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隋朝畜牧成毁初探

2009-12-29贾志刚

摘要:唐初得隋马三千的记载,不但不能概括隋朝畜牧业的总成绩,还给人一种隋马稀少的印象。其实,隋朝畜牧业曾经盛极一时,既存在着一批规模很大的官牧监,也具备浓厚的民间畜牧风气。隋朝官牧监的经营由盛转衰的原因,值得反思之处很多,过分征用马畜致使牧源枯竭,畜牧资源配置不当,战乱频繁破坏了畜牧业生产所赖以存在的安定环境,最终导致隋代畜牧业的大衰退,却为唐朝监牧的发展准备了较为成熟的条件。

关键词:隋朝牧监;三千隋马;短期措施;征用过度;畜牧业衰退

中图分类号:K2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9107(2009)05—0135—06

唐朝前期监牧成绩盛况空前,已引起学界的高度重视。相比之下,隋代畜牧成绩却鲜为人知。事实上,隋朝不仅有巨大的养马规模,也有相当数量的杂畜牧监,还不包括极其浓厚的民间畜牧风气。还有,隋、唐畜牧业之间存在一些被人误解的地方,《新唐书》卷50《兵志》记:“唐之初起,得突厥马二千匹,又得隋马三千于赤岸泽,徙之陇右,监牧之制始于此。”如果据此认为监牧之制就始于唐朝,有隋一代只有“隋马三千”,肯定与事实相违。实际上,隋朝畜牧实行以监统牧的“牧监制”,唐初实行的也是以监统牧的“监牧制”,后者因袭前者之处很多。所谓三千隋马,只是隋朝经过战乱后关中一隅的幸存者,显然不能概括隋代畜牧业的全貌,却在无意间造成一种隋马稀少的印象。有鉴于此,我们有必要对隋代畜牧业的兴衰进行实证分析,为认识隋唐畜牧制度的内在关系提供新佐证,以此引起学界足够的注意。

对于隋代畜牧的研究,张泽咸、魏明孔先生曾就隋代相关地区的畜牧业予以关注,但对隋唐畜牧之间的关联却论述不够,留有继续探讨的余地。本文不揣浅陋,欲就隋朝畜牧的兴衰成毁与隋唐畜牧承袭关系提出一己之见,敬祈指正。

一、隋代牧监的特点及其对唐朝监牧制的影响

唐人郄昂在开元年间撰《岐邠泾宁四州八马坊颂碑》,提到历代养马盛衰情况时,说自魏及隋“(马)数不足征”。冷兵器时代,历代政府都特别注重厉兵秣马,马数是国力强弱的指标之一,如果连马数也不可考,牛羊杂畜就只好付诸阙如了。还有,连唐人都说不清的隋朝马数,今日更是难知其详。有鉴于此,本文要做的工作只能是通过相关零星史料的记载,对有隋一朝畜牧史实的某些问题进行专题探讨,以俟通识者深入研究。

隋朝政府特别重视发展监牧,具体表现有:首先,隋朝维持了前代以来祭祀畜牧神祗的四时祭祀法,“隋制,常以仲春,用少牢祭马祖于大泽……仲夏祭先牧,仲秋祭马社,仲冬祭马步”。畜牧诸神祗的祭祀,目的当然是为了祈求畜牧有成,也显示了隋政府对畜牧成果的迫切需求。

其次,隋朝在各地适宜畜牧的地方设置了许多牧监。《隋书》卷28《百官下》:

陇右牧,置总监、副监、丞,以统诸牧。其骅骝牧及二十四军马牧,每牧置仪同及尉、大都督、帅都督等员。驴骡牧,置帅都督及尉。原州羊牧,置大都督并尉。原州驼牛牧,置尉。又有皮毛监、副监及丞、录事。又盐州牧监,置监及副监,置丞,统诸羊牧,牧置尉。苑川十二马牧,每牧置大都督及尉各一人,帅都督二人。沙苑羊牧,置尉二人。

这段材料记录了隋代8个国有牧监的概况,分别是陇右骅骝牧、二十四军马牧、陇右驴骡牧、原州羊牧、原州驼牛牧、盐州羊牧监、苑川十二马牧、沙苑羊牧。从《隋书》体例上分析记载的是隋文帝时期,理由如下:隋炀帝大业三年(607年),牧监官号有较大的调整,“陇右诸牧,置左、右牧监各一人,以司统之”,此处诸牧监官仍用旧官号,未使用左、右牧监之名;同年,隋炀帝改州为郡,此条仍以州为名,并未出现郡名。证明所列牧监设置就是隋炀帝改革官制前的情况。

上揭材料是了解隋朝牧监制度最直接的文献记载,基本反映隋代牧监大体概况,如陇右总监掌管马牧(骅骝牧和二十四军马牧)与驴骡牧,原州监统领羊牧、驼牛牧和皮毛监,盐州牧、沙苑牧只设羊牧。这些牧监的共同特点是所养之畜除马匹外,还有牛、羊、驼、驴、骡等杂畜,且马牧与牛羊杂畜分开饲养,既是因地制宜,也是因畜制宜,体现出明显的专业化特点。但是,太过简略的记载也给我们留下了几个难解的疑惑,其一,按照隋朝“以监统牧”的制度,苑川十二马牧和沙苑羊牧归属何监,未及交待;其二,各牧监的规模并不清楚;其三,有无其他牧监存在,也甚不易知。以下就此三点陈述个人见解:

其一,苑川十二马牧和沙苑羊牧的归属问题。根据隋代设牧监的基本原则,“畿内者隶司农,自外隶诸州焉”。要知马牧归属须先知其位置。苑川十二马牧的地理位置,据《元和郡县图志》卷39《陇右道上》兰州条:“西秦乞伏乾归都苑川。”李吉甫自注:“苑川在今五泉县(唐朝兰州,笔者)。”苑川应当位于兰州,在隋炀帝时改为金城郡。苑川十二马牧应当隶属于兰州,但未见隋代有兰州监的记载,只好存疑俟考。

沙苑羊牧应当设在同州,隋朝也有同州总监的记载(详下),沙苑羊牧可能属于同州总监。值得注意的是,前提京师以东赤岸泽历经战乱所幸存的三千隋马,既是隋朝于赤岸泽设马牧的遗迹,又成为唐初监牧赖以起家的资本。赤岸泽位于今陕西大荔西南,紧靠沙苑,应是沙苑的一部分。唐五代时如此,隋朝也差别不大。可知隋时同州总监下不但有沙苑羊牧,还有赤岸泽的马牧,到唐时还有养猪的记载。说明沙苑在隋朝时的畜牧能力肯定超过战马三千的数字。

其二,隋朝诸牧监的规模,诸书并未明确记载。“二十四军马牧”与“十二马牧”的理解也颇费思量,他们分别是一个马牧的专称,还是很多马牧的总称,难以猜度。隋代常有24军之设,平时左、右十二军的籍帐由左、右领军府掌管,行军时也分左、右十二军。如大业七年隋军出征辽东,“每日遣一军发,相去四十里,连营渐进。二十四日续发而尽。首尾相继,鼓角相闻,旌旗亘九百六十里”。每天发一军,24军分24天发完,两军相隔40里,前后绵延960里,其规模如司马光所评:“近古出师之盛,未之有也”。其战马配置诸处也稍有提及,每军骑兵四十队,队百人,步卒八十队,按照每军4000骑兵,需配备战马4000匹,24军共需战马约9.6万匹,接近10万。将士大约是28.8万,接近30万。不考虑八驮马的因素,仅战马就数额巨大,如此数量的战马恐怕不是一个马牧所能提供的,“二十四军马牧”与“十二马牧”应当是很多马牧的合称。

前面推测隋马约十万匹的数字,接近此前大业三年(707年)有明确记载的行军数字,是否为偶然-巧合,尚待通解,此处暂时将二者并列思考,“时天下承平,百物丰实,甲士五十余万,马十万匹,旌旗辎重,千里不绝”。此次出动马匹明确记载为10万,甲士50万,较上述战士规模稍多。值得注意的是马匹与甲士的比例达到1:5,联想到有明确记载的唐朝开元年问的情况,或许可以相互取则,唐朝开

元时的数字是,“镇兵四十九万人,戎马八万余疋”戎马与镇兵的比例为8:49,约1:6。比较起来,隋朝、唐朝军队战马与战士的比重稍有差距,唐朝开元年间每六个战士中就有一匹战马,而隋朝大业年间则达到五位战士拥有一匹戎马,隋朝稍高于唐朝。唐朝当时监牧有马可达43万。其在监马与戎马比例是8:43,约1:5,即每五匹在监马才可以挑选出一匹战马。如果参照唐朝当时的战马与在监牧马的情况,隋朝畜牧之马也约与唐朝马数相当,或略高于其数。这个数字只具有参考价值,不能成为定论。但经过开皇、仁寿年间的努力经营,隋朝牧监在大业初年达到全盛也是极有可能的。

《隋书》卷8《礼仪三》记载隋朝大业三年冬狩之礼的情况,“分为四十军,军万人,骑五千匹。”每军5000骑,40军约有20万匹战马参加了此次典礼。

综上所述,隋大业年间的几次行军,单次征用马数均在10万至20万之间,如果按前推5匹在牧监马中可挑选1匹战马,则至少需要50万至100万匹在监马才足以应付如此阵势,这个数字恐怕会超过隋朝官牧监的生产能力。事实上,隋炀帝大业后期的弊端就是征用过度,既无法保证战马的质量,更损伤了牧监的再生产能力,出现马少不充八驮,只好降为六驮,又不足,听半以驴充的状况。

其三,对于隋朝8牧监之外有无其他牧监的问题,应当慎重考虑。从现有材料分析,上揭材料并不是隋朝牧监的完全统计。比如,同州总监只提沙苑羊牧而不提赤岸泽马牧就不符合事实,否则赤岸泽的三千隋马就无法解释。还有,邡州马坊,自北周由李昞设立一直持续到唐初,也不在其中,不知是什么原因。再者,《隋书》中多次提到的 岐州监,虽没有出现在上揭材料中,但仍有可能是隋朝的牧监之一。《隋书》卷28《百官下》记:“同州诸监,盐池四面监,皮毛监,岐州监,同州总监、陇右牧监等丞。”均视正八品。我们不管既列同州诸监,又列同州总监其中有无区别。仅就一起并列的几个机构来分析,既有盐池监,又有皮毛监,还有诸牧监,岐州监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监,很难判断。幸而唐人郄昂开元年间所作《岐邻泾宁四州八马坊颂碑》提及此事,可以帮助我们判断隋朝岐州监的性质。据郄昂所记,唐朝在岐、邠、泾、宁四州设置八马坊,分布在岐州的有五个,其中的岐阳马坊就是在隋马坊的基础上重置,“分署八坊,其五在岐,其余在三郡(分邠、泾、宁)。保乐第一,苏忠主之。……且保乐者,隋石门马坊也,其旧制褊狭,多历年所,栋折榱摧,颓墙填堑”。排在八马坊第一的唐朝保乐马坊是在隋朝石门马坊的旧址上重设,唐时开元年间仍能看到隋朝马坊的原来制度,“栋折榱摧,颓墙填堑,”证明隋朝马坊是用围墙和沟堑围起来的,防护意识很明确。

另外,唐朝元和年间,曾有闲厩使张茂宗侵夺岐州百姓田地事件涉及到隋朝马坊的记录。闲厩使张茂宗“奏麟游县有岐阳马坊,按旧图地方三百四十顷,制下闲厩司检计。”此举引起当地百姓的论诉,节度使李惟简具事上闻,宪宗皇帝特诏监察御史孙革前往调查。孙革调查的结果是:“天兴县东五里有隋故岐阳马坊,地在其侧,盖因监为名,与今岐阳所指百姓侵占处不相接,皆有明验”,就是说张茂宗要占的340顷田地,并不是隋朝旧岐阳马坊的故址。不论此事的结果如何,闲厩使张茂宗侵夺民田,理由是当地曾设立隋朝岐阳马坊,他根据旧图而强占百姓的340顷土地可能就是原来隋朝岐阳马坊的所辖之数。

唐朝开元年间,自长安至陇右尽设马坊,还产生了八马坊说和七马坊说的歧异,这些马坊不仅在制度上类似于隋代,不少是在隋朝原来马坊基础上设置重建,其中有确切证据的是唐朝岐州的岐阳马坊、保乐马坊,分别是由隋朝岐阳马坊和石门马坊改建和扩建而成,其他马坊可能也有这种情况,但未见到相关记载。这些置于岐州的马坊应当由隋朝岐州监所统辖。如果所推不误,隋朝岐州监也属于或带有牧监性质。但未见于上揭隋牧监的材料中,证明8牧监并非隋朝官牧监的全部,但此处为何漏记,尚待通解。

此外,尚有一些依附于诸牧监的机构,如皮毛监、互市监,这还不包括殿内省的尚乘局所辖的专门供皇帝御用乘骑的12闲(左右各六闲),这其中,皮毛监应是诸牧监所派生的畜产品加工机构,互市监有管理隋朝与周边部落牲畜互市交易的职责。

隋代国有牧监规模一度很大,其以监统牧之制为唐朝所承袭,成为唐初监牧制的源头,符合唐承隋制的时代特点。

二、隋代民间畜牧业的发展空间

记载隋代民间畜牧业的资料为数更少,不足以概述民间畜牧业的全貌,只好就事论事。首先,贵族官吏之家饲养马匹一般较多,如大官僚宇文述“家僮千余人,皆控良马”。千余家僮皆骑良马说明宇文述家所养之马超过千余;再如,太子杨勇因为经常饲养千匹马而为人所告发。尚书左仆射杨素奉诏穷究其事,太子杨勇不服,说:“窃闻公(杨素)家马数万匹,勇忝备位太子,有马千匹,乃是反乎?”从杨勇气愤之言中可知,杨素私家养马可达数万匹之多。所以有如此之数,一方面是因为隋朝普遍存在以马匹杂畜赏赐功臣的事例,如,隋文帝曾多次赏杨素“马二百匹,羊二千口”;“良马百匹,牝马二百匹”等,更主要的是私家拥有一定的畜牧繁殖能力。杨素、宇文述等家马成千上万正是隋朝众多贵族官员的一个缩影。

隋朝民间百姓畜牧业情况很难准确统计,就地区而言,一些宜牧地区承袭前代旧风,多事畜牧,如魏明孔先生认为隋文帝接受贺娄子干的意见,放弃屯垦河西的成命,发展畜牧业,把河西地区变成了隋朝的重要畜牧基地。贺娄子干就是以“陇右之民以畜牧为事”的理由说服隋文帝的,正反映出河西民间畜牧的普及程度。《隋书·地理志》提到隋代安定、北地、上郡、陇西、天水、金城六郡之地的民风时,说其民“勤于稼穑,多畜牧”,与贺娄子干二者不谋而合,其地民间畜牧概况也就可想而知了。根据史念海先生对隋唐畜牧区和农业区,以及半农半牧区的界定,畜牧区内的民间畜牧业是主导产业自不待言。在半农半牧区,民间畜牧业亦不可忽视,如隋末起义首领之一辅公柘早年联合杜伏威在齐州盗其姑家私羊,“公柘姑家以牧羊为业”。隋朝齐州约相当于今山东济南附近,其地仍有以牧羊为业的家庭,足见隋朝当日民间畜牧业的地位。《隋书》卷60《于仲文传》记于仲文在周隋之际任安固(今四川巴中)太守时巧断分牛案。任、杜两家都丢了牛,后找到一牛,两家都来相认。在众人无法判断时,于仲文提议,“令二家各驱牛群至,乃放所认者,遂向任氏群中。”安固百姓家庭所养牛群反映民间畜牧较为发达。

如何调整民间畜牧业与官牧监的关系,是决定中国古代畜牧业发展的一个重要问题。事实上,在官牧与私牧之间,既互相补充又互相竞争,民间畜牧业不仅有灵活经营、不需占用大量草地的优点,也有与官牧监争夺有限环境资源的问题。这样的情况隋朝也存在,但并不严重,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

为隋朝存在时间短,另一方面也与隋朝采取的措施有关系,隋朝通过经常性地赏赐功臣官员羊马杂畜,甚至以牲畜救灾济难等措施,有意无意地调节了二者的冲突。如开皇中,关中大旱成灾,隋文帝命人买牛驴六千余头,分给尤贫者。不管是政府对官吏的赏赐,还是政府对百姓的救援,某种程度七讲,是官牧资源向民间私牧的转移,是隋朝扶持民间畜牧业的一项措施,客观上也起到了调和官牧与私牧的作用。国爱其驼马,民爱其牛羊,正是民间畜牧与官牧监共同发展的基本原因。

三、隋代畜牧业衰退的原因

隋朝畜牧业发展过程中,还有一种现象值得注意,即长期性的措施和权宜之计都存在。牧监制度是发展畜牧的长期性措施,内地放养则表现出了因事而置的特点。太多的权宜之计,或只顾眼前利益,往往会破坏畜牧业的生产环境。

《隋书》卷66《荣毗传》记:“时晋王(杨广)在扬州,每令人密觇京师消息。遣张衡于路次往往置马坊,以畜牧为辞,实给私人也。”此事应在杨广出任扬州的开皇十年(590)到二十年(600)间,张衡在长安到扬州的路上所设置的马坊,表面上是以畜牧为名,实际上只是另有所图的权宜之计。即使在牧监制度中也会偶尔施行权宜措施,如大业五年(609):“置马牧于青海渚中,以求龙种,无效而止”。对于隋朝青海置马牧这件事,《资治通鉴》记得稍详,时青海马牧“纵牝马二千匹于川谷以求龙种,无效而止”。可知此马牧的规模只2000匹牝马,属于为改良马种的大胆尝试,结果是无效而止。另唐人杜宝所撰《大业杂记》记隋大业元年,洛阳辇库西设有西马坊,都城内设马坊无疑会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也只能是暂时寄养以待他用。

隋朝短期畜牧行为的事例所在多有,如开皇中,大将贺若弼曾经进献平陈十策,其中有令隋傍江诸州养马购买陈船的策略,《通典》卷161《兵典十四》“因机设权”条记:“今南地无马,请付傍江诸州二十岁以上老马,令秣饲,以平陈为名,贼必惧而求马拟战,密敕刺史,令私买博大船。”结果,“陈主叔宝果大造船市马,输船既多,方觉不便而止。”从后来陈朝造船市马的事实分析,此策略确实得以施行,隋朝此时于江北地区养马同样并非长远制度。再有,大业七年(611),“诏山东置府,令养马以供军役”。在内地置府养马供军役,明显属于临事而设的临时措施,其持续性就无从谈起。凡此种种,均是隋朝发展畜牧的短期措施,对隋朝畜牧业推进作用有限。

即使畜牧兴盛一时的开皇、仁寿之际,政府虽设置了众多的牧监畜养马匹杂畜,但诸牧监内部管理的不完善屡有显现。《隋书》卷73《循吏·辛公义传》记:(开皇)“七年,使勾检诸马牧,所获十余万匹。”辛公义在勾检国家马牧时,竟然能得到十余万匹的隐漏。换一个角度分析,能隐藏十余万匹马的群牧,其总数应几倍于此数,否则,等不到勾检就会暴露。又《旧唐书》卷59《屈突通传》记:“开皇中,为亲卫大都督,文帝遣(屈突)通往陇西检覆群牧,得隐藏马二万余匹,文帝盛怒,将斩太仆卿慕容悉达及诸监官千五百人。”屈突通也是在检覆陇西群牧时,查获群牧诸监官有2万余匹马隐瞒不报,数额虽较辛公义的十余万为少,但仍然不是一个小数目。说明隋朝其时群牧总数应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但反复出现牧监对国家隐瞒马数的事件,也显示出隋朝对牧监管理上存在一定问题。

再者,隋朝统治集团不顾畜牧的客观规律,无节制地征用战马、畜力,必然会损伤诸牧监的生产能力,这种竭泽而渔的行为甚至造成不可恢复的严重后果。大业六年,将征高丽,“有司奏兵马已多损耗,诏又课天下富人,量其赀产,出钱市武马,填元数。”结果导致马价上涨,“马匹至十万”。官府诸牧监无力承担,只好征用民间私马。隋朝屡次兴师动众,倾巢而出,不顾及马匹的生长规律,致使牧监马源枯竭。不仅马的生产遭到破坏,牛驴也同样难逃其厄运,大业七年,“发民夫运米,积于泸河、怀远二镇,车牛往者皆不返”。因为牛被征去运米,有去无返,导致百姓耕稼失时。大业九年,“课关中富人,计其赀产出驴,往伊吾、河源、且末运粮。多者至数百头,每头价至万余”。不仅战马的供应不济,连牛驴杂畜也征发将尽,无异于杀鸡取卵。史载隋朝末年,“遣募人征辽,马少不充八驮,而许为六驮,又不足,听半以驴充”。隋代牧监的成果在粗暴无知的滥征滥用中可能已消耗殆尽。

最后,导致隋朝后期畜牧业大衰退的主要原因,是国家治理不稳定,引起连绵不断的动乱因素。如大业九年,“灵武白榆妄称‘奴贼,劫掠牧马,北连突厥,陇右多被其患。遣将军范贵讨之,连年不能克。”号称奴贼的白榆妄与突厥勾结,寇掠陇右马牧,破坏了隋朝畜牧业的安全环境。《隋书》卷24《食货志》记:“陇右牧马,尽为‘奴贼所掠。”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濒临枯竭的畜牧业更失去生产能力。《旧唐书》卷55《薛举传》记隋大业末,薛举劫金城令郝瑗数千人,“掠官收马,招集群盗,兵锋甚锐”。此事司马光《资治通鉴》记为“招集群盗,掠官牧马”。二者一记掠官收马,一记掠官牧马,稍有不同,从文意上分析,前者是不论公私马均在抢夺范围之内,而后者只掠夺官牧马。检《新唐书》卷86《薛举传》所记,薛举“更招附余盗,剽马牧,”也是记薛举剽夺马牧。不管薛举此次起兵反叛是劫官马,还是官私俱劫,都对隋末河陇地区的畜牧造成极大的干扰破坏。这些斩竿揭木的寇盗最终摧毁了隋朝的畜牧业,畜牧业的崩溃,应是隋朝短命而亡的一个原因。

隋朝畜牧曾经盛极一时,官有牧监、私家畜牧均得到很好发展,但因为无知的资源掠夺和无奈的生产条件,最终使得隋朝畜牧的良性发展势头遭到扼杀,隋朝畜牧兴衰成毁的史实作为一份历史遗产,给后世以多方面的启发。

参考文献:

[1]马俊民,王世平,唐代马政[M],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1995

[2]乜小红,唐五代畜牧经济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6

[3]韩茂莉,唐代牧马业地理分布试析[J],西安: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87(2):55—75

[4]傅衣凌,隋唐五代中国西部地区耕畜关系文书掇拾[J],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87(2):19—33

[5]马万明唐代畜牧业兴盛的原因[J],中国农史,1993(3):20—26

[6]郑炳林,唐五代敦煌畜牧区域研究[C]//敦煌归义军史专题研究,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1997:205—238

[7]薛瑞泽汉唐间河洛地区的畜牧业[J],中国农史,2000(3):18—24

[8]张泽咸,汉晋唐时期农业[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9]魏征,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3

[10]王元林,沙苑的历史变迁[J],人文杂志,2001(4):126—131

[11]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2]司马光,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56

[13]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14]董诰,全唐文[M],北京:中华书局,1983

[15]马俊民,王世平,唐代马政[M],西北大学出版社,1995,认为:八马坊和七马坊的差异是南北普润一分为二的缘故,

[16]魏明孔,隋代河西地区的畜牧业[J],西北师大学报,1991(6),35—36

[17]史念海,隋唐时期农牧地区的变迁及其对王朝盛衰的影响[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1(4):31—53

[18]贾志刚,唐朝羊业研究[J],中国农史,2002(1):47—54

[19]牟发松,《大业杂记》遗文校录[A],魏晋南北朝隋唐史资料[C],武汉大学出版社1997(15):174—199

[20]辛德勇,大业杂记辑校[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