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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式饭局

2010-06-05邹新康

决策与信息 2010年2期
关键词:饭局

文/邹新康

透过饭局里的中国人,看得到饮食之道里的政治利益、社会关系、人际规则和文化滋味。所谓饭局之妙,不在“饭”而尽在“局”也——端的是饭局千古事,得失寸唇知。研究饭局文化,就是观察中国几千年来文明史流变的一个窗口。

中国的饮食之道,也是人情融合之道。一场饭局,既可供亲朋故交之间的沟通交流,也可供生意对手间的交锋谈判。所谓人脉,所谓圈子,所谓社会关系,所谓资源,所谓一个人的能量,所谓友谊,所谓生意和交易,最后通通绕不开饭局。

饭局之妙,不在“饭”而尽在“局”也——一个完美的中国式饭局,设局人、局精、局托儿、陪客、花瓶众角色一个都不能少。有组织,有派系,有结交,有承诺,有阴谋,有称兄道弟,有采阴补阳,有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真心话与大冒险。

透过饭局里的中国人,看得到饮食之道里的政治利益、社会关系、人际规则和文化滋味。所谓饭局之妙,不在“饭”而尽在“局”也——端的是饭局千古事,得失寸唇知。研究饭

局文化,就是观察中国几千年来文明史流变的一个窗口。

饭局历史学

中国古代最著名的饭局,莫过于两千余年前的那场“鸿门宴”,但觥筹交错背后暗藏的玄机、杀机却未必是中国饭局传统的常态。同样是司马迁,他在《史记·孟尝君列传》里的另外一段,却写出了中国饭局的原汁原味。孟尝君广招宾客,对于那些投奔自己而来的侠士,无论贵贱都与自己吃一样的馔品。但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所谓请客吃饭,从一开始吃的就不是饭桌上的东西。而战国四君子,门下笼络了食客三千,每日都会有大大小小的饭局开张——中国最早的圈子文化,就这样诞生在夜夜笙歌不绝的饭局之中。

关于饭局的历史谱系和传承,具体时间似乎很难实考。但有史可鉴的是,饭局文化在中国古已有之。再往深处考究,你又会发现,原来中国人以前也像西方人一般,是玩儿分餐制的。那时候,饭局的流行程度肯定没有今天这般热闹。饭局的巅峰,大概是在清朝,因为有千叟宴,又有满汉全席。那种浩荡与气派,想来才是饭局的梦之队。

考古学家王仁湘在《往古的滋味》一书里说,中国人的分餐制,历史可以上溯到史前年代,它经过了不少于三千年的发展过程。而会食制的诞生大体在唐代,说是大体在唐代,是因为当时会食制尚没有真正普及流行,其间有一个渐变的过程。所以王仁湘又说,“到宋代以后,真正的会食——即具有现代意义的会食才出现在餐厅里和饭馆里。宋代的会食,由白席人的创设可以看得非常明白。”

在分餐制时代,就不会有真正潮流的饭局文化。由此可见,饭局文化的历史感并没有我们想象般悠久。

▲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饭局——鸿门宴

饭局政治学

老子在《道德经》里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说的就是当权者治国,就像一个星级大厨,将各种食物配料融和烹调,从而达到政通人和的佳境。

宋太祖赵匡胤有个典故叫“杯酒释兵权”,是饭局政治的经典教材。宋太祖在961年,安排酒宴,召集禁军将领石守信、王审琦等饮酒,叫他们多积金帛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从而以饭局为契机,轻松解除了重臣的兵权。

饭局里觥筹交错之间,其实骨子里所蕴含的意思,却是求人办事,升官发财……先是请客吃饭,然后才是送礼走后门。这中间是有很多政治交往的技巧或官场厚黑学在里面,大家围在一起吃饭,是一个熟悉的过程,是一个相识相知的过程,是一个合作无间的开始,通常水酒一杯,就是阿里巴巴打开财富之门的钥匙。

在小品或相声段子里,经常有领导干部“喝红了眼睛喝坏了胃”之类的嘲讽,赵本山在《牛大叔“提干”》里干脆要在饭局里假扮一个陪酒厂长,因此民间出现因陪酒而亡,申报因公牺牲的闹剧并不奇怪。没办法,在饭局里如鱼得水的人通常都是官场上混得比较如意之辈。

研究中西文化的易中天教授,对于饭局里的政治性,似乎颇有见地。他在《闲话中国人》一书里对政治即吃饭有着详细的解释,“政治既然即吃饭,则会不会吃、懂不懂吃、善不善于处理饮食问题,就关系到会不会做人,会不会做官,会不会打仗,甚至能不能得天下。”易中天还举了一个实例:“这也是有例的。比如赵国的老将廉颇,为了表示自己宝刀不老,雄风犹在,便曾经在赵王的使者面前,一口气吃了一斗米、十斤肉。因此辛弃疾才有‘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诗句。”

饭局社会学

曾有人在网上开了一个秘密讨论版,美其名曰“饭局通知”,论坛里汇聚着一帮真名实姓的吃主儿,其核心宗旨就是为现实中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提供一个相互招呼吃饭喝酒的平台。

网络名侃王小山在他的博客里经常放一些模糊的手机图片,都是新认识的饭局动物。而徐静蕾的博客隔三差五也会拿饭局中人说事。《吃的后现代》一书作者廖炳惠在封面列出“吃友”数名,包括李欧梵、李欧塔、也斯、史书美……

香港大食客蔡澜先生,在“吃的讲义”里说,吃的文化,是交朋友最好的武器,你和宁波人谈起蟮糊、黄泥螺、臭冬瓜,他们大为兴奋。你和海外的香港人讲到云吞面,他们一定知道哪一档最好吃。钱钟书老先生则说“吃饭还有许多社交的功用,譬如联络感情、谈生意经等等”。在今天我们讨论中国人的饭局文化,首先想到的是东方式生活圆桌一张,围着一圈吃主儿或食客,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段子飘飘,一边打情骂俏,一边推杯换盏,一边谈公道私,一边生意拍板……这种景象有点像是现代版的《韩熙载夜宴图》。

饭局也分三六九等,更是气味相同者的聚集之所,有点像是今日的CLUB俱乐部,有玩MSN的,就有玩SM的,有玩高尔夫的,也有玩乒乓的。所以你在网上看到专门有人将饭局分成退休、离休、失业、农民、打工者、致富农民、一家两制、公务员、官僚、公款等数个阶层就无需感到意外。

在中国饭局无处不在,结婚有饭局,升学有饭局,赔礼有饭局,办事有饭局,过节有饭局,跳舞有饭局,开会有饭局,打球有饭局,电影收官有饭局,开业有饭局……实在无事,随便编个狗生日猫进门的理由也要办一场。

对中国人来说,饮食之道,也是人情融合之道。可以是一场饭局,也可以是亲朋好友之间的沟通交流,或者一个生意场上的谈判,在这一点上,与西方人自居一隅,各自分餐有着文化根源上的区别。易中天说,中国人喜欢请客吃饭,并不是中国人好吃,而是中国文化的思想内核——群体意识使然。所以,看一个人经常混迹于何类饭局,几乎便可以洞悉其兴趣、爱好、财富、身份、地位。饭局在中国,也是一个人的社会身份的认同体系。

饭局文化学

在《礼记·礼运》里有这么一说,“夫礼之初,始诸饮食”,说的就是礼仪制度和风俗习惯始于饮食活动之源。

金庸武侠小说出了菜谱,红楼也出了菜谱,几时能将袁枚《随园诗话》里隐藏的食谱也发掘出来?李安在发迹好莱坞之前,拍过两部电影《饮食男女》、《喜宴》,与周星驰《食神》所不同的是,李安的着眼点是以中国人色香味俱全的食谱,表达传统美食文化下的情感、家庭和伦理关系。

孔老夫子早就警示我们,食色性也。旧时说法是无酒不成宴,今日传说是无美不成局。一个完美的饭局,就像是一场好的派对,必须要以美女为中心。所以,网上才爆出狗仔新闻:“台湾女星最新饭局价曝光”,说的是林志玲因坠马受伤,“波”光受挫而导致饭局价下滑,从250万港币一下跌为80万!而目前饭局身价最高者,赫然是自爆“酥胸色泽粉嫩”的波霸名模吴佩慈!

▲15000人豪吃10吨龙虾宴

以历史的眼光来看,真正的美食佳肴都集中在秦楼楚馆,这是上海食客小宝说的:旧中国的妓院,是很好的公关广场,来的客人大都是知识分子。那时候的知识分子,除了关心国家大事,就是呼朋引类找妓女谈恋爱(根据林语堂先生的讲法)。旧社会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连保龄球都没有,进了妓院,只有吃饭喝酒。因此,在激烈的行业竞争中,整治出一桌好菜,是娼门拉客留客的基本手段。

凡此种种,说的是饭局里的中国人,在饮食之道里,寻找中国文化的思想内核。至于我们如何在后现代语境中观察饮食文学和食谱,还是留待后生吧。

饭局排行榜

饭局之意不在饭而在局——能登上饭局排行榜的饭局,就是那些能够将饭局的“局意”做足的大局。

最奢侈的饭局

“不求最好,但求最贵”——饭局的奢侈主义原则大抵不过如此。颐和园听鹂馆曾经做出菜品标价37万元的饭局,不过这个纪录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单纯从菜品定价衡量饭局早已过时。吃饭说到底还是要以人为本的,只要人爽,不吃饭都没关系,盖因秀色可餐。台湾曾爆出名模出席饭局的价码,排名第一的吴佩慈以125万新台币的价格令很多梦想与之交杯换盏的富商望而却步。如果小S不怀孕,价格当在45万新台币。想想看吧,左边坐的吴佩慈,右边坐的小S,光是左拥右抱的费用就170万,遑论菜品的价格。大陆的奢侈饭局亦是如此,只不过很少被传媒曝光。

听鹂馆的饭局多数是政府公务以及企业商务饭局,这里的“满汉全席”有个特别的规矩,就是所有的菜是没有价格的,用餐费用全部按人头算,不同档次的宴席,上来的菜单是不一样的,或者菜名虽然一样但用料不同。每人1000元算是中等档次了。奢侈饭局从来不缺食客,挥金如土是他们的一贯作风,正因为如此,这种饭局的饭桌上吃的是什么,就不那么重要了。

▲深圳一公安分局副局长嫁女,五星酒店摆百桌宴。

最八卦的饭局

八卦的饭局当然有娱记在场,狗仔队的力量绝对不能低估。他们能从名人博客里的蛛丝马迹中判断出谁和谁闹别扭了,谁踩了谁的裙子,谁是如何被绑架的等等。很多不能堂而皇之上版的新闻,都会在饭局上进行交流。这里是八卦信息的集散地,许多录音和照片都能给参与者带来莫名的兴奋和快感。

不能在报纸杂志电视上八卦,就只好在饭局上八卦。这几乎是娱记饭局的常态。曾经有个记者绘声绘色地向同行们描述,谢霆锋是如何非常礼貌地摔烂自己的相机,大家醍醐灌顶般如获至宝。八卦饭局,除掉娱记之外,简直挑不出别的来。当然,比较八卦的还有同学聚会,相互交换婚丧嫁娶等信息,只有把共同认识的人全部八卦一遍之后,这饭才吃得实在。八卦饭局之精髓,在于掌握别人不知道的宝贵信息,讲完之后千万加一句:“你们丫可别传出去啊!”

最不得不去的饭局

这种饭局白领们最常见,就是陪老板吃饭,不去是不给老板面子,去了不喝酒还是不给老板面子,喝了酒没醉也是不给面子,所以这饭就吃得异常痛苦。其实大家心里都恨不能把老板灌醉再痛扁一番,但是脸上依然装出最和善温驯的笑容,只恨这菜上得太慢。

不能不去的饭局,必然是组织者掌握着自己的生杀予夺之权,完全是被迫的。中国式的饭局,从来不讲你情我愿,让你吃,就得吃,哪怕胃无余地也得吃。古代天子赐膳,是不能剩的,也就是说,得吃完。但奇怪的是,史书却没见记载因此撑死的大臣。不得不去的饭局尚可列出很多,比如岳父岳母的寿筵,比如和女朋友的情人节晚餐,那是绝对不能缺席的。即使你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千万不能表露出来。

最乌烟瘴气的饭局

此类饭局乱象环生,多见于传媒圈。盖因话题繁多、七嘴八舌之故。说着说着就开始讨论宏大命题,从女人的小脚扯到阿拉法特的头布,最不可思议的联系都能以最不可思议的逻辑演绎出来。最后分成若干流派,好好一桌人变成三四个小分队,各说各的,好像其他人根本不存在。

曾闻某圈饭局有一特殊规定,席间诸位,说话如果涉及“民主”二字,罚酒三杯,涉及“宪政”二字,罚酒一杯。据说某著名政治评论家不小心被连罚七次,最终醉卧酒场。此饭局正好应了方鸿渐所说的:“政治家在一起,当然是乌烟瘴气。”此类饭局,多见于北京,盖首都乃“首善”之地。

乌烟瘴气的饭局,除了心怀远大的各色主义者,尚有引车贩浆之流的饭局,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几不能成席。稍微好一点的,荤段子满天飞,连服务员都红了脸。

最省心的饭局

这样的饭局可遇不可求。最省心的可能要算随团旅行时的饭局,虽然大家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是彼此并不认识,也不用说话讲段子,吃完抹嘴走人,不用喝酒,不用劝酒,不用呕吐,不用眉来眼去,不用秋波频传,故而深为各界人士喜爱。

与之类似者,还有新闻发布会后的饭局,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工作餐,加班后的宵夜等。总之,最省心的饭局就是单纯吃饭的饭局,不需要拉拢关系,不需要求人办事,就最省心。中国古来就是关系社会与人情社会,在饭局上亦是如此,如果能摆脱关系与人情这二者,就是最简单的饭局,一个字:吃。

最温馨的饭局

除了情人节的烛光晚餐(不管你是和情人吃的还是和内人吃的)之外,家庭晚宴应该是最温馨的饭局,春节的饭局尤是。老子儿子可以“哥俩好”地猜拳行令,大家喜气洋洋欢聚一堂,不用考虑老板和通货膨胀,只考虑老爹老娘老婆,如果回家带个大胖小子就更好了。

其实在古代中国,家庭饭局不像现在那么一团和气,大家都吃得很拘束。生在帝王之家的话,这样的饭局反而很危险,一不小心就放下筷子,立地成鬼。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很少因为继承遗产的事情搞得举家不睦,因此也就和谐了很多。

其实温馨与否,全在人心,和饭菜桌碗都无甚关系的,倘若心怀叵测,即便锦衣玉食的钟鸣鼎食之家,也会闹得鸡飞狗跳。早几年,每逢过年,中央台总要在春节晚会后播放电影《过年》,那真叫闹心。倘若举家亲睦,即便是二斤白面的饺子,或者只有一条红头绳,也会其乐融融。

最冤大头的饭局

经常赴社交饭局的人,都有一个感受,就是饭局上觉得酒足饭饱,回家后立刻就饿了。于是就泡碗方便面或者再出去宵夜一次。最可称奇的是,吃的馆子越好回家越饿,几乎成正比。再加上A出的份子钱犹如肉包子打狗,就更觉得亏了。还有慕名而来,失望而去的饭局,从价格高一点的馆子出来,觉得像被拦路抢劫。

这还不算最惨的,凡是社交饭局,必有可告人或者不可告人之目的。钱当然不能白掏,重要的其实还是效果。水到渠成,饭到事成,倘若不谐,要么再请,要么作罢,但是总有忿忿不平之时。别人吃了自己的嘴还不软,那就是冤大头了。

最持久的饭局

在广东和某些城市,恋爱是无数个饭局,结婚只是一个饭局。话极精辟,最持久的饭局就是恋爱饭局了,简直像个无底洞,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过渡到婚宴。沈宏非说:“一对正常的男女在一个正常年代谈一场正常的恋爱,很难绕过餐桌而行。”很多人以为婚宴之后,赢得了一个后方,其实那反而是一个前线。婚前是饭局婚后吃方便面的例子太多了。

▲奢侈的“满汉全席“

不论是夫妻还是男女朋友,他们之间的饭局都是一场持久战。饭要吃,架要吵,同床可以异梦,同桌可以分餐,硬生生把饭局变成战场。

最危险的饭局

这种饭局在中国历史悠久,甚至成为中国文化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从来没有一个国度,把政治与饭局的关系结合得如此紧密。像什么“二桃杀三士”、“杯酒释兵权”之类的饭局,搞不好就血溅当场,人头落地。

现在的饭局虽然没有掷杯为号的险情,但刀光剑影丝毫不下于古代。看看《黑社会》这个片子,很多杀人计划其实就在大排档里制订,甚至最有观赏性的酒瓶爆头,就是饭局上常见的。讲道理的结果往往就是动拳头,暴力永远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

到底是饭局格调决定城市趣味,还是城市气质主导饭局走向?无论中国城市饭局之间存在多大差异,所有这些个“局”始终都指向一个当下社会与文化发展的“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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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边吃边喝的局

其他城市的饭局,总是没有北京容易招集。这大概跟这座城市中的人的飘摇状态有关。

在北京这样的名利场,饭局分成两种,一种是有用的,为了某个显而易见或不可告人的目的,吃到一起来。这样的饭局往往豪华腐败,酒席上大家右手拿筷运箸如飞,左手端杯觥筹交错,脸上的笑像猪油般油腻,嘴里的说辞赶上了丁春秋的弟子。在我的眼中,这些食客手里挥舞的全是小铁锹,他们在奋力挖坑,准备把别人埋掉。

一条重要原则是,吃朋友要像吃敌人一样。请客吃饭就是革命,所以要有秋风扫落叶般的态度和胃口,为此我传授了两条蹭饭技巧——要用含情脉脉的眼光盯着冤大头:“叫上我吧,反正也不多我那一口”;或是“要不吃剩下的也得喂猪”。没有将自己贬损为猪的勇气,拜托就不要在道上混了。

还有一条,一定要有便宜啤酒,最好是三块钱一瓶的“普京”,否则就会出现酒水钱是饭菜价格的六倍这样的惨事儿。在这样的饭局中,剧饮千杯已不单是男儿事,许多女吃货,同样拥有浩荡的酒风。

饭局之外,大家又发明了众多玩法,比如书局是一块逛书店,山局是周末去爬山,麻局就不需要多解释了,而“丁香局”则有特指,几个人在春暖花开日,去南城法源寺去看丁香。如你所知,有的人通过这样的聚会,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或暧昧的情愫,或心碎的失恋。问题是,即使没有缠绵悱恻的故事发生,即使没有守望相助的友情温暖,这样的日子,依然闪亮。

上海 没有无缘无故的局

上海的饭局更像是一盘棋局,对局者明争暗斗目标明确,都是相同的心态,区别只在于下的究竟是围棋、象棋、跳棋、斗兽棋还是飞行棋?

在上海,没有无缘无故的饭局。上海的饭局从来不是心血来潮的产物,都是相关人等提前数天的一次深谋远虑的策划。在这个人人都扮成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状的城市里,人们以受邀饭局为荣,以组织饭局为耻。一个随叫随到的人是可怜的,一个整天无所事事张罗吃喝的人更是可悲的。要想成为真正的饭局高手,迟到是必须练就的基本功。迟到的时机更要掌握得恰到好处,一个精心设计的迟到会让你成为饭局上引人注目的焦点。最好是在冷菜刚刚端完,热炒刚刚上桌的那一瞬间,满面春风且容光焕发地突然空降在包房门口,在众人的揶揄中讪讪地笑笑,说上几句今天事情太多啦,最近工作太忙啦,原本还有好几个饭局都让我给推啦,你们的饭局我是一定要来凑凑的,诸如此类的场面话。这样的揶揄是无伤大雅的,罚酒一杯,当然是啤酒,本来风尘仆仆而来就要润润嗓子、清清食道的嘛。

一个在饭局上勇于点菜的人应该也是一个在生活中勇于担当的人,具有当仁不让的领导气质,当然,真正的领导从来不点菜,就像他们也从来不买单。可惜上海这座城市盛产高级职员,却向来缺少振臂高呼的领导人才,因此,上海的饭局上最常见的情况是每人轮流点一个,这种民主模式的好处在于,每个人都至少有一道适合口味的菜式,同时也不会有人好意思去触及那些价格超贵的菜。一般而言,点菜不仅是一项技术含量很高的工种,同时也面临着较高的危险系数。点菜者俨然是这一桌人的形象代言,咸了淡了多了少了都要由点菜人负责与店方沟通,更重要的是,绝大多数头脑简单的服务员结账时都会把账单第一个递到那位点菜人的手上。一个成熟的点菜人讲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谁吃素,谁吃荤,谁喝酒,谁喝茶,谁请客,谁买单,一切都成竹在胸江山我有。21世纪最难得的人才是懂得点菜的人才。

上海的饭局不划拳,不劝酒。这是一个以小酌为荣,以牛饮为耻的城市。上海这个地方是不允许人喝醉的,装醉倒是受人鼓励的一种风情,人们时刻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应付社会上的暗流汹涌和地铁里的人山人海。上海的饭局是根本吃不饱的。

成都 吃、喝、麻:一个场三个局

饭局-茶局-麻局一条龙的好处是:既娱乐,又协调自己的社会关系,这是八面玲珑的竞技场。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圈分,所以成都的某些小圈子的饭局,是千万不要随便去混的,因为那基本上是局内人的损人才艺展示,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说得不够利索不够狠,被人小瞧了去。一顿饭大概3个小时,从踏进包房到满桌残羹冷炙接近发馊,最后由发起人下令AA结账,中间即使昏昏欲睡也要假装眼如铜铃,否则将会被下次饭局抛弃,也意味着将被这个圈子抛弃。一切流行的事物,都在被批判和无情嘲笑之列,这是迅速带出话题并引起大家热烈追捧的捷径。还有具有猪八戒式小聪明的黄色笑话,假如你能在整个饭局连续不断决不重复地讲,配上假装智慧的表情,也是转守为攻的好方法。

吃了什么?这个很重要。如果能对席上菜肴有独特的批判(成都话叫“转”),恭喜,你荣升饭局一级被关注人物。

对大多数成都人来讲,饭局并不令人感到受折磨,而是充满欣欣向荣热情高涨的期待,因为饭局只是启承转合的过场。各种社会关系——诸如同事、朋友、家人、客户,或者竞争对手,一同行动起来奔赴饭局无非是为了吃完饭能四人共桌麻将,随着斗地主日益盛行,四方麻将桌也正在朝三角扑克桌演变。不管打麻将斗地主,一定要赌钱,哪怕经济拮据,1元或者5毛也要事前定下。饭前的整个下午应该是在茶楼,根据赌金大小,赢家请吃晚饭,赢多吃海鲜,赢少吃串串香。饭毕换家茶楼继续,输家还要翻本的。吃什么一点不重要,最好是不要吃饭,就在牌桌上吃茶馆的简餐,边吃边玩。有时觉得很奇怪,成都人其实吃饭很潦草,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好吃玩意?

其实,在成都,饭局是茶局,茶局是赌局。

酒桌上谈生意在成都是延伸开的,好酒好菜招待当然免不了,饭后打打醉麻将才是重点,趁着酒劲,输多一些钱给对方,赞美他的醉麻将技艺高超,睡醒后的中午便签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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