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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伦理学及其相关问题研究

2010-02-13

中国医学伦理学 2010年5期
关键词:伦理学意志伦理

马 兰

(江汉大学政法学院,湖北 武汉 430056)

1 什么是神经伦理学

从字面上理解,神经伦理学研究与脑、神经科学与神经技术相关的伦理问题。神经科学家沃尔特·哥莱伦(Walterglannon)将神经伦理学定义为:对脑与神经系统干预与检测中产生的伦理问题的研究,是生命伦理学的分支。美国认知神经科学家加扎尼加(Michael S.Gazzaniga)的定义更丰富,他认为神经伦理学是“脑的生命伦理学”,是对我们如何处理有关疾病、规范、道德、生活方式的探究以及告知我们对脑机械式的理解的生命哲学。[1]也有学者认为神经伦理学应该以各种方式关注与基础和临床神经科学相关联的社会与伦理问题。

可见,现在定义它的范围和界限还过早,因为随着神经科学的发展以及该领域持续影响的增强,神经伦理学讨论的问题会越来越多。无论如何,从这些科学家的定义不难看出,神经伦理学是一个多学科的交叉领域,涉及经验脑科学、规范伦理学、心灵哲学、法学和社会科学等众多领域。目前研究的是神经科学领域内所知的一些问题。

2 神经伦理学的历史

2002年,美国神经科学家威廉·塞凡尔(William Safire)首次在《纽约时报》的一篇文章中使用了“神经伦理学”这个概念。事实上,正如威廉·塞凡尔本人所承认的一样,该术语的使用早于神经伦理领域的发展与运用。人们关心的并非该术语本身,而是神经伦理学所处理与探讨的相关问题。同年,国际上与神经伦理学相关议题的研究大量增加。由美国科学进步学会办的《神经元》杂志与美国人文科学学会共同主持召开了以“理解复杂行为的神经基础:对科学和社会的意义”为题的研讨会;伦敦皇家学会组织神经科学家和伦理学家探讨了以“神经科学的未来”为主题的学术会议;达纳基金联合斯坦福大学和旧金山加利福尼亚大学主持召开了“神经伦理学:绘制该领域的地图”的会议。自 2002年起,神经伦理学的文章开始出现在《神经科学》、《自然 -神经科学》和《神经元》等有影响的学术期刊上,探讨脑与认知的具体问题。

2008年,《神经伦理学》杂志创刊,并创下了新办杂志文章被下载数量的新高。

2009年,牛津大学建立了神经伦理学中心,集中对认知增强、严重神经损伤和边界意识、自由意志与责任和成瘾、神经科学道德决策以及应用神经伦理等五个领域内的研究。在这一年,宾夕法尼亚大学通过跨学科的神经科学与社会中心加强了对神经伦理学研究,该中心团队旨在通过研究神经科学增加对社会的影响,并鼓励负责地运用神经科学成果为人类造福。

3 神经伦理学相关议题

从目前的研究成果看,神经伦理学主要处理两类议题。

3.1 新的神经科学技术带来的伦理问题及哲学反思

这类问题与传统的生命伦理学和医学伦理学讨论的问题一致,需要思考新的生命科学技术应用中的伦理问题,这类问题被定义为“神经科学伦理学”(ethics of neuroscience)。[2]

在传统的生命伦理学中,处理的问题有:克隆是否允许,是否能停止维持病人生命的电子设备,基因增强是否允许,等等。而对应于“神经科学伦理学”,则要强调由新的神经科学技术带来的伦理问题及哲学反思,如脑电图、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等先进技术的运用产生的伦理问题,涉及以下三类问题:

3.1.1 脑成像中的伦理问题。

脑成像是通过功能神经影像学的应用实现了“脑科学介入”的技术方法。脑成像中的伦理问题显然要涉及个人的隐私。另外,在刑事程序中使用脑图像采集证据是否应该?如果录音、录像可作为法院的判定证据,脑成像是否可以?如果不行,录音技术与脑成像技术有何本质上的不同?对脑的扫描是否完全安全?其结果能否完全揭示异常?

3.1.2 药物增强的伦理问题。

这类问题是通过精神药理学知识用药物增强身体。如,增强体育能力的兴奋剂、促进正常智商矮小孩的增高的荷尔蒙的使用。通过药物方式改善正常健康人的认知等极具伦理争议。安全是首要的问题,增加正常脑功能的药物有多安全?这种药物的使用是否道德?这涉及到个人权利与社会公正的问题。另外,神经药物的使用是否会威胁人的自主的概念?神经药品营销的市场化是否会改变身体健康与心理正常的概念?

3.1.3 脑植入物与脑机接口研究中的伦理问题。

脑机接口以及脑植入物都是用非药物的方法改变脑功能,是在药物难以实现治疗的情况下,用相对无创的经颅刺激神经的方法改善精神疾病的新疗法。脑机接口的研究最初是在预备的临床阶段得到允许,例如,瘫痪患者对计算机的控制以实现患者的思维与行为、美国军方赞助商支持用非药物的方法提高士兵的作战能力,建立了人脑与计算机直接通信的系统。简而言之,就是通过意念控制外界。那么,这种控制是否能代表人的思维?反过来,人是否受到机器的牵制与控制?永久性改变大脑能否轻易进行?

3.2 研究人类道德判断的神经基础的伦理学的神经科学

神经伦理学面临的问题不同于传统的生命伦理学,这类问题关乎神经领域的研究对伦理学本身的理解,称作“伦理学的神经科学”(neuroscience of ethics),研究人类道德判断的神经基础。对此类问题的探讨会增加人类对自身行为、性格、意识的理解,涉及现在的神经科学研究成果对传统哲学议题的启发:道德的本质是什么?道德情感与道德理性和道德判断的关系如何?是否有自由意志?自由意志与道德责任是什么关系?在神经科学发展的推动下,哲学、伦理学和教育一起正在经历一次巨大的转变。[3]神经伦理学形成了新的规范,“伦理学的神经科学”可以改变对我们伦理行为的理解,是神经伦理学不同于传统生命伦理学或其他应用伦理学的重要区别。

3.2.1 神经科学对道德问题的研究。

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心理与行为认知中心的学者约瑟华·格林尼(Joshua Greene)等运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技术做了一项“道德困境”的实验,以了解人们在进行道德选择时大脑的变化情况。实验中一列火车失去了控制,轨道上有五个人,而另一个轨道上只有一人,有一个开关可以控制火车变轨,你将会怎样做?很多人可能会按下开关,用一个人的生命换取五个人的生命,这种做法符合目的论的判断。格林尼在实验中设置了另一个情景,情况稍有不同,这时在天桥上站着一个魁梧的人,如果将他推下去,他的身躯可以拦住失控的火车。但大多数人都不会将壮汉推到铁道上去送死,人们认为,主动杀死一个人,即使挽救了更多人的生命,也是完全错误的。格林尼用脑成像的手段观测研究了受试者的大脑变化情况,脑成像技术显示当受试者处于道德困境时,大脑中杏仁核活动强烈,情感在决策中起主导作用。[4]

实验结果挑战了传统的道德判断标准,表明重要的道德判断并非源于理性,相反的,情感在决策中起到主导作用。道德判断在传统生命伦理学中是基于理性的,将一个有理性、有自主行为能力的人纳入到道德共同体中。神经科学的研究成果排除了传统生命伦理领域道德判断与最大幸福有关的理性思考,显示了道德直觉在理性的组成之外的伦理规范。

3.2.2 神经科学对自由意志的研究。

自由意志是相信人类能够自由选择自己行为的哲学理论,在西方传统中,自由意志是一个重要的概念,伦理学中普遍强调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是基于自由意志的存在。现在的神经科学家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开展了对脑认知的研究。科学家用现代实验技术的方法探究意识问题。上世纪 80年代美国心理学家本杰明·利贝特(Benjamin Libett)的一项实验显示了在有意识的决断之前无意识的大脑活动就决定了人的行为,意识判断不过是大脑活动的结果。但是实验并没有说明决定行为过程的生理机制及规律,不能完全解决自由意志的问题。[5]21世纪后,多项神经科学的研究成果进一步怀疑了自由意志的概念。例如,2004年,法国里昂认知科学研究院的安吉拉·西里古(Angela Sirigu)领导的课题组实验;[6]2007年,比利时的心理学家马塞尔·布阿斯(Marcel Brass)等开展的验证实验;[7]2008年,德国柏林伯恩斯坦计算神经科学中心的约翰·迪伦·海恩斯(John Dylan Haynes)领导的团队的研究;[8]2009年,新西兰的杰夫·米勒(Jef Miller)等科学家使用了与利贝特相似的技术做的实验……[9]这些实验试图揭示自由意志产生的神经机制。

美国神经科学家格林尼和科恩认为神经科学的实验研究表明人的每个决定过程完全是决定的机械程序。[10]这个实验结果站在决定论与自由意志不相容的角度否定了自由意志。传统生命伦理学给予一个生命体的道德关怀是基于“自主”个体存在的事实,神经科学研究的结论对自由意志的存在提出了挑战,否认自由意志。

虽然神经科学家有了以上发现,但是公众在伦理实践中是否能完全排除自由意志是个经验问题,笔者认为我们不必担忧由这些评论带来的对伦理实践的影响。首先,科学知识必须是在一定的规范下才会对实践产生影响,科学研究的结果只有被大众普遍接受并运用,才能达到科学的目的;另外,我们也可以采纳神经科学决定论与自由意志相容的观点,即我们的行为受脑功能决定的结论与自由意志的信仰不违背,也就是说,相信神经科学决定论并不意味着否认自由意志。再者,也有神经科学的其他证据表明不能排除自由意志;还有,神经科学家的研究应该是建立在可观察的数据的基础上,并不需要表述价值问题。最后,可以运用最佳推理模型的方法,如用微观原子的结构可以解释宏观的现象,可以不必追究建构的模型的实在性,那么只要能用自由意志合理解释现象,我们也不必马上放弃自由意志。笔者无意否定神经科学家的实验成果,即使研究成果在每一个细节上都是正确的,在伦理实践上我们也无需放弃自由意志。

[1] Martha.Farah.Neuroethics:the practical and the philosophical[J].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2005,(91):34-40.

[2] Roskies A.Neuroethics for the new millennium[J].Neuron,2002,(35):21-23.

[3] 韦钰.从神经伦理学的提出看现代科技工作者道德和伦理责任[J].中国医学伦理学,2008,21(4):3-5.

[4] Joshua D.Greene.An fMRI Investigation of Emotional Engagement in Moral Judgment[J].Science,2001,293(9):2105-2107.

[5] Libet B.Unconscious Cerebral Intention of ConsciousW ill in Voluntary Action[J].Behavioral and brain sciences,1985,(8):529-566.

[6] Angela Sirigu.Altered awareness of voluntary action after damage to the parietalcortex[J].Nature Neuroscience,2004,7(1):80-84.

[7] Brass M.,Haggard P.To do or not to do:The neural signature of self control[J].Journal of Neuroscience,2007,27(34):9141-9145.

[8] Chun Siong Soon,Marcel Brass.Unconscious determinants of free decisions in the human brain[J].Nature Neuroscience,2008,11(4):543-545.

[9] Judy Trevena,JefMiller.Brain preparation before a voluntary action:Evidence against unconscious movement initiatioin[J].Consciousness and Cognition,2010,19(1):447-456.

[10] J.Greene,J.Cohen.For the law,neuroscience changes nothing and everything[J].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Society B:Biological Sciences,2004,(359):1451-17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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