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母亲与一个胎儿的两次生死际遇

朱春先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某大型医院负责人谈及这起医疗纠纷时表示,如果条件允许,还是尽量到医疗设备和技术条件都更成熟的大医院就诊,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恶劣后果发生。

胡丽在丈夫胡可夫的陪同下,一早就坐到了湖南省长沙市协河医院二楼的一间治疗室里,打点滴。昨天肚子痛了一个晚上,眼泪也流了不少。天还没有大亮,小两口就起床了。医院一上班,两人便走上了医院二楼。

与一个星期前接受记者采访时相比,胡丽的神情更显憔悴。按照原来与医院的约定,这几天应该是她到医院复查的时间,没想到,情况比当初预计的还要复杂,医生告诉她,照CT后发现,体内存有瘀血,“肚子痛可能是这个原因引起”,丈夫胡可夫说。

23岁的胡丽是湖南益阳桃江人,半年前与丈夫一起从家乡来到长沙市开福区彭家巷附近,从事不锈钢加工生意。

5月4日,胡丽在胡可夫的陪同下,到协河医院做人流手术,但四十多天后,胡丽意外发现,腹中的胎儿仍在,“引产手术时,他们又将我妻子以前做剖腹产时的缝合线给弄下来了,现在肚子里又出现了瘀血。”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开福区协河医院的院长罗金印承认,胡丽引产的直接原因,与第一次人流手术有关,“這是事实,不需要写在后面的病历(指引产时的病历记录)中。”

第一次际遇:失败的人流手术

2009年5月3日下午2时左右,胡丽来到协河医院,对医生说,希望在这里做一个人流手术,将腹中的孩子打掉。在来长沙前,胡可夫夫妇已经拥有了一个小孩。生孩子时,医生为胡丽做了剖腹产手术。

“我们的经济条件不太好,一家人包括父母,都靠我一个人做点小生意维持生活,不能再添小孩了。”胡可夫说,两人商量后,决定把这个小孩打掉。

第二天,协河医院安排医生为胡丽做人流手术,签字前,妇产科医生对胡丽说:“有可能拿不干净,如果月经不调,再进行清宫”。

“手术一共进行了三十分钟左右”,胡可夫说,我当时就怀疑医生的技术问题。胡可夫说,之所以会有这种怀疑,是他在现场外面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在胡丽之后,另外一个妇女也进去做了手术,只有六七分钟就出来了,“她当时根本没有坐下来休息一会就离开了。”

“医生说,她的比我妻子的还难搞些。”

胡可夫认为,难搞些的都只做了六七分钟,容易做一些的却搞了二三十分钟。这说明医生的技术可能并不那么娴熟。

上午10点左右,胡丽从手术室中出来,休息了一会,胡可夫便扶着妻子往家走。

胡可夫回家后发现,胡丽的病历本上,医生在盖章的4条注意事项之外,用钢笔另外补充了3条。其中有一条写到,要求病人在10天之内回院进行复查。“我估计,在做这个手术时,医生就预计到了这次手术可能不成功,不然,注意事项明明只有4条,她为什么要另外加3条呢?”胡可夫说。

第二次交锋:痛苦的引产手术

5月4日做完人流手术后,胡可夫两人去了一趟广州,耽误了医生规定的十天内复诊的时间。从广州回来后,胡丽发现以前在家穿的裤子不能穿了,身体明显发“胖”,更为重要的是,直到7月28日,胡丽的例假仍然没有来。

7月28日,胡丽回到协河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孩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很健康。

这个消息让胡丽十分意外。

两年前,胡丽在家乡剖腹产下一小孩后,曾有一年半的时间没有来例假。今年2月份,胡丽来了生小孩后的第一次例假,但到3月后,例假又突然奇迹般地断掉了,并伴有恶心呕吐等身体不适的现象,检查时,腹中的小孩已经有40多天了。

胡丽夫妇相信,做完人流手术后,曾经困扰小两口的问题会消失。但医生的回答让他们震惊不已,两人要求医生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给我讲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大概意思是,这种问题很平常,原因可能是胡丽在剖腹产后,伤口愈合时遮住了一些部位,(吸管)取不到(胚囊)。”

“他们还将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推到我们身上,说是我们没有来复诊造成的。”

“其实,即使我们在事后来复诊了,结果也是一样的”,胡可夫认为,来不来复诊只是发现迟早的问题,而不能改变第一次人流手术没有做干净的事实。“所以,这不是有没有复诊的问题,而是手术技术问题,甚至可能属于医疗事故。”

胡可夫要求医院对出现这种不堪结果的状况负责,负责接待的医生要他去找院长。在了解完情况后,院长告诉胡可夫,在没有做医疗鉴定并得出是医疗事故的结论以前发生的医疗费用,都应由患者本人承担,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医院愿意免费为胡丽做引产手术。

7月28日下午,胡丽住进了协河医院,并开始接受医生配给的引产药,打引产针。3天后的7月31日,引产成功。

但另外一个意外现象又出现了,胡丽发现,胎儿落地后,医生帮其清洗瘀血时,一根细线也从她的体内掉了下来。医生告诉她,这可能是她上次做剖腹产时的缝合线脱落。“多余的线剪掉没有问题”,医生对她说。

“人道主义援助”

一切到此还没有结束。

引产手术后,胡丽经常感觉到头晕目眩,腹内隐隐作痛。8月16日晚上,胡丽的腹痛继续加剧,痛得实在受不了了,胡丽便在丈夫的怀中放声痛哭。

胡可夫在面对记者采访时,非常后悔当初没有带妻子去市内大医院进行检查。“到市内医院请一个医生做技术指导,在这里算一个大事,那我们直接到大医院去,不是可以避免很多问题的发生吗?”胡可夫说。

对于先后两次手术出现的问题,协河医院院长罗金印给胡可夫的说法是,这肯定不是医疗事故,“如果觉得我们有责任,你们可以通过医疗鉴定或法律程序来解决。”

8月16日上午,记者在罗金印的办公室,就胡可夫夫妻疑惑的几个问题,采访了罗金印。

“无痛人流做不干净的现象,具体要问妇产科,我是做行政工作的,不清楚。但医学是一门科学,有不可避免的因素。”罗金印说,概率是多少,我们医院没有也不可能统计出(结果),但这种情况是存在的。

罗金印说,做人流手术时,是用一个吸管伸进(子宫)去吸胚囊,但胎囊粘附在子宫壁上,着落位置有不同,有时没有吸到,有时没有吸干净,这都有可能。

“那这是不是有点像割韭菜一样,没有把根全部拔出来,它就还会长?”记者问道。“是这么个道理。”罗金印说。

罗金印坚称,胡丽目前出现的情况是一种正常的并发症。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长沙某大型医院负责人在了解到协河医院的这起医疗纠纷后表示,胡丽先后两次遭遇手术当中的未可预见的结果,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医疗技术手段的原因,也有技术水平的原因。他建议,如果条件允许,还是尽量到医疗设备和技术条件都更成熟的大医院就诊,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恶劣后果发生。

(应当事人要求,胡可夫、胡丽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