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龙口·酒神(连载之十七)
2009-12-24邹长顺李同峰
邹长顺 李同峰
讲得口干舌燥的大师傅呷了口茶水,一酒工说道:“我知道了,老龙口的苦水井变成甜水井,是因为善良的孟子敬仗义救下了白衣少年,结果那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东海龙王的小儿子,辽河小白龙,是他把那口苦水井变成甜水井的。”
大师傅端起茶缸,放到了自己的嘴边。
“净瞎编。”一个叫卫阳的辽阳酒工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
“放屁,这是真的,有能耐你编一个呀。”山西人不乐意了,要讨个说法。
“算了。别和这样的地痞斗气,犯不上。”
“你说谁呢?”
“说你呢,怎么的?”
一场争斗一触即发,各派各自操起了家什。
……
二十二
李伟彬在朝鲜的信件,飞越了千山万水飞到丁静蕾的手中,渐渐地融化了丁静蕾那颗冰冷的心。
在老龙口院里,她和亭亭玉立的常芳雅走了个面对面,俩人脸上都自然地带着笑意。
丁静蕾首先说话,很高兴的样子:“芳雅,伟彬快回来了?”
常芳雅一头雾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丁静蕾被常芳雅问蒙了,她反应过来了,原来李伟彬要回来的事,他还没有来信告诉常芳雅,而是先告诉了自己。
面对常芳雅的疑问,丁静蕾急中生智地搪塞着说:“我那天在报纸上看到的,说是抗美援朝的战争结束了,大批志愿军要回国了,所以,我想李伟彬肯定要回来了。”
常芳雅听了心里很得意,她认为丁静蕾说得很有道理。殊不知,丁静蕾若反应慢一点儿的话,恐怕就会被听出破绽。
常芳雅此时脸上掠过一丝愁容,说:“三四年了,我天天为他担惊受怕的。可他倒好,总也不来封信。”
丁静蕾听后,心里咯噔一下,想,信是总来的,也没少来,可给的都是我呀。
“天天打仗,又没有固定的地方,上哪邮信去。”丁静蕾说。
常芳雅听后点点头,很同意丁静蕾的说法。
“等伟彬回来就好啦,我就能吃上你们的喜糖了。”丁静蕾又说,“那天王厂长在医院里还说呢。”
“说什么?”
“他说,看到我,就像看到了你,他平生就做了四次大媒,都成了,等伟彬回来,成了功臣,他就更有面子啦,一定要把你们的婚礼弄得热热闹闹的。”
常芳雅听后,开心地笑了,说:“王厂长对咱们太好了。”
“我首先祝福你,芳雅。”丁静蕾说。
“秀龙哥他……”常芳雅问了一句。
“噢,他还是那个样。”丁静蕾很沉闷地回了一句。
“听说他画的画、写的字都能卖个好价钱?”
“那有什么用呢。”丁静蕾声音很轻地说,一种惆怅的表情掠过脸庞。
“静蕾姐,我去办公室了。”
“去吧,过一会儿我找你去。”
“哎,静蕾姐,听说新曲种快试验成功了?”
丁静蕾此时得意地一笑:“快了。”声音很干脆。
“这下你可成了老龙口的功臣了。”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起码是你牵头干的。”常芳雅说,“静蕾姐,我调到你那儿去怎么样?”
丁静蕾一笑:“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事。”
“我去找厂长。但是,你必须答应要我才行。”
“冲着李伟彬,我也得同意呀。”
“谢谢你了,静蕾姐。”
“我走啦。”
丁静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下来,脑海里翻腾着刚才和常芳雅交谈的一幕。她真的看明白了,在李伟彬眼里,只有她而没有常芳雅。丁静蕾在想,李伟彬啊李伟彬,你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什么地方让你在心里放不下,我是有夫有子的人了,你干吗这样无休止地搅动我的心?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要把话和你说开,我们都是老龙口人,是朋友、同志,但不可能是……
丁静蕾心里有些乱了,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又从抽屉里取出了李伟彬刚刚寄来的信,专心地看着。
静蕾: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再有一个月就回国了。回国后,我仍然回老龙口上班,和你天天在一起,我想我会很开心很快乐的。你虽然身边有秀龙,又有女儿,可这些都阻挡不了我对你的真情。
静蕾,在回国前的一个月里,希望能收到你的最后一封信,我要把它揣在心里带回去。你以前给我回的信,我都一封没落地收着呢,我也一块儿带回去。将来,它们可以见证我们的感情。
静蕾,时间过得真快,三四年了,你还是那样吗?我想应该是的。
静蕾,夜深了,到此搁笔吧。千万别忘了给我回信。千万,千万……
李伟彬
丁静蕾又一次看完了李伟彬的信,然后取出了笔和信纸,闩上了门,开始给李伟彬写信。她想把这封信写成绝交信,因为她看到了常芳雅对他的期盼和痴情,她不想伤害纯洁无辜的常芳雅,也因为她是有家庭的人,她无法面对李伟彬的一切。
手中的笔如行云流水般地在信纸上游弋着,留下的是串串发自内心的声音:
“李伟彬——”用词很硬。
“同志——”距离很远。
“你好——”礼节词汇。
“今天在老龙口院内,我看到常芳雅了,她听说你要回国的消息后,高兴极了,一个劲儿地说等你回来,就可以请我吃你们的喜糖了。她还说你们的婚礼还是由王厂长主持,噢,还有新来的书记孙林宝。”
丁静蕾写出这些话显然是为了让李伟彬减少一点对她的思念,因为她感觉李伟彬对她的思念远远超出了对常芳雅的思念,丁静蕾想这怎么可以呢,名不正言不顺嘛。
“我们老龙口厂这几年发展很快,建起了西厂房后,又建起了职工疗养食堂,宽敞明亮的车间办公室。我相信,你回来后肯定不敢认了,会感到惊奇的。西厂房和职工疗养食堂的建成都有我们一份功劳,我们每天下班后都干到半夜,搬砖、和灰、抬石头、挖地基,什么活都干,你若是在的话也会和我们一样的,你说是吗?”
丁静蕾这段话像是写给一般同志的一样,把厂子情况介绍一下,只是事件,不涉及情感,平淡得很。
“目前,秀龙和我都很好。他虽然起不了床,下不了地,可心里一直想念你,当我告诉他你快回来了时,他高兴极了,连连地说要画一幅最好的画,在你和常芳雅成亲的那一天,让我代表他赠送给你们。连我们三岁的女儿晶晶都奶声奶气地问李叔叔长什么样。”
丁静蕾的这段话已经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告诉李伟彬,她的家庭是幸福的、美满的,虽然黑秀龙以床为伴,但在丁静蕾眼里家庭还是幸福的,她在情感上还是没有杂念的。
“我们全厂上下都在大干,加班加点,要实现建国五周年纪念日前产量翻一番的目标。我们技术室也要在建国五周年前把曲种试验成功,以实际行动为建国五周年献礼。”
丁静蕾介绍厂里的情况,如写一篇新闻报道,让任何人读起来都会振奋。但是,谁也不晓得,这背后有着一种怎样的情感撞击。丁静蕾苦思冥想地这样写信,既要表达自己的心声,又不能伤害李伟彬对她的一片真诚,真是难为她了。
丁静蕾写完信后,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才把信纸叠好,装入信封,写上了地址,粘上了邮票,她要在今天下班路上把信投到信筒里去。这是她给李伟彬的最后一封信,她已经在上面画上了一个感情上的句号。
信虽然寄出去了,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双眼却睁得雪亮,心里还怦怦地跳,脸上还有些发热发胀。她想,李伟彬这些年给她的信件无数,每封信都述说着他对她的真诚和渴望,她也只能用信件回应。这种文字交流很简单,无论说什么,怎么说,都是停留在纸上,人还相隔千里。可是,再有不长时间,李伟彬就要回来了,而且还在厂子里工作,这下可不太好办了。倘若李伟彬再见到她,还是像信上那样一往情深的样子,该怎么办?回避?抬头不见低头见;拒绝?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说不出口。想来想去她觉得,大概李伟彬和常芳雅成了亲之后,也就会自然而然地打消对她的那份深情吧。
丁静蕾的脑海中闪出了下面的诗句:
想去对你表白一棵树的心迹,
我的语言都无法为你勾勒出一片碧绿的草坪。
想去眺望你的内心触摸你的深情,
我开辟不了一条通往你心间的小径。
想去阻止你对我一往深情的心灵,
却没有足够长度的手。
想对你说,喜欢、爱字字分明,
只能播下真诚,让它在你我眼中飘忽无定。
我知道我自己肯定会颗粒无收,
你对我来说,也同样会是囊中空空……
黎明到来了,黑秀龙醒了,告诉她感到自己身子下面湿了。丁静蕾急忙停下了脑子里的“诗”,来解决黑秀龙身子下面的“湿”。
“李伟彬什么时候回来?”黑秀龙轻声问。
“还有二十几天吧。”
“够用。”
“什么够用?”
“我给他画一幅画的时间。”
丁静蕾听后不语了,因为她不想在黑秀龙面前过多地提起李伟彬。自己已经为李伟彬一夜没合眼了,这都是李伟彬三四年来用书信把她折腾的。
“静蕾。”黑秀龙脸上带着一种沉思的表情,双手垫在头下。
“嗯,还有事?”
“你当初要是嫁给李伟彬就好了。”
丁静蕾被黑秀龙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心里在想,是不是她和李伟彬通信的事他知道了?不会的,李伟彬来的每封信,她都收藏得很好。她还在想,凡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来,虽然黑秀龙天天躺在床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第六感觉却是有的,而且挺灵敏。
“看来,你当初选择我是错误的。”黑秀龙不紧不慢地说。
“你说什么呢?”丁静蕾来了一句。
“不,我是在说心里话,我在想,当初你要是嫁给李伟彬的话,你我今天就不会这样子了。我倒无所谓,可难为的却是你。”
“好啦,秀龙,就别说这些了。”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乔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