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美国,需正本清源

2010-05-14秋风

中国新闻周刊 2010年33期

秋风

美国人说,《联邦论》在政治思想史上的地位仅次于柏拉图的《理想国》。这决非虚言。因为这本书,人们才有可能洞悉现代政治、现代国家最深层次的秘密。

正因如此,《联邦论》的重新翻译、出版,乃十分必要。此前大陆最为流行的版本,即商务印书馆出版的程逢如等人的译本,虽有种种优点,但也存在诸多不可原谅的错误。这些错误本身源于在中国政治观念、文化语境中对美国的流行性误解,它反过来又强化了这种误解,进而影响了人们对于美国的理解。

比如原来的译本,书名就错了。作者们写作这本书的时候,根本还没有“联邦党”,怎么能够将其著作称为《联邦党人文集》?后来倒确实出现了联邦党,但本书中最具有理论思考天赋的作者麦迪逊,从没有加入联邦党,而是加入与联邦党相对的共和党。尹宣先生的新译本将书名译为《联邦论》,非常恰当。这是最具远见的建国者讨论如何建国的文章的结集,而这个国家是一个联邦制国家。这三位作者主张,通过宪法,把原来分散的邦联结在一个集中与分权之间保持均衡的共同体中。

由此关于美国各“州”的说法也是一个错误。“州”曾经是汉唐期间的次级行政区划单位,大约因为这个原因,早期接触美国的人便将美国五十个治理单位称为“州”。普通民众这样说倒也罢了,但学者接受这种说法,立刻就面临一个尴尬:如果这些治理单位是“州”,那“联邦制”中的“邦”是指什么?“美利坚合众国”中的“国”又指什么?应该说,合众国(United States)的翻译还是比较准确的,它的意思就是联邦,在中文中,邦与国意思基本相同,而美国五十个治理单位就是邦(state)。

把state翻译成“州”,很容易遮蔽美国制度最重要的秘密,而翻译成邦、甚至国,才有可能揭示出美国政制的基本构造。在合众国的结构中,邦与联邦政府的关系,完全不同于汉代的州、今天的省与中央政府的关系。事实上,在美国,根本没有“中央政府”这一说。联邦政府乃是各邦通过制定一部宪法共同建造出来的,而在联合之后,各邦虽将部分权力让渡给联邦政府,但它们依然是邦,依然有自己的宪法、政府。但在很多时候,中国媒体甚至学者在谈论美国时,仿佛联邦政府与邦政府关系就相当于中央政府与省的关系。

翻开这本《联邦论》,讨论最多的主题之一就是如何分割政府(government),构造议会、行政当局、法院三个“政府分支”,并在三者之间建立起制约与均衡(check-and-balance)关系。也就是说,在美国,政府首先有多个;其次,即便在联邦政府层面,至少也存在三个平行的分支。人们信口所说的“美国政府”,不过是美国政府的行政当局而已。就此而言,“布什当局”“奥巴马当局”反而准确一些。

语言决定思维,思维决定行动。关于美国的语词混乱必然导致很严重的后果。比如,当人们高谈阔论“美国政府”如何如何的时候,联邦参议院却在就“美国政府”的这个行为举行听证会。对美国政府的错误想象导致中国官方、学界长期忽视国会、尤其是联邦参议院在美国对外决策中的关键地位,不可能对美国政局和对外政策做出准确判断,而把那些擅长玩弄阴谋的退休官员当成宝贝供养。

尹宣先生这个译本,有意识地重构关于美国的汉语译名体系,功德无量。这样的事情需要更多投入,这不仅有助于更准确地理解美国,也有助于我们想象中国的未来。★

《联邦论:美国宪法述评》[美]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等著

尹宣译

译林出版社

定价:58元

◗新书推荐

《极权制造:莱妮·瑞芬斯塔尔的一生》

[美]斯蒂文·巴赫

新星出版社

定价:42元

她是“希特勒的御用导演”。通过对莱妮的合作者和密友的访谈,以及莱妮本人的访谈录音,作者试图探寻这个独特女人的作品和言论背后的真相。

《大国学:季羡林口述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