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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也是一种痴鸟

2009-12-24

福建文学 2009年12期
关键词:白银时代徐志摩抒情

哈 雷

当下诗人是什么?有人说不过只是上帝不小心散落的一件渺小作品。如果我们偶尔听到一颗星星在歌唱,在最深最黑的地方带给我们一丁点的亮光,这世界就依然会有诗人温暖的气息存在着。

今夜,大暑过后闷热的天气令人焦灼不安。而我目光细细触摸《云水集》的50首诗歌,友人熟悉而美好的情感话语,使凡俗的世界变得清凉安静,有如诱我进入池塘边抑或竹林深处去聆听痴鸟的吟唱——仿佛是消失很久的夜莺又重新归来,栖在仲夏夜的枝头。夜深了,一弯月亮破云而出,云水的声音在旷远处梦幻般一阵阵朝我传诵。

读着云水的诗,会奇妙地被操纵着让我返回少年,他话语的美丽诱骗,如一道灵光,唤起美好而温暖的记忆。他的诗歌一直沿着传统和惯性,不得不让我的思想重新超越童真纯美之境,去游历抒情时代的广阔的天宇,柔化我的睡眠时间。

林斌写散文也罢,写诗也罢,他都是用感觉去体察世界,哪怕是他公安生涯里练就的一套“沙盘推演”,其实也是他用敏锐的直觉去捕捉事物的真相。诗人的感觉很重要,甚至可以这样认为,只有善于用诗歌抒发情绪的才是真诗人。正是由于林斌善于从平凡的事情中捕捉到诗的闪光,所以他让诗的触觉随时处于一种感知状态,开掘出取之不尽的诗歌源泉。他根据每首诗的内容随意驾驭技巧,恰到好处地表现了诗歌的主题,深化了诗歌的意境。他用形象的比喻、象征、暗示等手法充分地将诗脉过渡成为一个完美的艺术形象。在他的《夜色如蜜》中诗人细腻地牵动了感觉的神经。林斌所有的诗作呈现出来的,只能表明他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抒情者,是行走在天空的荷马。他的诗界里,没有变形的天空,也没有扭曲的河流,注定要挟带着执著的抒情概念走到一个远离现代的艺术芳草地。

诗的本质是感觉和情绪,感觉,是世界上所有诗人共同的语言。从创作的角度来看,在数千年中国古典诗歌的历史上,“诗意的生成”已形成了它自身的惯例和规范,林斌的诗在抒情的“度”数上把握得较为准确,“竟让我的文字又有了体温”,但从不滥情宣泄,一直让体温保持在适当的位置上。庆幸的是林斌在抒情过程中一直怀有这样的警觉,他不是去简单复制那些传统的诗意,不时还会通过某种“逆诗意化”的写作策略来获得自身的诗性。

海子离开后,我们确实处在一个缺少高境界抒情的时代。林斌和福州许多诗人还在做这方面的努力,他们将现实与梦幻紧密相融,将闪亮与灰暗都演绎成唯美的诗人,并以其独特的诗境,带人们远离现实的丑恶,清洁灵魂的杂质。

林斌曾告诉过我,他这一生有两个女人对他至关重要,一个是他的亲娘,一个是他现在的妻子。他秉承了“永恒女性”的歌德命题,他在眼里世界本质上就是一种“女人性”,这种女人性本身作为一种开端,分布在世界各点,引导着人类走向“真善美”,也导入他的诗歌主体意象之中。正是他这种略带神秘主义倾向和伦理因素的艺术实践,使他的作品深受了俄罗斯白银时代的诗人的作品的影响,让诗歌一直徜徉在纯艺术的范畴,一直处于林斌话语式的唯美主义阶段。

我打开吉皮乌斯的诗集又合上

任思绪去白银时代漂泊

看女诗人的孤傲

开在胸口的第一粒纽扣上

峭拔的玫瑰红 将我的瞳仁火辣辣地烧灼

诗人和他的爱侣在一起的夜晚,这是个有“透明的影子做伴,有绿色的诗句拔节在梦的山坡上”的美好的夜晚。我相信那晚他心爱的人一定和吉皮乌斯(俄罗斯流亡女诗人,“白银时代”代表性作家)一样,穿着一件玫瑰红的短毛衣,而且不系上第一粒纽扣,孤傲而美丽。经历了这样一个长长夜,诗人完全有理由让寂寞沉沉睡去,让朝气在身上复活,情不自禁地唱出心底的《晨歌》,情不自禁地欢呼:黎明真好太阳真好你真好/爱啊,又将充盈我新一天的美丽生活!

从某种意义上看,爱是林斌诗歌的宗教。在“白银时代”的众多诗人中,女诗人吉皮乌斯倡导:“面对人类如同悬浮的空气一般的生存状态,要建立起以爱为轴心的自由王国,去征服生活的偶然性、有限性、必死性,只有爱可以战胜死亡。”而这种爱,通常和男女两性的爱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在林斌的诗歌中,他不断重申爱情是生活的最高原则,就如吉皮乌斯所称的爱一般,由两性之间的爱情获得某种象征和启示的,却又不仅指两性之间具体的性爱,也包含了抽象和理性的内容,在更高层次上隐喻着人与上帝的联系。

在我看来,所有神性的诗歌都是通往宗教的,就如祈祷;是祈祷时,在我们灵魂深处不断反复吟唱出来的形式。诗歌的文字、韵律、节奏亦如是祈祷时发生的各种美妙变化,并通过诗人吟咏传达给普世。古皮乌斯的诗歌充满宗教意味,林斌内心深处应和着她那些充满理性而激情,让爱的旋律穿行其间的美丽祷辞,并使自身也产生了强烈共鸣。

诗歌存在的意义其实就是诗人在一种形式下的感知,从外及内地渗透出诗的情意。一首好的诗歌就是在文字的带领下使读者不经意地走进诗歌布置的场景,融合进诗意完美的氛围。“我是走失的旅人”,这本来可以成为现代人的哲学命题,但在这里诗人意象的递进没有形成落差,和茅舍、纸鸢、秋虫等的相容是和谐而圆通的,这样一种形象性的塑造把诗人悲壮的心境展现出来,一览无余地让读者看到了爱情短暂走失的悲苦记忆和寻找的茫然失措的抒情主体形象。当然我完全可以理解诗人创作时的那番急迫情绪,而无法加以深度艺术磨炼,在抒情上未能形成跌宕起伏的波形线,诗的脉动的持久魅力会相应受到影响。

林斌可能执意回避拗口的高深,拒绝对活灵诗歌进行空洞的文化阐释,而有意识地启动平民式的、类似于普通人的直觉审美,对诗歌文本进行朋友式的、与写作者同步的解读与欣赏。

诗的内容不仅是诗的事实和思想倾向,更应该是诗本身,是语言本身,是语言之间内在的有机联系以及语言背后渗透出来的意境。一个习惯用概念意义掩盖总体诗性意义的诗人,应该来读一读林斌的诗;同时,我也觉得林斌也可以适当借鉴现代诗歌超拔于自然物象的性质,给人以意境、情调上的某种难以言说的暗示的手法,不仅可以在诗里陡然显现了一种真实,甚至可以大胆地颠覆了人们对诗意和诗人形象的期待。明代公安派倡导“独抒性灵,不拘格套”,只要是真性灵的表达,不妨也来点现代技巧的大胆探索。

秦淮多情

秦淮给我一层淡淡的愁绪

距离从愁绪中抽出丝来

把我裹成了茧子

终将羽化而去

羽化,羽化

我就飞近你……

今晚很奇怪,一边读林斌的诗,一边老是会闪忽出徐志摩的形象来,我仿佛回到了那段草木风云、活色生香的人间四月天,看见一个面庞清秀、举止潇洒、戴着眼镜、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微笑着向我走来……徐志摩说:“写诗人一提起写诗他就不由得伤心。世界上再没有比写诗更惨的事;不但惨,而且寒碜。就说一件事,我是天生不长髭须的,但为了一些破烂的句子,就我也不知曾经捻断了多少根想象的长须。”

和徐志摩一样,林斌新诗和散文都写得十分唯美,性情上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他不愿虚伪地对待别人,更不会勉强自己;追求纯洁的诗句和优美的抒情,他们都有过迷惘,以及淡淡的忧伤;他们感情之流不受世俗羁绊,奔涌向前;他们往往很敏感也脆弱,但在某些情感上却很坚强很执拗。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拿徐志摩这首《雪花的快乐》和林斌的《夜泊秦淮》比照,情绪,节奏和想象几近相同,缠绵悱恻又一往深情,在传统意义上演绎出一个唯美的、风花雪月的诗人形象。

徐志摩说:“诗人也是一种痴鸟,他把他的柔软的心窝紧抵着蔷薇的花刺,口里不住的唱着星月的光辉与人类的希望,非到他的心血滴出来把白花染成大红他不住口。他的痛苦与快乐是浑成的一片。”这句话在我看来似乎是拿林斌量身定做的,再贴切不过了。林斌的爱情人生也颇具坎坷,他就像那只用柔软的心窝抵住蔷薇的花刺的痴鸟,不仅仅是心血,乃至整个生命投入去爱。

责任编辑 石华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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