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精神生态解读多丽丝·莱辛的《野草在歌唱》

2010-08-15河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河南新乡453007

名作欣赏 2010年18期
关键词:多丽丝莱辛迪克

□赵 妤(河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河南 新乡453007)

精神生态解读多丽丝·莱辛的《野草在歌唱》

□赵 妤(河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河南 新乡453007)

精神生态 精神真空 无能化 疏离 自然

被誉为“英国文坛常青树的”女作家多丽丝·莱辛(Doris Lessing)一生不断开拓创新,作品丰富,主题涵盖广阔,于200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其处女作《野草在歌唱》(The Grass is Singing)揭示了20世纪上半叶,白人殖民者在非洲南部草原上为欲望所驱使肆意开发破坏生态环境,与此同时他们的精神生态出现危机,精神真空,人与大自然、人与内心世界之间发生疏离,内心焦虑引发行为无能,表达出了作者对于人类精神生态的终极关怀。

多丽丝·莱辛(Doris Lessing)是一位享誉世界的英国女作家,她一生当中著作丰富,见解新颖,风格多变,“她用怀疑、热情、构想的力量来审视一个分裂的文明,其作品如同一部女性经验的史诗”,因而成为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野草在歌唱》(The Grass Is Sing)是莱辛的处女作,发表于1950年,这部小说打破了战后英国文坛的沉寂,被誉为“战后最杰出的英语小说”,由此,作者成为西方文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当前国内外对于这部小说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女性主义研究、殖民主义、生态女性主义、苏非主义、精神分析、人物心理刻画等角度,然而鲜有评论家从生态主义角度来解读这部作品,从精神生态方面的分析更是一片空白。作者生于伊朗,却成长于非洲这片沃土,广袤丰腴的罗德西亚大草原和当地丰富的野生动植物带给她的童年无限乐趣,在她看来非洲“是我的空气,我的景色,更重要的是我的太阳”(李玉萍,111)。对于非洲深挚的爱也使得她对于白人殖民者在非洲这片处女地的过度开发和对生态环境的肆意破坏极度关注,因而她的作品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作者的生态意识。她不仅关注殖民主义背景下自然生态所遭受的侵害,同时对于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精神生态的恶化更是赋予了极大的关心与同情。

这部小说以20世纪30年代处于英国殖民者统治之下的非洲南部草原为背景,描述了一名黑人男仆杀死家境拮据、精神极其压抑和崩溃的白人女雇主玛丽的案件,表现了作者对于非洲自然生态的同情,更是对于生活在殖民地的白人殖民者精神生态失衡的原因及其解脱的探索。

1.精神生态研究

随着工业文明的发展,当今社会科学技术空前进步,人类高呼着“征服自然”的口号公然奴役自然、剥夺自然,使之为人类利益服务。人类向大自然的进军节节胜利,人类的物质文明已经发展到了史无前例的繁荣状态,然而,这些辉煌却是以严重的生态危机为代价的。这引起了评论家们的极大关注,在上个世纪70年代,生态批评(ecocriticism)研究在欧美国家应运而生。到了20世纪末,“生态学”已经成为一门世界性的显学,“自然生态学”与“社会生态学”已经成为其中的重要分支,尤其是前者。而“精神生态学”在这个世纪正逐步引起生态专家们的关注,成为一门重要的学科。

生态学可以运用三分法划分为以下三个部分:以相对独立的自然界为研究对象的“自然生态学”(NaturalEcology);以人类社会的政治、经济生活为研究对象的“社会生态学”(SocialEcology);以人的内在的情感生活为研究对象的“精神生态学”(Spiritual Ecology,鲁枢元,146)。人类精神与自然精神的协调一致不仅是文学艺术的努力方向,而且也是令所有人们无限神往的生态乌托邦。以往经常被生态学家们所遗漏的精神生态领域,而今,由于二战以来人类精神世界日益失衡,各种精神问题和社会问题层出不穷,生态学者们逐渐意识到精神生态的健康发展对于人类的重要性,并作为一个独立学科逐渐凸显出来。不同的精神个体和精神群落相互交融,共同组成了精神生态系统。

那么,什么是精神生态学呢?鲁枢元教授将“精神生态学”定义为:这是一门研究作为精神性存在主体(主要是人)与其生存的环境(包括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学科。它一方面关涉到精神主体的健康成长,一方面还关涉到一个生态系统在精神变量协调下的平衡、稳定和演进(鲁枢元,148)。本文正是从精神生态视角来审视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Doris Lessing)的处女作《野草在歌唱》(The Grassis Singing),来揭示在非洲殖民地生活和奋斗的白人殖民者内心世界的真空、欲望等压力之下表现出的焦虑和无能,以及人类深重的疏离感,同大自然的疏离及同自己内心世界的疏离,表现出作者对于殖民地白人的精神世界与自然之间关系的关注。

2.人类精神的真空化

19世纪以来西方工业文明逐渐形成,以此为代价的是,在全球化和殖民统治下,地球上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无论亚洲还是欧洲和非洲,人类社会中的自然生态逐渐失衡,环境污染日益加重。这种目光短浅的“杀鸡取卵式发展”必然会侵蚀人类自身的心灵和精神,对其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神学家阿尔贝特·施韦茨说:“我们的灾难在于:它的物质发展过分的超过了它的精神发展。它们之间的平衡被破坏了”,“在不可缺少强有力的精神文化的地方,我们则荒废了它”(史怀泽,44)。的确,人们在强大的物质以及由此引发的无穷欲望面前,逐渐失去了内心世界的平衡,因此,“现代人既失去了动物的自信的本能,又失去了文化上的传统价值尺度,生活失去了意义,生活中普遍感到无聊和绝望”(鲁枢元,152),人类赖以支撑自己精神信念的“符号宇宙”已经崩溃。

在《野草在歌唱》这部小说中,玛丽原本平凡、随和,对于秘书一职应付自如,收入不菲,过着快乐惬意的单身生活。然而周遭的生活圈子将其不婚视为异类,迫使她不得不步入婚姻。无奈之下,她将自己第一次人生赌注押在了年轻的农场主迪克身上,渴望摆脱精神痛苦,迈入崭新的生活。然而单调乏味、离群索居而又饱受穷困煎熬的潦倒农场生活又将她抛入了另一个痛苦的深渊。玛丽内心向往的仍是城市生活的繁华物质,因此在她一次次的努力改善而无果,丈夫又令她完全失去希望的时候,她失去了精神寄托。为了获得解脱,追求幸福,她同黑仆摩西发生为当时白人道德观所不容的恋情,最终玛丽在多重精神压迫之下,抑郁、绝望,生活如行尸走肉一般,直至被害,结束了她悲惨的一生。

玛丽作为生活在非洲南部殖民地的白人女性,犹如被关在自家院子里的囚徒,精神上空虚寂寥,没有工作的机会,家务事抛给黑人奴仆,终日无所事事,因此没有精神上的信仰和寄托。此外,玛丽还因为家境贫困潦倒,自尊过度的自卑使得她主动同外人隔绝,精神逐渐出现了真空化。

事实上,当玛丽初到农场时,她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农场生活的“无聊与寂寞”,因而千方百计要进行改善,积极主动找各种事情去做。她从花光自己的积蓄来布置这个“散发着贫困凄苦气息的家,使其美观却不奢华”(莱辛,59),到接下来忙忙碌缝衣刺绣、粉刷墙壁、阅读小说、研读土语手册监督仆人料理家务等等。虽经过无数努力,却对于贫寒的家境无所改善,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无所事事的境地。当她“每日靠睡觉打发时间,幻想自己过去在城市中的好时光,觉得生活没有任何意义”(莱辛,99),此时当地报纸上一则招聘信息又给她注入新的生命力,她充满希望地离家出走,信心十足地应聘自己曾十分熟悉的工作岗位,然而已婚的经历和多年在农场与外界隔绝的贫困生活使她被拒之门外。遭受极大的打击后,玛丽无奈地回到农场,从此一蹶不振,“这是她内心崩溃的开始”(莱辛,105),她终于意识到无论如何努力,她都无法摆脱悲惨的命运。

不幸的婚姻生活也是玛丽内心崩溃,丧失全部希望的催化剂。在玛丽结婚之初,她就意识到这是一场无爱的婚姻,她同丈夫迪克的人生观、生态观完全不同。迪克热爱农场,而玛丽却向往舒适热闹的城市生活,加上迪克的无能和经营不善使原本贫困的生活雪上加霜,这样的生活甚至又剥夺了玛丽成为母亲的权利,她的精神变得更加孤寂抑郁。

事实上,在作者看来,要摆脱这种精神真空的状态,还是有办法的。在非洲南部的白人殖民者中,“城市里像玛丽这样的女人,都爱照电影明星的生活方式过日子,或者选择一种宗教来信奉”。“要是她多受一些教育,又住在城里,容易找到一些书读,那她也许要找本泰戈尔的著作来读,让自己沉醉在那些用文字编织起来的美梦当中”(莱辛,138)。的确,精神信仰是人类寻求心灵宁静和归属感的良好途径,大部分人类在受到心灵创伤或失衡之后,都会皈依于某种宗教信仰或者是某种爱好,作为一种精神寄托来摆脱浮躁不安的心绪,从而获得内心的平静和充实。“人活着总得信仰一点什么,包括正当的宗教信仰,那也可以是人的精神支柱。”(鲁枢元,152)然而玛丽偏偏生活在偏远而又闭塞的农场上,客观上,无书可读,无以寄托;主观上,她不信仰何宗教,因而,她对于精神生活的改善束手无策,现实生活又使得她整日觉得又疲倦又麻木,丧失了所有的兴致与希望,精神世界一片荒芜,生活得如行尸走肉一般,最终走完了自己悲剧的一生。

3.人类行为的无能

文学家乔埃斯在一篇论及文艺复兴的文章中说:“与文艺复兴一脉相承的物质主义,摧毁了人类的精神功能,使人们无法进一步完善。”“现代人征服了空间、征服了大地、征服了疾病、征服了愚昧,但是所有这些伟大的胜利,都只不过在精神的熔炉里化为一滴水!”(詹姆斯·乔埃斯)人类的种种成就不过是欲望驱使下的物质进步罢了,与此相对的是内心世界的大踏步倒退,这暂时的胜利同精神生态发生危机所付出的代价相比完全是微不足道的。在社会飞速发展,农业和科技巨大进步,资本大量累积,人类内心浮躁而又急功近利的大环境下,“现代人的身心承受着无形的、无奈的控制和强迫,个人显得越来越无能为力,越来越依赖成性,进而引发了内心无端的紧张和焦虑”(鲁枢元,153)。这种种压力的控制使得人类承受着无从反抗的焦灼,进而沦为处处顺从的奴隶。而这种被控感和被迫感则都是由“技术”和“资本”一手造成的。

迪克在《野草在歌唱》这部小说中,正是这样一个典型的无能者、失败者。他的运气最坏,每次旱涝虫灾他总是首当其冲,深受其害。附近其他农场主总是嘲笑他,将其奚落为“约拿”①。尽管迪克热爱农场,热爱非洲的自然生态,农场的经营与种植也是以保护自然生态为前提,然而他对于农场经营无长远计划,缺乏魄力,总是“种植零零散散不值钱的农作物”(莱辛,144),缺乏资金又管理不善,屡次失败严重打击他的自信心。此外,他的投资总是缺乏计划性,常常凭着一时兴起便狂热地投资,根本不经过深思熟虑,最后当然半途而废,无功而返。比如他养蜂、养猪、饲养吐绶鸡、养兔子,开黑人用品商店,甚至年轻时在自己农场上挖掘金矿等等,无一例外均投资失败。相比之下,玛丽精明冷静,思考问题周到细致,有主见有气魄,她曾经真诚地为迪克出谋划策,渴望迪克能像男子汉一样能干而有毅力,使农场恢复生机,经营获利。然而,传统的“父权观念”又使迪克听不进玛丽的意见,他懦弱无能,缺乏远见,又逃避责任,一意孤行,却又浅尝辄止,令原本就贫寒的生活雪上加霜,甚至剥夺了玛丽生孩子这样的基本权利,将她一次又一次推向失望和幻灭。玛丽洞悉了他的一切缺点,对生活的无能为力使得玛丽最后残存的飘渺希望也消失殆尽,她彻底对未来死了心,因此,也是迪克的无能间接造成了玛丽的精神崩溃。

此外,作为男人,他的无能还表现在同玛丽的婚姻生活上。迪克从婚姻最开始就没有满足过玛丽,他从未在玛丽的心中树立起威信和尊严,玛丽一直看不起他。新婚之夜,“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睡着了,好像以保护人的身份摸着一个被她所伤害的孩子的手似的”(莱辛,53),这预示着迪克在后来的婚姻生活中,无力承担家庭责任,玛丽既是他的妻子却又是他的保护者。“玛丽想起夜晚和迪克的身体接触,迪克肌肉发达,但总显得很疲乏,她想到这点就觉得讨厌。在这方面她一直觉得不习惯。”(莱辛,153)因而二人从未有过健康融洽的婚姻生活,夫妻关系名存实亡。因而当玛丽瞥见摩西原始强健的体魄后,她被迷住了,从未有过的原始激情被唤醒,最终和摩西发生了不伦之恋,“摩西替玛丽穿衣服,扣好了衣服便站到后面去,看着她梳头。瞧他的神态,宛如一个宠爱妻子的丈夫一般”(莱辛,200)。而摩西虽有所察觉,却仍旧无能为力,只是逃避事实,没有勇气去面对真相。

农场经营不利、婚姻生活不幸、作为男人失去尊严、贫穷导致疟疾病重……迪克最终被生活的重重压迫打倒,无力翻身。身体逐渐瘦得皮包骨肉,精神也随着玛丽的被杀而崩溃疯狂。

综上所述,从《野草在歌唱》这部小说中,我们能够感受到多丽丝·莱辛的生态主义意识,她敏锐地察觉到自然生态遭到破坏后人类精神生态也会必然随之异化的趋势,因此,作者极具预见性地在自己作品中批判现代文明,关注自然与人类精神的关系,“自然生态的破坏与人类精神的颓败,与文学艺术精神在现代社会的消亡是同时展开的。拯救地球与拯救人心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鲁枢元,夏中义)。因而,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和科学管理的完善是不足以救治生态困境的,必须首先从根本上解决“精神生态”的问题。这是一场有关人类价值观念、人生观念、生存模式以及生活方式的根本变革。因此,这部作品中体现出来的生态智慧无论对于东方还是西方都有着深刻的启示。

[1]阿尔贝特史:怀泽.敬畏生命[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44-45.

[2]阿明.多丽丝·莱辛:耄耋之年震撼世界文坛[J].世界文化,2007,(4):9-11.

[3][英]多丽丝·莱辛.野草在歌唱[M].一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4]李玉萍.对一个世纪的审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其人其作[J].名作欣赏,2008,(1):110-112.

[5]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

[6]鲁枢元,夏中义.从艺术心理到精神生态[J].文艺理论研究,1996:(5).

[7]盖光.美的多重自由与人类存在的生态系统[J].江汉大学学报,2004,(5):34.

[8]余谋昌.生态哲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137.

(责任编辑:水 涓)

赵 妤,河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007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国文学。

① 《圣经》之中,约拿(Jonah)是带来厄运的人,是胆小怕事的无能之辈,因而他也是平庸、畏惧与退缩的象征。

猜你喜欢

多丽丝莱辛迪克
傻狗温迪克(八)
傻狗温迪克(七)
高贵的“伪证”
失散53年美国姐妹因疫情团聚
小学生迪克比
高贵的“伪证”
小学生迪克比
德前总理要求前妻放弃使用他的姓氏
多元化文化视角下的多丽丝·莱辛小说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