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析赵匡胤与京娘、赵恒与刘娥恋爱婚配的真相*——兼论中国自由婚第二次高潮的衰落

任振河

(太原理工大学 政法学院，山西 太原 030024)

赵匡胤与京娘、赵恒与刘娥自主婚姻、自由恋爱的故事，发生在中国自由婚第二次高潮衰落期，辨析赵匡胤与京娘、赵恒与刘娥爱情中的是非曲直，对研究北宋时期的婚姻观，对了解中国自由婚第二次高潮兴衰史等，有一定的历史意义与作用。

赵匡胤与赵京娘的忠贞爱情因“同姓不婚”而失之交臂

赵匡胤与赵京娘同姓同根同祖，虽千里有缘相会，但却无缘结成夫妻。这是由中华民族婚姻史上“同姓不婚”的崇高风尚与美德而致。

《史记·赵世家》载曰：“赵氏之先，与秦同祖”。秦穆公“赐造父以赵城(今山西省洪洞县赵城镇)，由此为赵氏”。造父以下六世为奄父，“周宣王时伐戎，为御。及千亩战，奄父脱宣王。奄父生叔带。叔带之时，周幽王无道，去周如晋，事晋文侯，始建赵氏于晋国”。叔带以下五世为赵夙，赵夙以下四世为赵武(即“赵氏孤儿”)。赵武生景叔，“赵景叔卒，生赵鞅，是为简子”。晋卿赵鞅的始封地在赵邑(今山西省永济市)。赵鞅在受封赵邑这一弹丸之地后欣慰地说：“吾闻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简子由此能附赵邑而怀晋人”[注]赵鞅的始祖是伯益，亦即伯翳，系舜帝的忠臣，因帮禹治水有功，赐姓秦。《史记·秦世家》、《尚书·舜典》有记载。。赵鞅生赵襄子，并始筑晋阳城(今蒲州城遗址东南)。当地的赵柏、赵杏、赵官、赵家屯、赵村等村落(《永济县志·图考》)，皆为赵鞅后裔居住地。

赵简子、赵襄子父子在晋卿内斗中，以蒲坂之晋阳为根据地，先后参与灭中行氏、范氏、智氏后，赵、魏、韩三家分晋；赵襄子建立赵国，初都并州晋阳(今太原市晋源)，后迁邯郸。公元前222年，秦灭赵国，赵王后裔流亡散居邯郸、涿州、中牟等地。故此，赵匡胤出生在赵国故土邯郸北的涿州，赵京娘出生在赵鞅父子发迹地的蒲州永济。

赵匡胤(927-976)，涿州(今河北涿县)人，出身于将门，性情豪爽，行侠仗义。其父赵弘殷先后为后唐、后晋、后汉将官。赵匡胤为长子，故称赵大郎。

赵京娘(932-949)，河东蒲州(今山西永济)小祥村人，美丽贤惠，温柔善良。

赵匡胤与赵京娘，出生在五胡乱华的五代十国时期。公元948年，后汉皇帝刘知远在汴梁(开封)病亡后，权奸当道，朝政混乱，强盗土匪横行。时年21岁的赵匡胤在正元节大闹御花园，杀了皇帝刘承佑身边两个最坏的奸臣后逃出京城，流亡于潞州、长安、黄州、朔州、并州等地，以躲避朝廷官兵追捕。

据明冯梦龙《警世通言·二十一》、姑苏抱瓮老人《今古奇观》、清吴王睿《飞龙全传·十九》等记述，公元949年赵匡胤流落到并州(太原)，去看望清油观担任道长的叔父赵景清，略叙家中寒暖，忽然听见后殿传来一阵女子的泣哭声。赵郎诧异，步入后殿，发现供桌下蜷缩一位瑟瑟发抖的女子。赵郎松解绳索后，经过一番安慰劝说，才得知小女子名叫京娘，妙龄17岁，蒲州永济人，被强人劫持，关押在此。赵郎听后，义愤填膺，怒不可遏，为救女子脱险，决定立即送京娘回家乡。

赵匡胤在千里送京娘的路途中，二人在相互关照体贴中互有好感，遂产生爱情。但当赵匡胤得知京娘与己同姓后，鉴于“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和“同姓不婚，恶不殖也”(《国语·晋语》)等道德规范，遂婉言谢绝京娘的爱情。

赵匡胤千辛万苦地把京娘送护到家中，家人却对赵郎的见义勇为产生怀疑和误会，欲让赵郎娶京娘为妻。京娘兄嫂及不明真相者说道：“其妹先行被贼人所劫掠，后又与红脸大汉日夜相随，同行千里，毕竟男女有别……”“孤男寡女，千里相随，难免有人说三道四，你叫京娘今后如何见人？”赵郎当即反驳道：“我送京娘，出于正义，别无它想，若占有京娘，外人看来与强盗贼人有何区别！”京娘兄嫂固执己见，赵匡胤蒙受不白之冤，愤然离席，跨上坐骑而去。心知肚明的京娘，不堪忍受兄嫂误解她与恩人赵郎清白之羞辱，遂在夜间悬梁自尽，了却人生。临死前，她在房壁留言：“天付红颜不遇时，受人凌辱被人欺，今屑一死酬公子，彼此清白天地知”(冯梦龙《警世通言·二十一》)。为表白她对赵郎的忠贞爱情，写道：“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妾今生不能补报大恩大德，死当衔环结草，终身相托”(冯梦龙《醒世恒言·二十》)。京娘受辱含冤死后，惊动官府，经验尸查证，果然冰清玉洁，仍处女之身。

公元950年，赵匡胤投奔后汉邯郸(今河南安阳北)防卫司令郭威帐下。翌年，参与了拥立郭威建北周称帝，被重用为典章禁军(吴铮强《北宋·帝国书生意气》)。周世宗柴荣继位后，升任殿前都检典。柴荣死，其子宗训年幼继位。显德七年(公元960年)，赵匡胤为救国救民，统一天下，在将士的拥立下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遂建立宋朝。即位称帝后，南征北战，灭荆南、后蜀、南唐等国。在北方防御契丹，加强中央集权(《宋史·太祖本纪》)，为统一中国，发展经济作出一定贡献。

当天下太平昌盛后，赵匡胤思念昔日共患难、同甘苦，热恋千里的京娘，并写诗怀念：“欲出未出光辣挞，千山万水如火发。须臾走向天上来，赶却残云赶却月”(《飞龙全传·十九》)。他经贺皇后同意，遣人远赴蒲州探访寻找京娘，送去了御赐书信、珠宝等物，促京娘返京入宫，但得到的却是京娘的死讯。为纪念京娘，他敕封京娘为一品“贞义夫人”，并下诏在小祥村为京娘立祠建庙，岁时拜祭。乾德元年五月，诏曰：“蒲州免赋三年”(《蒲州府志》)。赵匡胤下河东平叛后，曾亲赴京娘祠拜祭。

赵匡胤对京娘迟到的爱情回报，凸显出他在处理矛盾中左右为难的复杂心情，但在爱情与道德上并没有失去理智。故赵匡胤与京娘的爱情应受敬重，而不应受局外的世俗非议。

赵恒与刘娥的自由婚及其查无实据的《狸猫换太子》之隐恶

宋真宗赵恒(968-1022)，是宋太宗赵光义之第三子，公元997-1022年在位。赵恒从王到帝，共有三房正室。前两房均由宋太宗为儿子包办的婚姻。第一任潘氏，是忠武节度使潘美的第八个女儿。那时，赵恒还是韩王。潘氏只活了二十二岁，她的皇后身份是后来追封的。第二任郭氏，是太原人，宣徽南院使郭守文的二女儿，是赵恒当襄王时的王妃。赵恒称帝后，她进位为皇后，可惜只活了三十二岁。第三任，即与赵恒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刘娥，赵恒继帝位后，受封为皇后。

刘娥(968-1033)祖籍河东，其父刘通，是一名武将，太原人[注]刘娥，即章献明肃刘皇后。《宋史·列传第一·后妃上》载曰：“(刘皇后)其先家太原，后徒益州，为华阳人。祖延庆，在晋、汉为右骁己大将军；父通，虎捷都指挥使、嘉州刺史，从征太原，道卒。后，通第二女也。”刘娥实为太原金胜村人，幼时父母双亡，随外婆流徙四川。《宋史·后妃上》曰：“后在襁褓而孤，鞠于外氏，善播鼗。蜀人龚美者，以锻银为业，携之入京师”。刘娥有一姊妹出嫁到太原董茹村，明万历二十三年建奶奶庙以祭至今。，官拜虎捷都指挥使，曾随宋太祖南征灭后蜀等国，公元979年灭北汉后，在班师回朝途中病死。其妻急火攻心，亦不幸病故。当时还年幼的刘娥成了孤儿，由外婆家抚养。数年之后，外公外婆及舅父舅母亦谢世，只剩下刘娥与表哥龚美相依为命，以做银饰为业度日。听说京城汴梁生意好做，兄妹俩就闯荡到京城，开了一个小小银作坊。表哥跑外揽活，由十五岁的刘娥每天看守店面。由于她长得十分漂亮，又摇得一手好拨浪鼓，所以常常招引来许多富豪人家的纨绔子弟观看。襄王赵恒听说后十分好奇，亦去观看。襄王一见，赞叹不止，对刘娥产生爱慕之情，便用轿子把刘娥接进府内。赵恒的奶妈发现襄王钟情于刘娥，但她认为刘娥出身欠佳，就将此事汇报给宋太宗。太宗听后大为恼火，责令赵恒把刘娥撵走，不许进入王府。赵恒无奈父王，遂将一见钟情的刘娥安排到一个亲信(王宫指使张耆)家中暂住。

公元997年，宋太宗驾崩，赵恒继位当了皇帝，史为宋真宗。此后，召刘娥入宫，封为美人。不久，又晋封为修仪、德妃等。公元1007年，郭皇后去世，赵恒立刘娥为皇后，朝中大臣多数不同意此举，但赵恒态度坚决，群臣拗不过，刘氏便成为“母仪天下”的“国母”。

有作为的女性，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亦能独当一面，刘娥就是其中之一。她像北魏的冯太后、唐朝的武则天一样，显示了女性的非凡智慧与才能。据《宋史·列传第一·后妃上》记载：“后性警悟，晓史书，闻朝廷事，能记其本未。真宗退朝，阅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后皆预闻。宫闱事有问，辄传引故实以对。天禧四年(1020年)，帝久疾居宫中，事多决于后”。后来，赵桢(真宗之子)以皇太子的身份“开资善堂，引大臣决天下事，后裁制于内”。公元1022年，“真帝崩，遗诏尊后为皇太后，军国重事，权且处分”，仁宗(赵桢)即位尚少(时年12岁)，太后改制，虽政出宫闱，而号令严明，恩威加天下。“帝与太后五日一御承明殿，帝位左，太后位右，垂帘决事”。这种体制，延续了十多年才结束。“太后保护帝既尽力，而仁宗所以奉太后甚备，终太后之世无毫发间隙焉”。公元1033年，刘氏去世，享年65岁。从《宋史》记载看，刘氏的所作所为，很像唐朝高宗时的武则天，只不过没有改朝换代而已。

提及宋真宗的皇后刘氏，人们往往会联系到戏剧《狸猫换太子》。其实，这是一件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冤假错案。《狸猫换太子》，最早出于清石玉昆的《三侠五义》。《宋史》和毕沅的《资治通鉴》中虽有“李玉(李宸妃)”和“刘妃(刘娥)”其人，但没有“狸猫换太子”之事，正史均无记载，可谓“纯属子虚乌有”。

《狸猫换太子》的恶作剧，是北宋和南宋以降宋明理学竭力维护“男尊女卑”、“三纲五常”等封建统治秩序，反对、抵制自由婚习俗，攻击、诬蔑刘娥与赵恒的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副产品。

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狸猫换太子”，作为民间故事(戏剧)虽然广为流传，但它只是以情节的生动、曲折和艺术之魅力吸引了不明真相的广大民众。它作为戏曲艺术，当然亦可保留，但作为历史研究，就应为其正名，以明是非曲直。

赵桢的确不是刘氏所生，而是李氏亲生的儿子。刘氏原有一个与赵桢出生时日相近的儿子，但不幸夭折，故曾作过母亲的刘氏对赵桢常有惜子之情和母爱的流露。刘氏让亲信杨淑妃代自己照看赵桢亦确有其事，真宗亦熟知其事，但从刘氏对李氏的作为来看，并没有戏剧中演绎的那样荒诞。刘氏并没与宋真宗合伙把李妃打入寒宫，进行虐待，何况李妃生赵桢后，还与真宗生了一个女儿。《宋史·后妃上》曰：“复生一女，不育。进才人，后为婉仪。”

赵桢的生母李氏是杭州人，初入宫时，是刘氏的侍儿。赵桢出生后，刘氏便让杨淑妃代看关照。赵桢继帝位后，李氏宸妃进位“为顺容，从守永定陵(真宗墓)”。十二岁的宋仁宗赵桢在不知李宸妃是其生母的情况下，李氏地位的荣升，其功非刘氏莫属。《宋史·列传第一·后妃上》载曰：“终太后世，仁宗不自知为妃所出也。”

李宸妃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刘皇后与真宗是自主婚姻，恩爱无比，而自己原来只是一个卑贱的侍女，所以索性不争不闹，即使“仁宗即位，妃嘿处先朝嫔御中，亦未尝自异。人畏太后，亦无敢言者”。李妃于公元1032年去世，享年46岁。

刘氏对李氏终世非薄，更无打击虐待之事。仁宗即位后，刘氏派人寻访李氏的亲属，找到了李氏的弟弟李用和，在朝里给他安排了官职，“补三班奉职”。“拜用和为彰信军节度使、检校待中，宠赍渥”(《宋史·列传第一·后妃上》)。李氏死后，刘氏以一品礼厚葬，安排好殡葬事宜。此时，有一位未能当上皇帝的皇子(燕王)从中挑拨离间，向仁宗奏明：“陛下乃李宸妃所生，妃死于非命”。仁宗从此开始怀疑，但经仁宗“亲哭视之，妃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太后，以水银养之，故不坏”。证明李妃并非被皇太后所害毙命。于是，责怪反映问题的人多事，且叹曰：“人言其可信哉”(《宋史卷242·后妃上》)。

刘妃死后，仁宗厚葬，视同生母。为永久纪念、缅怀皇太后，天圣年间在刘妃的老家太原晋祠原唐叔虞祠大殿遗址上大兴木土，修筑了“圣母殿”，塑造了皇太后刘氏的圣母像和四十二尊宋代服饰的侍女像，以兹永祭，使其香火不灭；并在“圣母殿”前偏东南处新建唐叔虞祠，追封唐叔虞为汾东王。仁宗此举，可能是替祖父宋太宗“将功补过”，以抚慰民心民情，以积德行善。

宋仁宗在位期间，正是北宋程颢、程颐理学形成的时期，从此以后，自由婚第二次高潮进一步走向衰落。

中国自由婚第二次高潮的衰落

唐初的薛仁贵与柳迎春的婚恋掀起了中国自由婚第二次高潮，随着唐政权的稳固、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特别是在武则天与唐高宗的自由婚配后，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使妇女的地位大大提高。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婚俗在唐玄宗至唐德宗时代达到鼎盛，相继发生了深有影响的寿王瑁与杨玉环、玉真公主与张果老、张生与崔莺莺等凄美的爱情故事。自由婚在唐末逐渐衰落，经五代十国直至后汉，还出现了赵匡胤与京娘，赵恒与刘娥等人自由恋爱、婚姻自主，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自由婚余绪。但这些自由婚却成为中国自由婚第二次高潮衰亡前的回光返照。

中国自由婚第二次高潮，随着唐兴而兴，唐衰落而衰落。唐末众多诗人就自由婚衰落，婚姻不自由，在诗文中发出哀叹留恋之声。特别是李商隐(812-858)，身为朝廷命官，职秘书省校书郎、弘农尉等，亦深受婚姻不能自主之苦，恋爱不能自由之害。作为朝廷官员，他敢怒而不敢言，遂以《无题》为题目赋诗十余首。其中一首曰：“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1]。反映了青年男女婚姻不自主，恋爱不自由的苦恼、郁闷、忧伤与无奈。自唐末至清的诗人，多以《春闺怨》、《春宫怨》、《春残》、《春思》、《秋夜》等为题，对自由婚被摧残表示悲愤。

两宋理学出现之后，对自由婚的扼杀更是达到巅峰。宋明理学是先秦以后儒家学说的继承和发展，亦吸收老庄、佛教、道教的某些思想，成为宋、元、明、清的官方哲学。二程兄弟、朱熹、陆九渊等是其代表人物。他们是维护“男尊女卑”、“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封建伦理道德与统治秩序的卫道者，他们反对变法，抵制改革与维新。他们反对男女平等，反对寡妇改嫁，鼓吹“饿死事小，失节事极大”[2]。南宋理学家朱熹更是把它发扬光大。他们反对男女平等的自由婚，但扼杀不了爱情的无穷魅力。

当爱情在人间失去生存空间，人们便把追求与向往自由婚的理想与愿望转入逍遥自在的神仙界和隐忍地下的阴间，故始有南宋绍兴年间杭州许仙与白娘子的“白蛇传”、“雷峰塔”传说(明冯梦龙《警世通言》二十八回“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清陆次云《湖圩杂记》亦云：“俗传湖中有青鱼、白蛇之妖，建塔相镇”。寡妇白娘子成仙与许仙婚恋的故事记叙虽始于《警世通言》，而民间相传已久，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云：“杭州男女瞽者，多学琵琶，唱古今小说平话，以觅衣食，谓之‘陶真’。大抵说宋时事，盖汴京遗俗也。若《红莲》、《柳翠》、《济颠》、《雷峰塔》、《双鱼扇坠》等记，皆杭州异事，或近世所拟作者也”。南宋末年的李慧娘与裴舜卿的爱情被宰相贾似道破坏，二人被杀，但有情人“愿效比翼鸟双宿双飞在楼台”。元朝时姑苏士人文世高与杭州闺秀刘秀英，婚姻不能自主，便暗中相爱相恋。夜间，世高跳墙赴约时不幸摔死，秀英则自缢殉情。“死后还魂，终成夫妻”[3]。明传奇《离魂记》、《牡丹亭》，元杂剧《倩女离魂》等亦写了民女杜丽娘追求自由爱情，在封建家庭束缚下不能实现，郁闷而死，死后游魂追求幸福爱情，在有情人的帮助下死而复生，战胜了各种障碍，一对情人终于获得幸福。宋、元、明、清时代，人与神鬼恋爱的故事很多，清蒲松龄《聊斋》中更为怪异的除人与鬼外还有人与狐的爱恋故事，反映了在宋明理学的遏制与扼杀下，男女青年的婚姻自由只能到另一个世界去追求。小说以浪漫主义方式表现了男女主人公反封建争民主的精神，表达了人民向往自由婚的美好愿望。

然而，在人间，一切反动的势力都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禁锢人们思想的宋明理学同样如此。元末，有一个名叫潘元绍的将军，要外出打仗，竟叫他的七个小老婆全体上吊自杀。有一个姓马的寡妇，乳病已经很严重，生命垂危，但宁死不肯医治，免得己身被不是丈夫的男子看见。如此令人切齿痛恨的“贞节”理学，把国人愚昧、禁锢到不近情理的地步。朱元璋做皇帝后，对“贞节”更加竭力提倡，下令：“凡三十岁守寡到五十岁以后的，免除本家差役，旌表门闾”，“巡方督学，岁上其事，大者赐祠祀，次之树坊表”[4]。贞节牌坊便从此出现。明《实录》和《郡县志》中所载的烈女不下万余人。女子定婚后未婚夫死了，便要抱着公鸡或亡夫牌位拜堂入洞房，便要守活寡。被人调戏了，便要自杀。每逢天下大乱，更必有一大批殉节而死的“烈妇”出现。为了限制妇女的自由与行动，把妇女当做男人随心所欲的玩物。他们强迫“女子缠足”，以便把他们“禁锢在宫闱之中”(南宋郑邦圣《墨庆漫录》)。到了清朝，事态更为严重，女子若没有缠足，就嫁不出去。从而，中国自由婚第二次高潮彻底衰落了。

参考文献：

[1] 史良昭.情诗三百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181.

[2] 程 颢，程 颐.二程遗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3] (清)古吴墨浪子.西湖佳话·断桥情迹[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206.

[4] 许立群.中国史话[Z].苏南新华书店出版，194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