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书·经籍志》著录魏晋子部名家类著作考述
2010-03-22北京师范大学古籍与传统文化研究院北京100875
●袁 敏(北京师范大学 古籍与传统文化研究院,北京 100875)
《隋书·经籍志》(以下简称《隋志》) 著录的子部名家类著作,先秦之书仅有两种:《邓析子》一卷,《尹文子》两卷。其余多为魏晋人的作品,共七种十九卷:“《士操》一卷,魏文帝撰。梁有《刑声论》一卷,亡。《人物志》三卷,刘邵撰。梁有《士纬新书》十卷,姚信撰,又《姚氏新书》二卷,与《士纬》相似;《九州人士论》一卷,魏司空卢毓撰;《通古人论》一卷,亡。”[1]
1 魏晋子部名家类著作之书名考述
名家讲究循名责实,书名非常重要。故逐一梳理如下:
《士操》《旧唐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均有“魏文帝《士操》一卷”。宋人郑樵《通志·艺文略》有“《士操》一卷,魏文帝撰”。此后公私书目未见著录。然《通志》多照搬前代目录,未可据信,故疑《士操》于宋代亡佚。清人姚振宗在其《〈隋书·经籍志〉考证》卷二十七中指出:“魏武讳操,文帝安得以操名书?此必《士品》之误,魏文有《海内士品》一卷,见史部杂传类,而即其书实重复也。”[2]第四册457检《隋志》史部杂传类,有《海内士品》一卷,未著撰人。《旧唐书·经籍志》首次著录该书作者为魏文帝:“《海内士品录》二卷,魏文帝撰”。《新唐书·艺文志》:“魏文帝《海内士品录》三卷”。《通志·艺文略》有“《海内士品录》三卷,魏文帝撰”。此后亦未见著录。
从今存佚文来看,《士操》全佚,《海内士品》尚存三十九字。《太平御览》卷七百十七:“《海内士品》曰:徐孺子尝事江夏黄公。黄公薨,往会其葬。家贫无以自致,赍磨镜具自随,赁磨取资,然后得前。既至,祭而退。”[3]3178徐稺字孺子,《后汉书》卷五十三有传。本传对此事的记载与《海内士品》不同。《后汉书·徐稺传》:“稺尝为太尉黄琼所辟,不就。及琼卒归葬,稺乃负粮徒步到江夏赴之,设鸡酒薄祭,哭毕而去,不告姓名。”徐稺卒于汉灵帝初,《海内士品》的成书必晚于此时。两《唐志》以魏文帝为此书作者,确有可能。
从语词角度分析,“士操”一词乃晋代习用,指士人的节操,后为南北朝所继承。《三国志·吴书·诸葛滕二孙濮阳传》:“评曰……滕胤厉修士操,遵蹈规矩。”此处为晋人陈寿的评语。《晋书·王湛传》:“国宝少无士操,不修廉隅。”《晋书·王雅传》:“长子准之,散骑侍郎。次协之,黄门。次少卿,侍中。并有士操,立名于世云。”《晋书·忠义·虞悝传》:“并有士操,孝悌廉信为乡党所称。”此后,南北朝人的文章中,多次出现“士操”一词,此不赘述。“士品”一词的出现似晚于“士操”,且使用较少,指士人的品级。《南齐书·柳世隆传》:“善弹琴,世称柳公双璅,为士品第一。”
综上,《士操》《士品》二书皆亡,姚振宗之论,仅备一说,难成定论。
《刑声论》《隋志》之后未见著录,或亡佚于唐。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卷二十七首先提出“此《刑声论》或《刑礼论》之误”的猜测,他认为“《魏志·刘廙传》云廙与丁仪共论刑礼,传于世。《吴志·陆逊传》权征逊辅太子,南阳谢景善刘廙先刑后礼之论,逊呵景曰:‘礼之长于刑久矣,廙以细辨而诡先王之教,皆非也。君今侍东宫,宜遵仁义以彰德音,若彼之谈,不须讲也。’此《刑声论》或《刑礼论》之误欤?”[2]第四册457“礼”“声”字形读音均不相类,不易讹误。汤用彤先生《读〈人物志〉》一文认为:“《刑声论》者,疑即形声,言就形声以甄别人物也。”[4]9此说清通简要,符合汉魏识鉴重外形、重音声的时代特点。《后汉书》《三国志》人物传记中,屡见不鲜。如《后汉书·卢植传》云其“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钟”。《三国志·魏书·公孙瓒传》云其“有姿仪,大音声。侯太守器之,以女妻焉”。《三国志·魏书·崔琰传》:“琰声姿高畅,眉目疏朗,须长四尺,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惮焉。”故汤先生之说,似得其实。
《人物志》“人物”是指辨别评述人的流品,与今通行义大不同。《三国志·魏书·武帝纪》裴松之注引晋司马彪《续汉书》讲桥玄:“玄,字公祖。严明有才略,长于人物。”[5]3《世说新语·鉴识》刘孝标注引《续汉书》作:“玄严明有才略,长于知人。”[6]是知魏晋之“人物”有“知人”义。《文选》卷三十八任彦升《为萧扬州荐士表》“人物雅俗”句李善注引《孙绰子》曰:“或问人物。曰查虚实,审真伪,断成败,定终始,斯可谓之人物矣。”[7]孙绰乃晋人,此条讲“人物”最为透彻。此外,《人物志》一书,《隋志》、两《唐志》《通志·艺文略》、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宋史·艺文志》均将其归入名家,清《四库全书》收入子部杂家类,《四库全书总目》认为“所言究悉物情而精覆近理,视尹文之说兼陈黄、老、申、韩,公孙龙之说惟析坚白同异者,迥乎不同。盖其学虽近乎名家,其理则弗乖于儒者也。”[8]1569盖因汉魏之际,学术大变迁,魏晋名家重“检形定名”,与当时社会实践相结合就是量材授官,与先秦纯粹名家大不相同。《汉书·艺文志》名家类有《公孙龙子》十四篇、《惠子》一篇。而《隋志》名家类无此二人。《四库全书》遵循先秦名家“坚白之辨”的传统,而忽略了魏晋名家的时代特征,故而不承认《人物志》为名家类著作。
《士纬》“士”是从先秦到汉魏诸子长期关心的话题。《墨子》第一篇即为《亲士》;《荀子》有《致士》一篇,明致贤士之义;《吕氏春秋》“仲秋纪第八”“五曰爱士”;刘向《新序》卷七为《节士》;魏文帝有《士操》(一说《士品》)。姚信此书,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士纬》今存佚文中,涉及到以下诸人:老子、庄子、子贡、孟子、季札、赵武、洩冶、伯宗、於陵仲子、周勃、霍光、严遵、扬雄、马援、袁闳、夏馥、陈仲举、李元礼、郭泰、范冉、许劭、孔融等人,从中或可提炼出姚信对“士”的界定。纬,行星的古称。《史记·天官书》:“水、火、金、木、填星,此五星者,天之五佐,为纬,见伏有时,所过行赢缩有度。”[9]张衡 《西京赋》:“五纬相汁,”[10]亦指五星。综上,“士纬”,义为士中之星。
《姚氏新书》《隋志》之后,除《通志·艺文略》,未见著录。《隋志》认为《姚氏新书》“与《士纬》相似”。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卷二十七推测“此殆是十卷之外所遗,后人附录本书者。”[2]第四册458
《九州人士论》两《唐志》《通志·艺文略》均著录“《九州人士论》一卷,卢毓撰”。此后官私书目未见著录,《通志·艺文略》不可据信,该书或亡佚于宋。
《通古人论》《隋志》之后未见著录。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卷二十七认为:“《左·定五年传》正义引张奂《古今人论》云云,疑即是书。奂,东汉人,有集见集部。”[2]第四册458检 《左传·定公五年》“城不知高厚小大何知”句,正义曰:“张奂《古今人论》云:子西问城之高厚小大而弗知也。子西怒曰:不能则如辞,能之而不知又何知乎?”[11]无法证实《通古人论》与《古今人论》有何关系,仅备一说。
2 魏晋子部名家类著作之作者考述
《隋志》著录《刑声论》与《通古人论》未著撰人。此外,《士操》的作者魏文帝曹丕《三国志·魏书》卷二有传、《人物志》的作者刘劭《三国志·魏书》卷二十一有传、《九州人士论》的作者卢毓《三国志·魏书》卷二十二有传,此不赘述。
关于刘劭之名有三说:一为“刘劭”,以《三国志》为代表。二为“刘邵”,以《隋志》为代表。三为“刘卲”,隆庆本《人物志》宋庠《后记》云:“据今官书《魏志》作‘勉劭’之‘劭’,从‘力’。他本或从‘邑’者,晋邑之名。案字书,此二训外无他释,然俱不协孔才之意。①刘劭字孔才。《说文》则为‘卲’,音同上,但召旁从‘卩’耳,训高也。李舟《切韵》训美也。美、高又与孔才义符。扬子《法言》曰‘周公之才之卲’是也。今俗写《法言》亦作邑旁邵,盖‘卩’‘阝’文近易讹,读音又昧偏旁之别,今定从卲云。”《四库全书总目》认为宋庠“所辨精核,今从之”。[8]596
汉魏六朝人重视姓与名之间的联系,由此入手,或可窥见端倪。如汉末陶谦、晋末陶潜,因“陶”有“高”义,故取名为“谦”“潜”与之相辅。刘宋文帝长子刘劭,字休远。《南史·宋文帝诸子·元凶劭传》记载了其改名经过:“初命之曰‘召刀’,在文为召刀,后恶焉,改刀为力。”[12]“刘”的本义为斧钺一类的兵器,若名为“召刀”,则杀气太盛。“刘”又有“凋残”义。《诗·大雅·桑柔》:“捋采其刘”。“劭”有“劝勉”义。如《三国志·魏书·韩暨传》:“太中大夫韩暨,澡身浴德,志节高洁,年逾八十,守道弥固,可谓纯笃,老而益劭者也。”此外,“劭”又有“美好”义。西晋潘岳《河阳县作二首》有句云“令名患不劭”。陆机《豪士赋序》云“身逾逸而名逾劭”。结合《人物志》作者之姓“刘”,字“孔才”,疑其名当从《三国志》作“劭”,义为经历凋残磨难而不断劝勉自己,终成孔子那样美好的大才。
《士纬》的作者姚信,《三国志》无传,爬梳史籍,可大致勾勒其生平事迹如下:
姚信,一说字元直,一说字德祐,②《经典释文序录》载姚信《易注》十卷。注云:“字德祐,《七录》云字元直,吴兴人,吴太常卿。”严可均《全三国文》卷七十一收有姚信,小传云“字元道”,疑因“元直”而讹。吴兴人。吴丞相陆逊之外甥。逊世为江东大族,可知姚信门第不低。据《晋书·儒林·范平传》,信曾从范平受业。孙和为吴太子,失宠。其弟孙霸为鲁王,有宠于孙权。据《三国志·吴书·陆逊传》,赤乌七、八年间(244年—245年),陆逊多次上书,强调嫡庶之分。孙权斥责陆逊,并以“亲附太子”的罪名,将陆逊的外甥顾谭、顾承、姚信流放。据《三国志·吴书·吴主五子传》,孙和之子孙皓即位,宝鼎二年(267年)姚信时任太常,奉命与孟仁一起护送灵车与天子仪仗去明陵迎接孙和神位。据《三国志·吴书·陆凯传》,建衡元年(269年)左丞相陆凯弥留之际,向孙皓举荐了9位人才,姚信居首。陆凯誉之为“社稷之桢干,国家之良辅”。此外,据《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四下》,姚信曾任“吴选曹尚书”。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可考的魏晋子书名家类的作者有几个共同点:
(1) 生活的时代较为集中。魏文帝曹丕(187年—226年)、刘劭(约180年—约245年)[13]1卢毓(?—257年) 3人为同时代人;姚信有史料记载的活跃时期为244年至269年。综上,他们都出生于汉末,活动于三国,此后西晋至隋长达350年的时间内,再未出现过有影响的名家类著作。
(2)均直接从事人才的选拔、任命、考核工作。曹丕身为帝王,设官分职是其分内之事,且曹丕改革旧有选举制度,推行“九品官人”之法,足见他对选官的重视。刘劭于魏明帝景初元年(237年)奉诏作《都官考课》七十二条,是监督考核百官的法规,后因反对呼声较高和明帝逝世而未能实施。《三国志·魏书·杜恕传》载有杜恕的上疏评《都官考课》曰:“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后察举,试辟公府,为亲民长吏,转以功次补郡守者,或就增秩赐爵,此最考课之急务也。”[5]500由此推知,《都官考课》的内容不仅仅是考核在职官员是否称职,而且涉及到从州郡考士入仕到依次升迁的整个流程,集选官、考核于一身。姚信曾担任“吴选曹尚书”。卢毓,在魏明帝青龙、景初年间任吏部尚书,主持选官。由此可见,诸家皆非纸上谈兵,而是于选官一途,确有心得。
(3)均非专精名家,而是兼通儒术、天文历算、法令科律等。魏文帝著有《典论》五卷,在《自叙》中提到:“余是以少诵诗论,及长而备历五经、四部,《史》、《汉》、诸子百家之言靡不毕览。”[5]90可称该通。刘劭精于天文。据《三国志·魏书·刘劭传》,建安中,太史上书“正旦日当蚀”,刘劭引经据典,反对当日废朝,后日蚀确未发生。刘劭又参与了《新律》十八篇的创制,著有《律略论》《乐论》《法论》《孝经注》《尔雅注》等,精通前代典律。而据《三国志·魏书·卢毓传》,在刘劭奉诏定律未就之时,卢毓“上论古今科律之意,以为法宜一正,不宜有两端,使奸吏得容情。”[5]651姚信亦精于天文,有《昕天论》一卷,严可均、马国翰有辑本。此外,姚信有《易注》一卷,有孙堂、张惠言、黄奭、马国翰四家辑本。综上,魏晋名家在学术上有所兼杂,不似先秦纯粹名家。
3 曹魏刘劭《人物志》与孙吴姚信《士纬》之比较
《隋志》子部名家类所著录的魏晋人作品,大半亡佚。今存刘劭《人物志》三卷、马国翰辑佚所得姚信《士纬》一卷,后者共有佚文16条,约1300字。此二书具有典型代表性,可以从中窥见三国时期的人才观,或可通过比较,探究曹魏与孙吴人才选拔上的异同。
3.1 《人物志》与《士纬》之相同点
(1)均认为“元气”是万物的根本,禀元气而生即为圣人。《人物志·九征第一》开篇讲到:凡有血气者,莫不含元一以为质,禀阴阳以立性,体五行而著形。”随后强调“聪明者,阴阳之精。阴阳清和,则中睿外明。圣人淳耀,能兼二美,知微知章。自非圣人,莫能两遂。”[13]13《艺文类聚》 卷二十引 《士纬》曰:“圣人高不可极,深不可测,穷神知化,独见先识,仁若春阳,信若影响,此所禀于天也。”[14]《初学记》卷十七引《士纬》曰“圣人所禀于四时也,所禀于元气也。”[15]“元气说”起源较早,汉代王充有较明确的论述。《论衡·率性》:“人之善恶,共一元气,气有少多,故性有贤愚。”[16]《人物志》之“元一”,即指“元气”,为创造天地万物唯一而绝对之本原。
(2) 均关注“圣人”。“圣人”一词在《人物志》中出现了11次。刘劭所指的“圣人”,指代对象有二:一是指圣明君主。《人物志·叙》:“是以尧以克明俊德为称,舜以登庸二八为功,汤以拔有莘之贤为名,文以举渭滨之叟为贵。由此论之,圣人兴德,孰不劳聪明于求人,获安逸于任使者哉。”二是指孔子。《人物志·释争》:“是故孟之反以不伐,获圣人之誉。”典出《论语·雍也》:“孟之反不伐,奔而殿,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士纬》残句中4次出现了“圣人”。仅一处明确可考。《太平御览》卷四百四十七引《士纬》:“圣人考功黜陟,犹以三载。”[3]2055这里的“圣人”指舜。典出《尚书·尧典》:“(舜) 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17]汤用彤先生在《魏晋思想的发展》一文中指出:“魏晋时代,‘一般思想’的中心问题为:‘理想的圣人之人格究竟应该怎样?’”[4]112而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应当探讨这里的“圣人”究竟是抽象概念还是具体有所指代,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深思。
(3)均认为人才因对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气的禀受不同,呈现出不同的特点。《人物志》因保存较为完整,论述显得具体。将五行—五体—五常—五德相配(《人物志·九征》):
木——骨——仁——温直而扰毅
金——筋——义——刚塞而弘毅
水——血——智——愿恭而理敬
土——肌——信——宽栗而柔立
火——气——礼——简畅而明砭
《士纬》相关佚文仅存《意林》卷四所引一条:“孔文举金性太多,木性不足,背阴向阳,雄倬孤立。”[18]723结合孔融的个性,确实刚塞有余,温直不足,终致杀身之祸。姚信此评,一针见血。而用五行禀气来分析人体、性格,实为汉晋间所流行。如《白虎通·情性》:“人本含六律五行之气而生,故内有五脏六府,此性情之所由出入也。……五脏:肝仁,肺义,心礼,肾智,脾信也。……肝,木之精也。……肺者,金之精。……心,火之精也。……肾者,水之精。……脾者,土之精也。”[19]《太平御览》卷三百六十引晋《任子》:“木气人勇,金气人刚,火气人强而躁,土气人智而宽,水气人急而贼。”[3]1658
3.2 《人物志》与《士纬》之不同点
(1) 对人才的分类。《人物志·流业》区别了十二材:清节家、法家、术家、国体、器能、臧否、伎俩、智意、文章、儒学、口辩、雄杰。而《士纬》仅残存“清高之士”、“平议之士”两种。《太平御览》卷四百四十七引《士纬》曰:“论清高之士,上可如老子、庄周,下可如君平、子贡耳。若於陵仲子及严遵、夏甫、子治,未可尽以为师矣。平议之士若季札、赵武,逮于林宗,皆可尽为则也。其洩冶、伯宗及末世史云、子将之属,皆美而未善也。”[3]2055从名目来看,值得推敲。且季札此人,《人物志》作为“清节家”的代表,将其与晏婴并列,强调德行;《士纬》作为“平议之士”的代表,将其与赵武、郭林宗并列,强调善于品评人物。二书角度大相径庭,反映了不同的学术眼光。
(2)《人物志》虽也引入许多历史人物作分析实例,但对这些人物的品评均服务于其理论体系,而今所见《士纬》残句,不少直接品题人物,且好比较二人高下,持论与当时人大不相同。如评延陵季子,一方面为“平议之士”的代表[3]2055,一方面又认为其“盖开篡弒之路,非所谓从忠教也。”[3]2056评扬雄“智似蘧瑗而高不及也。”[3]2056提出“周勃之勋不如霍光。”[3]2056反对蔡邕的意见,认为“陈仲举不如李元礼。”[3]2056
(3)《人物志》关注的人才层面较高,至少也是郡县一级;《士纬》认识到了底层人才的作用。《意林》卷四引《士纬》:“若使南海无采珠之民,昆山无破玉之工,则明珠不御于椒室,美玉不佩于桂宫。”[18]726
(4)《人物志》强调了不同的人才如何量才授官,《士纬》则注意到了同样的人才,放在不同的位置上性质就不同了。《意林》卷四引《士纬》:“丝俱生于蚕,铜等出于石。作绘则贱,作锦则贵;铸铃则小,铸锺则大。”[18]723
(5)《士纬》残句中,对孟子较为推崇,尤可注意。《意林》卷四引《士纬》:“孟轲驱世事于仁义之域,行者步中正之塗。”[18]725《太平御览》卷四百四十六引《士纬》:“孟轲昂昂其首,然子云保家养智之士,孟轲凤峙高世之英也。”[3]2056《孟子》在当时地位不高,未入经部,只是先秦诸子之一。姚信如此推崇,当是敬佩孟子在乱世中的为人行事。汉末三国亦为乱世,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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