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哈代与他的“威塞克斯”小说

□杨海丽（河北工业大学廊坊分校外语系， 河北 廊坊 065000）

一、引 言

托马斯·哈代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著名的小说家和诗人。他的大部分小说和诗集创作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他出版了14部小说、4部短篇小说集、8部诗歌集。在他的大部分小说、短篇故事和诗歌里，读者会发现一个虚构的世界，即威塞克斯，而这个威塞克斯世界成为他大部分作品的创作背景。在这个世界里，人们辛勤地生活、劳作着，并经历着各自的喜怒哀乐。它在英国文学史上成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迷人而又影响深刻的创作现象。

1.托马斯·哈代

1840年，哈代生于英国西南部多塞特地区的一个乡村家庭。这片区域后来成为他大部分小说里虚构的威塞克斯世界。

哈代有一个非常和谐的家庭，他的年少时光是快乐而难忘的。

哈代的父亲是一个包揽建筑的工头，赋有音乐才华，并影响着哈代。哈代少年时常在当地民众集会上一显身手。家庭的音乐传统不仅是他对音乐产生热爱的源泉，也是他与乡村文化紧密联系的纽带。哈代的母亲是一位性格坚韧的女人。她很喜欢文学，对悲剧也非常感兴趣。她非常重视哈代的教育，鼓励哈代多读诗歌与经典著作。哈代的祖母很擅长讲故事，她经常在篝火旁给孩子们讲有趣的故事。正是从祖母的这些故事中，哈代开始了解一些地方风俗。

哈代善于观察自然和人。他经常漫步于乡村田野，成为了森林、河流、鸟兽和小动物们的朋友。作为一个感觉敏锐、脆弱聪明的观察者，哈代对当地的自然美景、风俗习惯以及人们的渴望与消沉、幸福与悲伤更加熟悉。所有这些都给哈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甚至在他年老时，还能够生动地回忆起这个乡村世界美丽的田园景色和少年的快乐时光。

哈代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他的故乡多塞特。他死后，骨灰被埋在了西敏寺大教堂的诗人角。但是遵照他的遗嘱，他的心脏被埋在了威塞克斯乡下教堂的庭院。

当我们阅读哈代的作品时，我们会发现，他的作品大都是以故乡发生的事件为蓝本，人物形象大都源于他生活的乡村地区的人物原型，故事的空间范围大都是以威塞克斯为背景的。

可以说，哈代对故乡的眷恋和挚爱，既是他创作的源泉和动力，也是他思想的寄托和归宿。因此读者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哈代会在他的小说中创造出了以故乡为原型的威塞克斯艺术世界。

2.威塞克斯小说

哈代的小说大都特定在英国西南部的一个叫做威塞克斯的地区。“威塞克斯”这个词直到19世纪末期以前，都一直是指中世纪早期被撒克逊人统治的英格兰西南部地区村镇的历史术语。而自从哈代重新沿用了这个词，并将它运用在自己的小说和诗歌中，这个词的含义越来越意味着作家想象中的人物性格特征。哈代小说中的人物，多以这一地区的普通男女为原型，他们的言谈，也多采用当地方言，这些小说因而极富地方色彩和乡土气息。事实上，威塞克斯在哈代的小说和诗歌中代表着当时的乡村文化。

二、威塞克斯的特征及在哈代作品中的发展

1.哈代作品的影响

哈代的作品反映了在资本主义制度影响下的乡村生活、伦理道德、风俗习惯等，揭示了社会变革对人们（特别是妇女）的深刻影响，抨击了资产阶级道德、法律和宗教的虚伪性。

哈代的作品清晰地反映了他所处时代的乡村生活，以他的同情心，尤其是对受害于伦理道德的年轻女性富有争议的描写而闻名，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对年轻女性苔丝悲惨遭遇的描写。

2.威塞克斯的特征及发展

哈代的小说创作持续了近四分之一世纪，这正是一个社会动荡、变幻的历史时期。几乎所有的作家尤其是那些生活在动乱环境下的作家在他们的创作中，都会保持一贯的写作风格，哈代也不例外。正是由于哈代的作品大都描写了19世纪威塞克斯地区的乡村风景和乡村人物，因而“威塞克斯”一词就成为了描述乡土风情小说的代名词。尽管威塞克斯作为小说的背景是指地理上的范畴，但在艺术领域它的确经历了一定的发展变化。

在哈代的几部主要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威塞克斯”的发展，以及作者思想观念与意识的变化：

《绿荫下》写出了哈代所熟悉的人和生活。乡村的风俗与习惯是威塞克斯世界的两大显著特点，但是那时的哈代并没有充分意识到这一点。

在《远离尘嚣》中，“威塞克斯”这个词第一次被运用。哈代再次描绘了威塞克斯世界的地方生活。

在《还乡》中，埃格敦荒原不仅仅代表一个地方，也代表一种文化。哈代以一种想象的方式来描绘，并用荒原来代表生命的真谛。哈代逐渐意识到“威塞克斯”的意义所在。

威塞克斯世界在成长，我们同样能看到哈代也担心它正受到威胁。在维多利亚时期的英格兰乡村，变化是不可避免的。随后出版的《卡斯特桥市长》，明确了作家对威塞克斯有了更好的理解。作家似乎已经开始以一种历史的角度来认识这个地方。然而在接下来的小说《林居人》中，哈代又回归到了一个孤立的环境中，或许因为小说是早期草稿的缘故，它很难得到一个像在《卡斯特桥市长》中那样广阔的语境，然而我们同样能够在这部小说里看到“威塞克斯”的痕迹。接下来的《苔丝》，以根本的方式扩大了这种想象力。在这部小说里哈代开始讨论更大范围内“威塞克斯”所代表的社会与文化，进一步扩展了“威塞克斯”的象征。在这部小说中，乡村的工业化和资本主义的入侵令人十分恐惧。这种恐惧在《无名的裘德》中表达得更为明显，威塞克斯世界的扩展则更为深远。火车轨道——这个工业化的象征，变成重要的交通工具。在这部小说里，几乎所有的旅行都是通过火车。在这里，威塞克斯世界既是新奇的又是被深深破坏的。哈代的觉悟使他意识到威塞克斯里新事物的转变意义。当我们读这些小说时，我们明白威塞克斯世界有了一个扩展的过程，而社会变革的影响在乡村则更加明显。同时，在哈代的创作中，他越来越了解威塞克斯世界，开始仅仅是熟悉的地方和生活，后来作者上升到了对社会和文化领域的认识，最终确立了“威塞克斯”它的整个存在。

3.威塞克斯在哈代主要作品中的体现

在哈代的小说中，威塞克斯首先作为自然环境出现在作品的地理描述中。自然环境是人物生活、成长的地点。这有风、云、暴雨、花朵、树木、昆虫、鸟儿与荒原，所有的这一切构成了威塞克斯的自然环境。

（1）自然环境中的体现

作为小说的自然背景，威塞克斯为小说奠定了基调，建立了气氛，聚集了人物的情感，显示了人物的个性并且促进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哈代从童年起就是自然的观察员。他经常跟随父亲去林地、野外，并且好像可以理解自然的语言。哈代在作品中展示了他描写自然的天赋。他知道雨如何以不同的形式落在耕地和树根上；他知道风在吹过不同的树时会发出不同的声音。他对自然环境的描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描述。他小说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朵花都承载了他的情绪和感情，或者以一种象征性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和想法。自然背景为他的作品增添了深刻和庄严的美。他的描述有一种浪漫的味道。如在《还乡》中，小说以埃格敦荒原，闹鬼的沼泽为中心，“这地方现在充满了警惕意图，对其他事情的沉思，埃格敦似乎也在慢慢地清醒和倾听。每天晚上在等待的东西，但它已等待这样，无动于衷，在这么多世纪以来，经过太多事情的危机，它只能是想象，等待最后一次危机最终来临。”（托马斯·哈代：《还乡》，第4页）埃格敦荒原作为整部小说的背景，接触了小说中的所有人物，它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小说开篇就预示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悲剧，作品通过对埃格敦荒原的描写带给读者一种强烈的悲剧意识。在这部小说中，人和自然融合成一个有机整体。人和自然之间的完美和谐强调了埃格敦荒原作为背景对人物的重要。人们不能孤立于自然而生活，自然的变化或多或少地影响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

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在乡村显得尤为明显，自然景色的描写及自然现象同样可以揭示人物的内心、人物的性格。如在《远离尘嚣》中对闪电的描述：“天空很快就雷电交加。对于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大自然的闪电很快就使人意识到，他们只能欣赏富丽堂皇的美丽。它从四面八方袭来，像完美的死亡之舞。以骷髅的形式出现在空中，形似蓝色火焰般的翩翩起舞，跃跃欲试，昂首阔步，形式各异，交织成前所未有的杂乱。与这些绿蛇般的起伏缠绕在一起的，是外来人带来的手电筒微弱的光束……闪电击中了那棵树。”（托马斯·哈代：《远离尘嚣》，第226页－第227页）壮观的闪电是强大自然力量的象征，这种描述同时也体现了书中人物与自然斗争时表现出的坚韧和勇敢。

在《德伯家的苔丝》中，自然景色与人物性格更加密切相关，并且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表现出了不同的形式。苔丝的出生地位于东北部美丽的布莱克莫尔山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耕地少而有限，但是有一片小的例外的地方却草木茂盛，覆盖着山谷和溪流，这就是布莱克莫尔山谷。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使苔丝具有了纯洁、天真、仁慈的性格。她的外貌和行为与周围的环境相融合，她是“自然新鲜纯洁的女儿”，在这儿我们可以感觉到自然的新鲜和纯净。苔丝在牛奶场遇见克莱，两人相爱。牛奶场美丽的乡村风景，清澈的河水，宜人的天气和茂盛的植物使他们精神愉悦。然而，当克莱向苔丝求婚时，苔丝却开始害怕过去的影响以及他们的爱可能会有的痛苦结果。这时的自然景色看起来好像变了形。“六点半时，太阳落山了，此时一个古怪的南瓜模样的月亮在另一边升起。由于稀稀落落的雨滴落下，柳枝已开始失去其原有的形状，而他们靠在月亮边上的就像是一些满头长有刺针样头发的怪物。”（托马斯·哈代：《德伯家的苔丝》，第180页）她精神上的低落和心烦意乱通过景物的描写得到了充分显现。随后，苔丝被克莱抛弃并被迫在另一个农场工作，这是一个景色完全不同的农场。“……整个农场荒凉且没有生气，没有任何特征，像是一张脸，从下巴到额头，只是覆盖着皮肤……白色面容的空虚伴随着轮廓的消失。”（同上，第286页）在这里，自然漠视人们所受的苦难，而且对苔丝的悲剧命运很冷淡。对于哈代而言，自然有着强大的影响力，自然可以同情、嘲笑或者漠视人们的命运。在这种环境下，苔丝的无助和凄凉显得更加生动形象，引起读者的同情并产生了显著的艺术效应。在许多小说中，自然充当背景，景色或者背景依赖于故事的发生地。但在这部小说中自然景色的作用远不止于此，它不是被动的，相反却是主动的。在书中的许多地方，自然好像是被精灵驱赶着，就像人物一样。自然环境造就了人物情感，同时，人物的情感也影响着自然景象，使自然更像一个拥有精神和丰富情感的人。哈代的作品在情感和背景方面的协调描写使其作品更加受欢迎。

除了自然景色，威塞克斯世界里还有鸟儿、牛、昆虫等动物。哈代认为天地万物都有它们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它们有与人平等的权利。因此，哈代同情所有生灵。他对动物遭受苦难的感觉与对人的一样多。他没有忘记抒写动物的不幸。作者的描述体现了人与动物的相似，这种相似加强了悲剧意识，也从另一方面丰富了威塞克斯世界的内容。

《无名的裘德》中，裘德被要求驱赶鸟儿，但善良的裘德不忍伤害鸟儿。就好像他自己生活在鸟儿这个世界里，这种神奇的同情思路和他自己联系在一起。“这些生命是微不足道的，可怜的，他们像及了他自己。”（托马斯·哈代：《无名的裘德》，第16页）在这里鸟儿成为了裘德的伙伴，它们的受挫暗示着裘德早期生活的孤寂与忧伤。人类与鸟儿之间的相似之处赋予场景以生命，为其增添了活力。然而悲伤的基调预示着裘德不可逃脱的悲剧。在裘德杀猪的场景中，濒临死亡动物的哭喊与痛苦表明了悲剧性的命运和残酷的现实正在等待着他。随着梦想的全部破灭，裘德死在了悲惨的绝望之中。在哈代的其他小说中，我们也能够看到对动物遭遇的相似性描写。动物形象的运用使得悲剧更加具有吸引力并感人至深。生命间的相似之处是象征性的，威塞克斯小说的世界似乎更多的是对人类灵魂的感受。

（2）社会和文化环境中的体现

哈代的大部分小说创作于19世纪末期。为了更好地理解威塞克斯小说，我们还应关注那个时期英格兰乡村文化和当时的社会历史变迁，关注社会和文化环境诸如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当时的社会潮流（如伦理道德，男人和女人的地位）等诸多相关因素。

如在《远离尘嚣》等小说中的草根阶层们，他们就是典型的带着泥土芬芳的乡村传奇。在这些小说中他们只是配角，然而他们被描写得生动自然。他们被认为是一个社会集体的缩影，代表了那个时代的生活方式。重要的是他们共同的个性组成了一个社会集体的缩影，他们变成了文化的象征，这种文化被描绘成有内涵、保守、简单，有时带有宿命论的色彩。从广义上来讲，威塞克斯小说也算是英国民族特征的一部分。弗吉尼亚·伍尔芙曾经说过“乡村是最后的幸福。当它们消失时，一个民族也就没有了希望”。这种文化是背景的重要部分，独特而古老的文化使得背景更加具有吸引力。然而，因为威塞克斯小说在很大程度上接近社会，人们的保守，古老的文化深深扎根于他们的头脑，很难有所改变。于是这种变化在特定时期的特定环境下变成了悲剧产生的原因之一。威塞克斯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一种束缚，它的意义在于表明了社会文化的局限性和人类所导致的毁灭。然而，我们还须关注社会和人类关系的其他方面，人类本身存在于社会中，和非人性及黑暗做着不懈的斗争。尽管他们大多数是以悲剧收尾，而斗争则体现了人类固有的本性。人类的美通常是因为被邪恶力量的摧毁，而变得更加具有吸引力，更加激动人心。哈代作品的艺术吸引力来自于他反映了悲剧斗争中的人类本身的美。

（3）其他方面的体现

哈代非常热爱他的故乡，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在精神上和风格上，他找到了自我，他更接近于农民或乡下人的方式。伦敦的经历使他相信城镇的生活是令人抑郁的。他珍惜乡村里的一草一木。他知道，方言和习语仅仅被乡下人运用。他全心投入于自然之中，他认为接近土地的生活是更有价值和健康的。他的威塞克斯小说很大程度上是对乡村生活的赞颂。《绿荫下》那未遭受破坏的自然的村庄，《远离尘嚣》中的新鲜的农村生活，以及永恒的健康，是他小说的魅力所在。但是他对家乡的爱，不同于对普通乡村传奇的爱。他的经历，他的感悟，以及各种先进理论与思想的影响，使他能够从不同的角度来观察世界，思考世界。他目睹了乡村的田园风光和古老的风俗随着社会的改变而慢慢消逝。哈代内心感到伤感和痛楚。然而与此同时，他理解这种不可避免的变化。像生物的进化过程一样，社会正在向一种更有希望的方向发展。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许多美好而古老的东西，可能会消失，如威塞克斯祥和的乡村生活和古老的风俗。哈代对因工业化进程的加快，英格兰的那种简单朴实的，美丽乡村生活的渐渐消逝存有很怀旧的伤感。此外，他已接触到新思想，他能够更容易注意到这种变化的不足，以及它对人性的破坏。他虽然指出了缺点，但仍然保留着对这种文化的爱。小说世界一方面是他拥有精神寄托的地方，另一方面，哈代似乎正在做一个有关时代变迁和人生沉浮的诗一般的记载。在这记载中有美好的乡村景色，有男权乡村社会的挽歌，社会的黑暗面，生活中的爱以及人类的尊严。

三、结 论

弗吉尼亚·伍尔夫的《托马斯·哈代》赋予了“威塞克斯”恰如其分的结论。“这种场景是一种深深的诗歌般的美。它要比哈代呈现给我们的多。威塞克斯小说不是一本书，而是许多。它们包含了很大的范畴：有不可避免的不完美，一些失败，其展现的只是创作者才能方面的错误。但是毫无疑问，当我们完全屈服于他们时，当我们对整体有印象时，结果是权威的，满意的。我们从生活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我们的想象力得到了拓展和提升。我们已经被大地的美丽深深地陶醉。然而它只是哈代给我们的在那样特定时间和地点的生活记录。”

威塞克斯作为一个自然环境为小说确立了主要基调，建立了一种气氛，反映了人物的情感和性格，并促进了情节的发展。威塞克斯作为社会文化环境，不仅揭示了现实，而且反映了英国后维多利亚时期的乡村历史、社会变迁以及社会和生命个体的诸多交流。威塞克斯和哈代作品的主题及事件密切相关。它在作品中经历了不断的发展，作家的态度和心情也随之得到了不断的改变与修正。

1912年，哈代为他的小说和诗歌做了最后的修订，他把这一版命名为“威塞克斯”版。这足以证明“威塞克斯”在哈代的作品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以及在他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他的作品中使读者能够熟悉这个威塞克斯世界，它不仅仅是平静的、具有吸引力的田园场景，也呈现出凄凉的美，在许多地方更为读者设定了一种悲剧气氛。尽管它只是英格兰西南角的一个狭小偏远清净的乡村地区，这个世界表达的是处于动乱状态的人类社会、历史变迁、人物的喜怒哀乐以及人们努力、抗争与毁灭的经历。

这些因素深深感动着不同时代的读者们，在文学的长河中，“威塞克斯”变成了一种永恒，并拥有了生命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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