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言的社会公约性看网络语言
2010-04-12覃建平
覃建平
(咸宁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咸宁 437005)
从语言的社会公约性看网络语言
覃建平
(咸宁学院外国语学院,湖北咸宁 437005)
继口语和书面语之后,一种新的交际语言——网络语言,随着计算机网络的发展而悄然形成并传播开来。有不少学者认为网络语言污染了大众语言,应该坚决抵制。社会公约性是语言的本质属性之一,无论是在网络语境中,还是在非网络语境中,网络语言的形成和发展,与口语和书面语一样,也必然要经历社会公约化的过程。能够被大家普遍接受的网络语言最终会成为大众语言,而不能被大家普遍接受的则会自然消亡。
网络语言; 社会公约性; 语境
语言是一套社会符号系统。人们在用语言交际前,已形成了一个“盟约”,它规定某一个语言表达式对同一语言社区的成员来说应表达同样的意义。这个盟约就是语言公约(linguistic conventions)。它把任意形成的语言形式与其意义联系起来,潜在地指引人们如何使用语言。如果这一盟约被打破了,交际就可能随之中断。因此,美国分析哲学家Searle认为语言是社会公约化(conventionalization)的结果,具有社会公约性。也就是说,语言的每个成分,包括控制语言使用的规则,如语音、拼写、语法、语义、语用规则等,是约定俗成、而不是规定的结果。
语言成分及其规则,从本质上讲,就是某个语言社区的语言习惯(conventions)。它们不同于相对严密的自然科学的规则,具有相对的灵活性。这为我们能在一定的范围内改变或违反这些规则提供了可能性。
张云辉指出,网络语言包括四种情形。一是和互联网有关的专业术语,如“登陆、主页、病毒、域名”等;二是网络新闻使用的语言;三是网络文学使用的语言;四是网络聊天室及论坛中使用的语言。从狭义上讲,网络语言是指网络交际语(network slang),即网民在聊天室中常用的语言和符号。其中,诸如:“偶稀饭”(我喜欢)、“顶”(支持)、“B4”(鄙视)等汉字谐音,旧词新意,数字、字母、符号等组合而形成的不规范的网络交际语成了研究的重点。
有人对网络语言的使用感到担忧,认为网络语言污染了全民语言,应该坚决抵制。笔者认为,造成该观点的原因在于人们对网络语言的形成、发展及其定位没有全面理解。因此,要正确认识和使用网络语言,首先要了解网络语言的形成过程,其次要明确网络语言的定位。本文从语言的社会公约性角度出发,着重对网络交际语的形成、定位和运用的语境作初步探讨,以期对网络语言有更全面的认识。
一、语言的社会公约性
语言成分及规则的形成都经历了一个相对较长的自然过程。新的语言表达式首先被少数人使用,然后逐渐传播开来,直到被多数人接受和使用,最后成为大众语言。这个过程就是语言被社会公约化的过程。
我们可从三个方面理解语言的社会公约性:一方面,正因为语言具有社会公约性,所以其使用者应该遵守语言公约,否则,听者不可能理解。另一方面,也正因为语言的社会公约性,我们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违反这些公约。因此,遵守语言公约是违反公约的前提,违反语言公约是遵守公约的实现。最后,语言公约是全方位的,在一定的范围内对公约的违反也是全方位的。对语音、拼写、标点、句法、语义及语用规则的违反可形成各种各样的语言使用的艺术——修辞或文体,以表达言者的各种意图。如“Time is mon-ey.”,“I LOVE YOU!!!”,“He is my b-b-boy friend.”,“3X(谢谢)”,“88(拜拜)”等都是对语言规则违反的例子。
从认知的角度来看,对语言规则的违反是思维创新的结果。思维创新意味着语言形式和意义的创新。在相对长的语言实践中,这些被创新了的语言形式和意义中的很大一部分,会在人们思维中逐渐形成一种相对固定的对应关系。当它们与语境的结合具有一定的稳定性时,这些累加起来的新旧意义就不断地与语言形式、语境形成一种动态的、相对稳定的对应关系——语言公约。这些公约构成了人们语言实践的“经验世界”。
二、网络语言的形成及其特点
1.网络语言的形成
网络交际的特殊语境促使了网络语言的形成。与口头交际和书面交际相较而言,其特殊性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人们必须凭借计算机网络、靠敲打键盘输入文字、符号才能实现网络交际。其次,网络交际是一种线性的、对话式的网上即时互动,而信息输出的速度总是赶不上人们的心理期待。这一矛盾为网络语言的创新提供了现实基础,促进了输入符号的简化和形象化。另外,网络是一个虚拟世界,这为网民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张扬个性、大胆创新的环境,也为网络语言的创新和迅速传播提供了心理基础。最后,网络交际语境要求使用者必须会上网、懂点外语。
其次,和口头交际相比,人们打字速度赶不上口语语速,因此网络交际存在着时差。为了尽可能地缩短这种时差,简洁的语言形式就逐渐进入了网络语言这个系统,同时不规范的表达式也就顺理成章地出现在网络语言中了。例如“88”、“斑竹(版主)”、“大虾(大侠)”等词语现在都能被广大网民所接受。
再次,和书面交际相比,网络交际是对话式的动态交际。交际双方没有足够的时间对语言进行组织和修改,只能是尽快打出想要表达的意思。因此,在句法、措辞及语篇结构等方面,网络交际语更接近口语。同时,信息输入的线性化、丰富的网络资源使网民把口头交际所使用的体态语(body language)转化成形象生动的视觉符号变成了现实。这样,网络语言就负载了副语言信息,具有了口头交际的部分特点。
最后,虚拟的网络过滤掉了现实语境中的诸多社会、心理因素。交际者能更大胆地进行语言创新。如把英语和汉语相结合,“吃饭ing(吃饭状态中)”、“吃饭ed(吃完饭了)”、“B4(鄙视)”等等。
2.网络语言的特点
网络交际的特殊语境也造就了网络语言以下四个主要特点:
第一,创新性。创新是网络语言最大的特点。首先,语言规则的相对灵活性为语言创新提供了理论基础。其次,网络语境打破了传统口语和书面语的束缚,为人们提供了充分的创造空间。如把汉字、数字、拼音、字母、符号等有机组合而形成的新词,像“B4”、“3X”、“88”、“CUL”(see you later)等;旧词新解,如“天才”(天生的蠢材)、“偶像”(呕吐的对象)、“蛋白质(笨蛋、白痴、神经质)”等。
第二,简洁性。网络语言的创新遵循经济原则,力求快捷。例如,用“U”代替“you”,用“BF”代替“boyfriend”,用“h r y”代替“how are you”等等。
第三,形象性。网络交际比书面交际更形象生动。网民们创造了许多视觉符号来形象表达各种意义。例如,“J”,“:-)”(高兴),“:-(”(愤怒),及大家熟知的表示“微笑、发呆、得意、害羞”等情感的头像、表示“强、弱、胜利、爱你”等意义的手势图像等。这些生动形象的符号在网络交际中的运用丰富了语境,增强了交际的真实性。
第四,随意性。语言的创新意味着对语言常规的偏离,这样导致了一些不规范语言的产生。另外,网络语言是直接从发话者到接受者,发话者难免有疏忽之处。如因拼音输入错误而形成的同音异义字等。
三、网络语言的定位
关于网络语言的定位,学界尚无定论。不少学者,如刘海燕等,认为网络语言是一种特定的社会方言,是介于口语和书面语之间的特殊表达方式。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网络语言既有书面语的可视性,又具备了口头语的形象性,因此该观点有其合理性。
但是我们应当看到,网络语言虽然不同于口语和书面语,但它是基于口语和书面语而发展起来的。网络语言中,即使是网络交际语,绝大部分表达式是我们通俗易懂的大众语言,只用少量的,如“88”、“3X”、“大虾”等表达式是语言创新或输入错误的结果。也就是说,网络语言和普通语言在语法、词汇和语音方面没有太大的差异,很少有属于自己的语法和语音形式。而像网民所统计的众多网络流行语,如“我是出来打酱油的”①等,是人们违反合作原则的结果,这种现象在书面语和口语中十分常见,不是网络语言的特质。
其次,社会方言和地域方言一样,是某一语言基于其语言使用者(user)而形成的方言,它侧重表达言者的社会等级地位,诸如:性别、年龄、种族及职业等。而网络语言的使用者很难说属于某一特定社会阶层,各色人等都有。而语言的类型变体或语域(register)是基于语言使用(use)而形成的变体,它与社会或地域方言相对,是针对特定的交际语境,为达到某一交际目的而产生的一种功能变体。它是多种参数,如语场(field)、方式(mode)和基调(tenor)等的综合体现。语言在不同领域的使用,如日常谈话、新闻广播、公众演说、课堂教学、网络聊天等,会形成不同的变体。
从这个意义上讲,笔者认为网络交际语是认识或不认识的网民(基调-交际双方的关系)通过网络这个交流平台(方式-兼有书面语和口语的特点),为实现网络交际(语场-生活体验)而形成的类型变体。
四、网络语言的社会公约性
语言的一个基本功能(意念功能),就是表达人类的经验。网络交际语同样也要表达人类,至少是网民的经验。所以其形成不是任意的,而是基于人们的共同的语言经验和生活经验基础之上。
和口语、书面语一样,网络语言也要经历公约化的过程后才能被网民理解。网络语言中创新的语言形式及意义起初只是被少数青少年网民使用,如“3X”、“88”、“大虾”、“MM”等。当其他网民初次接触到这些不规范的表达式时,如果他们结合语境、自己的语言和生活经验能明白其意义,他们就有可能模仿使用。这样,这些不规范的表达式就在网络上逐渐传播开来,直到被多数网民接受和使用,时间长了,就被约定俗成为网络语言。这个过程就是网络语言的公约化过程。如果不能被大多数网民理解和接受,也就是说,无法实现公约化,它们就不能成为网络语言。
网络交际语能否成为大众语言、用于非网络交际,同样也要看它能否实现其第二次社会公约化。虽然网络交际语在网民中十分流行,但网络语言是语言的一种类型变体,一般仅在网络中使用,离开了网络语境使用网络语言,一旦交际双方的经验世界不匹配,交际就要受到限制。所以,网络交际语要用于非网络交际、成为大众语言要受到语境这个交际得以实现的必要条件的限制,也就不会有大量的网络交际语会在短时间内公约化为大众语言。能成为大众语言的网络交际语只能是那些能被绝大多数大众语言使用者理解和接受、生命力强的少部分网络语言。
五、结论
综上所述,口语、书面语及网络交际语各有特色,又密切联系。口语具有自然活泼、通俗生动和情感表达丰富等特点。书面语严谨规范,表现出其明显的连贯性和逻辑性。而网络交际语兼有上述两种语体的部分特点。
我们知道,口语是书面语的源头,给书面语不断注入新的语言成分;书面语是口语的升华,反过来为口语的规范使用指明了方向。两者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共同促进了语言的发展。可以预言:网络交际语也会不断为口语、书面语注入新的语言成分,同时,口语、书面语中的规则也会不断规范网络交际语的使用,进而促进语言的健康发展。
注 释:
① “我是出来打酱油的”是当记者问某一路人关于港台明星陈冠希的丑闻看法时的回应,后来被网民暗指为“对某事不作评论”的托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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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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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9-11
覃建平(1969-),男,湖北松滋人,咸宁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语义学及认知语言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