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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鹰在北山上空盘旋

2009-12-15吕娅南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09年10期
关键词:坟茔苍鹰北山

吕娅南

对北山的记忆是和祖父连在一起的,那是祖父安息之地,是他生前选定的墓地,朝阳的山坡上连绵的松林,山脚下是广阔的田野。

祖父给我的印象是模模糊糊的,他壮年双目失明,高高的个子,拄着拐杖在门前站着,像一个巨人。那时,祖母栽种的紫红色扫帚梅正在风中摇摆,破旧的小街有了一点亮丽和斑斓,窗前的老松树正分泌松脂,松香在空气里弥漫,祖父一定会感受到植物的芬芳。他病后曾经问我:“爷爷会好起来吗?”我连声回答:“爷爷会好的!”这让祖父祖母非常高兴,逢人便夸奖我会说话。其实,幼年的我又怎能理解亲人重病时的绝望和无助呢。在那个萧瑟的秋天里,祖父走了,享年六十三岁。后来,在蓊郁幽深的草木里,一座墓碑成了祖父的标志,那天,我看见一只苍鹰在天空高高低低地盘旋,夏日的绿浪如水似地泛滥,草木的芬芳里含着躁动。如今,景物依旧,只是那座松木的酱黄色的墓碑已被一块石碑取代。的确,在这里,祖父也不是一个人了,曾经年年为他烧纸添土的人也被岁月派来与他相伴,隔着厚厚的泥土,我依然记得他们的笑容。祖父的侄子我称其“大爷”,侄孙称为“哥哥”。大爷面目和善,性格温良,自小读过私塾,熟悉四书五经,算是乡村的文化人,春节给乡邻们写对联,纯正的柳体,他和祖母的年纪相仿,家中父辈的名字都是他斟酌策划的。他是逐花而居的人,在很多的春天里,山花烂漫,流光溢彩,他带着蜂群放飞希望,在罕有人至的荒野,草木芳菲,大片的杜鹃花如火焰般热烈,如云的蜜蜂起起落落的飞翔,一个老人站在蓝天下,他有着怎样的孤独和梦幻?哥哥长我二十多岁,是大爷的独子,当年年轻英俊,浓眉大眼,瓜子脸,他放牛种地,才三十几岁,面容满是沧桑,年龄的差距让我们彼此陌生。在那些他来探视祖母的时间,我一般是在自由活动,看房后南山上火烧云似的桃花,趴到草地上听远方火车的轰鸣,或者漫不经心地翻一本连环画,为主人公的命运或悲伤或快乐。三十几年后,本以为会在这里重逢,没料到阴阳永隔,他现在与祖父、大爷彼此相邻,他们都不会寂寞的,有做伴说话的人。北方的夏季风吹草长,三座坟茔上荒草萋萋,墓前的水泥平台上留着清明时祭奠的火痕,这是谁留下来的呢?大概和我一样,是想把思念、感怀、追思、祈愿放在这块土地上。此刻,那鲜黄的、紫红的、洁白的芬芳美艳的鲜花正在坟茔前默默开放。

一阵风吹过,松林发出海浪般的涛声。一只苍鹰从远到近无声地滑过,那钩状的嘴,那褐色麻点的双翅……从清晰到模糊。

一抔泥土,一辈子人生,无论是富贵荣华,还是贫困潦倒,不都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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