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教对西欧中世纪大学的影响

杨海燕

（安徽师范大学 安徽 芜湖 241000）

中世纪是指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至文艺复兴以前，由于反动的农奴制,教会的蒙昧主义、禁欲主义,科学文化发展的滞后以及封建专制主义,人们习惯将中世纪称为“黑暗时代”。然而,就是在西欧的黑暗时代,在教会刚刚从封建贵族制中获得解放的历史关节点上,却结出了中世纪大学这一灿烂的花朵。(1)中世纪大学是欧洲中古时代留给后世的最为宝贵的文化遗产之一,是现代大学的直接渊源，考察基督教对其影响对于我们认识现代大学也有着积极的意义。

一、中世纪大学产生的历史背景

公元476年西罗马灭亡,欧洲从此历经数百年战乱,政治分裂,经济败落,文化颓废,进入了所谓封建中世纪“黑暗时代”。这时被日耳曼人接受得以保留下来的基督教却因独尊的国教地位逐渐达到了它的历史顶峰,基督教和封建世俗政权紧密结合，基督教神学成为人们唯一的意识形态,几乎垄断了各国的文化教育事业,教会人士成为教育事业的主导者和文化知识的垄断者，决定了西欧这一时期的教育带有浓厚的宗教性，明显的封建阶级性和等级性。欧洲各国除了僧院和教会学校几乎无世俗教育可言,这时的教育主要是用来培养教会神职人员,教会把古典科学文化知识贬斥为“异端”邪说,予以打压摧残,古代辉煌的文化财富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残存下来的也变为神学的附庸,人类文化史上的灰色记忆由此开始。

到了11世纪欧洲开始出现了提倡科学知识的进步要求，因而首先萌生了艺徒教育制度。艺徒教育制度的萌生，可以说是世俗教育的开始，它对于不再依附于教堂的大学的产生，有着积极的影响。其次是外来文化的传播。公元11至13世纪是西欧中世纪繁荣的时期，当时伊斯兰教国家的阿拉伯帝国经济繁荣，国势强盛，又重视文化教育，因而形成了富有世俗性的伊斯兰文化，伊斯兰文化曾吸引了大量欧洲青年前往受教。他们学成后，即归国进行广泛的传播，对于促进欧洲文艺复兴运动起了一定的作用。再者，战争客观上也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加上十字军东侵，使拜占廷文化迅速传遍整个欧洲，促进了欧洲文化的发展。此外，西欧13世纪托钵僧团的活动也是形成中世纪文化教育繁荣局面的重要因素。

二、修道院——大学的雏形

本尼迪克（Benedict of Nursia）是大学起源的奠基性人物，他于公元528年在意大利的卡西诺山上成立了本尼克会的第一所修道院，不久之后，在很多地方相继地修建了修道院，本尼克会的所有修道院为保存古代和基督教的文化遗产做出了无法比拟的贡献，所以后世有人把圣本尼迪克成为“图书馆之父”。本尼迪克会图书馆搜藏了那个时代的书籍除了有关七类“自由艺术”——语法、修辞学、雄辩术、算术、天文、几何、音乐，当时的普及教育方面的教科书以外，还有《圣经》、用于礼拜方面的书籍、圣经注释、布道词、在整个中世纪都很有权威的教父的著作以及希腊罗马作者写的一些非宗教书籍。图书馆对教会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有些修士把图书馆戏称为修道院的“军械库”。(2)

虽然如此，公元6世纪至7世纪存在于欧洲本尼迪克会修道院的写字间和图书馆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大学。由于早期教会在自身发展过程中的财富和权利不断增长,因而具备了办学校的经济基础。在基督教教会的努力下,陆续出现了一些修道院学校(Monastic School)、大主教学校(Cathedral School)和教区学校(Parish School)。这些教育机构的主要目的除了僧侣修炼外,就是培养神职人员。

尽管有人认为第一所大学时公元10世纪意大利的一所医学院，但我们通常认为1158年在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大学（UniversityofBologna）是第一所大学。出现的第二所大学是巴黎大学，专门教授神学。可以毫不叫夸张地说，博洛尼亚成为意大利、西班牙、苏格兰、瑞典和波兰数所大学之母，而巴黎大学也是牛津大学及葡萄牙、德国和澳大利亚几所大学之母。随着博洛尼亚大学和巴黎大学的创建以及由其发展的许多子校，正规的高等教育已经渐渐形成了一种恒久性体制，正如哈斯金斯所言，现代大学是“中世纪巴黎和博洛尼亚大学直系后裔”。(3)

关于教会对中世纪大学产生与发展做出的功绩，克里斯托弗·道森曾做过高度评价：大学的创建和新兴教会的形成，同样构成了中世纪教廷为基督教文明的智慧组织所做作的意义深远的设计，并成为历史上规模恢弘的文化规则的最杰出例证之一，这已是毫无疑问了。(4)

三、神学的对中世纪大学的精神桎梏

由于基督教对整个教育的垄断，以及它在政治分裂的中世纪所处的精神领袖的地位，基督教的价值和道德标准成为判断一切事物的标准。(5)中世纪大学都设有神学、法学、医学和哲学四科,而神学处于最高地位。巴黎大学在教皇的严格控制之下,天文和音乐等“四艺”科目被明文规定禁止研究和传授,有据可循的是教皇赫诸纽斯三世规定学生只能学习教会法,不但禁止讲授市民法,而且教会法本身也无法得到科学的研究。大学的主要成员是教士,地方上的主教把他们看成是自己的部属,教学从属于教会。大学创办人即该城市的主教,校长由大教堂司法官兼任,教师即牧师,学生是教士或在一定程度上被定向为未来的教士。

中世纪大学多是教会大学,统治大学的思想是一种与自然科学精神格格不入的宗教神学。乔丹诺·布鲁诺和米凯尔·塞尔维特的牺牲以及哥白尼和伽利略等人所遭受的迫害都说明了宗教神学对科学探索的不容忍态度。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中,允许科学精神在大学中滋长,就意味着统治大学的宗教神学的让步和动摇,意味着大学教学的精神基础乃至具体方法的改变,而这在当时是不可能的。中世纪大学里的学问研究,都是与教会统治不相矛盾甚至是为巩固教会统治服务的宗教神学的解释和经院哲学的思辨,即使是发现万有引力的牛顿也认为宇宙运动的第一推动力来自上帝。在大学里,通过教学寻找非宗教性质的任务是艰难的,罗吉尔·培根曾经力荐民法的世俗性质,可是民法始终无法正式地出现在大学,以致于一系列负有强有力地推动技术、经济和社会发展使命、但丝毫没有直接的宗教性质的专业,在今后几个世纪之久就一直处于瘫痪状态。(6)

总之,在中世纪的大学里,教会所肯定的教义是大学教学的基本内容;教会的通用语言也是大学的教学语言;经院哲学支配着大学教授和学生探求学问的方法;各科知识都是用经院哲学中久已沿用的公式或语言进行讨论的。

四、教会对中世纪大学领导权的争夺

罗马教廷实际上是大学的一个至高无上的同盟者。(7)它看到了知识的价值以及大学的重要性，但是，教皇支持大学的目的是要取消对大学的世俗管理权，而将大学置于教会管辖之下，让大学臣服于罗马教廷，遵从教廷的政策，把教廷的控制与观点强加给大学。而且，由经济、政治和文化生活的重大变迁所造成的自治大学的发展，威胁了基督教会对学校事务的独占。(8)

罗马教廷为与世俗国王争夺对大学的管理权而对大学进行关照，但控制随处可见，最主要地表现在对就职者颁发特许证，即后来大学所颁发的学位证书。大学兴起之前，欧洲的教育事务是在教会势力的控制下。特别是从教堂学校演变而来的大学，教学从属于教会，学校领导人是大主教，大学成员是教士，于是地方上的主教把他们看成自己的下属，教学许可证的发放就理所当然地来自主教或他的代理人。如在巴黎大学，一个人要取得教师资格，须由主教或他的代理人颁发教学许可证。而在此项权利被滥用后，大学的教师们坚持应由教授审核教师资格，主教只有教师任命权，并与巴黎教会在十二三世纪进行了顽强的斗争。(9)

教会为了与世俗国王争夺对大学的控制权力，先后给大学颁布了一些训令，授予了大学特权。在巴黎，教皇西勒士丁三世（Celestine III）于1198年赐予了大学社团第一批特权，但主要是英诺森三世和格雷高里九世才保证了它的自主权；1215年教皇的特使、枢机主教库尔松的罗伯特为巴黎大学制定了第一个章程（这是授予大学的第一部正式法规），取消圣母院主事对巴黎大学的控制权，巴黎的教师协会获得了合法团体的必要资格，至此完成了由习俗认可的大学到被法律承认的大学的转变；在牛津，英诺森三世派遣的另一名使节，枢机主教图斯库隆的尼古拉，为牛津大学的独立打下初步基础。英诺森四世把牛津大学置于“圣彼得和教皇的保护之下”，反对亨利三世；他委托伦敦主教和索尔兹伯里主教，保护牛津大学，反对国王的干涉。在博洛尼亚，贺诺琉斯三世委派庇护大学反抗地方当局的副主教，担任博洛尼亚大学最高职位。1278年，市政当局承认教皇是博洛尼亚元首，博洛尼亚大学也终于获得独立。(10)

中世纪特殊的文化环境为中世纪大学成长提供了所需要的养料，从而绽放出中世纪大学这朵奇葩。很显然，基督教的影响贯穿于中世纪大学组织运作的整个过程之中，这正如布鲁贝克所言：“学院和大学基本上都是教会的侍女或附庸，……。高等教育中修道院式的特点在某种程度上也可归因于它与教会的世代联系。”(11)中世纪大学是现代大学的共同渊源,中世纪大学在其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一系列制度和原则,为现代大学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历史基础，对以后大学的历史发展产生了直接和深远的影响。但由于当时特定的历史时期，中世纪大学并没有摆脱宗教蒙昧主义思想的影响和束缚，阻碍了科学文化的进一步发展，而且被教会和国家用作维持现状的工具，特别后来盛行形式繁琐的经院哲学严重脱离社会实际，产生了深远的消极影响。

注释：

（1）贺国庆.外国高等教育史.[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6.31.

（2）（3）（美）阿尔文.施密特，汪晓丹等译，基督教对文明的影响.[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69，170.

（4）（英）克里斯托弗·道森，宗教与西方文化的兴起.[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227.

（5）黄洋等著.世界古代中世纪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349.

（6）刘亚敏，夏晓林.中世纪大学:权力夹缝中的生存与发展.[J].理工高教研究，2006,（5）.

（7）（10）（法）雅克·勒戈夫著.张弘译.中世纪的知识分子(第1版).[M].商务印书馆,1996:61，63.

（8）曹孚.外国教育史(第1版).[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62:56.

（9）宋文红.欧洲中世纪大学:历史描述与分析.[J].华中科技大学博士学位论文数据库,2005.

（11）（美）约翰.S.布鲁贝克.郑继伟等译.高等教育哲学.[M].浙江教育出版社，1986：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