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与进入
2010-03-21熊万里
●文/熊万里
织女喜欢牛郎,绝对是眼光出了问题。她生活在仙界。那些男神仙中,除了玉皇大帝有个人样,哪一个不奇形怪状?她突然看见人模人样的牛郎,眼睛自然一亮。如果牛郎身边有英武的将军、清秀的诗人,织女会看上哪一个呢?织女如果经常在人间活动,有了一定的社会阅历,肯定要拨打110,把抱走衣服的牛郎当流氓举报。织女的眼界没有打开,参照物有先天的局限。
人们评价一样事物,往往以自身水平为杠杆。凡是自己写不出来的,就鼓掌。凡是自己不具备的,就叫好。所以,从一个人的叫好声中完全可以判断出他的水平、眼界、品位、动机。
在本地的文学圈中信口叫好的人太多。比如一位相貌怪怪的女人被一帮糟老头呼为美女。比如一位作者完全在瞎编肥皂剧,却被人没命地抬举,完全超出了正常的鼓励,真正优秀的却受冷落。由此,我发觉叫好的人基本上有以下几种:一是自身档次不高,眼界狭隘(尽管在圈子里混成头头脑脑的级别);二是圆滑处世,只栽花不栽刺;三是以感情亲疏论事,缺乏公正;四是心怀鬼胎,渔色渔利。有兄弟会问:她们有什么色呢?兄弟想想,对半秃的他们来说起码还有几滴水分吧?额外捡枚铜板的人,又会在乎上面的锈迹和大便吗?众多地盘上的文学圈被一帮道貌岸然的家伙把持着、误导着,乌烟瘴气。
只是靠在本省本市媒体发表文章的人,写作水平绝对低劣。而这种人往往沉浸其中,自以为是,缺乏最起码的自知之明。在地方发表作品相对来说要容易,一是竞争力弱,二是地域优势,三是人脉关系,等等。有人更是利用特殊背景,批量复制出低幼文字长年盘踞在报纸副刊,没有一点儿羞耻心,不知道什么叫自爱。在地方上经常发表作品最容易有麻痹思想。基本上都是熟人在读,见面很容易谈起来,日子久了就有名人的感觉,滋生虚荣心,消磨意志。年底盘算,自己又抱了一大捆柴禾,沾沾自喜。看不见别的人却握了几根金条。
长时间置身于菜市场,一开口就情不自禁地讨价还价。在石灰场、弹花铺里游戏,必定弄得蓬头垢面。浮躁的环境对人的影响太大,很容易被裹挟进去。今天一顿飘香的美食,明天一场欢乐的聚会,报纸上有名,电视上有影,广播里有声,稍微缺点儿定性,脚步就挪了过去。很少有看见脚边的零币不弯腰捡便宜的。更有嗅着鼻子、瞪了眼睛时刻捕捉小名小利的“君子”。
我在这里评论会有什么作用?多数读者会从案件报道里得到警醒,少数人却窥见作案的诀窍。有时,善意的清醒剂喷在一些人头上却变成催情的激素。我们评论某女无耻,一些“领袖”却嗅到上床的可能。看吧,有多少人扛着写作的幌子去团结文学女青年,有多少人利用权势系上文学的红领巾,有多少人焦虑地出卖自尊借助文学的跳板改变自己卑微的地位。
一个纯粹的写作者应该有睥睨一切的精神气质。自古以来,权势名利都是君子讥讽的对象,是小人削尖了脑袋、涎着嘴脸去巴结的目标。沉醉在本地频繁发表作品的人,绝对不是率性的、正义的,绝对少不了瞻前顾后、礼尚往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浸染于这个病态的圈子,就会被庸俗者同质化,就会溜须拍马、投机取巧、卖身求荣、夜郎自大。
越写胆子越小,越没自信,以前的东西只想烧毁。听到有人豪言壮语要发表多少字数、要获大奖云云,无知者无畏,我真佩服他浅薄的勇气。写作是一桩寂寞的事业,耐不住寂寞,沉不下心去,凭着一点儿小聪明,有可能筑起八百里的草垛,却永远不可能抓住一根金条。襄樊出版过几十本书的不乏其人,一年发表几百篇次的也有一群。从窑里发出一车车的砖头瓦片确能清点一些角角分分,就是没有含金量。
很多人认为漂亮的女性,我为什么不正眼瞧一下?因为她的外表和精气神在我眼里不但不漂亮,甚至很丑陋。男人,不可能不为女人而动心,关键是能不能遇到那个人。由此,我理解了编辑也是这样。你的作品好了,他不可能不多看几眼,不可能不向你示爱。从某种角度上讲,编辑是典型的势利之徒。如果他在审稿上不势利,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编辑。当然有作者去投机钻营,就有编辑滥发关系稿。但是,大部分编辑,或者说所有的编辑在大多数时候,会本能地去“逐艳逐利”。想让他们眼睛围拢来,首先得自身条件过硬。有句俗语叫美女不愁嫁。
所以,少怨天尤人,多自我反省,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要想彻底认识自己,只有多照镜子,那镜子便是旁观者。身边没有人可以指出缺点,走出去,交朋友,多拜师,勤请教。不一定要有拜师仪式,只要读一个人的作品有所收益,他就是老师。一味说好话的绝不是朋友,能毫不避讳点中死穴的才是良师益友。
有一个人指出缺点了,自己一时可能领悟不了,或者接受不了,或者不愿承认。如果有几个人指出相似的不足之处,就应该深刻认识、自我解剖。知道缺点了,下一篇去改,改不了,再下一篇,仍旧改不了,完了,认命吧,自己不是写作的料儿。要进入真正的文学创作,难!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没有进入创作的状态,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跨过门槛。即使能发表一些作品,那也是在皮毛之外淋了几星毛毛雨,压根上不了档次。稻草是无法和金条较量的。拿了枪杀了人的不一定就是兵,可能始终都是土匪或游击队员。
进入文学创作的层面太难太难。既要天赋,又得勤奋,还得有一定的思想容量,等等等等。有时候,就想抽身上岸。比如小说的创作,有那么多人在琢磨,写作的技巧越来越系统化、精细化、专业化。即使一些创作过优秀作品获得过大奖的名家(恕我不一一点名了),他们的新作也是没法读下去的。一是他们发表容易了,不再那么用心。二是他们思维僵化,才情被锈住了,跟不上人们日益提升的欣赏步伐。人们感叹没有好作品,是因为人们的审美水平被作品不断地抬高,实际上文学的水准一直在上升着。文学史上的经典,在很大程度上是以时代为背景的。它们放在历史的节骨眼上永远不失光芒。单从技巧上讲,很多后人已经超越了,因为是海量式地超越具有了普遍的意义,而缺乏特殊的价值。只有出众的异类成为新节点上的代表。
我写的小说,是粗糙的毛坏房。庸俗的读者只会按照故事揣测我的经历,行家里手则火眼金睛,一语中的地指出我缺乏真切体验,没有细致入微的观察,完全是表面化的叙事。这不是卖乖作秀,是实事求是的反省。我的小说始终漂浮在故事的面上,把握不了适当的节奏,不能做到以点带面。这个点就是细节的掌控。细节,好像触手可及,但要突破那层面纱,把握分寸地进入非常难,搞不好又带来其它病症。过快的节奏与我的急性子有关。我讨厌大量堆砌与主题无关紧要的拖泥带水的细节描写。我不喜欢京剧等艺术,特别不喜欢梅兰芳等人,总认为是男人抢女人的饭碗。艺术影响性格。阴盛必然阳衰。说话被演变为慢节奏的京剧等剧种,它们盛行的时代是国家最耻辱的时代,这不仅仅是巧合,而有必然的关联。京剧等剧种随着国民的积弱而达到短暂的高潮,而后一去不回头。我不反对这些艺术,只是不希望它们盛行,宁愿它们变成极少数人参与的高雅艺术被国家拨款养着。小说被作家玩得越来越花哨。小说为什么在不断地失去读者?我要得到“圈子”的承认就得按照他们的牌谱出牌。既得有勇气认识自己的不足,又要避免随波逐流,我至今不能迈过这看似简单的一步。除此之外,我还存在其他缺点,比如应该少点儿“油”,多点儿“拙”。还有,总是借助小说中的人物直白地表达一些主题,意蕴应该内敛。
不靠写作改变命运,不靠写作挣钱生存,没有压力,随遇而安。“业余”成了偷懒的借口,成了庸常的挡箭牌。
我往往读几段就可以判断一篇作品的优劣,读几篇就知道作者能不能写出名堂。别人,那些老师们,看了我的文章呢?
已经抬起步子,就争取往业余队伍前列挤一挤吧。没有信心横向比,就纵向比,应该一篇比一篇提高,一步一步向文学创作的纵深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