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翻译研究的新收获
——评任晓霏《登场的译者——英若诚戏剧翻译系统研究》
2010-04-05刘金龙
刘金龙
(上海工程技术大学,上海,201620)
戏剧是一种特殊的文学样式,它与诗歌、散文、小说等构成了人们熟悉的文学阅读经典。然而,与戏剧的悠久历史相比,戏剧翻译或戏剧翻译研究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不但其历史短,而且也没有引起翻译界的相应关注与重视。张威博士(2009:24)曾说:“就国内情况来看,对戏剧翻译的关注与研究也是不够充分的,其主要表现是:发表的各种翻译类学术专著或论文绝大多数是讨论小说、诗歌、散文等体裁以及经贸、科技、法律等的内容,很少涉及到戏剧的翻译研究;并且目前还没有出现一部戏剧翻译研究的专著。当然,也有一些戏剧翻译研究方面的论文发表,涉及到译本的比较性研究、具体的翻译策略、戏剧翻译的一般标准或是表演性的原则,但对于戏剧翻译的一些关键性问题,如戏剧表演性的文化本质、戏剧翻译文本的性质、译者在戏剧翻译的作用与地位、戏剧翻译的程序、戏剧翻译的文化影响等问题的研究还没有深入展开”。任晓霏(2008:10)也作过相关的调查,结果显示,“截至2007年10月,我们在CNKI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中,主题精确搜索小说翻译127条,诗歌翻译602条,戏剧翻译31条;中国博士硕士论文全文数据中,诗歌翻译135条,小说翻译81条,戏剧翻译27条”①。可见,戏剧翻译的境遇不容乐观,难怪她(同上)感慨道:“戏剧翻译研究似乎是一个被翻译界遗忘的角落,英若诚戏剧翻译研究更是凤毛麟角”。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任晓霏的新著《登场的译者——英若诚戏剧翻译系统研究》(以下简称《系统研究》)应运而生,及时填补了我国戏剧翻译研究专著“缺场”的空白。
1. 本书的特点
《系统研究》全书11章,共290页,计近31万字。书中涉及戏剧翻译研究的术语和核心问题、系统范式在中国的译介与接受、系统范式指导下的英若诚戏剧翻译研究、他的戏剧翻译文本选择的宏观视野、戏剧翻译理论的整体观、戏剧翻译的戏剧文体学分析、戏剧翻译的文化移植与文化接受、戏剧翻译的声音效果以及翻译戏剧的整体美学等方面。该书借助系统范式研究方法,弥补了当前戏剧翻译研究的诸多不足之处,开拓了以我国著名戏剧翻译家英若诚为个案研究的戏剧翻译研究的新境界。该书具有以下几方面的鲜明特征:
1.1 研究内容较为全面、系统
目前的戏剧翻译研究呈现两种趋势:一是研究范围窄,多侧重戏剧翻译的特点、标准、原则等;二是研究视角的系统性不够,往往是浅尝辄止,“以点代面”,一笔带过。该书作者分析说,这些为数不多的研究“分别借用语言学、文学评论、翻译学等领域的某一理论如功能论、目的论、接受美学、译者主体性、动态表演性等对英若诚的某一个翻译剧本进行研究,这些零散的研究在挖掘英若诚戏剧翻译的特点和价值方面确实作出了可贵的努力;但是,在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上存在很大的局限”(10)。《系统研究》正是洞察了当前戏剧翻译研究中存在的这些问题,故旨在克服这些不足之处。该书借助系统范式(论)统摄全书,并在这一框架下系统考察英若诚戏剧翻译的文本选择、他的戏剧翻译理论的整体观、戏剧翻译的戏剧文体学分析、文化移植与文化接受、声音效果和整体美学。此外,书中还采用了综合多个学科的学理分析方法,不仅增强了论证的可信度,而且还触及了戏剧翻译研究中未曾为人触及的领域,如整体观(口语化、动作性、性格化、文学性等)、声音效果(戏剧语言的声韵、节奏等)和整体美学(文艺美学的整体观、戏剧情境、意象的翻译等)。从全书结构看,该书作者努力试图展现和探讨英若诚戏剧翻译艺术的全景图,故在研究内容的全面性和系统性两方面把握得恰到好处。
1.2 研究方法较为科学、可信
科学研究最忌讳研究方法或内容不科学,理科如此,文科亦如此。与理科相比,文科研究很难有一个严格的衡量标准,如定量或定性研究等。在目前的戏剧翻译研究中,不乏采用断章取义方法开展研究的,也不乏牵强附会、难以自圆其说的论证,更不乏全凭主观臆断、妄下结论的研究等。总的来说,采用一个科学严谨的研究方法至关重要。《系统研究》中的各章节都有一贯的逻辑系统性,在科学严谨方面自然论说有据。比如在第六章“英若诚戏剧翻译的戏剧文体学分析”中,作者不仅采用了戏剧文体学、语用学、功能语言学理论,而且还采用了Concordance 3.0和TextPreprocessing两种语料库软件进行科学统计与数据分析,对英若诚翻译戏剧中的口语化特征、话语标记语、话轮转换、指示系统、言语行为、性格化特色词频等方面进行了系统研究,避免了翻译研究中随意寻章摘句举例论证的主观判断。应该说,在目前的翻译研究中,尤其是文学、诗歌、戏剧等文学性较强的文体翻译研究中,采用数据统计分析的研究可谓微乎其微,《系统研究》在这方面带了个好头。另外,《系统研究》选定英若诚作为个案研究,他是我国著名的导演、演员兼戏剧翻译,对戏剧翻译研究具有极好的示范作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增强了该研究结果的科学性。
1.3 研究的范式宏观与微观相结合
纵观《系统研究》,读者一定会发现全书涉及到了戏剧翻译的方方面面,既包括字、词、句的微观层面,也涵盖了文化、艺术、美学、诗学等宏观层次,由此而构成一个完整的系统研究。另外,从论证的方法上看,该书也恰当地运用了系统方法论,增强了研究的可信度。譬如第九章“英若诚翻译戏剧的整体美学”中,作者就较好地采用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论说模式。在讨论“戏剧情境的翻译”时,作者先从宏观上论述“戏剧情境”与“舞台提示语”如何建构“英若诚翻译戏剧中舞台提示语的情境性”,然后又从“开场和收尾的舞台提示语”(开场前的舞台提示语和剧本收尾时的舞台提示语)、“剧内提示语”等微观方面加以例证,使研究成果更具科学性。全书中,作者多处采用这种研究范式,这不仅体现了《系统研究》中的宏观与微观的完美结合,也凸显了本书全面、系统、科学、可信等特点。
2. 评价与反思
《系统研究》作为国内第一部戏剧翻译研究的专著,毋庸置疑,其意义重大。从某种角度上说,它在多个方面为我国戏剧翻译研究的深入开展打下了基础。
2.1 进一步厘清了一些易混淆的概念、术语
“术语是一种形式和意义相结合的语言符号。术语的意义必须以明确定义的科学概念为基础,具有单一的理性意义和感性色彩,它是描述和传播科学概念、定义和规律的基本要素,也是促进学科建设的有力工具。”“术语建设是任何成熟学科必经之路”(方梦之2008:6)。和其他翻译研究一样,当前戏剧翻译研究中有些概念、术语界定尚未明确,这也是导致戏剧翻译研究相对滞后的一个重要因素。诚如该书作者所言:“在戏剧翻译研究中,存在着大量界定不明、混淆视听的术语,增加了戏剧翻译研究的复杂性”(24),“戏剧翻译研究之所以成果鲜见,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其涉及的因素纷繁复杂,术语体系缺乏科学明确的界定”(11)。正因为如此,作者在一、二两章中对戏剧、戏剧性、戏剧翻译进行了界定,厘清了易含混的术语。作者指出戏剧翻译研究“应该从戏剧文本着手,考察戏剧翻译策略与戏剧性、文学性保留之间的密切关系,探讨戏剧翻译的本质与规范”(25-26)。“术语是某一特定学科区别于其他学科的重要标志之一。术语的科学化、系统化、规范化水平往往代表一门学科的发展水平”(方梦之2008:6)。应该说,《系统研究》进一步阐明了戏剧翻译(研究)中使用的一些术语概念,为戏剧翻译研究的向前发展扫清了一些障碍。另外,鉴于我国当前的翻译研究中依然存在着许多界定尚不明确的译学术语或概念,该书的这一研究方法将为整个翻译研究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2.2 突破了传统的戏剧翻译研究范式,借助译者主体性将戏剧翻译研究推向深入
如上文所述,张威指出了当前戏剧翻译研究具有偏向性,但对戏剧翻译中的一些关键性问题却没有给予应有的重视。黄国文(2008:2)在本书序言中指出:“近年来,虽然不少学者开始致力于这项严峻的研究任务,但是还没有形成行之有效的研究体系;而且,戏剧翻译在很多中国翻译史专著中处于缺场的境地。”戏剧翻译研究之所以未形成一个系统的研究体系,与研究方法的选择不当不无关系。《系统研究》尝试摆脱传统戏剧翻译研究的樊篱,借助系统哲学的基本理论框架,引入了译者主体性研究范式。译者主体性研究是当前翻译界颇受欢迎的一个探讨主题,它为翻译研究展开一个新的研究视角。但是,很少有人从译者主体性角度去研究戏剧翻译。译者主体性,也称作翻译主体性,“指译者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来的本质特性,即翻译主体能动地操纵原本(客体)、转换原本,使其本质力量在翻译行为中外化的特性”(方梦之2004:82)。该书中,作者选取英若诚作为个案研究,正好突出了译者的主观能动性。英若诚集导演、演员、译者等身份于一身,一生翻译了多部优秀外国戏剧,对戏剧翻译有着独特的见解。一般而言,译者主体性也就意味着译者有着极大的主观能动性,主要表现在4个方面:1.选择原文;2.解读原文;3.决定翻译方法;4.决定表达方式和应用翻译技巧(同上:78)。纵观全书,作者的研究就包含对以上四个方面的详细解读,探讨了英若诚对戏剧翻译本质的认识、戏剧翻译的文本选择和翻译策略的具体运用。《系统研究》虽为个案研究,但对整个戏剧翻译研究有借鉴作用。总的来说,全书运用科学的系统范式,“以‘登场’的译者英若诚作为研究对象,构建出戏剧翻译研究的认识论和方法论平台,对于打破长期以来困扰戏剧翻译的读演矛盾僵局具有开拓性的意义,对于提升戏剧翻译的历史文化地位具有重要推动作用”(黄国文2008:2)。总之,读完《系统研究》,读者必定可以从一个更系统、更深入的层面对戏剧翻译研究进行全面的审视。
2.3 明确地阐述了戏剧翻译研究中各个子系统的辨证关系
《系统研究》既有宏观的建构,又有微观的论证分析。以往的戏剧翻译研究中,人们对一些研究对象之间的辨证关系似乎没有很明确的把握。本书的可贵之处在于作者对书中所研究的每个核心问题都把握得颇为到位,如戏剧文本的性质(戏剧是阅读文学、戏剧文本的不完整性、戏剧是一个可读可演的整体)、可表演性(可表演性之可译与不可译)、戏剧是动作的艺术——动作性文本/潜台词、戏剧是视听艺术——口语化、文化顺应和文化移植(翻译规范、文本选择与翻译策略、戏剧翻译与文化移植)、群体艺术——观演体系、符号学与戏剧翻译等。只有对所要研究的问题有了明确的把握,才能有针对性地提出解决方法,系统本体论与戏剧翻译的本质、系统认识论与译者主体性、系统价值论与戏剧翻译的文化功能、系统方法论与戏剧翻译研究等都为揭示戏剧翻译的本质规律提供了科学的视角和有效的工具。从研究方法来说,书中主要采用了系统范式下的系统哲学、戏剧艺术分析、戏剧文体学分析、译本比较、基于语料库的分析等方法,而作者在处理这些时所采取的方法也非常到位,起到了彼此相互补充的作用。总之,“从戏剧艺术角度系统考察戏剧翻译中的各个子系统及其相互关系,是戏剧翻译研究的必由之路”(58)。
《系统研究》以英若诚作为个案研究,全面考察了戏剧翻译的各个层面,是一项较为全面的戏剧翻译研究成果。作为一部戏剧翻译研究专论,其意义不言而喻。不过,正因为是第一部专论,该书仍存在一些不足之处,主要可概括为以下三点:一是缺乏必要的多个译本比较。有比较才能甄别。该书虽然是一部以英若诚为个案研究的专论,选用的例证几乎均来自英若诚译本,本无可厚非。不过,为了研究的科学性客观性,笔者认为需要适时地选用他人译本的译例,把两译文进行比较,然后方可分析导致两译文不同的潜在原因。只有在基于一定语料的比较基础上,得出的结论才更具说服力。二是译例分析具备一定的主观性。由于选取的译例关系,作者在例证数量和代表性方面不一定完全可信,从而导致在具体语言现象的统计分析中,难免会失真。对此作者也作了一番解释:“如话语标记和戏剧意象的摘录、标记都是出自作者的主观判断,可能存在遗漏或失误,有待进一步完善”(269)。三是译本选取的面偏少。英若诚先生一生翻译了大量的戏剧剧本,但作者只针对其少数几部译本进行研究,所选材料未必都有很强的代表性。我们知道,不同译者对同一作品采取的翻译策略会不同,而同一译者对不同的作品也可能会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笔者认为,作者仅仅选择英若诚的少数几部作品作为研究对象,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了该研究的全面性和系统性。
总之,《系统研究》以英若诚为个案研究,借助系统研究范式,全面考察了集演员、导演、译者等特殊身份于一身的他在戏剧翻译理论与实践方面的心得体会,充分证明了戏剧翻译的整体观是戏剧翻译理论和实践科学有效的指导思想。该研究虽是尝试性的,但却验证了一个重要结论:“戏剧翻译研究亟须一种科学的范式作指导”(11)。唯有将这一科学范式确立下来才能将戏剧翻译研究推向深入。
附注:
① 文中其他同出处的引文均仅标出页码。
黄国文.2008.序[A].任晓霏.登场的译者——英若诚戏剧翻译系统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3.
方梦之.2004.译学辞典[Z].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方梦之.2008.从译学术语看翻译研究的走向[J].上海翻译(1):5-9.
任晓霏.2008.登场的译者——英若诚戏剧翻译系统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张威.2009.英若诚戏剧翻译理论述评——兼论戏剧翻译研究[J].外语艺术教育研究(1):2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