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铁成金”与“点金成铁”
2009-12-24谭勇平
摘要在中国古代文坛上,有许多关于字句推敲的“一字师”的故事,文章通过对几则故事的分析。探讨了古诗词字斟句酌的问题。
关键词古典诗词修改推敲
提到“一字师”,就不能不想到齐己的《早梅》诗了。
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
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
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
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
齐己带着自己的诗集去拜见当时的大诗人郑谷,请他指教。郑谷指着齐己的《早梅》诗中的颔联“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说:“‘数枝不算早,不如改为‘一枝更好。”齐己马上激动的郑重下拜。从此当时的文学界称郑谷为齐己的“一字师”。
从上文可知,当时的文学界是赞赏郑谷的改诗的。为了揭示梅的早开,“数枝开”说明不够最早了,只有“一枝”才能更好的体现“早”的特点。但细细一咀嚼,就会觉得不够贴近生活实际:早梅之开,真的会有这么准确的顺序吗?不见得一定是一枝先发。随后其他枝上梅花才跟着陆续开放的。
从这个典故可以看出,不慎重对待文章修改,只怕会闹笑话的。
“新诗改罢自长吟”。这是作者的自我得意之态,“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这是作者慎重为文的最好注脚。作者如此字斟旬酌,精益求精。他人想冒冒失失的改动,只怕不会尽如人意。改得好,化腐朽为神奇,点铁成金;改不好,化神奇为腐朽,点金成铁。
比如,宋周紫芝《竹坡诗话》中记载一例改后远胜原作的情形:曾吉父送别友人汪内相诗中有“白玉堂中曾草诏。水晶宫里近题诗”的句子。韩子苍将它改为“白玉堂深曾草诏,水晶宫冷近题诗”。曾吉父一见,马上认韩为“一字师”。改作与原作相比。仅改动了两个字:叫,”——“深”,“里”——“冷”。表面看来,没太多变化,但改后“深”与“中”相比。明显多了层次感与亲切感。“冷”字与“里”字相比,也与“水晶宫”更为和谐。不至于像原作那样浅白、率意了。改作中明显突出了汪内相受皇恩眷顾之隆了。(宫中在常人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龙宫神仙府一般,可注内相却蒙受皇帝恩宠,常去写圣旨,题诗)。可以想见汪内相得到这首诗能不喜上眉梢吗?无怪乎曾吉父要认韩为~字师”了。
“一字师”中更为出名的是北宋诗人萧楚材。他竟然仅改动了诗中一个字,就让别人免去了一场可能会灭门的大祸。
据宋陈辅之《诗话》中说:时任刺史的张咏宴请下属县令萧楚材,萧楚材见张咏书桌上有一首刚作好的诗,内有一联为“独恨太平无一事,江南闲杀老尚书”。他马上提起笔来将“恨”字改为“幸”字。张咏发现时非常恼怒,但萧楚材却说“这是为大人你避祸呀!现在大人你位高权重,正当谨慎小心,不让奸佞小人有中伤你的把柄。当今天下太平,这是皇上和天下百姓之福哇!可你的诗作中反恨太平,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当然,那时还是北宋,文网不够紧密,但苏轼的“乌台诗案”是可作为这方面的例证的。如果碰到了大设文字狱的明清两朝,吟一联“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就要被杀头,说不定这一联马上就会上报朝廷,深文周纳,说不定就是株连九族的罪名了。所以做刺史的张咏称下属县令萧楚材为“一字师”不是没原因的。
以上说的都是点铁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例子,反过来说,如果改动不当,只怕会点金成铁,化神奇为腐朽了。
北宋诗人杨万里的七绝《闲居初夏午睡起》,由于选进了《千家诗》,因而广为流传。有的版本为“梅子流酸溅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这首诗受到历代好评,但我们细细捉摸。就会觉得有问题,“梅子流酸溅齿牙”,梅子的“酸”从哪儿“流”出来,乃至溅到“齿牙”上?勉强揣测:是不是梅子的汁液是酸的,因而吃起来的时候,汁水溅到“齿牙上”?这总会让人觉得有隔了一层的感觉。
其实,只要检索一下《诚斋集》卷三《江湖集》就会发现,原文中的“流”应为“留”,“溅”应为“软”。再看题目“午睡”可知,原来诗人午睡前吃了梅子,待到午睡醒来,还觉得酸味“留”在口内使“齿牙”有软下去的感觉。这就与我们平时吃了梅子酸倒牙的感觉切合了。
当然,这个例子是由于版本误刻,更奇异的应算石动简,他在北齐高祖赞赏郭璞的《游仙诗》时,大言炎炎的说:“这首诗有什么好,如果让我作,我可以胜过他一倍。”高祖说:“你是什么人,竟然能胜过他一倍?”石动筒说:“郭璞《游仙诗》中说‘青溪干余仞,中有一道士,,我的诗是:‘青溪两千仞,中有两道士。不是超过他一倍么?”
石动简是当时著名的滑稽演员,因为人们都知道他这样改诗是为了搏得哄堂大笑。千载之后,我们如果真觉得该让郭璞认石动筒为“一字师”,那更该捧腹大笑了。
作者简介:谭勇平,湖南省茶陵县第一中学教师。语文教研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