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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

2010-08-15/刘

名作欣赏 2010年10期
关键词:异国梅花首诗

/刘 春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危险的事固然美丽/不如看她骑马归来/面颊温暖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张枣:《镜中》)

这首诗柔和、温婉,具有古典美。据说有人读了此诗竟然忍不住手淫。当然,这是未经考证的传闻,但这足以证明张枣诗歌对读者的“勾引”。在那个凡事都要问“为什么”的年纪,我一直在傻傻地琢磨这首诗的“中心思想”,但均无功而返。好像它什么都表达了,又好像什么都是惊鸿一瞥,稍纵即逝。也许,诗歌本身并不能为读者提供什么切实可感的东西,它留下的空间应该由读者自己去填补。

当然,如果一定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我们可以把它当做对美的膜拜与思考或者对理想生活的描绘与憧憬。而我更倾向于另一种解释:一个过去年代的书生对着镜子回想起往事时的怅惘与懊悔,他“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关于张枣80年代的作品,韩东曾在《第二次背叛:第三代诗歌运动中的个人及倾向》一文中给予过精辟的论述,他认为,读张枣的诗,“我们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传统文化的材料零星散布其间,当你把它们作为路标举步向前时,却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当我们跟随张枣在异国旅行,经过的竟是中国式的九曲回廊。……张枣并不简单地排斥什么,或张扬什么。他的融合能力是显著的,转向传统文化遗产使他的写作多出了一个层次,视野因此更加开阔。”

《新京报》发表的一篇采访文章,让我对张枣的生活有了些许了解。20世纪80年代的张枣有着不算传奇但颇值回味的诗歌往事,和当时的很多青年诗人一样,张枣疯狂地热爱诗歌并且自视甚高,他“曾经和柏桦三天三夜连续不停地谈论诗歌,像永动机一样滔滔不绝”。“我们整个的生活唯一关注的就是诗歌。柏桦每次带了好诗去找我,在宿舍门口就大吼:‘来了,老子的东西来了!’我那时年轻气傲,写了诗就丢在地上,柏桦每个星期来都在地上找。有一次他找到《镜中》,眼睛睁得老大:‘这首诗会传遍大江南北的。’其中有一句话‘低下头,回答着皇帝’,我把‘皇帝’两个字划掉了,他说:‘这两个字是这首诗的命,你怎么这么恍惚啊?’”(《80年代是理想覆盖一切》)

尽管如此,诗歌的尊严和力量仍然受到了挑战。张枣读研究生时,交了一个女朋友,这个女孩也是个文学青年,但在她大学刚刚毕业的时候,两人就分手了,分手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喜欢上了一个做生意的人,她说跟他在一起玩很轻松,不像跟诗人作家在一起时那样沉重。待到出国以后,日子更是难挨,没有人知道你是一个诗人,即使知道,也没有人像国内那么在乎。整整两年,张枣都在承受着“失语”的煎熬。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异国生活使张枣的创作受到了影响,总体而言,90年代以后,张枣的作品并不比80年代的高明,但也有比较明显的变化。2000年,我在南宁书城购买到了文化艺术出版社1998年3月出版的诗集《春秋来信》,得以系统地阅读了张枣的作品。其中1992年创作的《祖国丛书》最值得一提——

那溢满又跪下的,那不是酒/那还不是樱桃核,吐出后比死人更多挂一点肉/井底的小男孩,人们还在打捞//直到夜半,直到窒息,才从云嘴落地的/那只空酒瓶,还不是破碎/人类还容忍我穿过大厅//穿过打字机色情的沉默/那被拼写的还不是/安装在水面又被手打肿的//月亮的脸;船长呵你的坏女人/还没有打开水之窗。而我开始舔了/我舔着空气中明净的衣裳//我舔着被书页两脚夹紧的锦缎的/小飘带;直到舔交换成被舔/我宁愿终身被舔而不愿去生活

仍然美,但多了一分沉郁,字里行间有一种被撕裂的痛感,“我宁愿终身被舔而不愿去生活”,那种懒散而又犹疑教人警醒。语言上,当年的诗歌才子“羽翼”也逐渐丰满。

和时下活跃的很多诗人相比,张枣的作品量很少;和那些“诗而优则小说”的诗人相比,张枣似乎也没写叙事性文体。在同时代人和后辈们的“逼压”下,他一点也不着急,像一个闲适的隐士,按照自己的节奏写作,过日子。他知道,严肃者和投机者如同孔雀和乌鸦,根本无法形成对比。事实上,缪斯女神也不会在乎你是亿万富翁还是高级政客,她夜莺般的歌声只给那些心地清明的人聆听。所以,那些烦躁不安的诗人们,请安静,并且铭记古米廖夫的话:“不要在‘可能’的时候写作,要在‘必须’的时候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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