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工荒”背后的逻辑

■ 观察家

事情正在起变化。从“民工慌”到“民工荒”的转换就在一年间。农民工群体在社会发展大潮中的角色“表情”，在“慌”与“荒”的转变中得到形象传达。我们也从中体察出形势的微妙变化和其背后隐藏的深层逻辑。

牛年春节前两三个月，大批农民工就开始提前返乡。这次不是试图避开春运高峰，而是被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撞了腰”，企业陷入困境，农民工因此失去岗位，“慌”了。这是长期高度依赖外需的经济固有的脆弱性所致，贡献巨大的农民工成了经济结构失衡和危机冲击的牺牲品。好在政府及时出手挽救经济，创造了新的机会。农民工“惊慌”的表情开始有所放松。

虎年春节刚过，事情却是另一番景象。尽管春运返程高峰还是如期而至，各地火车站前的广场上还是人山人海，但令人疑惑的是，在东部沿海地区，南部的东莞、深圳等地却发出阵阵“尖叫”：招工怎么这么难？缺口数百万，农民工“荒”了！

新世纪以来，“民工荒”并不是第一次出现。2004年到2005年间，就出现过企业招工难的问题。2008年底左右又出现农民工大批失业，今年再现“民工荒”。农民工的就业状况或者说企业用工状况呈现曲线波动。一般观察，这种现象与宏观经济的波动周期比较吻合：前一轮“民工荒”的出现正值中国经济快速发展，期间经历过如SARS这样的“灾难性事件”，导致经济短期内大幅波动，就业萎缩，事件过后经济活动迅速恢复，但劳动力的供求出现时间差和地域差，因而喊“荒”；而此轮“民工荒”同样存在类似情况，全球金融危机是其主要背景。在危机之下，中国经济率先复苏，企业订单增加，用工需求增大，但经过“民工慌”之后，农民工就业出现分化，要么变换行业，要么变换地点，要么回乡就近就业、创业，并自视比较效益好，因而不再选择回到原来的城市、原来的岗位，甚至不再选择原来的身份“农民工”，还原为“农民”。这样，企业复工、扩大再生产也就无法找到合适的工人，无论是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如此。“民工荒”又出现了。

如果把目光回溯到20年甚至更长时间维度看，农民的就业变化与社会发展尤其是经济发展状况紧密相联，堪称发展的“晴雨表”。在某种意义上说，农民的行走轨迹、生存状态的变化，凸显了社会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和变化趋势，当前表现更明显。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值得重视。

事实上，从总体来看，劳动力供给短缺的现象在短时间内不会出现，进城的农民工远没有达到充分就业的状态，在许多城市待岗待业的农民工还不在少数，而且农民工就业和流动方向出现变化，沿海不再“超重”，而将逐渐呈东中西部“苗条”分布。这是区域经济发展带来的变化，是金融危机前酝酿、危机后加速实现的新趋势，这一进程已经无法阻挡，而且随着城镇化的推进和县域经济的大发展，这种趋势还将不断深化。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口流动分布变化的现象，而应看做是一个信号和深化调整、创新求变的战略机遇。如果把这个机遇充分运用好、谋划好，真正实现产业结构调整、发展方式转型、科技突飞猛进、自主创新加速，那么我们实现现代化的进程将会缩短，一个令世界惊叹的奇迹将会出现，这是中国发展的目标，也是我们心中的愿景。

但是，从“民工荒”背后我们还读到另一种可能的信息：许多企业和政府喊“荒”，乃至率团到农民工输出地“抢人”，显示其“变”的动力还不足，还是喜欢“因循守旧”，“熟门熟路”搞生产，传统的惯性很大。这不完全是好事。从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角度，吸纳就业的能力还在，这仍然是一个重要的事情。但是，作为先发地区，经过三十几年的发展已经出现了新问题，“民工荒”其实就是一个提醒，本应率先接受形势倒逼带来的转型压力，至少有部分需率先转型，提高附加值，改变“价廉”的老套策略，寻求突破。可以说，如果不能融入创新的思路，这些企业最终必然会死亡，这些地区也将在竞争中衰落。

由此我们看到，“民工荒”的出现，表面上是劳动力供求关系发生变化所致，其背后实质上包含着缺乏长远眼光和创新意识、缺少变革勇气、无视转型要求、突破环境伦理、社会责任淡漠等短视行为，也包含着“农民工”结构变化和其诉求长期受到压抑后的自我选择无意中形成对抗，暗合了社会需要调整和变革的脉搏。只有顺应发展大势和社会运动规律，与农民自身的发展权利和转型要求相结合，为农民工的市民化和产业工人化创造条件，在和谐的劳资关系下体面劳动，获得稳定预期，在经济波动周期中农民工“闹荒”和“闹慌”的局面才有望缓解，即便出现，“烈度”也不会大。同时，也只有顺势而变才可能抓住机遇，才能真正体悟到“民工荒”背后所传达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