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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灾变

2010-04-29

海外星云 2010年12期
关键词:灾变堂妹灾民

生死没有道理

陈益丰46岁,桃园大园乡,咖啡馆老板

1998年大园空难中,堂妹、堂侄儿罹难

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和机场就只隔一道墙和一条马路,我常爬到屋顶看飞机,当时就想:人真的好伟大,一块这么大的铁也能飞这么高!

我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飞机会掉下来。

1998年我从大陆工作回台过年,有天晚上听到爆炸声,以为是油罐车翻车爆炸。我们和二叔、三叔三间透天厝紧邻在一起,飞机就从我家隔壁门口撞了进来。

堂妹在看电视被撞死,另一个堂侄儿才出生一个月也被压死了,光堂妹的客厅就挤了20多具尸体。空难过后,所有的亲戚都搬离灾难现址,三间透天厝在路边乌漆麻黑,这段路的路灯又常不亮,搬回大园后,我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扫过路客洒在门口的冥纸。灵异节目也一直要来拍,都被我骂回去了。

我不愿看到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被当成鬼屋。那几年流行行动咖啡,我自己也爱看飞机,就在灾难现址开了一家咖啡馆,因为视野好,吸引了很多飞机迷。

现在人潮多了,附近还开了便利商店,整个路段不再让人害怕,也没人在我家门口丢冥纸了。隔了这些年,我才发现灾难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改变。我每天都会注意飞机声音的方向,听音辨位,只要飞机太早转弯或声音有什么不对,我马上冲出去看怎么回事。

灾变毁我家

林明仁66岁,台南市。退休1997年汐止林肯大郡灾变。次子罹难

1995年我再婚,太太怕吵,决定买下林肯大郡的公寓二楼。

年近半百,我又建立一个家,一切开始上轨道:大儿子考上理想大学,等着当兵的二儿子也变懂事,下班就回家,不再去骑打档车、整夜不归。每晚,太太煮饭招呼全家一块吃,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没想到,老三出生才10天,就发生灾变。那天风雨很大,全家都在睡觉,我起床做早餐,突然轰地一声,屋外的挡土墙垮了,大片土石冲进屋里。我下半身被压住,急得大叫卧室里的老婆小孩。只有老二没有出声,他的房间最靠近山坡。我捡起砖块,猛砸大门向邻居求救,困了一两小时才被救出,送医途中,看见整个汐止市区都泡在水里。

老二第二晚才挖出来,全身污泥,早已没有气息。

我年轻时努力工作,想给家人最好的生活,却总遇上无法预料的灾难。如今我渐渐老了,老大也成家、到外地工作。有朋友找我去南美洲投资,但我这一生已够曲折,不想再离开家,虽然家里也只剩两人。能在太阳下散散步、看看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3次大难不死

邱庆禧48岁,南投国姓乡,南投生活重建会理事长

1999年9·21地震灾民

我有3次差点死掉的大难。第一次是28岁那年,顺道接警察朋友回警局,遇到杨瑞河枪击要犯的同伙,他们开了40多枪,后来才知道,那天他们带了3支冲锋枪,还有6颗手榴弹。我的大腿中枪,天气一冷,我的脚就肿胀没办法动。

第二次是9·21大地震。我开机车行,平时一家人睡二楼,地震后,一家人从二楼的房间爬出来,儿子的头被砸伤,两个机车行的师傅被压死。后来看到上百具尸体就摆在乡公所门口让人认领,感觉很复杂。

从小家里穷,我的愿望就是赚大钱。灾难后,店里的机车全毁了,我把仓库空出来让灾民的小孩写作业,我到小学的操场帮灾民煮饭。灾区重建后,我的仓库改建成小木屋,免费帮山区弱势家庭的小孩辅导功课,本来送灾民吃的便当,我改送山区的独居老人。这次灾难让我意外发现,原来帮助人这么快乐。

灾后3年,我被诊断出膀胱癌第三期。这是我的人生第三个大难,但这次我丝毫没有害怕的念头,只想到山区的独居老人没人送餐,那些安亲班的小孩没人接送。我反而不担心我的小孩和太太,他们还有我的家人,而那些老人和小孩能倚靠的有限。我手术隔天就回南投继续忙了。

我从没问医生我还能活多久,问这个只是让自己烦恼,虽然这几年,我只靠卖树苗赚点微薄的收入,太太偶而会念几句。我现在不怕死,比较怕“人在天堂,钱在银行”。做人要及时行乐,以前我都忙着赚钱,现在我把赚来的钱全投到公益上,这是我“行乐”的方式。

很多人会说,我经历了3次大难,真是倒霉,其实,换个角度想,我经历这3次大难都没死成,真是太幸运了!

种葡萄忆亡夫

江色官45岁,南投县信义乡,果农

2008年丰丘明隧道坍塌意外,丈夫罹难

15年前,我们刚买的田地被贺伯台风流走,损失300多万元。丈夫变得好消沉,我鼓励他去参加守望相助队,不要闷在家里。前年台风天,他一早就到丰丘明隧道疏导交通,到了傍晚,我煮饭等他回来吃,邻居却跑来说出事了。

我以为丈夫叫她来通知我“出事了所以要晚点才回家”,没想到是他被埋在土石下。我冲去现场,感觉他埋在某处、应该还活着,我想叫怪手先挖我丈夫,却又怕影响到其他受难者。到了晚上,我就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了。果然,挖出来他已经断气。

我安慰孩子:“爸爸走得很光荣。”他们却哭着说:“那有什么用?他不会回来了。”我丈夫退伍就种葡萄,我们是相亲结婚的。他工作认真,夜里还戴着头灯到葡萄园巡视,对着葡萄说话,我常笑他:“葡萄又听不懂!”他过世前两年,参加葡萄比赛得到两次冠军,他很开心,想得“三冠王”,心愿还没达成,就走了。

我对栽种一窍不通,为了扛起家计,也为了完成丈夫遗愿,擦干眼泪请教别人怎么种,却常碰壁,体力、经验也不够。我对着葡萄掉眼泪,跟它们说:“你们的主人走了,一定要自己好好加油。”或许丈夫冥冥中回来帮忙顾,那年我们又拿第一。

今年,因为请不起工人,我把租来的8分地退掉,只种自家的两三分地。只要看着葡萄一天天长大,我的心情就快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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