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诞中寻求幸福——解读《局外人》
2010-08-15四川师范大学宣传部成都610066
□骆 平(四川师范大学宣传部, 成都 610066)
阿尔伯特·加缪(AlbertCamus,1913-1960)是法国存在主义哲学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1942年,加缪发表了他的代表作《局外人》,该书作为加缪早期存在主义哲学思想的反映,被评论界认为是当代最优秀的小说之一。
一、荒诞感的产生
加缪的存在主义哲学观着重强调的是荒诞感。世界是荒诞的,这种荒诞感的产生是由于人对世界的合理的期望与世界本身不按这种方式存在之间的对立。这种人和生活的分离,演员和布景的分离,正是荒诞感。加缪认为,面对荒诞感,人有三种反应:一是自杀;二是在人的生活之外寻求意义;三是在生活之中创造意义。人认识到了世界的荒诞和生活的痛苦,但是他并没有被荒诞感打败,而是面对生活的有限性和无目的性而又藐视荒诞,以积极的、创造性的态度对待生活,从中创造意义和价值。
由小说《局外人》的题目可以看出,它正是对加缪的哲学观点的诠释。“局外人”意味着人与周围环境完全分离,人不再对一切——甚至不再对于自身的生存——感到兴趣。这并不只是故事主人公莫尔索的感受,而是20世纪上半叶西方社会的一种普遍的生存体验。人与生活脱离,荒诞感便油然而生。
莫尔索以冷漠的态度看待社会,他仿佛是一个游离于社会的“局外人”。小说以第一人称的口吻来叙述,在开篇写道:“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①莫尔索不仅不知道母亲的死的确切时间,而且在灵堂里,他拒绝瞻仰母亲的遗容,还打瞌睡、喝咖啡和抽烟。在母亲葬后的第二天他便会了女友,看了一场电影。在女友玛丽问他想不想结婚时,莫尔索也认为无论怎么样都行,结婚与否,爱与不爱都是毫无意义的。在莫尔索进入狱中之后,他每天所要做的就是消磨时间,回忆一些往事,并把这些有限的往事不断完善扩展,以此消磨越来越空白的时间。
在传统伦理习俗看来,莫尔索的这些行为无疑是“没有人性”的,是离经叛道的。然而在莫尔索看来,这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甚至连对待自己的生命也采用漠然的态度。他成了自己生命的局外人,他只遵循自己的生活规则,他的一切行为和思想方式都无法为社会所接受和容纳。他认为这个世界没有意义,没有生路,他意识到世界的此在方式与人的种种欲望之间总是充满了矛盾,意识到人同世界、人同社会之间的不协调。因此,这样的生活是毫无意义的,莫尔索与社会和生活分离了,这种分离便导致了荒诞感。
二、在荒诞中创造幸福
存在主义哲学家认为,“存在先于本质”,“世界是荒诞的”,强调“自由选择”。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中,萨特提出了“存在先于本质”的命题,他认为,人是由自己造成的东西。意思是说,当人被生到这个世界上来时,只是存在着,但人的本质是后来发展起来的,是人的选择造就了他自己。同样,他强调决定人的本质的存在是一个自由选择的过程。
存在主义指出了“世界是荒诞的,人生是痛苦的”。注重的是人的忧虑和绝望的情感,但是,存在主义并不是要引导人们走向悲观和绝望,而是要人们直面荒诞的人生,在荒诞中寻求幸福。人面对各种环境时,可以进行“自由选择”。
加缪在《西绪福斯神话》中表明了他的哲学观点,对待荒诞感,他认为人应该在生活之中创造意义。他用荒诞的英雄西绪福斯来表明他的观点。在希腊神话中,西绪福斯因为揭露神的作为和欺骗诸神而被罚在地狱终生服劳役。他的命运是把巨石推上山,但就在石头被推上山的一刹那,石头又滚回山下,他又要开始新的劳动,如此循环往复,永无止境。西绪福斯明白这种劳动的毫无意义,也认识到了其荒诞性。但是,他却在无意义中发现意义,将其看成是一个从中可以获得快乐和满足的过程。加缪写道:“如果在某些日子里下山可以在痛苦中进行,那么它也可以在欢乐中进行。”②他认为,“荒诞和幸福是同一块土地的两个儿子。他们是不可分的。说幸福一定产生于荒诞的发现,那时错误的。有时荒诞感也产生于幸福。……西绪福斯的全部沉默的喜悦就在这里。他的命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巨石是他的事情。……他也断定一切皆善。这个从此没有主人的宇宙对他不再是没有结果和虚幻的了。这块石头的每一细粒,这座黑夜笼罩的大山的每一道矿物的光芒,都对他一个人形成了一个世界。登上顶峰的斗争本身足以充实人的心灵。应该设想,西绪福斯是幸福的”③。
由此可见,西绪福斯是加缪心目中的英雄。在《西绪福斯神话》中还提到了堂璜、演员、征服者等人,在加缪看来,这些人都是在不断重复的、看起来是在无目的的动作中创造价值、获得满足。
而“局外人”莫尔索正是对加缪的这一哲学观点的最好诠释。莫尔索是一个游离于社会的局外人,因此,他能够跳出这个荒诞的世界来进行反观,能够认识到这种荒诞感。他在内心深处与传统习俗倔强地进行抗争,死对他来说并不恐怖,相反,死被他视为一种解脱、一种幸福。这是一种对荒诞的彻悟,一种对荒诞世界的反抗。莫尔索进行了自由选择,他选择了用冷漠的态度来生活,选择了对社会伦理习俗的反叛,他宁可去想女人的头发也不愿意向上帝忏悔。就像西绪福斯那样,莫尔索在冷漠的外表下,以自己的方式在毫无意义的生活和劳动中发现新的价值,寻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而对他来说,他的那种冷漠的生活方式便是他的幸福。
莫尔索之所以选择用冷漠的态度面对生活,是因为他认为“生活是无法改变的,什么样的生活都一样,我在这儿的生活并不使我不高兴。……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改变我的生活。仔细想想,我并非不幸。我上大学的时候,有过不少这一类的雄心大志。但是当我不得不辍学的时候,我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切实际上并不重要。”④莫尔索临死前的一段话,是他对这个荒诞的世界的最为清晰的认识,也是加缪最终所要表达的哲学思想。“面对着充满信息和星斗的夜,我第一次向这个世界的动人的冷漠敞开了心扉。我体验到这个世界如此像我,如此友爱,我觉得我过去曾经是幸福的,我现在仍然是幸福的。为了把一切都做得完善,为了使我感到不那么孤独,我还希望处决我的那一天有很多人来观看,希望他们对我报以仇恨的喊叫声。”⑤由此可以看出,加缪的哲学观点是,在这个荒诞的世界上,人生实际上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满足于眼前的生活,人才会在这个荒诞的世界中寻求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而这,才是对这个荒诞的世界的最好的反抗。
三、“局外人”的时代意义
对荒谬感的揭示,在无目的的过程中创造价值,是加缪在《局外人》中所强调的哲学思想,他以哲学随笔录《西绪福斯神话》来论证了这一观点和看法。小说主人公莫尔索并不只是一个个体形象,而是一个时代的群像。《局外人》以其所展示的人类生存的普遍境况及其对这种境况的深刻揭露和反思而有着强烈的时代意义。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后,西欧人反思在战争中的经历,对人的存在有了深切的体会,很多人在生死之间经历了恐惧、焦虑、孤独、荒谬等刻骨铭心的体验。在战争的大是大非面前,人们对个人责任感有了更深刻的反思。每个人在面对问题时都有选择的自由,并要为自己选择的后果承担责任。这种选择往往是生与死之间的抉择,选择过程中不得不经历烦恼、彷徨、悔恨、无奈等心情。在这里,加缪为人们提出了一种解决的方式,就是在生活中去创造价值,在荒诞中去发现幸福。
无论是《局外人》还是《西绪福斯神话》,加缪关注的共同话题都是人和人的生存方式。这两部加缪早期的著名作品,给那个时代注入了一种精神,使人认识到,生存就是在荒诞的世界中去认识这种荒诞,并在其中去创造生活的意义,创造幸福。
①②③④⑤ [法]加缪.加缪文集[M].郭宏安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481,707,708-709,502,547.
[1]韩震主编.西方哲学概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2]刘慧晏.存在主义哲学会通[J].东方论坛,1996,(1):28-31.
[3]宣庆坤.竭尽此生就是幸福——加缪《局外人》的哲学解读[J].安徽教育学院学报,2005,(9):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