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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养士用士”到稷下学宫
——兼论先秦时期私立大学形成的过程

2010-02-09樊继轩

关键词:稷下私学学宫

樊继轩

(黄河科技学院民办教育研究所,河南郑州450006)

先秦时期的春秋战国是中国奴隶制社会解体和封建制社会形成的时代,也是教育大变革的时代。诸侯争霸,周室衰微,学术开始挣脱官府的藩篱,向民间扩散。春秋末期,以孔子、墨子为代表的“士”人开办私学,为学术平民化、知识普及化打开了一条通道,使学术、教育从“学在官府”和“礼不下庶人”的奴隶制贵族的垄断状态中解放出来。孔墨私学已初具高等教育的雏形。[1]战国时期,“养士”之风愈演愈烈。学派林立、处士横议,诸子百家相互争鸣,又相互吸收、融合,写下了中国教育学术发展史上最辉煌壮丽的篇章。诸子百家借以扩大影响势力的中心阵地就是他们创办的学宫。

地处齐国临淄西郊的稷下学宫延揽天下学者精英,聚徒讲学,著书立说,使稷下成为先秦时期融汇古今学术的渊海。稷下学宫不仅为“百家争鸣”提供了一个集中的场所,而且还促成了诸子百家的发展、融合和分化。稷下学宫创办之早、历时之长、规模之大以及其独特的组织结构和功能,堪称中国和世界古代私立高等教育的典范。

一、从“养士用士”到稷下学宫:先秦时期私立大学的形成

(一)“养士用士”:先秦私立大学形成的源泉

东周初年,平王东迁,王宫里一些文化官吏流散到各地,出现了学术、文化下移的趋势。孔子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左传·昭公十七年)这些文化官吏由于失去了世袭的职守,流落于社会之后,便成了历史上第一批专靠出卖知识文化糊口的“士”。[2]43春秋战国时期,随着社会的变革,平民以及获得解救的奴隶,也逐渐加入到“士”的队伍中来。如孔子及弟子大部分都出身于“贫且贱”的个体农业生产者。墨子及其弟子大都属于从事劳役的小手工业者。“士”除了给统治者出谋划策外,也以传授知识给他人换取生活费用,这就使相当一部分“士”担当起了教师的职能。[2]43私学就此应运而生。

“养士”之风,源于春秋,盛于战国。如齐桓公“养游士八十人”,后成为春秋五霸之首。战国时期,“士”已发展成为一个新兴的有强大生命力的阶层。从“士”的来源看,一是没落贵族沦为“士”人,纵横家张仪出身于“魏氏余子”(《史记·张仪列传》),韩非出自“韩之诸公子”(《史记·老庄韩申列传》)。“士”的另一来源就是庶民。《苟子·王制》曰:“虽庶人之子孙也,积文学,正身行,能属于礼义,则归之卿相士大夫。”纵横家苏秦也是由学而为“士”,由“士”而为卿,乃至“执六国相印”的。《战国策·秦策一》讲苏秦合纵之策得用之时,不费一兵一卒,使秦不敢出关东向,由此作者叹曰:“夫贤人在而天下服,一人用而天下从”。《孟子·滕文公下》这样估计“士”的作用:“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2]169由此可见,“士”的智能和才干在政局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战国时期,先是公室“用士养士”。国君如秦穆公、魏文侯、齐威王、齐宣王、梁惠王、燕昭王等都一度“尊贤使能”,争取人才。如秦王对范雎,“敬执宾主之礼”(《战国策·秦策三》)。随后私门“养士用士”也蔚然成风,如苟子曾带徒依附于春申君,公孙龙曾带徒充当平原君的门客。齐国的孟尝君(田文)、赵国的平原君(赵胜)、楚国的春申君(黄歇)、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及秦相吕不韦等,养士都数以千计,他们对“士”恭谨有礼。如信陵君结交隐士侯赢,侯赢当时的身份是大梁(魏国国都,今河南省开封市)夷门的一个看门者,信陵君以贵公子而任魏相,却随车骑从迎侯赢,并亲为侯赢执辔,成为千古美谈。社会对人才的需求是“士”阶层得以生存发展的基础。

“士”从自身的利益和政治立场出发,择良主而从之。统治者为养士而竞争,自由民又为争取成为“士”而努力,成为客观上推动私立教育发展的强大动力。“得士者存,失士者亡。”说明当时“士”阶层已能以一个新生的力量纵横于天下,这表明“士”已成为一种现实的社会力量。他们即是中国的第一代知识分子和第一代教师群。[2]45要成为一名负重远行的“士”,就需要相应的教育方式加以培养。然而,官学已日趋衰落,难以担当培养“士”的大任,于是,培养“士”的私学和学宫,—种新型的高等教育形式就在官学衰亡的废墟上应运而生了。养士用士的公室或私门,都是一所私学的集合体,而每一个学派开办的私学均是从事高等教育的场所,这就是中国古代私立大学的雏形。可以说,“养士用士”是中国古代私立大学形成的源泉。

(二)从“养士用士”到稷下学宫:一所古代高等学府的形成与兴衰

稷下学宫是齐国在战国时期由“养士用士”而发展起来的一所著名的高等学府。稷下学宫地处齐国都城临淄西郊,依山傍水,环境幽静,是进行学术研究或聚徒讲学的理想场所。“养士”国益强,“士”多而霸,愈益成为各国公室和私门的共识。齐国田氏为大夫时就采取减轻剥削和礼贤下士的手段,结果“士”民“归之如流水”。田氏势力由此而大,终至取得齐国政权。成为国君后,田氏就能凭借国家的力量扩大养士规模,并加以组织化、制度化。稷下学宫应运而生。[3]56《中论·亡国》记载:“昔齐桓公立稷下之宫,设大夫之号,招至贤人而尊宠之。”这一记载证明稷下学宫创设于田氏齐桓公(即田午,公元前375年~前357年在位)在位时期。

学宫创立后始终与齐国政治发展息息相关。齐桓公之子齐威王任用邹忌实行法治,并注意发展文化教育,招徕和培养人才。各国学者愿来稷下著书讲学者皆礼遇之,愿留者均称为“稷下先生”,并给予优厚的待遇。故此,各国学者来稷下游学者络绎不绝。《史记·田敬仲完世家》说:“齐宣王喜文学游说之士…是以稷下学士复盛,且数百千人。”《风俗通义·穷通》亦云:“齐威宣王时,聚天下贤士于稷下。”[4]308齐宣王广泛罗致各国人才,扩建学宫,开府第以居学士,兼容各家,鼓励争鸣。来游学者达数百上千人,被赐为“上大夫”的著名学者有76人。稷下各派在此展开热烈的学术论辩,使稷下学宫成为诸多学派进行思想交锋的园地,既展现了学术发展的成就,又表现了齐国政治的极盛。

齐湣王时稷下师生一度多至数万人,但齐湣王好用权谋且独断专行,诛杀大臣、连年用兵、国库空虚,到齐湣王后期,无论是稷下学宫还是齐国都呈现颓势,苟况等一批稷下先生纷纷离去。湣王之子齐襄王复国当政时,虽招回和招聘了一批稷下先生,使学宫仍成为学术争鸣和传播知识之场所,尽管传统依旧,终因国力不济,稷下盛况不如从前。

襄王死后,齐王田建由于其政治上无所作为且拒谏妒贤,使稷下学宫缺乏生气,江河日下。公元前221年,秦军攻入临淄,田建投降,齐国亡而稷下终。[3]57稷下学宫经历了战国中期与后期,前后达150年左右。

二、对稷下学宫职能结构的分析

稷下学宫的出现意味着先秦“士”阶层的发展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也表现了养士之风的制度化。稷下学宫与孔墨时代以“游学”为主的私学不同,既有教学场所,又有以稷下先生任教的教师,且稷下先生著书立说,研讨学术,已具备了大学的内在特征。具体从以下三方面论述:

(一)一所“官方投资、私方办学”的高等学府

据史书记载,齐政权为稷下先生们“开第康庄之衢,高门大屋,尊崇之。览天下诸侯宾客,言齐能致天下贤士也”(《史记·孟子荀卿列传》)。齐国“立淳于髡为上卿。赐之千金,革车百乘,与平诸侯之事”(《说苑·尊贤》),说明了齐王完全是一方诸侯的宏大气势。齐宣王说:“寡人忧国爱民,固愿得士以治之。”(《战国策·齐策四》)齐国君视“士”为“瑰宝”,不仅防止了人才的外流,而且吸引着天下名士纷至沓来,使稷下成为当时人才聚集的学术中心和教育场所。齐宣王时“盖齐稷下先生,千有余人”(《盐铁论·论儒》)。稷下学宫的兴旺发达也为齐统治者进行改革和整顿吏治,源源不断地输送大批有真才实学的官吏做了准备。例如,“淳于髡一日而见(荐)七人于宣王”(《战国策·齐策三》);齐宣王在稷下先生王斗的劝说下,“举士五人任官,齐国大治”(《战国策·齐策四》);邹忌更是从稷下学宫走上仕途,官至齐相,是成功地实施了其法治思想的代表人物。[5]像稷下学宫这种凡游学者皆来者不拒的做法,使任何国家公室和私门的养士都相形见绌。因此,从主办者的办学目的来看,稷下学宫应是官学。

稷下学宫的教学和学术活动,由各家各派自主,齐国官方并不多加干预。其内部教学结构,则是由各家私学所构成的,当时各学派名人,大都自办私学,带着学生来到稷下,如淳于髡“诸弟子三千人”,孟子“从者数百人”,田骈有“徒百人”,宋研、尹文“率其群徒,辩其谈说”(《荀子 ·正论》)。这些学者名流所随弟子多者数千、数百人,少者也有几十人或数人,成为稷下学宫的基本成员。各家来去自由。儒家、道家、法家、名家、阴阳家、墨家、农家和博学而无所归属的学者都在稷下得到过比较充分的发展,先后称雄一时。这一事实说明,齐国统治者只是为稷下的学术活动创造了物质条件,各家各派在学术上的发展则都是各学派自己的事。各家“各著书言治、乱之事,以干世主”(《史记·孟子荀卿列传》)。稷下学宫不仅学生“有教无类”,而且教师也不分贵贱、择优聘请,连出身家奴、身为赘婿的淳于髡都成了著名的“稷下先生”和“祭酒”(相当于校长),学宫的首领也不是官方任命,而是由师生公推,任期也不固定,如荀子曾经是“最为老师”,以至三次连任“祭酒”。官方投资,私方办学,从此意义上,又可以说稷下学宫是私学。因此,稷下学宫是一所“官方投资、私方办学”的高等学府,英国的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中将之称为“稷下书院”。[6]199

(二)具有传授与研究学术的大学职能

稷下学宫兼容并蓄各个学派,向各国有识之士敞开大门,既是研究学术、自由辩论的争鸣场所,又是齐国的学术研究院。从学派来看,有儒家、道家、法家、阴阳家、兵家、农家和名家等各家学派。

据《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和《孟苟列传》记载,当时来到稷下的各国著名学者有邹珩、淳于髡、田骈、接子、慎到、环渊、荀况等8人。此外,据孙以楷先生考证:《汉书·艺文志》《尹文子》颜师古提到尹文“与宋研俱游稷下”;据《史记·鲁仲连传正义》引《鲁连子》,知徐劫、鲁仲连、田巴亦为稷下先生;又据《庄子·天下篇》,知彭蒙、季真为稷下先生;近人又据《战国策》的记载,提出王斗、倪宽为稷下先生;孙以楷先生又“据《战国策》《说苑》《韩非子》诸书记载,认为……唐易子、公孙固、田过、匡倩、告子、黔娄子、孔穿、能意、间丘先生等人可能是稷下先生”。在《稷下学宫考述》中,孙先生还依据《盐铁论·论儒》的有关记载,论证了孟轲应列入稷下先生之列,同时指出“墨子的弟子及后学中有不少是齐国人……在可以查知国别的墨子后学中,齐人占了很大比重……实际上,著名的稷下先生宋研就有明显的墨家倾向”。[8]9黄中业先生在《战国盛世》一书中提出:孟轲、苟况、邹衍、淳于髡、慎到、宋研、尹文、田骈、接子、环渊、鲁仲连、徐劫、田巴、彭蒙、季真、王斗、倪宽、唐易子、公孙固、田过、匡倩、告子、黔娄子、孔穿、能意、闯丘先生等29人先后前来齐国稷下讲学或著书立说。[4]313

稷下学宫的学术性,一方面表现为各家各派的讲学和思想交锋,另一方面就表现为著书立说。稷下学者留下的著作堪称丰富。仅据《汉书·艺文志》记载,与稷下有关的子书就有:《孙卿子》《公孙固》《蜗(环)子》《田子》《捷(接)子》《邹子》《邹子终始》《慎子》《尹文子》和《宋子》等,分属儒、道、阴阳、法、名诸家。除了学术风格鲜明的各家子书外,稷下还留下了一些集体劳动的学术成果,如《管子》托名管仲所作,实则是一部以法家为主的稷下先生的论著汇集,故人称为“稷下丛书”。记述春秋末晏婴遗闻轶事的《晏子春秋》,柳宗元认为“非齐人不能具其事”[7]70,完全有可能是经稷下先生整理而得以流传之书。受齐威王之命整理的军事论著——《司马兵法》是出自众“大夫”之手(《史记·司马穰苴列传》)。稷下先生积极著书立说,与讲学、争鸣互为因果、互为表里,展现了稷下学宫作为学术研究型大学的特色。

(三)具有服务于社会的大学职能

稷下学宫汇聚了一大批有谋略的知识分子,使其成为一个国家的咨询机关。齐王给著名学者以“上大夫”的职位,但不作行政官吏,而参与议论政事,充当高级顾问,“不任职而论国事”,并专设讲坛,“各抒己见”,陈述利害,纵论天下大事。他们不仅是齐国的谋士,也率徒游学,往来各国,“上说下教”,“合则留,不合则去”,拥有充分的学术自治权。

稷下学宫中的先生和学士,关心天下的时事,特别是齐国的政治。所谓“不治而议论”、“各著书言治乱之事,以干世主”,恰恰说明齐国政府出资创设稷下学宫,终归还是为着使它服务于齐国的社会政治和经济。据《孟子·梁惠王》记载,孟轲在齐国游学期间,曾多次就国事向齐宣王进言。刘向《别录》一书,亦有关于“齐使邹衍过赵”的记载。可见,稷下先生们不仅关心时事,而且很多人为兴盛齐国曾做出了自己的贡献。[4]311这一为社会的政治经济服务的理念与现代大学职能颇为相似。

稷下先生中虽然有人较多地参与了齐国的政治经济活动,但这并不能改变稷下先生们的学者身份。他们议政和参政,充其量是“不任职而论国事”而已。“邹忌既为相,稷下先生淳于髡之属七十二人轻邹忌”一事表明,稷下先生们是以不到政府中担任官职而自视为清高的。稷下先生们一般并不改变其学者身份的事实说明,稷下学宫是名符其实的学术研究中心。

综上所述,通过分析稷下学宫的职能结构可以看出,稷下学宫已具有了传授知识、教学与学术研究相结合、为齐国的政治和社会服务这三项大学的基本职能。因此,稷下学宫是一所兼具官、私两种性质,更显私学特色,其学术研究是为当时的社会政治经济服务的学术研究型大学。

三、对稷下学宫组织结构的探讨

大学的组织结构具有一般组织的共性,如职能结构、层次结构、部门结构、职权结构等。但大学又是一个学术组织,这种学术组织就内在地决定了其组织结构的特殊性,即单位与学科的组合。大学组织内部既保持单位(类政府组织),又保持了学科(学术组织)的相对独立性,即单位按类政府组织(官僚制)构建,而学科按学术组织(矩阵制)构建,但又是互为融合的。[8]9稷下学宫的组织结构也可以从以下三方面论述:

(一)稷下学宫的组织结构类似于现代大学

稷下学宫的各位稷下先生都有自己的门第,互不相属,各自直接从齐国政府那里取得经费。在这些被称为“上大夫”、“列大夫”的众多稷下先生之中,有一位公认的首脑人物,被称为“祭酒”;他德高望重、学识渊博,虽享有崇高的荣誉并颇具影响,但不具有行政上的领导权力。“齐襄王时,而苟卿最为老师,齐尚修‘列大夫’之缺,而苟卿三为祭酒”(《史记·孟子荀卿列传》)的记载表明,齐襄王时期,苟况是稷下先生中的首脑人物。至于稷下学士,则各自分属于他们的导师即稷下先生。每位稷下先生的门第之中,亦是他们属下弟子们学习、生活的场所。可见,稷下学宫的组织结构系统是:从后勤经费管理上是,齐国政府——稷下先生——所属稷下学士;从教学和学术管理上是,祭酒——各位稷下先生——所属稷下学士。而各位稷下先生及其所属学士,与祭酒彼此间不存有隶属关系。这是一种典型的单位与学科的组合组织结构系统。这一组织结构系统表明:当年在齐国稷下地方,每位稷下先生的府第,犹如今天的一个大学的学院或学系,整个稷下学宫,则是由若干个学院或学系所组成的一所综合型大学。

(二)稷下学宫的学科结构类似于现代大学

从本质讲,大学是一个以学科为基础、为核心的学术组织。学科构成有四个要素,即学者、知识、资料和场所。学者是学科组织的主体,知识是学者活动的对象,资料是学者进行学术活动的物质基础,场所是学者开展学术活动的空间。[8]101稷下学宫正是这样一个学科结构的学术组织。几乎每个稷下先生都有不同的学派,他们所从事的学术研究各有千秋,所讲授的课程各具特色、各不相同。稷下之学几乎包揽了当时社会上的各个学科流派,如:注重德治的儒家私学,含有哲学思想的黄老道家私学,注重自然科学、生产技术和逻辑学的墨家私学,注重法制之术的法家私学及名家之学、农家之学、兵学及阴阳学,可以说,稷下之学无所不包、无所不学。这些不同的学科和学派大师云集稷下学宫,著书立说,使稷下学宫成为一所延揽天下学者之精英,汇集古今学术之渊海,融合各种学科之流派的多学科、多层次的综合型大学。因此,稷下学宫的这种学科结构十分类似于现代大学的学科结构。

(三)稷下学宫是一种分权组织结构模式

大学是社会、经济系统的亚系统,不同的政治、经济体制,就会形成不同的大学组织结构。实行分权体制的国家,大学组织结构学术化、自治性特点非常明显。政府与大学在职能定位上比较明确:政府办校,学校办学。即政府主要通过制定法律、法规、制度、政策和拨款等手段,为大学办学创造一个更为宽松而规范的社会环境,而不直接干预大学的具体办学。无论是教学还是科研,都是以学术为核心而展开的。其社会服务是一种知识、智力的服务。既然学术性是大学组织的本质特性,那么与之对应的大学组织结构应是分权模式的。[8]25

齐国政府与稷下学宫在职能定位上,是一种典型的“政府投资办校,学者办学”的分权组织结构模式。精英化阶段的大学组织结构一般由大学及若干个不同学科的院系而组成。稷下学宫的大学组织结构为:稷下学宫——若干个不同学派的稷下先生府第——所属稷下学士,若干个稷下先生及府第就相当于现代大学若干个不同学科的院系。所以说,稷下学宫是“政府投资办校、学者办学”的分权组织结构模式,其组织结构类似于现代精英化阶段的的多学科、多层次的综合型大学。

四、结 语

春秋时期,具有游学性质的孔墨私学已初具高等教育的雏形,而养士用士之风则对战国初期私立大学的兴起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果说,春秋末期战国初期由孔墨私学、养士用士之风形成的私学只是一种较简单的高等教育的体制,而稷下学宫的种种职能,已充分显示了它作为一所高等学府的存在价值,也表明了它作为一所大学应当具备的基本内涵。

从传授知识的场所、教学与科研相结合、再到为社会服务,这是欧洲中世纪大学到现代大学理念发展的轨迹。现代大学组织中有政府、企业的科研组织,而在政府、企业组织中有大学教授和学者的身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学组织变成了一个与政府、社会企业互相渗透、共同合作的开放型组织。[8]49

在悠久的文明发展历程中,中国的大学呈现出的是一种与欧美国家截然不同的学术价值体系。西方欧美国家的大学崇尚学生学习自由的理念,而先秦时期中国古代的私立大学把符合国家、社会的利益和需求作为大学发展的首要宗旨。纵观中国古代大学教育的发展,可以看出中国大学理念总体是以政治论为基础的。在古代中央集权统治的制度下,官学和私学均强调大学为国家培养人才。尤其是以孔墨私学和稷下学宫为代表的中国先秦时期的私立大学,其为当时的政治和社会服务的职能更为明显。如儒家私学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和“建国君民,教育为先”的办学理念;墨家私学以自然科学、生产技术和逻辑学为主要内容的职业教育理念;法家私学以研究治国之术为宗旨的办学理念等。稷下学宫则融合了先秦儒、墨、道、法等不同的学派,使其服务于齐国的政治和经济。稷下学宫汇聚的这一大批有谋略的知识分子,使其成为齐国政府的一个咨询机关和学术研究院,而在齐国政府中又有稷下先生的身影,使稷下学宫变成了一个与政府、社会互相渗透、共同合作的开放型组织。

综上所述,先秦时期的稷下学宫已具有了传授知识、教学与学术研究相结合、为齐国的政治和社会服务这三项大学的基本职能,是—所类似于现代大学组织结构的综合型大学。因此,中国古代私立大学在形成和起步阶段,就已初步具备了现代大学理念和组织结构的基本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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