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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淮安出土的商周青铜器

2010-04-11王厚宇刘振永

关键词:盱眙战国青铜器

王厚宇, 刘振永

(淮安市博物馆, 江苏 淮安 223001)

论淮安出土的商周青铜器

王厚宇, 刘振永

(淮安市博物馆, 江苏 淮安 223001)

淮安出土的商周青铜器以铸造精良和纹饰精美而著称,是江苏省出土青铜器较多的地级市之一,许多铜器为全国考古发掘中所仅见,是中国古代青铜器的一个重要出土地。新中国成立以来淮安出土的商周青铜器大致可分为商、西周、春秋、战国四期,有着较高的艺术价值。

淮安;商周;青铜器

淮安地处中国南北过渡带上,亦是中国南北文化的一个重要交汇地。商周时期,这里是徐淮夷之地,是连接江南和中原的战略要道之一,亦是历史上的南船北马和辕楫交替之地。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淮安所属各个县区陆续出土了一批青铜器。这些青铜器大都以造型优美和铸造精良而著称,其中有些为迄今考古发掘中所仅见,在考古学和历史学研究中具有重大意义和价值,是国家重要文物。开展淮安出土商周青铜器的综合研究,探讨其文化性质和内涵,总结考古发掘和文物保护工作中的经验和教训,有深远的意义。

一、发现和分布

淮安商周青铜器的出土由来已久,最早可上溯到明清时期。据清光绪《淮安府志》记载,明清时期修筑高家堰时就曾多次出土过青铜器。大约从上世纪60年代起,由于淮安农田基本建设高潮,各地陆续出土了青铜器,其中重要的发现大致有以下几批:

1、1965年2月,涟水县浅集乡发现了三里墩古墓葬[1],南京博物院进行了清理和发掘,出土了大批标本和文物,其中的错金银立鸟铜壶、错金银蟠龙纹青铜鼎、错金银云纹牺尊和镶嵌绿松石铜卧鹿等是战国时齐国重器,国家一级文物。

2、1972年7月,涟水县河网乡小西庄出土窃曲纹铜鼎1件[2]。该鼎平口折沿,沿上有双立耳,腹部下垂,上小下大,大平底。腹身饰四道弦纹,中间饰一周窃曲纹,并以四组简化饕餮纹间隔,下有三柱足。此鼎造型古朴典雅,纹饰舒畅,口径18.5厘米、通高23.5厘米,现为淮安市博物馆所收藏,国家三级文物。

3、1972年7月,涟水县油坊大队挖出古墓多座,出土了陶器、铜器等多件文物。其中的蟠螭纹铜鼎、蟠螭纹提梁盉、素面鼎、蕉叶纹铜鼎等为淮安市博物馆所收藏,是国家重要文物[3]。

4、1977年,楚州区茭陵乡出土商代青铜斝4件[4]。这4件青铜斝,形制、纹饰相同,大小一致,皆圆口、束腰、平底,唇口外侈,设柱一对,腹侧有一鋬,主体饰兽面纹,两目间有纵向范痕,上、中、下分别饰圆珠纹间隔,每道纹饰间横列六乳钉,腹底有“Y”范线,下承三空锥足,口径15.2厘米、腹径9.3厘米、底径11.2厘米、通高31.5厘米,重2.3公斤。

5、1978年,盱眙马坝九里荒农场出土西周墓一座,墓中的窃曲纹铜鼎为盱眙博物馆所收藏。该鼎口沿上有双立耳、柱形足内侧扁平,腹部饰窃曲纹,是我市目前发现最大的一件青铜鼎,亦是一件典型的西周重器。口径33.4厘米、通高32.5厘米,重约10公斤,国家重要文物[3]。

6、1978年,淮阴城南乡高庄村发现战国墓1座,共出土青铜器176件,是迄今为止江苏境内出土青铜器最多的古墓葬[5]。其中2件青铜盘和18件车舆铜饰件,为国家一级文物。

7、1982年2月10日,盱眙县穆店乡南窑庄发现郢爰、马蹄金、金饼、金兽等古代金器窖藏,同出者有重金铬铜壶1件。该壶是一件铸有三层镂空网络套,内错银、外错金,附加玉石镶嵌的稀世珍品。由铭文可知,该壶原为燕国之器,后在齐宣王五年的齐燕争战中,为齐将陈璋所获,并刻铭记事。铭文记载了战国中期的齐燕之战,和现已流传到美国费城宾西法尼亚大学博物馆的陈璋方壶刻铭一致,是国宝级的重器[6]。

8、1985年4月,盱眙旧铺乡王庄村出土吴季生铜匜1件[7]。该器器身呈椭圆形,平底,流为一奋力张嘴的兽首形,上饰高浮雕兽面纹。腹饰蟠螭纹和绳纹,鋬为一身体拱曲的螭龙形,龙嘴衔于匜尾,龙身为方形,龙尾上卷,腹宽23厘米、全长29厘米、通高19厘米,重1.75公斤,内底有“工虞季生乍(作)其盥会盥”九字铭文。工季即吴季,乾隆《盱眙志稿》载:“春秋鲁襄王五年(前568年),仲孙蔑卫、孙林父会吴于善道。”春秋时,盱眙为吴善道地。这件铜匜的出土,不仅为这一历史提供了佐证,也为研究吴国历史提供了重要实物资料。

9、1985年,楚州区宋集乡青莲岗出土吴国有铭铜矛1个。该铜矛前锋双刃,中部起脊,其截面呈菱形四面体。后部有管状銎,饰三角纹,矛身有分行排列的“工虞□□自作用矛”八字铭文,矛身宽2.5厘米、长22厘米[8]。工即吴,可见这是1件吴国兵器。

10、1997年12月,淮安市博物馆发掘盱眙东阳老虎山东周墓,墓内出土铜戈1件,上有三十年之铭文,是一件具有明确纪年的楚国兵器,国家一级文物①。

11、2003年12月,盱眙黄花塘乡华塘村发现春秋墓一座,出土青铜鼎、青铜戈、青铜剑及铜镞等文物。其中的青铜鼎为立耳浅腹蹄足鼎,腹部饰连珠纹、三角纹等几何纹饰,是一件具有地方土著文化特色和装饰风格的铜器,国家二级文物②。

12、2004年7月,淮安运河村出土战国墓一座,车马坑内有木雕鼓车一辆,经江苏省文物局组织专家评审,为国家一级文物。随车共出土青铜车器37件,纹饰以云纹和勾连云纹为主[9]。

13、2002年,金湖县黎城镇发现战国墓一座,出土青铜器、陶器等文物,其中的青铜鼎为金湖县图书馆收藏。该鼎具有附耳、敛口、鼓腹之特点,下有三只外撇的铲形足,其时代为战国中期,具有越式鼎的典型风格③。

14、此外,盱眙县博物馆还征集到蔡侯产剑一把,上有鸟篆铭文“蔡侯产自乍用佥(剑)”七字[10]。据研究,蔡侯产是蔡迁州来(今安徽省寿县)的第三代,于公元前471年至公元前454年在位,其墓葬在今安徽省淮南市蔡家岗,曾出土蔡侯产剑和越王者旨于赐剑等重要文物。盱眙蔡侯产剑的出土和征集,说明蔡自南迁州来后,先附吴,继附越,依靠吴越之力和楚人抗衡,在战国初期曾沿淮东下,到达这一地区。

以上列举了近半个世纪以来淮安出土的商周青铜器,其出土地点大都在淮安境内的淮河两岸地区。如楚州区茭陵和青莲岗都在古淮河南岸,出土青铜器的淮阴高庄墓和淮安运河村战国墓也位于北对泗口的淮水南岸地区。因此,这些铜器都和古淮河有较深的渊源,都和淮河流域的征战和会盟具有关系。对此,《诗·江汉》“淮水汤汤,钟鼓锵锵”和《诗·常武》中的“率彼淮浦,省此徐土”有生动的记述。其中在淮北者相对集中于涟水,今浅集、朱码、河网等乡镇都曾出土青铜器。这些乡镇都有大面积的古遗址、古墓葬,是古代先民的一个聚居地。如涟水朱码乡就有一个很大的古遗址,其面积有14 000平方米,曾出土了不少有价值的青铜器。在淮南者分别集中于淮阴和盱眙,亦是相对集中的一个出土地。如淮阴有甘罗城和淮阴故城遗址,地处淮泗交汇之地,经此可北上齐鲁和中原,是连接江南和中原的战略要地。其周围有武墩、普墩、七里墩、泰山墩、清水墩、龚家墩等墓葬,形成了“星墩环列”之景观,上文提到的高庄墓、运河墓就是这些古墓的一部分。盱眙有秦汉时代的东阳城和盱眙城,春秋时期是吴之善道地,善道是古之交通要道,经此可直下江南,是沟通中原和江南的战略要道之一。春秋时诸侯曾多次在此征战和会盟,故在此遗留了不少青铜器。特别是秦朝末年,人民因不满秦暴政,斩木为兵,揭竿而起,起义军在盱眙寻得楚怀王之孙,并立为义帝,故盱眙一时成为天下之都,南窑庄的金器窖藏就可能和此有密切关系。因此,这些青铜器都有一定的渊源和社会文化背景,是研究淮安地区历史和文化的重要资料之一。

二、年代和分期

淮安出土的商周青铜器,和全国各地出土的青铜器一样,从年代上讲,有一个由少到多的发展壮大过程。因此,它符合中国古代青铜器起源和发展的一般规律,也和当时社会进步和生产力发展水平相适应。根据现有资料,大致可分商、西周、春秋、战国四期。

商代,是中国青铜器的成熟期,考古资料证明,中原地区已出土了相当数量的青铜器。但在苏北,商代青铜器还只是零星发现,较之中原相对滞后。相当于河南偃师二里头文化期的青铜器,即夏代青铜器,在淮安迄今没有发现,属于夏代青铜器出土的空白地区。同样,相当于河南郑州二里冈文化期青铜器,即商代前期青铜器,迄今也未发现,也属于该期青铜器出土的空白地区。大约从商代后期始,淮安才有了青铜器,如楚州茭陵出土的四件青铜斝就是证据。这四件青铜斝,形制相同,大小一致,腹部都饰有以云雷纹为底纹的兽面纹纹饰。其形制和纹饰同安徽阜南出土的兽面纹斝雷同[11],其年代大致为商代后期。这说明商代后期,中原商代青铜文化已越过淮河,进入淮河南岸的今楚州茭陵地区。这也和苏北地区的考古资料相适应,如沭阳万北商墓出土的青铜鼎[3],连云港市大村出土的青铜甗等[12],都具有和殷墟青铜器相似的性质。众所周知,斝是形体较大的饮酒器,或云兼可温酒,盛酒作裸礼之器,故也是礼器。这四件青铜斝的出土,说明商代的礼乐文明也随着青铜文化传入淮安,使本处于淮夷故土的淮河下游,受到中原商文化的影响和辐射。

西周时期,淮安青铜器有了进一步的扩大和发展,在盱眙和涟水相继出土了西周青铜器。其中在盱眙马坝出土的西周窃曲纹铜鼎,其形制和纹饰同西周重器师旗鼎相似[11],其时代当在西周早中期。在涟水出土的窃曲纹垂腹鼎,其形制同西周重器九年卫鼎雷同[11],其时代当在西周中期。这说明西周一代,中原周文化已越过淮河,进入今淮安所在的淮河中下游地区。据历史记载,有周一代,居住于淮河流域的徐淮夷屡与周人为敌,曾西至河上,屡犯宗周。为此,周王朝屡次发兵讨伐,对包括淮安在内的淮河下游地区进行征伐和占领。因此,这些具有西周文化风格的青铜器,或是周王室所遗留,或与周王朝的军事进攻和军事占领有密切关系。西周时期的徐淮夷青铜器在本地至今没有发现,但在晋、鄂等地多有出土,这也可能是本地考古发掘不充分所致,有待今后补充和验证。就目前资料来说,在商和西周时期,淮安出土的青铜器都是中原风格青铜器,其文化还是以中原文化为主。

春秋时期,淮安青铜器一改中原文化面貌,出土了吴国青铜器和土著青铜器。其中吴国青铜器首属出土于盱眙旧铺乡的吴季生铜匜。其器形和河南淅川下寺楚墓楚叔之孙匜相似[13],可见此器虽是具铭吴器,但也受到楚器影响,具有浓厚的楚文化因素,是吴楚文化交流和融合的结果。出土于楚州青莲岗的铜矛也是一件具铭吴国兵器。众所周知,吴国兵器以铸造精良而著称,在中国兵器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这些铭文吴器的出土,说明是时之吴国,已从江南小邦成为泱泱大国,它北威齐晋,南服越人,西破强楚,与齐晋争霸于中原,成为一代霸主。

土著青铜器是指盱眙华塘春秋墓出土的青铜鼎,这是一件不同于中原风格的地方青铜器。特别是其上的连珠纹、三角纹等几何纹,是江南几何印纹陶上常见的纹饰。春秋时期,这种几何印纹陶在本地多有发现,并被移植于青铜器作为江淮青铜器上的主题纹饰之一。从器形来看,这件青铜鼎和已出土的徐国铜鼎(如庚儿鼎)非常相像[11],但其纹饰却采用江南几何印纹陶的纹饰,在研究地方历史与文化中具有重要意义。因此,春秋时期淮安地区的青铜器以江南吴国青铜器为主,同时也兼有地方文化因素。

战国时期,淮安的青铜器有了飞速的发展,出土了齐、燕、越、蔡、楚等多国青铜器。其中有许多因铸造精良和纹饰精美而著称,是青铜器中的瑰宝,国家一级文物。就全国来讲,出土的战国青铜器虽数以万计,但一级文物还是不多的,如此集中于一个地区就更为罕见了。这对于地处苏北地区的淮安来说更是一个奇迹。就其本质来说,历史地理可能是主要因素。因淮安自古就处在南北交通要道上,各种政治势力和军事集团都在此进行了激烈的争夺和角逐,这种争夺和角逐必然要对本地产生影响,留下实物和印记,故出土了如此众多的列国青铜器。从战国初年起,越乘灭吴之余威北上中原,占据了包括淮安在内的淮河下游地区。据《史记·勾践世家》载:“勾践已平吴,乃以兵北渡淮,与齐、晋诸侯会于徐州……当是时,越兵横行于江、淮东,诸侯称贺,号称霸主。”是时,淮河流域的众多小方国都臣服于越国,如位于安徽寿县的蔡国,吴亡后就依附于越国。现盱眙出土的蔡侯产剑,就是蔡在越的统率下,到达这一地区的证据。此外,如淮阴高庄战国墓的Ⅰ式鼎和Ⅱ式鼎是典型的越式鼎,出土的鉴和盘也是典型的越式器物。这种三撇足的越式鼎在淮安分布很广,如涟水朱码和金湖黎城都有这种器物出土。这些器物都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了淮安当时属于越的事实,是越兵横行于江、淮东的历史见证。北方的齐国南境离淮安不远,也对此地虎视眈眈,并曾多次占据今涟水所在的淮北地区,故在此留下具有齐国风格的青铜器。如涟水朱码乡战国墓出土的蟠螭纹铜鼎,具有球腹、弧盖、三蹄足的特点,是典型的齐文化器物。此外,涟水三里墩出土的错金银蟠龙纹铜鼎、错金银立鸟铜壶、错金银云纹牺尊和镶嵌绿松石铜卧鹿等都是学术界公认的齐国铜器[14]。盱眙南窑庄窖藏的燕国重金铬铜壶,也是经齐人之手而流入此地的。这些都表明了齐对本地区的经营和影响使齐文化长期影响该地区。大约从战国中期后,随着“楚东侵,广地至泗上”,楚人开始进入淮安地区,故留下了一批楚国墓葬。从目前考古资料来看,此地出土的楚墓都以陶器和漆木器为主,罕见铜器为主的墓葬出土。但是,本地之铜器却受到楚文化影响,如淮阴高庄战国墓出土的青铜器,就有鲜明的楚文化因素。此外,盱眙老虎山土坑墓的铭文铜戈,上有“三十年”之铭文,也是一件具有明确纪年的楚国器物。这些都说明楚文化强大的辐射力,曾长期对此地有重大影响。在这一期,淮安也出土了一些徐舒文化器物,如淮阴高庄战国墓的兽首鼎,就和邳州九女墩徐人墓和安徽舒城舒人墓的兽首鼎相似[15]。总之,战国时代淮安出土的青铜器国别多样,异彩纷呈,出现了多元化的格局和面貌,反映当时动荡的政治环境,和列国征战及诸侯兼并战争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三、艺术特色

淮安出土的商周青铜器精品很多,都有着较高的艺术价值,是我国古代青铜器的重要组成部分。考察这些青铜器的造型和装饰工艺,可以看出中国青铜工艺发展和成熟的过程,是中国古代青铜器的一个缩影,在历史学和考古学的研究上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从造型来看,淮安出土的商周青铜器都给人以敦厚稳重、威严神秘之感,有许多是祭祀用的青铜礼器,如楚州茭陵出土的青铜斝、盱眙马坝出土的窃曲纹柱足鼎、涟水出土的垂腹鼎和蟠螭纹球腹鼎、淮阴高庄战国墓的鼎、盉、鉴、盘等无不如此。尤其是众多雕塑成龙、虎、兔、牛、鹿等象生铜器,形象逼真,栩栩如生,既是实用器,又是优美的青铜艺术品,充分反映了古代工匠的智慧和创造,在中国工艺美术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如盱眙旧铺出土的吴国铭文铜匜,其流为一奋力张嘴的兽首,其鋬为一身体蜷曲的螭龙,惟妙惟肖,生动逼真;淮阴高庄战国墓的兽首形铜饰,其形似虎首,张口吐舌,利齿虬角,阔鼻短耳,双目鼓突,给人以面目狰狞、威风凛凛的感觉;淮阴高庄战国墓的交龙形金较,其前段平直,中段下曲,末段在车舆后端交汇,背、腹饰以云雷为界的蟠螭纹,仅一侧的长度就达207厘米,这么大而华丽的交龙形金较为全国考古发掘中所仅见,是绝无仅有的国宝级重器;涟水出土的立鸟壶、卧鹿和牺尊这三件青铜器,造型和装饰都十分华丽,立鸟壶和牺尊通体都饰以繁复的错金银和镶嵌松绿石组成的图案花纹。就造型上看,立鸟壶的盖顶和底部均饰以展翅欲飞的立鸟,使得凝重的器形变得轻巧起来,其构思之奇巧令人称绝;卧鹿神情和体态被塑造得栩栩如生,充分表现了梅花鹿驯良和机警的特性;牺尊为一肥壮的小牛犊形象,憨态可掬,惹人喜爱。这些都是具有很高工艺价值的青铜器,是国宝级重器,国家一级文物。

其次,从铸造上看,这批青铜器有浑铸、分铸、焊接、销接等工艺,充分反映了中国古代青铜铸造工艺的成长历程,是研究青铜铸造史的重要标本之一。如楚州区茭陵翻水站地基工程出土的商代青铜斝,足的范痕从足尖通过鋬背中心与口沿贯通,鋬内的腹部芯痕明确,说明是采用120度夹角的三分制模法的浑铸法铸成。柱帽下面的范缝,说明采用了活块造型工艺。腹部的兽面纹,说明是采用了泥范压塑技术。该铜斝工艺特征明显,所采用的皆是商代青铜工艺,具有商代晚期青铜器的基本特征。盱眙马坝九里荒农场出土的西周柱足鼎,亦是采用120度夹角的三分制模法,是采用浑铸法一次铸成的,但腹部的窃曲纹却采用泥范堆塑工艺,这是在泥范压塑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工艺,是西周才诞生的青铜铸造工艺。盱眙旧铺乡出土的春秋吴国铭文铜匜,其鋬是采用分铸后的销接法,说明是时分铸法已开始流行于江淮地区。淮阴高庄战国墓出土的青铜礼器几乎每件都采用了浑铸、分铸、嵌铸、焊接、销接等工艺,其纹饰也采用了小型纹饰范拼兑法,为青铜器的批量化、商品化生产奠定了基础。盱眙南窑庄出土的重金铬铜壶,是一件铸有镂空三层网络套,内错银,外错金,附加玉石镶嵌的稀世珍品。该壶综合使用了浑铸、分铸、铸接、金银错、玉石镶嵌之工艺,集先秦青铜加工技术之大成,构思奇巧,造型别致,铸造技术高超,部件组合新颖,几乎包括了先秦金属工艺的全部铸造和装饰技术,无疑代表着当时金属工艺的最高水平,是国家一级文物,国宝级重器。

第三,从装饰上讲,这批青铜器装饰华丽,纹饰精致,其艺术特色表现在众多的动物纹样与神话传说间。除几件早期器物外,普遍采用了平雕、圆雕、浮雕、金银错、玉石镶嵌、针刻画等技法,其纹饰除当时流行的兽面纹、窃曲纹、交龙纹、立兽纹、蟠龙纹、蟠螭纹、蛇纹、蝉纹等动物类纹饰外,还有粟点纹、圆圈纹、三角纹、云雷纹、陶索纹等几何纹饰。其中有些纹饰具地域特点,是中国南方青铜器的重要纹饰之一。如盱眙华塘春秋墓的青铜鼎,鼎腹所饰的连珠纹、三角纹,是江南几何印纹陶的常见纹饰;淮阴高庄墓青铜器之主题纹饰浅浮雕的蟠螭纹,不同于中原青铜器之平面蟠螭纹,其形状如羽翅翩翩,自由飞翔,又似碧海扬波,浪花飞溅,具有十足的韵律和动感,这些都是南方青铜器的纹饰。另外一些铜器具中原文化特点,如涟水三里墩出土的立鸟壶和牺尊,其上就有错金银的云纹和三角纹;盱眙南窑庄出土的重金络铜壶是一件错金器,其壶颈饰错金的方格云纹,肩、腹部饰错金的云气纹,圈足饰错金的菱形云纹,都是典型的中原纹饰。特别是壶身所套的立体镂空网络套,是由96条长龙和576枚梅花钉套扣环接而成,使铜壶显得五彩缤纷。其次,淮阴高庄墓出土的刻纹铜器也不寻常,具有明显的地域特点。从考古资料看,这种器物虽在全国各地都有出土,但都是零星发现,数量不多。而高庄墓一次就出土十八件,接近或超过全国各地出土的总和,而且其历史和艺术价值也优于其他地区出土的同类铜器。从内容上讲,高庄墓的刻纹内容不仅有过去已发现的楼宇建筑、人物燕饮、树木山林、飞禽走兽及车马狩猎等图像,更重要的还有过去从未发现过的神人怪兽。这些神人怪兽,或人面兽身,或鸟首人身,或头生双角,或一首双身,或操蛇斗兽,或乘龙升天,真是千姿百态,奇妙莫测,是研究古代美术和神话的重要实物。

第四,从铭文来看,淮安至今共出土盱眙南窑庄重金络铜壶、盱眙旧铺吴季生铜匜、楚州青莲岗吴国铜矛、盱眙东阳老虎山楚戈、淮阴高庄战国墓青铜甗五件具铭青铜器。这五件具铭铜器中,除淮阴高庄战国墓青铜甗因字迹漫漶不清不能句读外,余皆能句读并被整理成文字。经整理,这些有铭铜器虽只有区区五件,但却涵盖甚广,其中既有青铜礼器,也有兵器;既有刻铭,也有铸铭;既有北方中原系统的齐燕文字,也有南方系统的楚吴蔡文字;既有苍劲严谨的金文,也有自由奔放的鸟篆文体。这些都是中国古代文字中的瑰宝,不但是研究先秦历史的重要资料,也是研究汉字发展和书法艺术的重要资料之一。众所周知,文字是文明起源的重要标志之一,这些古文字的发现,说明是时之淮安已是具有深厚积淀的文明热土了。

综上所述,淮安出土的商周青铜器迄今已有数百件,种类齐全,数量众多。经研究,这些青铜器中,既有本地铸造的,也有外地输入品;既有一般商周青铜器,也有国宝级珍品和精品。它是中华铜器百花园中的一株奇葩,在琳琅满目的中国青铜文化殿堂中占有一席之地,其中有几件填补了中国青铜器出土的空白,是中国古代青铜器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对于研究中国文化史、考古史、古代冶金史有重大价值。尤其可贵的是,这些青铜器都有明确的出土时间和地点,在研究淮安古代历史和文化方面有重要意义和价值,是研究淮安古代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的重要实物资料之一。

注 释:

① 现藏淮安市博物馆。

② 现藏淮安市博物馆。

③ 现藏金湖县图书馆。

[1] 南京博物院.江苏涟水三里墩西汉墓[J].考古,1973(2).

[2] 严安荣.涟水文物[G].涟水县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2005.

[3] 张谨.淮安馆藏文物精萃[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2.

[4] 淮安楚州金石录[G].淮安市楚州区历史文化研究会:2007.

[5] 淮阴市博物馆.淮阴高庄战国墓[J].考古学报,1988(2).

[6] 姚迁.江苏盱眙南窑庄楚汉文物窖藏[J].文物,1982(11).

[7] 盱眙县文化馆.盱眙县王庄出土的吴国铜匜[J].文物,1988(9).

[8] 淮阴文物志[G].淮安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1994.

[9] 王厚宇.淮安运河村战国墓出土鼓车的复原研究[J].中国典籍与文化,2007(1).

[10] 王立仕,等.淮安金石录[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

[11] 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精华大辞典:青铜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5.

[12] 南京博物院,等.江苏省出土文物选集[M].北京:文物出版社,1963.

[13] 河南丹江库区文物发掘队.河南省淅川下寺春秋楚墓[J].文物,1980(10).

[14] 杜乃松.古代青铜器[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5.

[15] 孔令远,等.江苏邳州市九女墩三号墩的发掘[J].考古,2002(5).

责任编辑:仇海燕

K831

A

1007-8444(2010)04-0502-05

2010-04-09

王厚宇(1944-),男,江苏沛县人,研究员,主要从事考古学、文物学和地方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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