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中的象似性移情
2010-04-07张昀霓
张昀霓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外语系,湖南 长沙 410002)
翻译中的象似性移情
张昀霓
(湖南第一师范学院 外语系,湖南 长沙 410002)
移情贯穿于翻译活动的始终,在原作者、原文、原文读者(译者)、译文、译文读者之间形成了象似性的美感流动。译者推己入文,文我合一,将移情审美投射于译文,激发读者的美感享受。这对翻译中象似性移情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故译文表达如情感丰沛必可赶超原文。
移情;翻译;象似性;译文
翻译不仅是跨文化的言语交际过程,也是以审美情趣、审美意志、审美意向为起点和基础的美感传递过程。作为典型的审美心理,移情在翻译实践和理论研究中实为重要。现阶段相关主要研究如下:一是卓振英指出翻译移情的两个层面:移情于原作者和“移情于诗歌意象”,并侧重讨论汉诗英译中译者应在移情方式上与原作者保持一致,“内模仿诗人的审美感知、审美情感和审美意志”[1]P54;二是胡慧描述了“汉诗英译中的审美移情包括移情于景、移情于物、移情及人三个方面”[2]P154;三是谭业升探讨了“语言移情的翻译中的体现”[3]P137。本文试从认知语言学视角来分析翻译中移情审美的迁移模式,指出翻译审美移情具有象似性特质,探讨以象似性为基础的翻译移情模式以及译文的移情表达,力图为翻译美学引入新的研究视角。
一 移情的象似性特质
翻译过程中,译者往往“一书到手,经营反复,确知其意旨之所在,而又摹写其神情,彷佛其语气,然后心悟神解,振笔而书,译之成文,适如其所译而止,而曾无毫发出入于其间。夫而后,能使阅者所得之益,与观原文无异”[4]P192。细究之,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需移情于原作者以感受其创作的心境,移情于原文以揣摩文中人、物的喜怒哀乐,以使译文具有与原文一样的阅读效果,从而让译文读者获得与原文读者一样的阅读享受。可见,翻译活动中的移情审美在译者与原作者创作心理、译文与原文的情感流露、读情译文与原文激发的审美情趣之间形成了象似性的情感流动。
译者虽与原作者相隔,相互孤立,却能调动自己的审美感知和审美意识,透过原文的字里行间,思其所思,感其所感。郭沫若“译雪莱的诗,是要使我成为雪莱,是要使雪莱成为我自己……我爱雪莱,我能感听他的心声。我能和他共鸣……我和他合二为一了。他的诗便如我自己的诗。我译他的诗,便如我自己在创作一样”[5]P405。译者移情于原作者,使得译者和原作者在感情上成为一体,消解了审美距离,实现了译者移情和原作者移情的最大象似度,构成了翻译移情的原动力。这就使得译者能够身临其境地解读原文,为以后的翻译移情活动奠定了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
“翻译一部作品,先须明了作者思想;还不够,更须真能领会到原作艺术上的美妙;还不够,更须自己走入原作中,和书中的人物一同哭,一同笑。”[6]P421原文是译者移情活动的源泉,勾起译者的内心直觉,激发译者的想象空间,突然间在译者的内心构筑起与原文具有象似性的形象或意象,于是原文描绘的形象与译者的意象相互冲击,从而激发译者的美感冲动,接着译者便由这种美感冲动构建译文。这样,译者和原作者的情感便得以在原文、译文之间流动,反复循环,相互交融,迸发无限的美感。由此可见,译文是译者根据其认知方式和交际审美形成的,依据其概念化方式和想象化的美感形态而形成的。译文反映了原文在译者心目中的形象,寄托了原作者的情感诉求,也承载了译者的美感理解。因而,通过移情作用原文和译文必然具有美感象似性。象似性是原文和译文文本的描绘形象与译者的意象的联系纽带,也是翻译文本移情得以存在的基石。
“至于翻译的标准,应有两重:一在我自己,一在读者。为我自己,我要问:‘这样的表现是不是我在原文里所得的感应?’为读者方面,我要问:‘这样的表现是不是能令读者得到同我一样的感应?’”[7]P490译者本来就具有两重身份:原文读者和译文作者,故翻译也要涉及到译者和读者的情感共鸣,使得“译文读者对译文的反应对等于原文读者对原文的反应”[8]P24。这样,译者的移情便得到读者移情的认可,译文也就有了和原文象似性的移情诉求。
显然,翻译审美移情绝不是简单的译者情感的移入或者移出,而是以文字为桥梁的情感的传递,形成了以译文和原文的象似性情感表达为契机的原作者、原文读者、译者和译文读者之间的象似性情感交流模式。
二 移情的象似性迁移模式
翻译的移情审美交流中,原作者的移情创作只能揣摩,读者的移情感受只能意会,故起主要协调作用的当是译者的移情功能。移情,作为20世纪上半期很有影响的美学心理机制剖析,主要探讨审美主体欣赏审美对象时由物我两忘进入到物我同一的美感现象,包括两个层面的研究:一是Lipps的移情论(移入);二是Karl Groos的“内模仿”(inner imitation)。据此,翻译移情因原文和译文文本的不同,有着两种功能:一是以原文为中心的象似性外射功能;二是以译文为中心的象似性内模仿功能。
移情,英文是 empathy,意为“感到里面去”。Lipps在移情论中说,“移情作用不是生理的,而是心理的,是把自己‘感觉’(feel into)到审美对象里去”[9]P235。研读原文的过程中,译者把自己的知觉或情感外射到文本中去,使它们变为在物的,思维形象和物象重叠合一,这就是翻译移情的象似性外射作用。译者设身处地,推己入文,感作者之所感,思作者之所思,将自己幻化为文字文本的一部分或全部,从而忘却自我,融入文本。这样,文本的描绘形象因译者的空间想象力投射而具有美的感染力。
如果说移情的象似性外射让译者“由我及文”,领悟或顿悟作者的创作心意达到“文我合一”,把握住原文文本意旨,那么移情的象似性内模仿则让译者“由文及我”,创作出与原文具有象似性的译文。移情同时也是一种内在的意识活动,这种意识的美感模仿大半隐在内而不发出来,心理美学家Karl Groos称之为“内模仿”(inner imitation)[10]P50。翻译活动中,译者在原文的移情活动中获得象似性投射,把一切的领悟、感受,再加上经验凝结在一起,使之再现于意识,用另一种语言的象似性表述使之呈现于译文。这样,从译者的美学心理过程而言,译者的思维形象呈现于文字形象,两者形象因象似性而相辅相成。译文也因此与原文具有象似性移情作用,让译文读者获得与原文读者象似性的美感体验。
可见,翻译过程就是译者象似性审美的移情过程,具体表现为研读原文时“由我及文”的象似性投射,凝神观照时的“文我两忘”、“文我合一”,以及翻译时“由我及文”象似性内模仿。在第一阶段中,原文中的美与译者想象空间的美相互渗透,相互促进。在渗透过程中,原文的美因译者想象力而极具美的感染力,促使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发生美感迁移,传递原文的美感,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表达了自己的美感顿悟。这样,译文与原文透过译者的移情,在审美情趣、审美意向上而极具象似性。这种象似性并不是一一对应的美感表达,而是或显性或隐形的美感渗透,交杂着原作者与译者双重的审美情操、审美意志。因而译文和原文虽然有着各自独立,看似毫无关联的美感表达,却又因原作者与译者的移情象似性而藕断丝连、息息相关,展示出异曲同工的感性美。正因如此,译文读者才能通过译文阅读获得象似于原文读者的美感享受。
三 移情的象似性超越
翻译移情,由原文的情之所往到译文的情之所至,无不关乎译者的审美素养。正因为译者审美的差异性,“同一部作品,甚至同一个短句,译者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以其情而自得”[11]P27。钱锺书先生也说:“吾诗中之意,惟人所寓。吾所寓意,为己设;他人异解,并行不悖”[12]P121。在原作的赏析中,原文文本的语义有时并不显露,甚至于“兴发于此,而义归于彼”(白居易《与元九书》),再加上译者的审美素养,情感观念的不同,即便对同一文本,译者也会有着不同的情感阐释,也就有了象似性程度不同的译本。
不同的译本一般会表达出不同象似性程度的情感,如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许渊冲译作“I look for what I miss;/I know not what it is./I feel so sad, so drear,/So lonely,without cheer”, 林语堂译作“So dim,so dark,/So dense, so dull,/So damp,so dank,/So dead!”两译文堪称佳作,较之,后文文字较少却着笔重,情绪渲染浓厚,更容易激发读者的感情共鸣,感受原文象似的凄楚悲凉、郁结不得开怀的意境。然有时,不同的译本甚至也表现为完全相反的情感领悟,且看《春晓》中的“处处闻啼鸟”,Robert Payne译作“gay birds chattering all around”,Bynner译作“Everywhere round me the singing of birds”。单从情绪上讲,翁显良译作“all round me the birds are crying, crying”,Payne与Bynner喜,翁显良则忧。如此截然不同的情绪表达,似为不妥,实为对原文情感意境的不同表达,展现与原文不同层面上移情审美的象似性特征。
许渊冲在讨论翻译美学时曾言:“从三美的观点来看,译文很难胜过原文,但若只从意美的观点来看,则译文如能发挥译语的优势,也就是说,如能充分利用最好的译语表达方式,则译文也不一定不能超越原文,这就可以算是译语和原语展开竞赛。”[13]P146所谓“意象”,指作者主观情志和外在物象(物、景、境)的结合,或“情”之于“文”的“赋形”[9]P156。情与意谐,意寓于情,文本才可达到最高的移情境界。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欧阳桢教授在北京外文出版社讲课时就说道:“你的想象力比较丰富,你就可以译得更好,甚至比原文还要好。……德国人认为Slago和Teep翻译莎士比亚要比原文好……King James的《圣经》英译本是被称为经典作品,其中有些句子确实比原文要好。第23首歌中有一妙句:The valley of the shadow of death(山谷中悠荡着死的影子),而在希伯来原文中却是darkness(黑暗)。没有“影子”,没有“死”,而只是“黑暗”。James将此译成了“死的影子”,妙极!”[13]P138James的英译之所以出彩正是不恪守原文,移注了自己的感情,使用了富有感情色彩的词语“死”和“影子”,使得译文象似于原文而胜于原文,更加能引起读者心底的共鸣。由于翻译移情的象似性迁移,译者在译文中美感表达会接近或者甚至较原文更为强烈,描绘的美感形象近似或较原文更为出彩,故译文在情感审美上可象似于原文,甚至超越原文。
翻译移情是一种以象似性为手段的情感的审美迁移过程。译者在翻译中移情于原作者、移情于原文、再移情于译文而引发读者的美感移情,从而使得美感得以相互冲击,反复循环,迸发出虚实相映的感性美。翻译中的移情具有高度的感性化,而使情完全隐含于文字之中,故译文的感情表达如若丰沛,定可赶超原文。
[1]卓振英.汉诗英译中的移情[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1): 53-55.
[2]胡慧.汉诗英译总的审美移情[J].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2):154-159.
[3]谭业升.论翻译中的语言移情[J].外语学刊,2009,(5):137-142.
[4]马建忠.拟设翻译书院议[A].罗新璋,陈应年.翻译论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5]郭沫若.雪莱诗选·小序[A].罗新璋,陈应年.翻译论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6]茅盾.“媒婆”与“处女”[A].罗新璋,陈应年.翻译论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7]曾虚白.翻译中的神韵与达[A].罗新璋,陈应年.翻译论集[C].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8] Nida, Eugene A. & Taber, Charles R.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the Translation [M].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4.
[9]刘宓庆.翻译美学导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 2005.
[10]朱光潜.文艺心理学[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
[11]毛荣贵.翻译美学[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5.
[12]钱锺书.也是集[M].香港:广角镜出版社,1984.
[13]许渊冲.翻译的艺术[M].北京:五洲传播出版社,2006.
(责任编校:韩 光)
Iconic Empathy in Translation
ZHANG Yun-ni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 of Hunan First Normal College, Changsha Hunan, 410002,China)
Empathy runs through translating activity, and forms the iconic emotional circle around original writer, original text, accepters of original text (translator), translated text and acceptors of translated text. Translators feel into the original texts, and project the emotional beauty into translated texts so as to arouse the acceptors’ passion of beauty, which plays very important part in iconic empathy during translation. So if expressions are full of emotion, the translated text can be put on a par with or superior to the original.
empathy;translation;iconicity;translated text
H159
A
1673-2219(2010)09-0213-03
2010-04-13
本文为2010年湖南省高校教学改革项目:基于隐喻能力培养的《综合英语》课程教学改革研究与实践[编号:2010(447)号]成果之一。
张昀霓(1977-),女,湖南邵东人,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认知语言学、翻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