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寅》月刊与《新青年》的关系探究
2010-03-23赵亚宏
赵亚宏
(通化师范学院中文系,吉林通化134002)
《甲寅》月刊与《新青年》的关系探究
赵亚宏
(通化师范学院中文系,吉林通化134002)
《甲寅》月刊与《新青年》是两个有着极深渊源关系的刊物,《新青年》是在承继《甲寅》月刊基础上创办。二者之间不仅是同人刊物,且都在民初社会极其复杂情况下诞生,以其不断地探索精神与对西方政治文化思想的引介和传播,成为民初先进知识分子表达自由思想的公共话语空间,深具精英文化品味与风格,引领时代发展潮流。若说《甲寅》月刊是联接新旧思想文化转型的过渡者和新文学倡导者,那么《新青年》则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急先锋和中国新文学的主要实践者。该文旨在探讨《甲寅》月刊与《新青年》的渊源关系,从宏观上进行梳理与剖析,进而彰显出新文学运动形成内因的多元性与《甲寅》月刊的历史地位和作用。
《甲寅》月刊;《新青年》;渊源关系;探究
对于章士钊创办的《甲寅》月刊与《新青年》的渊源关系及其对新文学运动的影响研究,一直没能引起重视,只是近几年开始有人提及。最早肯定《甲寅》月刊对新文化运动贡献的是常乃悳。他在《中国思想小史》中认为培植新文化运动种子的人,既不是陈独秀,也不是胡适,而是章士钊。美国学者周策纵在《五四运动史——现代中国的思想革命》中提到过《新青年》的许多早期撰稿人,都曾为《甲寅》杂志撰写过文章。台湾学者陈万雄在《五四新文化的源流》中,谈到初期《新青年》与《甲寅杂志》有一定人事和思想渊源。国内当代学者任访秋在《中国新文学渊源》中最早提及。岳升阳的《启蒙思想的复苏——<甲寅>杂志所宣传的启蒙思想》,是较早肯定《甲寅》月刊历史地位的论文代表,还有刘桂生、闵锐武、杨琥、李怡等在专著和论文也稍有提及。本文旨在探讨《甲寅》月刊与《新青年》的渊源关系,试从三个大方面对两刊物进行宏观梳理与剖析,进而彰显出新文学运动形成内因的多元性与《甲寅》月刊的历史地位和作用。
一、《甲寅》月刊是《新青年》的先声
(一)从《甲寅》月刊到《新青年》
《甲寅》月刊与《新青年》是两个有着极深渊源关系的刊物,《新青年》是在承继《甲寅》月刊基础之上创办。二者之间不仅是同人刊物,而且都在民初社会极其复杂的情况下诞生,以其不断的探索精神与对西方政治文化思想的引介和传播,成为民初先进知识分子表达自由思想的公共话语空间,具有精英品味和风格,引领时代发展潮流。两刊不仅在办刊宗旨及编辑策略上有着渊源关系,而且在编辑人员、编纂队伍、栏目设置及政治思想流变等方面又有着承继与发展。如果说《甲寅》月刊是联接新旧思想文化转型的过渡者和新文学倡导者,那么《新青年》则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急先锋和中国新文学的主要实践者。[1]
《甲寅》月刊共10期,从1914年5月10日到1915年10月10日,因袁世凯政府禁止而停刊。《甲寅》月刊旨在讨袁,持论严正,颇为时论所重,是一个既以政治思想理论为主,又登载文艺作品的综合性刊物。虽然出版时间不长,但影响却非常大。它不属于某一机关或团体、党派刊物,也不同于完全注重商业利益的《申报》、《东方杂志》等刊物。它拥有广泛的受众和众多的撰稿者,并争取社会各界力量都参与进来。以理性分析,借鉴西方科学严谨的态度和精神,在思想文化领域里试图对辛亥革命进行反思,对封建专制主义进行批判,更大程度上对民主主义进行阐发,进而推动中国民主法制的进程。在文学上凸显个人本位和独立人格意识等,是一份以章士钊为核心具有西方资产阶级政治思想的精英刊物,是民初流亡和留日知识分子的思想阵地。陈独秀、李大钊、高一涵等后来的新文化运动领袖都是《甲寅》的重要作者和编辑,胡适也有投稿,并和章士钊有信件往来。李大钊和高一涵,从思想到文风都深受章士钊的影响。
《青年杂志》(第二卷改为《新青年》)于1915年9月15日创刊,每月发行1号,6号辑成一卷,共9卷。1915年是辛亥革命后最为黑暗的一年,从1月18日日本向袁世凯政府提出21条开始到12月12日袁世凯称帝,同时一批有影响的知识分子和辛亥革命的功臣骁将转向为袁政府服务。在这举国无望的情况下,《新青年》在《甲寅》月刊开启的注重政治根本精神的做法基础上,沟通世界,注重学理,向青年宣传民主与科学理念,培养新一代的新生力量。第一卷的出版发行标志着新文化运动的启动。陈独秀曾以两刊编辑的身份,向友人约稿,说明他既编辑《甲寅》月刊又主编《新青年》的事实。《新青年》的编辑模式,几乎就是《甲寅》月刊的翻版,当时不少读者都把《新青年》视为《甲寅》月刊的延续与替代。《新青年》创办初期,“圈子杂志”和同人色彩非常明显,撰稿人员基本上与《甲寅》月刊是同一支队伍。在编辑策略上,有群益书社的财政支持,有大批第一流知识者的积极参与,前期有《甲寅》月刊人员,后期则有北大同事的参与。从第二卷起更改了编辑策略,除了承继《甲寅》月刊设置的“通信”栏外,又增加了“读者论坛”栏目,指出有当代留日和留学欧美的名流相助,鼓励青年人踊跃投稿,自由发表见解。第四卷开始取消投稿章程,完全开设外国文学专栏“易卜生专号”,把提倡新文学,翻译介绍欧洲近世文学为第一要位。经过不断地调整编辑策略,《新青年》的影响越来越大,发行也供不应求,并远销到国外,它的发展远远超过《甲寅》月刊。
(二)《新青年》对《甲寅》月刊“通信”栏的传承[2]
章士钊在《甲寅》月刊设置“通信”栏具有开创性。《新青年》的“通信”栏无论从形式还是编辑策略等方面都沿袭了《甲寅》月刊,且又发扬光大。“通信”栏开启了编读互动和质证解疑等风气,实践了刊物开放自由的宗旨与风格,扩展了两刊物的自由舆论空间和媒介影响力。以至于两刊稿件过多不能尽数按期登载,呈现了极为活跃的盛况。《新青年》“通信”栏讨论的内容比《甲寅》月刊更丰富,印刻了与“五四”文学革命与新文化运动形成和发展同步的印记。通过对“通信”栏的研究,不仅考察和梳理两刊物之间的传承与超越,同时更能全面和深入地认识新文化运动的形成与发展。
章士钊和陈独秀都有着办刊的诸多经验,并且两人曾共事过《国民日日报》和《甲寅》月刊,共同的志向和愿望使两人走到一起。“通信”栏吸引了众多青年的关注,形成良好的编读与舆论互动,达到了预期的传播效果,许多共同的敏感话题都通过“通信”栏这一思想阵地充分展现出来。对两刊物“通信”栏的梳理和考察,一定程度上呈现从民初到五四思想演变的脉络轨迹,《甲寅》月刊具有思想前后转承的意义,《新青年》进而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通信”栏彰显了刊物作为公共舆论机关的张力和自由度,使两刊物在社会上具有权威性。
(三)《新青年》对《甲寅》月刊广告刊载的承继与创新
(1)从《甲寅》月刊的广告看其杂志的精英倾向[3]
《甲寅》月刊登载了大量的广告,广告为开拓民众阅读视野,增强国民的爱国意识,提高国民自身素质,寻找中国文化的定位等方面充分发挥了作用。内容广泛,学术与学理性极强,学习西方,注重翻译,倡导科学,启发民智,开阔视野,爱国警民。《甲寅》既有一贯的理想主张,又是用严格的理性态度去鼓吹。在当时举国人心沉溺于现实问题而悲观烦闷到无以复加的时候,这种态度确是一付救时良药。这些广告充分体现了与刊物自由主义思想相一致的原则。
《甲寅》月刊登载的广告群益书社为最多,而《新青年》又是由群益书社出版发行。《甲寅》月刊从第5期移到上海由亚东图书馆出版发行。陈独秀就是由亚东图书馆老板汪孟邹的引介,认识群益书社老板陈氏兄弟,签约出版了《新青年》。《新青年》出版预告的广告最初登载在《甲寅》月刊第8期封底和第9期封页后。仅从《甲寅》月刊广告也能清晰查找出两刊诸多承续之渊源。
(2)从刊载广告上看,《新青年》对《甲寅》月刊的承继与创新
《新青年》广告有着对《甲寅》月刊广告注重科学和学理精英风格的承继,同时又有所超越。它在拥有学科广泛性和内容广博性、开放性的基础上,彰显了对刊物自身宗旨和文学改革的宣传,重视文学翻译和新文学性的启蒙特质,与时代思潮紧密关联,承载着与新文学同步发展的多元意义,发挥了广告所特有的传播媒介作用。《新青年》与《甲寅》月刊和亚东图书馆有着渊源关系。《新青年》广告要比《甲寅》月刊更为注重文学性,对新文学的宣传介绍更广泛,这正体现刊物本身求新的方针策略。
《新青年》广告在中国新文学发生期的传播实践中具有重要意义。在输入新思潮与提倡新文学以及宣传人权、民主和科学等方面做了舆论引导与广泛传播,满足受众的“求新”期待,不断地生发和辐散其文化信息资源的多元价值,使《新青年》与其它杂志共具精英性、学理性、批判性和大众性特征,促进文学革命和新文化运动的整合与影响,使刊物及新型知识精英队伍具有社会公信力与人文关怀的品格,扩展其传播范围和媒介影响力,充分发挥了广告的传媒作用。[4]
二、《甲寅》月刊与《新青年》政治思想理论的流变
(一)《甲寅》月刊与《新青年》在个人与国家关系上的变迁
辛亥革命以前,影响中国学界政治革新意识的是维新派和革命派,在对待国家建设的问题上有一个共同的立场,就是从族群的社会的国家的角度来思考现实。在辛亥革命之后,占据民初思想界主流意识形态的是“民权”与“国权”思想。无论是“民权党”还是“国权党”,都认为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
袁世凯的专制统治与对许多进步因素的镇压,使得遭遇变乱又敏于思索的知识分子亡命日本,暂借日本的自由空间来反思过去和构想未来。流亡日本的章士钊创办《甲寅》月刊,率先开始了从近代国家主义的启蒙思想到对于国家主义立场本身的质疑和批判。《新青年》为新文学发展开辟的思想空间,其渊源可追溯到《甲寅》月刊,从《甲寅》月刊到《新青年》的思想流变,首先是从对国家主义批判到对个人主义倡导的转变。章士钊和《甲寅》月刊同人实际上重新调整了个人与国家的基本关系架构,他们主张以自由平等人权为本位,反对以家族、国家为本位,从而为新文化运动的兴起由国家主义向个人主义的转变从国家的政治领域中做了充分准备,而陈独秀和《新青年》同人在此基础上把个人从旧伦理道德中解放出来,在社会生活领域里确立了个人对于国家的主体观与独立地位。
(二)从“天赋人权”说的捍卫到“人权”、“民主”、“科学”的倡导
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的“天赋人权说”,在戊戌变法失败后传到中国,无论是革命派还是维新派都纷纷介绍和宣传,成为人们反封建统治的重要思想武器。但当民族救亡任务迫在眉睫,革命派中的民主主义者们也不得不让位于对“国家”、“民族”的关心。梁启超曾一度宣传卢梭的学说,后来也转向“国家主义”,开始提倡“开明专制”。民国成立之后,“国权”论压倒一切,“天赋人权说”则几乎无人提及。1914年2月,严复在《庸言》上发表《民约平议》,将卢梭的民约论和“天赋人权说”“比诸洪水猛兽”。为驳斥严复对“天赋人权说”的否定与要求减损自由的言论,章士钊在《甲寅》月刊第1期发表了《读严几道民约平议》一文进行批驳。《甲寅》月刊重新倡导人权,从理论上对袁世凯专制主义进行批判,启迪人们思想,维护民主政治,突出了个人自由权利的重要性,他们把这种学说同19世纪以来西方自由主义权利说结合起来,体现了对“天赋人权说”的坚持和捍卫。
陈独秀在编辑《甲寅》月刊时期,就已经接受了《甲寅》在人权问题上的观点。他同意章士钊对国家主张人民之自由权利,对社会主张个人之自由权利的主张。在《爱国心与自觉心》一文中,他反复强调了人民权利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他在《青年杂志》创刊号上《敬告青年》中提出六项人生倡议的第一义“自主的而非奴隶的”,就含有突破专制奴役,追求民主的意味。认为“人权”和“科学”“若舟车之有两轮”。在《甲寅》月刊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对人权、民主和科学的倡导。陈独秀及其同人对民主与科学的积极宣传和勇敢捍卫,主张用这种新文化来代替旧文化,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沉重打击了统治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思想文化,为促进人们的思想解放做出了巨大贡献。
(三)《甲寅》月刊与《新青年》从自我意识到独立人格观念的强调
关于西方“个人主义”的发展脉络,早有学者进行了考证,尤其到了近代,已经成为西方社会的主导价值观念。民初许多进步知识分子对自我意识和独立人格观念的强调,是基于对“国家主义”、“国权”论的反对及对袁世凯专制主义的反抗,人民要保卫自己的权利,就要有摒弃奴性的独立精神。《甲寅》月刊同人开始强调自我意识,宣扬人格独立。章士钊认为国人之所以都“无我”,原因在于国人生息于数千年专制政体之下,养成一种奴隶根性,不知在国家上应负何种责任。张东荪在《甲寅》月刊上提出了“独立人格”说。他指出近世文明,“发源于国民有独立人格,惟在使人民独立自强。蓝公武把独立人格作为“平等受治之制度”的核心来强调的思想,与《甲寅》月刊主张的“独立人格”的观点基本相同。
《新青年》对人格独立的宣传继承了《甲寅》月刊思想,把对于独立人格的提倡与批判封建纲常伦理紧密结合起来。《新青年》同人决心通过对青年一代的思想认同来为中国的未来建立一种新的思想与文化。陈独秀在《敬告青年》中宣称:脱离奴隶之羁绊,以完善其自主自由之人格。为青年人指出欧美进化的根本原因是法律上平等人权,伦理上独立人格,学术上破除迷信和思想自由。《新青年》同人强调自我独立,尽其在我,正是在对国家和民族的强烈责任感和使命感下进行的,造成一个堪称为“个人解放”的时代,并确立了中国作家重新解读人生的姿态。由《甲寅》月刊到《新青年》,说明新文化运动的发生并非偶然。
三、《甲寅》月刊的文学动向对《新青年》及新文学的影响
(一)《甲寅》月刊的文学办刊指向[5]
通过对《甲寅》月刊文学指向的研究,探讨《甲寅》月刊在崇尚自由之风的同时,知识精英们如何在文学创作与文学观念方面进行革新。政治观念和文学观念的互动,文学创作也因新思想的注入而扩展了空间,融入了新的内容和创作机制,从主题、题材、创作视角与手段等方面足可看出在当时历史语境下文学观念的变革,彰显了《甲寅》同人们在近现代文学转型中的不懈探索。
《甲寅》月刊前4期栏目分别是:“文录”、“诗录”、“述闻”、“杂记”和“小说”(包括翻译小说)。第5期以后改为“文苑”和“漫记”、“余谈”、“述闻”、“小说”等,登载各类文学作品共360篇(连载小说为1篇)。文学作品主要有近体诗、散文及小说。其中近体诗占有很大篇幅,涵盖内容比较丰富,有记游诗、咏史诗、寄怀诗、怀古诗、山水诗等,有不少是同人之间唱和之作,但也不乏诗人对时事和世事的关注与洞察。“诗录”全部和“文苑”中部分登载了诗歌作品。散文方面,包括“文录”、“说元室述闻(即丛谈)”、“啁啾漫记”、“读史余谈”“日记”、“知过轩随录”和“文苑”中部分篇什。大都是叙述历史、追怀与评价历史和古人,以古喻今,警策世人。“文录”与“文苑”中既有文人与挚友之间书信往来,也有个人传记、别传和其它学术考证之类的文章。小说方面,按每期登载先后顺序为:《女蜮记》、《白丝巾》、《柏林之围》、《双枰记》、《孝感记》、《绛纱记》、《焚剑记》、《西冷异简记》,篇幅较长者采用连载形式。其中《柏林之围》是翻译小说,《白丝巾》取材于外国题材,或由老谈根据国外类似题材模仿写作抑或翻译而成。这些小说描写了社会转型时期人们物质生活与精神状态的冲突与改变,充分体现中国小说在创作技巧、主题立意、人物塑造等诸多方面从古典小说向现代小说的转换轨迹。
(二)《甲寅》月刊对新文学转型的倡导与探索
(1)《甲寅》月刊对新文学的呼唤
第10期“通信”栏登载了著名记者黄远庸给章士钊的信,以商量的口吻与章士钊探讨时政,认为改革社会现实最根本的方法,应当从提倡新文学入手,并且思考如何广泛译介和吸收借鉴西方先进发达的现代文化与文明成果,并与本土相融合。他认为最根本的文学改革是要和一般人生出交涉。这种观念体现了平民主义精神,具有强烈的现代意识,且与之后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宗旨相一致,因而《甲寅》月刊不仅在文学栏目中体现对新旧文化转型的探索,而且本身无意识中也倡导和催萌了新文学。
(2)章士钊小说对新旧婚制交接之社会心理探求[6]
章士钊小说《双枰记》刊载在《甲寅》月刊第4、5期,笔名烂柯山人。陈独秀与苏曼殊都分别作了序。此篇小说首刊于1909年9月、10月《帝国日报》(连载)。从叙述角度和反映社会内容、观念主旨等方面,小说与当时文坛占主要地位的鸳鸯蝴蝶派言情小说不同。章士钊在小说开篇写道:“今所得刺取入吾书者,仅于身历耳闻而止”,“然小说者,人生之镜也,使其镜忠于写照,则留人间一片影”,“吾书所记,直吾国婚制新旧交接之一片影耳”。
《双枰记》既有对1903年前后时代政治的真实描述,又有婚制新旧交接时知识青年的情感体现,既非纯粹空洞的政治小说,也非纯粹的哀情小说所可比拟。它准确地反映了那个时代知识青年对建立共和、爱国维新的政治理想的不懈追求,对美好爱情的追寻与对婚姻自由的憧憬,是那个时代青年命运的真实写照,是新旧思想观念之交接、冲突,开始注重个人主体地位的警笛鸣响。小说映照出章士钊此时已由早期的激进转为辛亥革命后趋于平和的理性思考,亦可寻觅出作家因“亲历耳闻”而导致的文学观念逐渐更新的端倪,进而洞察出时代的感召,与苏曼殊、老谈、程演生等小说,共同为“五四”新学运动倡导“以人为本”,作了很结实的铺垫。
(3)从胡适译《柏林之围》看其早期文学翻译观
胡适的翻译理论来源于翻译实践,其翻译思想是要改造中国文学,必先翻译西洋文学名著。从他早年留美期间对法国都德的《柏林之围》和《最后一课》翻译中可窥见一斑。《柏林之围》是章士钊、陈独秀通过亚东图书馆老板汪孟邹向远在美国的胡适约稿,登载在《甲寅》月刊第4期上。因汪孟邹的介绍,章胡开始通信交往,陈独秀曾以《甲寅》与《新青年》两刊编辑的身份向胡适约稿。胡适选择国外短篇精品进行翻译,表现在对作品的主题、题材、立意布局和创作手法等方面的选取。两篇小说皆以普法战争为题材,小说情节并不复杂。从小说表现时间来看,前者侧写普法战争的进程及普鲁士兵进入巴黎时的情景。后者是被割地的法国人因而不能学习自己民族的语言。两篇译作都贯穿着胡适对中国民族文化和情感的切身体验与表达。
在翻译手法上,他重视直译,不赞成间接翻译或意译,尝试使用白话或白话式文言翻译语言,对国外名家短篇精品的主题模式、叙事视角与手法的引介,是他翻译价值观的最早体现和实践。胡适提倡白话翻译文学与他改革中国文学的主张一脉相承。他早期的翻译实践标志着由文言叙述方式向白话作为主流话语转型的开始。他与《甲寅》月刊中章士钊、苏曼殊、老谈、程演生等作家一起,对小说题材、类型和叙事模式多样化进行了不断尝试与探索,在近代文学向现代文学或由西化到现代化的转型中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他的翻译思想使他的文学理论得以形成一个完整系统。[7]
此外还有对老谈的三部创作类型小说的探究,对程演生多种叙事模式小说的探寻,对苏曼殊情爱生死主题与生命自觉的小说研究,对黄远庸——“五四”新文学变革先行者的研究等,皆属于《甲寅》月刊对新文学转型的探索研究。
《甲寅》月刊是《新青年》问世前欧洲进步思想的主要传播阵地。《新青年》的诞生以及新文学的发生皆非偶然,并非从清末的思想启蒙和文学改革直接跨越到“五四”,中间必要经历一个过渡阶段,《甲寅》月刊就是《新青年》与新文学发生不可或缺的过渡平台。《甲寅》月刊在组织上、思想上对于《新青年》和新文化运动有着很大影响,《新青年》的许多思想都可以在《甲寅》月刊中找到原型。《甲寅》月刊的文学创作融入了新的内容和新创作模式的尝试,注重以个人体验为本位,为五四新文学“人的文学”观确立打下很好的基础。探讨《甲寅》月刊与《新青年》的渊源关系,正确评价其历史地位和作用,对于全面深入地认识新文学运动形成与发展的脉络和内因,拓展新文学发生期与现代性转型等方面的研究,将有着非常重要的学术价值和意义,并具有继续进行研究的极大空间和张力。
[1]赵亚宏.同为公共话语空间的《甲寅》月刊与《新青年》研究[J].通化师范学院学报,2009(11).
[2]赵亚宏.《新青年》与《甲寅》月刊“通信”栏探究[J].求索,2010(2).
[3]赵亚宏.从《甲寅》月刊的广告看其杂志的精英倾向[J].通化师范学院学报,2007(7).
[4]赵亚宏.论《新青年》广告的媒介价值[J].文学评论,2010(4).
[5]赵亚宏.《甲寅》月刊文学指向探究[J].文学评论丛刊,2010(2).
[6]赵亚宏.“婚制新旧交接之一片影”——章士钊小说《双枰记》剖析[J].黑龙江社会科学,2008(1).
[7]赵亚宏.论胡适对新文学翻译种子的培植——从翻译《柏林之围》与《最后一课》看其文学翻译观[J].通化师范学院学报,2010(5).
(责任编辑:章永林)
文献标识码:A
1008—7974(2010)09—0052—05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甲寅》月刊与中国新文学的发生”阶段研究成果。项目编号:09YJA751067;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甲寅》月刊与《新青年》的关系研究”最终成果。项目编号:2009B285
2010—06—07
赵亚宏(1964-),女,吉林四平人,文学博士,通化师范学院中文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