场上,“输出”的途径有很多,而翻译是所有途径中至关重要的。翻什么、怎么翻是很值得掂量的问题。在此,姑且不谈翻译的选材问题,就谈谈怎么翻,尤其是面对具有民族特征的本土词汇的翻译时,我们应如何处理。笔者认为,但凡输出具有民族特征的词汇,采用音译是最好的翻译方法。文化全球化不是给英语文化唱独角戏的平台,而是一个各种语言文化平等交流、融合互补的大舞台。各国的语言文化都可以通过可接受的途径强调自身文化身份的民族性,借音译之机会弘扬民族的文化风格,从而将民族文化推向世界。音译本土词汇无疑可以保留更多的汉语语言特色和文化特点,从而具有更强的抵制英语霸权文化侵略的能力。同时,这种西方读者眼中的“异化”策略,也是解构当今西方某些霸权主义国家试图借“全球化”实施文化殖民主义的有效方法。
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我国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语言词汇更是丰富多彩。音译输出本土词汇是我国文化走向世界的有效途径,是推介我国民族文化的有利方式。音译汉语词是一个大家庭,成员来自政治、文化、经济以及日常生活等各个领域,例如,“不折腾”(bu zhe teng)①胡锦涛总书记在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大会上提出“不动摇、不懈怠、不折腾”的思想。国务院新闻办的发布会现场,翻译将“不折腾”音译成“bu zhe teng”。、“海宝”(Hai bao)、粽子(zong zi)等。这些音译汉语词代表着我国的文化,象征着我们的民族身份,参与文化全球化舞台的交流与对话;它们所包含的文化涵义也引发了世界读者的好奇心,使其主动了解中国文化;更重要的是,这些音译词好比一股强大的力量,可以有效地抵制西方英语文化霸权。
虽然现在关于“山寨”一词的翻译依然林林总总,但毫无疑问,音译该词是最可行、最合理的。音译“山寨”,既传承了我国音译专有词的翻译传统,又有助于构建我们自身的文化身份,让西方读者更多更全面地了解我们;同时,“shanzhai”这一语义丰富的词汇,意义涵盖面广,可以以不变应万变。这样一举多得的翻译,不愧为统一“山寨”译名的最佳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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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glish translations of“山寨”and beyond
WANG Ying
(Foreign Languages College of Changsha University of Science&Technology,Changsha 410004,China)
“山寨”phenomenon getting more and more popular nowadays,the translation on the word“山寨”itself has also appeared many different versions.After a brief introduction to the new connotation in the word“山寨”,the reasonableness of transliterating the word are illustrat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ransliteration history in our country,cultural identity construction function of transliterating words and semantic containing area of transliteration,and then the transliteration’s positive influence on the resistance to English cultural hegemony during the cultural output process is analyzed,expecting to have some helps in the translated terms unity of the word“山寨”.
shanzhai;transliteration;translated terms
H315.9
A
1671-9476(2010)06-0080-04
2010-06-19;
2010-06-30
王 莹(1987-),女,湖南衡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