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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网络时代的文化全球化

2010-04-08王潇潇

关键词:全球化媒介文化

范 龙,王潇潇

(1.复旦大学新闻传播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上海200433;2.华中科技大学社会学系,湖北武汉430079)

试论网络时代的文化全球化

范 龙1,王潇潇2

(1.复旦大学新闻传播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上海200433;2.华中科技大学社会学系,湖北武汉430079)

文化全球化基于经济全球化的推动,是全球化运动在文化领域的具体表现。在此过程中,各民族国家的本土文化彼此沟通、相互交融,导致不同文化的边界渐趋模糊。互联网诞生之后,随着其社会影响力的不断扩大,这项全新的媒介技术一方面使各种文化的交流变得更加通畅便捷,通过突破传统传播制度的控制而将文化全球化的历史进程推向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另一方面则又为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发达国家凭借其经济、科技实力构建媒介强势而对发展中国家进行文化渗透提供了条件,使得当前的文化全球化在很大程度上表现为西方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与蔓延。尽管如此,互联网的多媒体表现、自主运行、平等开放、资源共享等独特的媒介特性决定了它在全球文化的沟通与整合方面具有巨大潜力,终将使各民族国家在全球文化传通中拥有更多的发展机遇。因此从长远来看,“和而不同”的世界文化新格局应是网络时代文化全球化的大势所趋。

传播;媒介;互联网;全球化;文化全球化

自有最基本的传播手段以来,人类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与沟通就从未停止过。互联网的诞生和普及极大促进了跨文化传通的发展,使得世界各国都无法回避文化全球化的时代浪潮。在这一历史趋势中,本土传统的生活习俗、价值观念、思维模式、宗教信仰等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挑战。全球文化传通的结果是带来世界性的文化整合,还是导致文化霸权?我们又该怎样预测今后在以互联网为主导媒介的传播条件下的文化全球化的发展走向?本文拟就上述问题展开探讨。

一、文化全球化溯源

美国哲学家拉兹洛明确地将当今世界正在经历的重大转变概括为两点:信息化与全球化。一般认为,在多种复杂因素的共同影响下,20世纪70年代以来,作为一种商品生产方式和资本运营模式的“资本主义”的概念逐渐发生变化,从而出现了一个意味着西方资本主义发展已进入全新阶段的显著标志——“福特主义”向“后福特主义”的转型。

我们知道,“福特主义”所指称的是以美国汽车大王亨利·福特的企业组织和技术革新为基础的经济形式,它始于19世纪末,其主要特征是同类产品的大量制造,面对一个市场,遵循一种标准。显然,这种经济形式在历经一个多世纪之后已显露出诸多弊端,需要新的替代形式,于是所谓“后福特主义”——即跨国资本主义应运而生。美国经济学家哈威认为,跨国资本主义的基础是:“劳动过程、劳动市场、生产品,以及消费模式的灵活性,其特点是出现了全新的生产部门、全新的提供金融服务的方式、全新的市场,尤其是商业、技术和组织上的迅速革新。”[1]296以福特公司为例,过去是同一款式的汽车成批量地下线,如今则要根据不同的市场需求组织生产,其产品于是表现出多元化的特征。

显然,在上述转变过程中,跨国公司的兴起是关键的一步。由于跨国公司真正做到了“跨”越国界,不再为某一地区、某一国家服务,而是着眼于千差万别的全球市场,它们因此将全球资本运作的速率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正如有的学者所说:“近年来全球化的进程就是由于跨国公司能够充分利用那些流动资本而加速的。……如果说跨国公司是全球化进程中的主角的话,跨国流动资本则是全球化的催化剂。”[2]41~42

马克思曾经指出:“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生产是如此,精神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富,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文学。”[3]49~50可以看出,马克思在他那个年代就已察觉到了全球化逼近的足音,而且深刻地意识到全球化不仅仅出现在物质生产领域,同样也会降临于和精神生产相联系的社会文化领域。事实上,尽管全球化的进程如前所述,主要是由经济因素推动的,但全球化绝不单指经济的全球化,而应该是包括经济在内的全方位、多层面的全球化。

因此,我们可以从若干不同的角度理解全球化:经济意义上,全球化当然意味着跨国流通和全球贸易;政治意义上,全球化体现为世界各国不再是孤立的政治单元,跨国家、跨地区的国际组织在全球事务中的作用日益凸显;社会意义上,全球化则宣示了全球场景中每一区域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的新生与重建……而这中间,文化全球化也是一个重要方面。同经济全球化相类似,文化全球化是从事媒体业的跨国公司急剧扩张的直接结果。由于和其他跨国公司一样,媒体跨国公司以在世界范围内占领有利可图的传播市场为目的,因此随着它们日益广泛和深刻的介入,在全球文化市场的形成过程中,各民族国家的本土文化的边界也就会像经济、政治、社会的区域轮廓一样渐趋模糊。正如美国文化学家贝尔所说:“今天从地理上讲,世界的界限已经打破了。不仅在文学、绘画、雕塑、音乐这些传统框架之外的艺术范围,就是这些框架之内的艺术范围也几乎是无边无际的。事态的发展不仅仅限于艺术市场的国际化,也不仅仅导致了跨国戏剧。更有甚者,文化自身的范围也大大地混淆了。”[4]149~150

二、互联网推动文化全球化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在拉兹洛所谓的“两化”中,全球化是与信息化紧密联系的。如果说传播技术在经济、政治、社会等领域的全球化进程中无不发挥着基础性的作用,那么在文化全球化方面,这一点则表现得尤为突出,以至于可以说,当今文化全球化的汹涌浪潮根本上就是由传播技术的不断革新所推动的。譬如,人造地球卫星与电视的结盟第一次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全球传播,使电视的信息传送率与覆盖面获得了极大提升。诚如美国传播学家萨姆瓦所描述的:“本世纪60年代后期到70年代前期,是全世界在时间和空间上紧缩的时期。‘全球村’的预言正在变为现实。……现代化的电讯技术的发展,似乎在迅速地打破不同文化间的时空关系。由于偶然的和人为的原因,某些曾经显得遥远的,与世隔绝的文化,一下子与我们的关系密切起来。”[5]2~3

可以断定的是,继卫星电视之后,互联网作为人类历史上最新一次传播技术革命的标志性成果,其与众不同的媒介特性更将赋予全球文化传通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美国社会学家斯特拉顿在论述这一问题时指出,民族国家的凝聚力系由公众的“国家感”所保障,而这种文化认同的形成除了源于历史传统之外,在现实中则依靠报纸、广播、电视等大众媒介发挥作用。由于这些媒介均以中心化和非交互性为其特点,因此通过受控于社会主流势力而将公众结构性地置于单向传播过程的接收端,它们创建了一个被动且沉默的受众群,并为之提供一种“媒介环境”——在这个关于国家的假想社区内,公众具有相对接近的信息结构和文化理念,以此维系民族国家在意识形态上的和谐统一。然而,这种局面在互联网迅速普及的今天正面临着被打破的危险:作为一种新型媒介,互联网在社会控制和传受关系方面发生了根本变化,其去中心化和交互性的特点使之对于民族国家的影响恰与传统媒介在这方面的建构作用相反——它解构了过去那个稳定有序的假想社区,让公众拥有了多元的信息渠道和文化选择,从而预示着一切形式的信息垄断和文化封锁都将日益艰难,全球文化传通的潮流无可抗拒。

据此看来,任何地域性的文化最初是受到地理环境的保护。作为天然屏障,高山大河可以将一种文化长期封闭于某个区域之内而免受其他文化的侵袭。随着社会的发展,现代化的传播技术逐渐打破了各种文化在地理上的分割状态,特别是卫星电视几乎完全克服了跨文化传通的时空障碍,使不同民族国家间的文化交流空前活跃起来。然而由于传统大众媒介的运作受到国家权力阶层的严格管理,故它们在突破了地理意义上的国界之后,仍被局限在传播控制的国界之内。而时至今日,互联网终于摆脱了这些人为束缚,得以跨越自然和社会的双重藩篱,由此将文化全球化的历史进程推向了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

三、媒介强势导致文化全球化出现“西化”倾向

由于当前文化全球化的进程与传播技术因素密切相关,因此发达国家凭借其经济和科技实力构建媒介强势来对发展中国家进行文化渗透这一在卫星电视时代就已十分显著的现象,势必随着网络时代的来临而变得更加突出。众所周知,美国是互联网的发源地,其先天的技术优势使自身享有多项网络特权——除“美国信息交换标准代码”(ASCII)被公认为国际通用代码外,英语更是获得了极大的传播空间,以至于几乎成为计算机语言的代名词。事实上,由于语言是人类的生存方式和思维形态的表征,故英语在互联网上的大行其道,显然意味着美国乃至整个西方世界的文化在以互联网为媒介的全球文化传通中取得了优势地位。正如美国社会学家罗斯科普夫所说:“美国信息时代外交政策的核心目标应当是取得世界信息流动战的胜利,主导整个媒体,如英国当年控制海洋一样。……必须承认,美国的音乐、电影、电视与软件已然遍及全球,它们影响着几乎所有国家的审美观、日常生活与思想。”[6]25

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曾经有言:“19世纪期间,西方的实力使得非西方社会越来越难以坚持,而且最终不可能坚持纯粹的排斥主义战略。20世纪交通和通讯的改善以及全球范围的相互依赖,极大地提高了排斥的代价。除了一些想要维持基本生计的小而孤立的农村社区外,在一个现代性开始占压倒优势和高度相互依赖的世界里,完全拒绝现代化和西方化几乎是不可能的。”[7]64不可否认,自工业革命以来,西方国家在经济和科技方面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不仅率先实现了现代化,并且先入为主地确立了现代化的基本模式。尽管这一模式带有浓厚的西方色彩,但对于广大发展中国家来说,它毕竟是唯一可资借鉴的范例,因此要现实现代化,就必须向西方学习、从西方引进——这就是亨廷顿之所以将“现代化”与“西方化”并提的原因。同理,全球化也是从西方发端的,其历史和现状都说明西方发达国家在这一进程之中处于主导地位。至少到目前为止,全球化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西方化”,而网络时代的文化全球化在很大程度上也表现为以美国文化为代表的西方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和蔓延。

四、全球文化的沟通与整合是网络时代文化全球化的趋势所在

尽管全球文化传通不平等的现实暂时难以扭转,但从长远来看,它终究不会成为一种定格。随着互联网在全球范围内的进一步普及,随着世界各国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互联网的建设和利用中来,我们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基于网络传播的文化全球化进程必将呈现出不同于以往的新面貌。之所以能够作出这一判断,是因为作为一种全新的大众媒介,互联网在很多方面都超越了传统媒介的局限,其卓越的媒介特性已经暗示出了文化全球化的某些可能的发展方向。

一方面,互联网与多媒体技术密不可分。美国传播学家尼葛洛庞帝认为,“多媒体”意味着“它必须能从一种媒介流动到另一种媒介;它必须能以不同的方式述说同一件事情;它必须能触动各种不同的人类感官经验”[8]91。按照这个标准,诸如报纸、广播、电视等传统大众媒介都不具有媒体综合的可能性,而只能固守某种传播方式,各行其道,互不相干。在这种情况下,民族国家在媒介选择上便会受到很大制约,无法随心所欲地运用一种适合自身文化特点的传播方式进行对外交流。而随着多媒体技术的广泛运用,互联网终于打破了传统媒介间的隔阂,将口语媒介、文字媒介、印刷媒介和电子媒介融为一体,为信息传播和文化交流提供了丰富的形式和广阔的途径。可以认为,互联网在信息处理与传送上的这种多样复合性为民族国家更为便捷有效地对外宣传自己的本土文化提供了契机,使得它们可以根据本国的实行情况选择不同的方式参与全球文化传通,扬长避短,充分展示民族文化的魅力。

另一方面,如果说信息处理与传送的多样复合性是多媒体技术所赋予互联网的,那么互联网自身的自主性和开放性则是其与生俱来的固有特性,而这些特性对于全球文化传通的影响似将更为深刻和显著。首先,互联网是世界上最大的分布式计算机网络的集合,而这一庞大网络系统的内部却并不存在一个中心,没有人控制它,也没有一个专门机构对它负责。如果说互联网有所归属的话,那么遍布于世界各地的网络用户都是它的主人。互联网的这种特性打破了大众媒介为少数人所垄断的格局,使公众都可以直接参与媒介生产与信息传播。这种媒介条件下的全球文化传通在一定程度上将不再单以官方形式进行,民间的文化交流将变得空前活跃,从而可以削弱官方操纵大众媒介进行对外文化交流所带有的功利目的和意识形态色彩。其次,互联网具有面向一切公众开放的属性,没有哪一种信息可以用一种排斥性的方式对其他信息加以限制,也没有哪一种文化可以占据绝对的统治地位。虽然目前互联网被染上了西方文化的色彩,但这并不妨碍其他文化的存在与发展。无论西方文化还是东方文化、大国文化还是小国文化、现代文化还是传统文化,在互联网上都拥有各自相对独立的数据库和访问形式,而各种数据库之间也没有主次之分、高低之别。同时,由于互联网在贮存信息方面具有无可比拟的超大容量,因此它为每一种文化所提供的发展空间都足够深广,不可能因为某一种文化占据较大空间而压缩其他文化的地盘。此外,互联网还具有很强的并行能力,允许在同一时间对同一数据库进行同主题的多用户访问——从文化意义上看,这实际上意味着原本属于个别文化区域的信息资源转变为了全体文化区域所共有的信息资源,从而使民族国家的本土文化能以最为快捷的方式展现在世界面前,成为一种具有开放形式的显性文化。可以说,由于互联网具有传统媒介无法比拟的独特优势,它在实现不同文化的资源共享与平等对话方面显示出了巨大潜力。随着多媒体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和完善,随着互联网的不断延展与普及,民族国家将在今后的全球文化传通中拥有更多的发展机遇,而文化全球化呈现西化倾向的旧有格局也终将被全球文化沟通与整合的新趋势所取代。

“文化一旦产生,它就必须要交流”[9]8。但当异质文化相互交流时,各种矛盾和冲突也会随之而来。对此,求同存异乃是一种科学的态度。如果说在传统大众媒介时代,实现文化间的多元对话是不切实际的奢求,那么由于互联网上“并育而不相害”、“并行而不相悖”的文化生存法则恰好体现了文化发展所应具有的开放性、平等性和包融性原则,因此它将促使网络时代的各国文化日益走向沟通与整合,在保存各自传统特点的前提下互通有无、共同发展,达成各种区域文化资源的全球共享,从而最终实现“和而不同”(即多样性的统一)的世界文化新格局──这正是我们所认同的文化全球化的真正意义所在。

[1]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文明”课题组.国际文化思潮评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

[2]杨伯溆.关于全球化若干问题的初探[J].新闻与信息传播,2001,(2).

[3]刘登阁.全球文化风暴[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4]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M].赵一凡,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

[5]拉里·A·萨姆瓦,理查德·E·波特,雷米·C·简恩.跨文化传通[M].陈雷,龚光明,译.北京:三联书店,1988.

[6]胡钰.网络新闻发展的悖论[J].新闻界,2000,(3).

[7]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M].周琪,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

[8]尼古拉·尼葛洛庞帝.数字化生存[M].胡泳,范海燕,译.海口:海南出版社,1997.

[9]季羡林.文化交流的必然性和复杂性[M]//东西文化议论集.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1997.

G112

A

1001-4799(2010)01-0112-04

2009-02-15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07&ZD040

范龙(1976-),男,湖北武汉人,复旦大学新闻传播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研究人员,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传播社会研究;王潇潇(1980-),女,四川绵阳人,华中科技大学社会学系2007级博士研究生。

雷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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