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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的新收获

2009-12-24

福建文学 2009年12期
关键词:茶楼散文诗

许 淇

散文诗是从写城市题材开始的。最早的散文诗集是法国波德莱尔的《巴黎的忧郁》,写沉在巴黎城市底层的那些罪恶的灵魂绽放的“恶之华”。

称得上文学新品类的散文诗,当然不可能局限于某种题材,题材的扩展,将丰富和完善文学的新形式。由城市写到乡野,从乡野写到城市,散文诗完成了它全面反映生活的职能。

长期以来,中国的散文诗创作,以写田园风光为主。拿我们最具影响力的散文诗作家郭风来说,他从上世纪四十年代便开始散文诗创作,始终怀着对莆仙故乡的深厚感情,吹响一支悠扬的“叶笛”。

像那些继波德莱尔之后的法国象征派诗人古尔蒙、雅姆那样,礼赞多彩的田野,特别是获得土地后的乡亲们对新生活的喜悦。郭风从一棵榕树、一道山溪、一朵雏菊等平常景物中,捕捉到生活的哲理、生命的美与和谐。

郭风居福州市内,但我还不曾读到过他写的一首关于城市的散文诗作。对于诗人来说,由于中国千百年农耕社会的传统文化的深厚淀积,他们的文章习惯性地对喧嚣浮躁的都市生活有一点拒绝,虽说“中隐隐于市”,“隐市者”则心向高山流水,不食人间烟火。然而,现代化建设不容你踱方步,现代化城市轰然而起,数日一小变,数年一大变,散文诗人岂能“独坐幽篁”?继郭风之后,福州的散文诗作家林登豪,心向大自然,带着照相机满世界跑,拍摄了无数名山大川,灵感激发,图片配上歌咏大自然的绿色散文诗篇,相得益彰。又因其曾长期供职媒体,置身于城市生活的漩涡,由写自然转而写城市题材的散文诗,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城市散文诗怎样写?我认为,必须把握住城市的灵魂与脉搏,摒弃新闻语言和社论语言,增强散文诗的文本意识,回归其自身。林登豪的城市散文诗,是做到这一点的。

我读林登豪的城市散文诗,往往不局限在某一章,而从独立成篇又互为关联中摘取其最具散文诗语言特点的警句与精华,加以赏析。如他的《街心茶楼》写道:“踱进茶楼,蹓过大镜前,镜子改变了自己的容颜,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这是写实的细节。闽粤茶楼,多在进门处立一巨镜如影壁的装置,这在江南、北方都是没有的。但散文诗不需要巨细无遗地描写,接着,他写下对整个城市的负面心态:“都市令人心生杂念,似几十层高楼压在肩上,”“都市越来越发达,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忙碌,越来越沉重了。”这些思想和茶楼无关,而仅是茶楼的喧嚣引发的,倘是写一篇客观描述、结构精致的短篇小说也许是赘笔,但写散文诗可以直抵思想的内核。当然,最好是用诗的意象来传达,比理性的概括更能震撼心灵。

《阳台上的老人》一篇,林登豪便完全用形象来说话了。阳台上的老人在浇花,由此花联想到家乡的彼花,那是开在田野边上的秋菊,老人不禁凝视天边的夕阳而怅然良久,竟至于因天凉受寒而连打了好几声喷嚏。作者不禁怀念起“挽留不住、刚回乡下的老母亲”。“我站在城市之时空上,祈盼能早日见到一片生存的湿地”,如果城市有宜于老年人生存的空间,如果母亲愿意,“我”将立刻再去把她接回来。

写城市散文诗的天地是很宽广的,一类是“城市与人”,如上面谈到的《阳台上的老人》即是;另一类“城市生活”,如《街心茶楼》,林登豪还写了酒楼、酒吧、咖啡馆等等;第三类是“城市概述”,不局限于一座城市、一物、一人、一景,说写福州可,说是写广州亦无不可。如《蜗居高楼》、《城之节奏》、《城之步履》等等。《蜗居高楼》写城市的现代化建设:“斑驳的老墙已被茶色的玻璃墙取代了,狭窄的木楼梯已被大厦的电梯替代了,褪色的雕花窗已被落地窗覆盖了;”是很准确的。《城之节奏》作者写道:“面对套红的晚报,我只能绕着它的黑边疆界流转,把一种思念的歌,撒播在一片没有回声的土地上。”作者在某报当编辑记者,每日围绕着黑框的疆界忙碌着,然而从长远的角度看,往往是徒劳的、没有回声的,不同于诗歌,虽在黑框的疆界之外的边缘化,却是纯真的长久的。“我”总愿将美好的遐想和期待已久的真理“幻飞成鸽群”,飞向城市的每个角落。散文诗《城之步履》,是城市的一组摄影底片,由一个又一个镜头组成,没有起始也没有休止,也许其间并无关联,串联起来却是一幅都市的立体交叉图。这里随意识的流动写立交桥;公园的亭阁;通俗小说家租住远郊的出租屋,寂寞地面对电脑和鼠标;大街上的大屏幕;电子软件可变钱,“攻击”个性,将成为金钱的俘虏。然而,“精装的语言,洞穿人生之门。”那肯定不是通俗小说家而是散文诗人,因为作者一开始便歌咏道:“每一个细胞闪烁劲歌的音符。”歌唱多元的人生。

另一篇《这个人,这个人》,既不写具体的这个人,故可归入“城市与人”一类,又可归入“城市概述”一类,作者既叙事又抒情,泛指的“他”又是具体的“他”,在山区乡野,“他”是一个老农民在锄田劳作,正午回家吃饭前,吸一杆烟袋,这些写实的细节,活画出山区农民的一幅准确的速写像。然而在城里另一个“他”,或许是山区的“他”的儿子,正在舞厅跳贴面舞,玩到子夜尚不罢休;“他”吸烟,再不是旱烟袋了,而是讲究的“万宝路”“三五”之类;纸醉金迷中,“他”忘了“根”,不知何处来又到何处去,犹如幽灵,犹如鬼魂。此章的最后一笔点得好:“东方既白”,“天下太平”,一切的一切都将消失,原来是南柯一梦。

我上世纪八十年代曾在报端发表文章,提倡并探索过以城市为题材的散文诗,后将创作实践结集为《城市意识流》出版,但响应者寥寥,林登豪在继旅游散文诗后,近年创作了大量城市散文诗,取得可观的成果,是此类散文诗的新收获,喜读之余,撰此文推介之。

责任编辑 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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