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历史地理环境与满族服饰关系
2010-08-15孙合秀
杜 晶 孙合秀
(南京师范大学 江苏 南京 210097)
服饰是人类运用的独有智慧和技巧创造出来物质文化现象,蕴含着丰富的精神文化内涵,人们日常的生活习俗,文化心态,审美情趣等都积淀其中。满族服饰是在特定的历史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中形成的,它具有浓郁的地域特征和丰富的文化寓意。
一、满族的历史渊源
满族是公元前16世纪初开始形成的一个民族,它的名称是在明代末年 (17世纪初)才出现的。但是它有着悠久的历史,可向上追溯到三千年前的肃慎人。先秦古籍里记载的生活在商周时期的肃慎人(公元前16世纪—公元前3世纪),就是满族的最早先人。汉代以后不同朝代的史书上分别记载的挹娄(汉、三国、晋)、勿吉(南北朝)、靺鞨(隋、唐)、女真(辽、宋、元、明),这些都是肃慎的后裔,也是满族的先人。[1]满族作为一个新生的民族,并不完全与他们的先祖相同,它是从肃慎到女真,经过多次分化与融合形成的民族。相近的生产和生活方式使满族很大程度的继承了其先祖的文化传统。
二、历史自然地理因素对满族服饰的影响
(一)“白山黑水”的地貌形态带来了便于骑射的服饰特征
满族和它的先人长期在我国东北地区活动,这一地区主要有三种各异的地理环境类型:大兴安岭西部的草原地理环境;大小兴安岭、长白山区及北部松花江、黑龙江流域的山水交错地理环境;大兴安岭以东、长白山脉以西贯穿南北的平原地理环境。在山水之中,骑射自然成为人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技能。乾隆在讲满族服饰时说:“我朝冠朝制度,法守攸关,尤与骑射旧俗为便”[2]。一句话即道出了满族人在服饰上的突出特点。
在装束上,满族男女多穿“马蹄袖”的袍褂,这就是常说的满族旗袍。其裁剪简单明快,圆领、捻襟(大襟)、左衽、束腰、四面开禊、窄袖(有的带箭袖)。左衽的样式,应该和狩猎这种独特的生产活动有关。骑马射箭时,左手执弓,右手搭箭,以最快的速度发箭才能保证猎获的成功率。服装左衽可以避免对右手发箭的阻碍。窄窄的袖子,也便于射箭。由于袖子口附有马蹄状的护袖,又被称马蹄袖,它有在骑射时放下来保护手背手腕的功能。身着长袍即旗袍,长袍一般腰间有束带,既可以抵御寒风直接灌入又可以将干粮和其它的生活用品放入怀中,给出门行猎带来便利。袍子四面开叉到膝盖,这可以防止骑马时裹住双脚,同时便于上下。在长袍外面一般套一个齐腰的短褂称为马褂,短衣短袖的形制使得活动更加便捷,适合骑射。满族男子下身也有的穿裤子,长腰宽裆,裤腰高并且宽,冬季往往穿的是一种套裤,样式奇特,只有裤筒却没有裤裆,两个裤脚单独的分开,因为这样便于骑马,所以被一直沿袭下来。
满族的饰物也很多与狩猎生活有关。满族人出门,“腰带必系小刀、石子袋、火镰袋、手帕等物”[3]。这些东西都是出外打猎必需带的物品,每次男子出去狩猎,往往需要几日甚至几十日才能回来,他们可以用火镰点起熊熊的篝火,用各自必带的小刀割肉食用。
(二)寒冷的气候特征决定了服饰的御寒性
满族的对寒冷的防御措施从头部就开始了。《燕京岁时记·换季》云:“每至三月换戴凉帽,八月换戴暖帽。”[4]其中的暖帽,就是冬季满族人经常佩戴的帽子,圆圆的形状,帽檐向上翻起,帽顶特意用红缦作为装饰,帽子大多用皮料制作,也有用呢子、缎、布制成的,它的主要功用就是保护头部,抵御严寒。满族妇女在天气稍冷的时节,其额间常用遮眉勒,套在额头上掩盖到双耳,余下来的两带于髻下,一方面作为美的装饰,一方面还有据御寒的功效。满族妇女服饰的另一大亮点在她们的围巾,围巾即系在脖颈上的丝带,宽约2寸长约3尺,从脖子后面向前围绕,右面的一端搭在前胸,左面的一端掩到衣服捻襟的里面。这不仅美观大方还可以有保暖之效。
满族服饰的材质,也与寒冷的气候有着不可忽视的关系。猎获的兽皮一般是满族及其先世做衣服的原料,加工成保暖防水的服饰。《大金国志》卷三十九记载:“化外不毛之地,非皮不可御寒,所以不论贫富皆服之。”[5]《三朝北盟会编》卷三载:“女真地冬极寒,多衣皮,虽得一鼠,亦褫皮藏之,皆以厚皮为衣,非入室不撤。”[6]
靰鞡这个具有满族特色的鞋也是防寒的佳品。在东北寒冷的冬季,满族人及其先世多在冰天雪地里狩猎,刚开始用打来的猎物皮裹足来保护双脚,后来逐渐演变成了鞋,即靰鞡。“护腊(靰鞡),革履也。絮毛子草于中,可御寒。”靰鞡以猪、牛的毛皮为原料,鞋底与鞋面同用一整块皮,“屈曲成之,不加缘饰,覆及足背”,穿着时鞋中在放入靰鞡草(又名乌拉草),这种草细如线柔如棉,把它垫在鞋里,可以防潮保暖不至于冻坏双脚。
三、人文地理因素对满族服饰的影响
(一)政治因素影响下的服饰等级
满洲问鼎中原以后,顺治、康熙、雍正等皇帝多次对服饰进行了规范。直到乾隆皇帝时,才形成了满族传统服饰为基础的一套完整服饰制度。其特点就是不一样的服饰样式、纹章与官员的品级一一对应。冠服中的蟒袍,三品以上的官员绣9个蟒,四品以下的绣8个蟒,七品以下则5蟒,袍的下摆绣着云水的图案,以天蓝色作为正色。皇族的服饰前后左右开四个衩,其它服饰则是左右开两个衩。补服则是用缝在褂上不同图案的补子为标记来区分官员品级的高低。例如贝子以上官员用圆形补子,一品到九品的官员都用方形补子。文官武官补服绣的内容也各不相同,文官为飞禽,武官则为走兽。按照一品至九品顺序文官补子上的飞禽依次是仙鹤、锦鸡、孔雀、云雁、白鹇、鹭鸶、鹌鹑、练雀;武官依次是麒麟、狮子、豹、虎、熊,彪,七品、八品同为犀牛,九品是海马。[7]此外,帽子上也有标识品级的“顶戴”、“花翎”。对所有触犯服饰禁制的人一律治罪。
(二)经济作物的种植影响了服饰面料
明代时棉花已经在北方黄河流域大片的种植,成为我国主要的经济作物之一。乾隆时李拔的《种棉说》道:“予尝北至幽燕,南抵楚粤,东游江淮,西极秦陇,足迹所经,无不衣棉之人,无不宜棉之土。八口之家,种棉一畦,岁获百斤,无忧号寒。市肆所鬻,每斤不愈百钱,得之甚易。”[8]。棉花的种植使得棉布市场很为繁荣,普通百姓生活拮据,没有过多的银两买丝绸纱绢,而棉布价格便宜,实用耐穿,成为清朝普通满族人制衣的主材料。
蚕桑生产在清代也有了较大发展,一些地区的农民以种桑养蚕作为主要的生产活动。“公桑地得叶盛者亩蚕十余筐,次四五筐,最下亦两三筐。米贱丝贵时,则蚕一筐可当一亩之息。夫妇并作,桑尽入亩,给公赡私外,岁余半资”[9]。种桑养蚕得到了丰厚的利润,大大刺激了农民的积极性。满族统治的清朝时期,丝织业得到空前发展。据乾隆二十四年两广总督李侍尧的报告,“外洋各国夷船到粤贩运出口货物均已丝货为重,每年贩卖湖丝并绸缎等货至二十万余斤至三十二三万斤不等”[10]。从外商贩卖丝织品的数目可看出当时丝绸产量之多。清皇朝每年会耗用大量绫罗绸缎,据档案记载,康熙元年,杭州织造局造办过上用袍缎、宫绸、绫、罗、纱等共1840匹,还造办官用妆花缎、片金、抹绒、花宫绸、闪缎等2 290布匹,匹,两项合计4130匹。
(三)独特的审美观下的服饰样式图案
满族女子崇尚瘦小美,从旗袍的窄小紧瘦就可以看出,特别讲究“瘦小的鞭式”。领子小而精致,袖口狭窄紧贴手臂,腰部以紧裹腰身为美,旗袍的下襟则可放松,称为“大底摆”。袍子下身的宽大与中部腰身的紧瘦相呼应,映衬出女性的婀娜多姿,美丽大方。满族妇女的鞋子与袜子同样具有紧瘦小巧的外形。袜子一般用青、白、竹绿、鱼白等颜色的柔软布料做成,讲究底平趾敛,不肥不瘦紧紧裹住脚面,袜外再穿上宽窄适宜的旗鞋。突显女性身材的旗袍配上紧鞋紧袜,流露出满族妇女独有的韵味。
满族女子还崇尚自然美。她们喜好自然中的花朵,不分年龄、地位、性格、都“满髻插花,金钗宝珠”。朴趾源在《热河日记》中提到“有的年近七旬,满头插花”,即便是“头发尽秃光光如瓠”,仍“脑边小结绾得一寸犹盛饰各样花朵”[11]。同时满族女子是天足,完全不同与汉族把女子脚束缚成“三寸金莲”,而是任脚自然的发展。为日常生活的便利,满族女子崇尚健康的“大脚”。
(四)传统习俗带来了不同的服饰内涵
满族妇女继承了女真人耳垂金环的习俗。李民寏在《建州闻见录》中描绘:“建州卫女人耳挂八、九环,鼻左傍亦挂一小杯。”[12]在清代,满族妇女确实存在“一耳戴三钳”的习俗。乾隆皇帝在阅选秀女时也提到,旗妇一耳戴三环者,原系满洲旧风,逝不可没。指出一些包衣佐领秀女的一耳一钳,并非满州的原有习俗。其实满族传统戴耳环的习俗与萨满教有关。在古代,满族的先民把耳环看做平安辟邪的灵物。
满族的服饰色彩大多采用素雅的白色、蓝紫色,同时还有明快的红、粉、淡黄、等。白色在满族服饰中是一个重要的颜色,因为,满族在传统中有崇尚白色的习俗,认为白色代表着纯洁、高贵,象征着吉祥如意。所以,在满族各色旗袍的领袖襟处镶有白色的花边。
总之,满族服饰是满族在其生存发展中适应历史地理环境的文化创造物。这是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相结合的结晶和人类文明发展的史上的重要参照物。
[1]满族简史编写组:《满族简史》,中华书局,1974年,P1.
[2](清)阿桂等纂修:《满洲源流考》,辽宁民族出版社,1988年,P317.
[3](清)吴震臣:《宁古塔记略》,载《小方壶舆地丛抄》,第一帙,上海易堂铅印本,光绪二十三年,P347.
[4](清)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换季》,北京古籍出版社,1983年.
[5](宋)宇文懋昭:《二十五别史·大金国志》,齐鲁书社,2000 年,P287.
[6](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P17.
[7]鞠烨:《论古代东北地区的民俗文化》,载《社会科学战线》2001年06期,P143.
[8](清)李拔:《种棉说》,见《皇朝经世文编》卷三十七,世界书局,P85.
[9](清)王彬修:《海盐县志》,古籍影印本,光绪三年.
[10]李洵著:《明清史》,人民出版社,1957 年,P210.
[11](朝鲜〕朴趾源:《热河日记》,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年,P101.
[12](朝鲜)李民寏:《建州闻见录》,辽宁大学出版社,197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